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我是尸体
林风醒来一看见我,微微一笑,我回以微笑。对于昨晚之事,林风浑然不知。在他眼里,自己仍是一具尸体,眼前的我仍完好如初,但实际上我背负起他的痛苦,成为一具名副其实,没有心跳的尸体。在这段期间里,我平静地生活在这里,享受着片刻的安逸。
我知道,这一刻不会长久!
西贡村还和之前一样,越过林家院门,可见村中炊烟袅袅和树尖上跳跃鸣叫的鸟。微风掠过林木打在我的脸上,微微芳草香气让人神清气爽。我闭上眼睛,多希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就是林风的妻子,和他过着平静无奇的生活。
“灾星!”
“贱!”
“把她赶出去!”
我和苏小第一次到这里时,就遭到过村民们的排挤,想不到时过境迁,他们对我还是如此敌对。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他们这样厌烦。我不想和他们争辩,也没心情为自己辩白,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这段时间。
“不许走!”
就在我转身回到院中时,一个男人抓住我的手,用力地一甩,我一失重就摔倒在地上。随即村里的这些男人将我围住,他们手里攥着干农活用的工具,甚至还有绳子和竹笼,来者不善,他们不只是想把我赶出去那么简单。
吃过早饭之后瞎婆和林风就出门了,家里就只剩下我自己。
孤立无援!
他们也一定是趁着瞎婆不再之际,才敢到这里来闹事。我坐在地上一时起不来,环视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他们,脑子乱得快要炸掉一样。他们骂我是贱妇,骂我是灾星,说我一回到这里,西贡村就不安宁,先是刘家小孩莫名其妙地高烧,后是王家老头死在自家坟圈子里!
对此诬告我无力辩驳!
他们强行把我押到村中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审讯我,甚至扬言要将我沉河祭祖,只求能得到祖宗的保佑。两个男人按着我跪在地上,我面前的族谱下方坐着两个村中威望颇高的老人,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就像是看一个已死之人。
“把老祖宗请上来!”其中一个老人开了口,声音洪亮有力。他声音刚一落下,就有两个强壮的男人抱着一只公猪走进祠堂,放在我旁边。我被眼前的这只公猪吓到,它脖子上系着红色彩绸,还戴着一朵大红花,这是要做什么?
“西贡村村民听好了,昨晚老祖宗托梦,要与堂前女子成亲,如今老祖宗已到堂前,下拜!”两个老人和下面的全部村民统统跪下,向我和旁边的这只猪三跪九叩。难道这只猪就是他们的老祖宗?而我要和它成亲?
荒唐!
“一拜天地!”
他们强压着我的头,和一只受惊乱叫的猪拜堂!
“二拜高堂!”
是他们强迫我这样做,我不是甘心乐意的,这不能算数!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我被他们逼着和一只猪拜了天地,而后我被他们囚禁在竹笼里,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洞房。他们把我和猪抬出祠堂,向着村南面的荷塘走出。我顺着林木眺望林宅,如果瞎婆和林风回来发现我不在家,一定会急坏的!
“放我出去!”
“闭嘴!”他们强行把我的嘴塞住,或许是怕被瞎婆撞见,“快点!”
荷塘不过是一片密林中的臭水泡而已,水面青绿,尸气弥漫,阴气缭绕,即便充足阳光照射在这里,也无法驱散周围怪诞的气氛。相信我不是第一个被他们带到这里的人,在我之前也一定有很多的无辜女子冤死在这里!
“哎呦!什么东西!”一个男人一下跌倒,指着不断冒泡的青绿色水面,惊慌失措。其他的男人看去时也都被吓了一跳,紧张得要命。他们一定是做了亏心事,心里发虚。
我抬起说,伸出了竹笼,“死去的人啊,你们快来看吧,他们又要害人了!”
血铃轻响,额头微痛,这里还真的有怨灵!
“你们两个把她扔下去!快点!”抬着竹笼的两个男人蹑手蹑脚地向岸边靠近,就在这时水面上涌起更大的水泡,吓得他们相继跌倒,吓得他们丢下竹笼中的我调头就跑,他们的祖宗(猪)趁机跑进草丛里不知去向,只顾得自己逃命,对这些曾向他跪拜的子孙们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我趁机狠踹竹笼,撕裂,却因自己用力过猛,导致竹笼顺着下坡翻滚而下,直接滚落到了荷塘里。荷塘中的臭味扑面而来,水面先是没过我的脚,很快就到了我的腰,当我只剩下头在水面上时,这些欺善怕恶的村民早已落荒而逃,不知去向!
