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秦攸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露着得意，跟陆柠商量，“我们先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再打电话叫秦雅也回来。”

    “今天去妈那里吃饭。”陆柠赞同了他前一个提议，否决了后一个，“秦雅那边电话里说一下就行了，别这么兴师动众。”虽然是喜事，但是弄得太过一本正经了，她反而觉得不太好意思。

    “反正打了电话她也会回来的。”秦攸说，“再说，你怀孕了，妈说不定就会答应过去照顾你。到时候也是要一起生活的，先过来相处一下。”

    陆柠被他说服了。

    对于秦攸能够察觉到自己的目标之一是让张继娟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她并不觉得吃惊。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两人之间已经相当有默契。在这种事情上，自然能想到一处去。

    秦雅接到电话，果然兴奋不已，声音激动得陆柠在旁边都能听见了，“我这就过来，让我小侄子等我！”

    秦攸认真的更正，“是小侄女。”

    陆柠忽然觉得有点儿丢人。她刚刚那样说秦攸是故意的，或者说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但是秦攸这么一本正经的对秦雅解释，就有点儿让人哭笑不得了。

    但这话偏偏还是自己说出来的，连指责他的立场都没有。

    于是她只好装作没听见，别过头往车窗外看。

    车到花店门口时，正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在店里买花，或许是第一次来，所以他显得很局促，甚至脸上有些红，正眼巴巴的盯着张继娟手里的玫瑰花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上犹带露水，没有用其他的花朵作为点缀，而是单纯用漂亮的玻璃纸包装起来。

    陆柠等秦攸停车的时候，看到男孩子有些害羞的接过花束，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低着头匆匆走出来。

    也许今天晚上，就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会收到这束花，和一份浪漫的表白。

    陆柠在心里默默祝福了他，转头看向大步朝这里走过来的秦攸。夕阳将他的身形包裹住，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自己身上，目标明确的朝这边走过来。

    “怎么了？”见陆柠一直盯着自己，秦攸走到她面前，低声问。

    陆柠摇摇头，只是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这幸福是如此的平淡，以至于在今日之前，她很少会注意到它。然而一旦注意到了，就再难忽视。

    两人推门进屋，张继娟看到他们也十分高兴，招呼着店里帮忙的小姑娘看着点，然后领着了两人去了后面。给他们准备茶水和瓜果点心。

    “妈你别忙了。”陆柠说，“我们今天在这边吃饭，家里有菜吗？没有的话我们现在去买。”

    “我去买穿越红楼之晴雯升级路。”张继娟立刻道，“你们在这里坐。”

    “我们去就可以了。”陆柠拉住她，“您继续去看店吧。我好久没有去菜市场了，还想去看看呢。待会儿秦雅也要过来，买点她喜欢的菜。”

    “那是应该的。”张继娟便没有再争，不过临出去的时候，低声问陆柠，“是不是有什么事？”

    “好事。”陆柠朝她一笑，“等吃饭的时候再告诉您。”

    陆柠带着秦攸出了门，拐进后面的小巷子里，七拐八绕了好一会儿，转出去就是农贸市场。说是“市场”，但实际上卖菜的人大部分都挑着篮子，在路边找个地方一摆，就可以开始买卖了。当然，往里走会有摊位，食材更齐全一些。但这些挑着篮子卖的，价钱更便宜、菜也更新鲜。

    秦攸以前没见过这么简陋的“市场”，带着几分新奇的心情，跟在陆柠身后往里走，看着她弯下身挑选蔬菜，跟卖家讨价还价。这跟逛超市买菜是既然不同的体验，让秦攸觉得十分有趣。

    不过他的心情很快就轻松不起来了。因为陆柠带着他去了卖鱼的地方，让店家杀了一条鱼。

    这是秦攸头一次看到“杀鱼”的过程。他原以为是要动刀子，却没想到店家抓起一根大木棍，在鱼头上一敲，就算完事儿了。

    秦攸：“……”心里头忽然有些毛毛的。

    然后他们又去了卖鸡的地方。店家是个中年女子，看上去瘦瘦弱弱，胳膊却十分有力，活的鸡从笼子里抓出来，手起刀落就放了一碗血。然后整只鸡在煮着沥青的锅里来回滚了两次，一只白白的鸡就弄好了，半根毛都不剩下。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绝对不超过十分钟。

