理朔正盯着那箭飞出去，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锦儿。身子被撞歪了，一下子错过了时机。

    待正思考着的理恪，认为父皇第一箭没有打算要燕阳的性命，不过是当众吓唬她，不会伤她性命，毕竟接下来还要审她，也没在意。

    待听到箭声呼啸而过，回过神来，已经晚了。箭已从眼前飞过，钉在了燕阳的左臂上。燕阳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猛烈撞击自己的脑子，脑子一阵轰鸣后，刺骨地疼痛立即蔓延开来，血顺着冰冷的箭镞流出来，瞬间湿透了衣裳。眼泪已然疼出，拼命咬紧牙关。

    理成允见状，就要疯了。挡在燕阳面前，哭喊道：“你要杀要剐，冲我来，她原是千娇百媚公主，如今是个可怜的没爹没娘的小娃娃，你为何要这么对她，为什么！”

    理昭基哼声：“你要死，便一起死吧！”说罢，又架起箭来。

    理朔见那燕阳左臂受伤，血不停地流出，只觉得比那万箭穿心还难过。锦儿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动弹，可他哪里还管什么锦儿和孩子。只想着，布局这么久，只为和嫣儿长相厮守。如今功亏一篑也罢了，眼见嫣儿就要丢了性命，今日拼了自己，拼了整个王府也要护地嫣儿周全，便和嫣儿一起死，也算无憾了。就要把锦儿推开。

    锦儿回身一撞，便撞在了后头的小世子身上，小世子本看着仙女姐姐受伤，已经目瞪口呆，见父母这个样子，再好的教养，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理朔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难过。

    奶娘怕惊了圣上，赶紧将世子抱走。

    正在这时，席间有一老者走了出来，在堂中跪下，拜道：“陛下，饶了她吧！饶了老臣的孙女，给寿昌公主留个后吧！”

    理昭基听这话，一时怔住，只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而后大惊，丢了弓箭，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你说什么？谁是寿昌公主之后？”

    这位老者便是安定侯程远。寿昌公主丈夫程轩之父。他的儿子虽因谋反被处死，但两朝皇帝对其并不当叛贼之父看待，还恩遇有加，封为安定侯，这“安定”二字确实与叛贼之父有着天地之别。今日中秋。皇帝念他独子已死，在家孤苦，便准他入宫同过。所以他也在座。

    听到眼前这位是燕阳公主，他一时间也蒙住了。原先只道是自己的孙女不在人世，如今却出落成这般模样在眼前，只觉老眼昏花看不出来。仔细端详之后，发现样貌于寿昌公主有五分相像，又听得皇上一番话，这姑娘不是自己的孙女，还会有谁。

    可这喜出望外的重逢之时，孙女眼见着就要丧命。心想着，孙女的身世从出生起，就一起隐瞒着，可今日再不说出来，恐怕是性命堪忧。所以站了出来。

    程远说道：“如若这女娃朕是燕阳公主，那她便是寿昌公主的亲女。寿昌公主生下女儿后撒手人寰。先皇、先皇后怜惜此女一出生便成孤女，正巧皇后当年小产，便抱进宫，寄在皇后名下，当亲生女儿来养，宠爱有加。因不想让她记着父辈的仇怨，将其真实的身份隐瞒了下来。”

    理昭基一时难以置信。他当年只听说皇姐难产死了。孩子胎死腹中，哪里知道是被理昭桓抱进了宫里。

    他踉跄走到程远面前：“你说的，可是真的？”

    “老臣不敢欺君。女娃出生后，寿昌公主临死之际，要记下小公主的样貌，以便日后母女在阴间相认。只记得女娃的左脚踝处有一粒红点为证。”

    燕阳听了程远的话，震惊地几乎忘记了撕心的疼痛。

    程远……就是那个福允千叮咛万嘱咐，若是自己遇到生死危机，就去找安定侯程远。当时，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程远是谁，只道是个忠臣，能因父皇而救自己。

    听了他的这番话，似真似假。原先听着自己是寿昌公主的女儿，惊了一下。后来想着，莫不是福允事先和程远安排好的，好在危急之中救下自己的性命。又听他提及自己脚踝的红点。一时间，好不震惊，心乱如麻。同样震惊的还有理恪和理朔。

    理恪见过那个红点，自然知晓了，这燕阳公主确实是寿昌姑姑的女儿，如此，纵使她犯了再大的错，父皇也不会取其性命，于是放下心来。忽又想到，这么些日子，自己的愁苦也瞬间瓦解，烟消云散。不由地扬起一丝笑容，连自己也不曾察觉。

    理朔没有见过燕阳脚踝的什么红点。只是知道她是真的燕阳公主，听程远那样说来，燕阳十有**是寿昌公主的女儿了。

    自己因燕阳公主也是理姓同族和公主的身份，而不敢何其成男女之好，步步为营步步计划。如果早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又怎么会妥协，娶了赵锦儿，又有如何以后的种种，到了此般难以挽回的地步？现在想来，真是错！错！错！

    忽然觉得胸口一堵，有东西往上涌来。到了嘴边腥咸无比。锦儿见理朔口中流血，大惊，马上用帕子来擦。理朔发了懵，毫无知觉。

    这是锦儿见到理朔第二次为燕阳这样，第一次是燕阳出走那次。

    只见理昭基跌跌撞撞向燕阳走去，踢开挡在前面的理成允。颤抖地抬起双手，又不敢去触碰：“孩子，长姐的孩子，孩子，让你受苦了，孩子。”

    燕阳恐惧无措，心乱如麻，也不知是真是假，更不敢相信、不愿相信自己是寿昌姑姑的女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已封魔，喊叫道：“你别过来，你认错人了，你们都认错了。我是父皇母后的女儿，你们都错了，全都错了啊……”

    说罢，便眼前一黑，昏厥过去，只隐约听到理昭基在喊：“朕是你舅父，别怕，别怕……”

    待她醒转，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还未想清楚前头发生的事，直入眼睛的便是理昭基。

    中秋之夜发生的事又重现在脑海里。她却无力再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