完了!我死定了!
清风阵阵,掠过我的脸,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很快,就沉了下去。
一沉下去我就强行去掰竹笼,却因水的浮力让我很难用出力气。这一口气憋在我胸口,犹如一块大石压在心里,这种感觉别提有多难受。这时,有个黑点向我飘来,随着距离拉近而越来越大,之后我发现那黑点竟是一个女人的头发!
是死尸!
她横着朝着飘来,之后顺着水流翻转,一张青白色的脸对准了我。当我看清楚她的脸时,心中又痛又惊,她不是应该在医院里疗养吗,怎么会死在这里。这时,她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我,脸上的笑意让我心里发寒!
很快!她的尸体顺着水流飘走,越来越远!
我泄了气!但是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被水呛到!想起来了!现在的自己是一具尸体,已经死了,又怎么会被水淹死!这时林风出现,他用刀子切断竹笼将我救出去,当我脱离水面回到岸上时,彻骨寒冷!温暖的清风变得寒冷起来,充足的阳光也无法使我恢复暖意,一种极度寒意在我身上游走,就像是掉进冰窖里,更像是死掉了一样。
林风抱住我,就像那晚我抱住他一样。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让我感觉到一丝的温暖。
“好点没有!”他紧张地问我。
“冷!”我一直颤抖着,就像是有一百只蚂蚁在咬我。
“都怪我!都怪我!”林风脱掉自己全部的衣服,全都披在了我的身上,“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别去!”我拦住了他,“带我回去!”
一回到林宅,我就看见客厅里焦头烂额,急得乱转的瞎婆。她也看见我被带回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可当看见我被水淋湿时,却又惊慌失措起来,“怎么碰水了!糟了!糟了!”
“什么糟了?”林风紧张地问。
“我是说!她着凉了!着凉了!”瞎婆躲避着林风的目光,是怕他看出什么,“你现在就上去取个毛毯过来,快去!”
瞎婆吩咐,林风当即就跑上了楼!
林风一走,瞎婆就坐在我面前,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知道瞎婆肯定有话要说,这可能和自己被水湿透有关,“瞎婆!我怎么了!你直说吧!”
“你已经死了!不能淋水的!”瞎婆紧张地说。
“会怎样?”我问。
瞎婆解开我的衣服,我抬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前胸变成暗褐色,而且有腐烂的迹象。不用瞎婆说清楚我就已经明白,我现在是一具尸体!水里面滋生的细菌会让我的身体加速腐烂,甚至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现在感觉到了寒冷或许也是这个原因!
“我好冷!”我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觉得冰冷。
“你等着!”瞎婆离开,回来时端了一碗血,“喝下去!暂时能减轻你的痛苦!”
这不是不同的血,而是人血。我宁愿自己继续痛苦下去,也不想喝这样的东西。这一刻我深深地体会到林风的痛苦,那晚,他也强忍着自己身上的痛,也不愿去喝碗里面的血。
林风取来毛毯,瞎婆连忙把血藏了起来,将我衣服重新合好!
“她怎么样了!”林风问瞎婆。
“就是着了点凉,休息一下就好了!”瞎婆取过毛毯,裹在我身上,“你去忙你的吧,我留在这里照顾她!”瞎婆是害怕林风发现什么,所以不允许她再接近我。可是现在,我真的好希望林风陪在我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
“不行!我怎么放得下心!”林风说。
“瞎婆说没事就没事!”瞎婆严厉起来,“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此时此刻严厉的瞎婆让我没有了安全感,再加上身体中游走的刺骨冰寒,让我痛苦得好似被千刀万剐了一样。林风拗不过瞎婆,只好不舍地离开。林风一走瞎婆就弯腰叮嘱,她说,我现在已经死了,虽然还活着,但也是一具尸体,死人不能碰的东西我都不能碰,不然就会出现和今天一样的结果!