    这一切都是秦攸从来不曾体验过的。他不由转头去看陆柠，却见她一脸平静，仿佛这一切再正常不过。秦攸莫名有种输给自家老婆了的感觉。

    他忍不住转头四顾，看着这个简陋甚至有些脏乱差的农贸市场。

    原来这就是陆柠生活过的世界。

    干涸的沙漠上开出的一定是最美丽的花朵，陆柠扎根的这篇土壤虽然平平无奇，却是如此的鲜明生动，秦攸渐渐明白她性格中的坚持和柔韧都是怎么来的了。

    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智慧，偶尔闪现的光芒，会令秦攸也忍不住动容。

    “看什么呢？”陆柠付了钱，接过装在袋子里的鸡，转过头来问秦攸。

    秦攸想了想，说，“以后等孩子长大了，也带他到这里来。”让他看看妈妈生活过的地方。

    陆柠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追问，“走吧，再去买点调料就可以了。”

    买完东西回家，秦雅已经过来了。见到陆柠，立刻扑了过来，眼看就要扑到陆柠身上，被秦攸伸手挡住了。

    不巧秦攸手里还提着好几袋子菜，于是秦雅直接撞了上去。

    “啊啊啊我的新衣服！为了来吃饭庆祝刚刚特意去买的，哥你怎么这么讨厌啊？！”秦雅哀嚎，“我跟陆柠说话，你站在前面挡路干什么？”

    “小心点，别撞到她七枝灯。”秦攸一脸镇定的嘱咐完，然后才让开。

    有了这个插曲，秦雅也没有那么激动了，绕着陆柠转了两圈，嘿嘿了两声，“对对对，她现在是特级保护动物了。”

    “这是在说什么呢？”张继娟走过来问。

    秦雅往旁边一让，“阿姨您还不知道啊，喜事，大喜事，让我哥和陆柠自己跟你说。”

    张继娟看了看几人的反应，便多少有些猜到了。秦攸脸上仍旧一副淡定的模样，努力的拉平嘴角，“陆柠怀孕了，妈你要当外婆了！”

    “真的？”张继娟喜出望外，接过陆柠手里的袋子，“别站着，到沙发上去坐。妈去做菜，今晚好好庆祝一下。”

    “让秦攸去做。”陆柠拉着她，“您来坐，咱们说说话。”

    “对，我去做菜。”秦攸立刻接过所有的东西，钻进厨房去了。

    张继娟犹自有些担忧，“这能成吗？”

    “我哥可是特意报了厨艺班的，手艺肯定过硬。阿姨您就别担心了。”秦雅挽着张继娟，“这么大喜的事儿，怎么能让您去忙？您就坐着吧，给陆柠传授点儿经验。”

    等到坐下来，陆柠便说，“对啊，妈，我心里也很没底。要么你搬过去那边住，顺便照顾我，好不好？”

    “就是啊。”秦雅在旁边敲边鼓，“这个主意好，省得还要特意请人来照顾，又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还列举了好几个因为请的人靠不住出事的例子，显然来之前做足了功课，说得张继娟也跟着担忧起来，好像她不去照顾，陆柠就一定会出事似的。

    最后自然是成功的让她松口答应了。

    秦雅朝陆柠一挑眉，用眼神示意：怎么样？

    陆柠不由抿唇笑了笑，点了点头。秦雅现在看上去比之当年刚刚回国的时候，可要成熟太多了。固然是因为她又年长了几岁，但也是因为心胸放开了的缘故。

    成功的说服了张继娟，陆柠心情很好。再将自己保研的事情一说，大家就更高兴了。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秦攸做了整整一桌子的菜，四个人团团坐在桌前，吃得十分热闹。

    张继娟忍不住说，“这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从陆柠的父亲去世之后，就一直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住在这里，大部分时候陆柠要去上学，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自然不会热闹。

    “阿姨您搬过去之后，不是天天都这样么？”秦雅说，“等陆柠肚子里那个生出来，就更热闹了。”

    “也对。”张继娟展望了一下未来，心中那一点点小伤感，也就消逝无踪了。毕竟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真要说，也没有多伤心，只不过偶尔想起从前，有几分感慨罢了。

    她在这里住了近三十年，感情自然是很深的。可是跟外孙比起来，还是孩子和将来更重要。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可以怀念，但是不能沉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