我轻轻点了下头,我是个死人就要承受死人该有的痛!
“真不喝吗?”
“不喝!”我软弱无力地回答她。
“既然这样,能不能挺的过去就看你自己了!”说着瞎婆伸手在我眼前一抹,我当即就昏了过去,“睡着了就好了!”
我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我梦见自己和林风成亲,婚礼当天,全村的人都来祝贺,红绸带,八抬轿,鞭炮震天,唢呐齐鸣。还是在村中的祠堂,还是坐在族谱下的两个老人,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堆满了和蔼的笑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穿上红嫁衣的我和林风走进洞房,那一刻是那么的幸福。他轻轻地吹掉我的盖头,吻我的脸。他说,霍潇,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这辈子永远都不分开。我心里如同蜜一样甜,轻轻地倒在他怀里。可就在这时,我看见自己掏出一把匕首,在林风闭上眼睛亲吻我的前额时,我毫不留情地捅进他的小腹里,之后自己狠狠地吼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林风倒在床榻上,血如同落在纸上的墨,瞬间洇开!
不可以!不可以!
我突然醒来,挣扎。还是梦中的这张床榻上,林风抓着我的肩膀,“做梦而已,没事了,没事了!”
“啊……”我委屈地看着完好无损的林风,掉下眼泪,“我梦见你出事了!”
“傻瓜!我不是好好的吗!”他把我抱在怀里,很温暖,“你身上怎么这么凉!?”他拾起床榻上的毛毯,盖在我身上,“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嗯!”我趴在他的怀里,一刻都不想他离开。
黄昏,夕阳红晕,满山遍野都被此刻的宁静染红。但此刻的安逸却被一些不速之客惊扰,瞎婆一如既往地单枪匹马,守在林宅门口与这些人对峙,但此时此刻她要保护的不是林宅,而是我。我仍旧半躺在软塌上,林风平静地抚摸着我的肩,不许我去理会门外的事。
“我想和他们说清楚!”
“瞎婆会搞定的!”林风是担心我会出事,毕竟我才刚刚恢复过来。可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向他们问个明白,于是我不顾林风的反对,下了床,穿了鞋。我披着一件厚厚的外套,下了楼,穿过客厅,走到院门前,“瞎婆!我有事想问他们!”
“果然是灾星,这样你都没死啊!”
“把他从村里赶出去!”
他们手里攥着不再是干农活的工具,而是刀子、大蒜圈、皱皱巴巴的黄符和黑狗血,看来我真的是被他们当成鬼祟了。瞎婆拦住我不让我过去,于是我就站在瞎婆的旁边,问他们,记不记得上次和我一起到这里的女孩!
闻言,他们面面相觑,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掉进荷塘里时我看见了一具女尸,她长得好像苏小,我必须要和他们讨个明白。可是,他们叽叽呀呀的也说不出个什么,又有些人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刚开始怒目相对,现在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我心里顿时涌现出一个强烈的怨恨!
“她来没来过这里!”我问他们。
“她来过怎么了!”
“你别乱说话!”
“怕什么!和灾星在一起的必然是灾星!”其中一个较有学问的村民说道。
“对!她们都是灾星!是灾星就得死!”
“你们……”我指着村南面的荷塘,“把她杀了!?”
他们又沉默了,这种无声的坦白有着致命性的可怕,我的心就像是掉进深渊里,一种无限的痛苦在我的心里蔓延,“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就会被她害死!”
“一个小女生怎么能害得了你们!”眼泪沿着脸颊毫无保留地流了下去,我转身朝着南面荷塘跑去,苏小可能只是溺水了,如果我现在去把她捞上来一定还来得及。我到了荷塘就不顾危险地往水里下,却被追赶而来的瞎婆拦住,轻声告诫,“瞎婆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不能沾水!”
“可是……”我目视瞎婆,痛心疾首。
如何能让我不管不问,任由自己的好朋友泡在水里!?
“瞎婆会帮你做主!不过!你要先和我回去!”
“我……”除了答应我还能做什么!
我被瞎婆带回村里,不是回林宅而是去了祠堂。有瞎婆在,我不害怕。祠堂里面,这些村里的老人正襟危坐,昏黄的灯光照在周围,配合着时不时灌进来的风特别的古怪。林风一直守在我旁边,而瞎婆坐在我们前面的凳子上,手持着拐杖架势非凡。
“老妖婆!”一个威望颇高的老人骂了一句,狠狠地拍一下桌子,“你们林家就没一个正常的!”
“别以为你会点妖术就能吆五喝六的,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一个老太婆!”人群中一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谩骂着,瞎婆歇着眼睛瞄了一眼,就这一眼就让他浑身瘙痒,在地上大气滚来,“现在的年轻人啊,哼,不知天高地厚!”
“你想怎么样!?”村里的这些老人有些坐不住了。
“应该是我老太太问你们才对吧!”瞎婆盘起腿来,双目有神,“我们一不借米,二不欠钱,和你们无冤无仇,素无瓜葛,为何要和我林家过不去!”
“我们没有和您老不过去的意思,我们只是……”
“她也不行!”瞎婆大喝一声,挥起拐杖,吓得人群一哄而散,“这是我林家少奶奶,想动她,问问我!”
“唉呀!你们看看这事……”
“我说老瞎婆子,这也不能全怪我们吧,她一来村里就出事,你要我们怎么做?”
“村里出了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瞎婆这么一说他们就来劲了,于是把我的“罪名”全都抖落了出来。我满心怨恨地瞪着他们,心里面一直想着泡在荷塘里的苏小,“如果你在天有灵,化作厉鬼,就快过来把这些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他们问我。
我抬起脸,满眼血泪,大声吼道,“苏小她来了!”
忽地一阵阴风吹进祠堂,将灵台上的蜡烛全部吹灭,吓得门口的村民全都躲了进来,使得祠堂里面变得更加拥挤。他们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吓得惊叫起来,有些人甚至因而尿了裤子。当风消失之后他们开始窃窃私语,暗暗嘀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一阵风罢了,看把你们给吓得,真给老祖宗丢脸!”
“大家不要听她妖言惑众!”
原来……
真的只是一阵风而已!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他们不待见我,把目光转到瞎婆身上,“你说着事该怎么办啊!”
瞎婆缓缓地站起身来,“如果她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这又如何?”
“向她认错!”这对于村里人而言,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你们要把苏小的尸体捞出来!”我提出要求。
“这……”村民开始议论起来。
“好!我答应你!”这个老头说完回坐到椅子上。
自打我出现以后,村里发生了很多件怪事,其中有两件特别的怪异。既然他们已经答应,那么我就去把这些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自己的清白,到时候看他们怎么说。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要看见苏小的尸体,不然我是不会罢休的!
夜已深,寒月凄凉!
深夜的西贡村特别的诡异,各种走兽的叫声在周围响起,而且位于两山间的风口,总有如鬼叫一般的风声。村里组成一支差不多有十人的队伍,与我去荷塘里面捞苏小的尸首。说来也是奇怪,随着我们与荷塘距离的拉近,风声就越是凄凉怪异,就好像是在替苏小诉冤一样,让队伍中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到了荷塘,他们面面相觑,但还是硬着头皮下了水!
我坐在水岸上,依偎在林风的怀里,是如此的伤心。我静静地看着浅色月光覆盖的水面,回想着遗忘在恐怖电影中看过的情节,多希望此时此刻的苏小化作厉鬼,要么把这些人吓死,要么把他们拖进水里淹死,报仇雪恨!
“捞不到啊!”
“这水太凉了!”
“怎么办!还继续捞吗!”他们不想继续留在水里,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瞎婆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轻轻地拍着我,然后走到荷塘岸边,“今天我老太太就守在这里了,如果你们不把人捞出来,我就不会离开这!”
瞎婆……
谢谢你!
他们畏惧瞎婆,只要继续在水里面捞!
良久!
“捞到了!捞到了!”其中一个男人从水里面拖出一具女尸,随即其他人也纷纷游了过去,和他一起把这具尸体拖出荷塘。我的心情从来就没有这么复杂,这么难过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阔别已久,再一次见到苏小的时候,她也变成了一具尸体。
浅淡色的月光落在她的尸体上,这些男人把她的尸体放在地上,然后竟在一瞬间吓得一哄而散!我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有这种表现,于是亲自走上前看,低头一看,心凉半截!
“她没有头,她没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