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人劝着，让他去吃点东西，外公看到了也心疼，后来顾轻轻扶着他的肩膀，没说话，大致意思是让他不要这样。

    沈洛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站起来，跟着她下楼去撄。

    其实几人都是没味道的，坐在餐桌前，谁也没有动。

    气氛实在是凝重得很。

    顾轻轻看了看这氛围，便装作轻松的靠过去，用指尖拨了拨霍宝贝的脸，笑了笑说：“小家伙长得粉嫩嫩的，以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嗯。”姜小恋抱孩子的方式还不十分娴熟，只是放在怀里哄着，怕她被吵醒。

    霍遇城从外面进来，已经通知了向兰过来把孩子接回去，万一……晚上出事，那肯定没时间顾及孩子。

    “妈什么时候来？”姜小恋问。

    “大概半个小时，她跟爸一起过来，说是要过来看一眼的。”

    姜小恋点头，心里又是难受，总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一刻，都在害怕那一刻的到来偿。

    到晚上八点三十五分，向兰和霍准到了，去看了一眼沈勋，下楼时让姜小恋不要太伤心，姜小恋点头，将霍宝贝递给向兰，摸了摸霍宝贝娇嫩的小脸，又亲了亲她粉嘟嘟的脸蛋，才依依不舍的让向兰抱走。

    向兰抱着孩子往外走，大门口，电闪雷鸣，有个女人匆匆的跑了进来。

    路过她时，向兰一怔，立刻回头看去，只看到似乎很熟悉的背影。

    她刚才全部注意力都在霍宝贝身上，刚才掠过的熟悉味道，好像露水。

    她甩了甩头，一定是错觉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有这种错觉呢？

    外面，大雨砸了下来。

    酝酿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在这个时候彻底倾泻，将整个沈宅都包围在苍凉之中。

    管家上前来，“外面下雨了，我替二位准备个房间，等明天雨停了再走吧。”

    霍准睨了向兰询问，向兰想着孩子还小，于是便点头应允，霍准礼貌的跟管家说道：“那就麻烦先生了。”

    管家微笑，摊手请道：“请跟我来。”

    便带着他们到别院去了。

    ……

    姜小恋永远记得，这个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个神秘女人匆匆上楼后，所有人都从楼上下来了，姜小恋不解的蹙眉，沈枚下楼看见她时，眼神闪躲了一下。

    她没多问，只是沉默着跟众人在楼下待着，顾轻轻坐在她旁边，搂着她的肩膀抱在怀里，不时的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姜小恋无意间瞥到霍遇城，发现他倚靠在那里，视线始终落在楼上，像是在沉思。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霍遇城拉着她起来，带着她到了安静地带，他的眸色沉沉的睨着她，姜小恋不明所以的抬眉：“怎么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冷静一点。”

    “……嗯，我知道。”

    姜小恋以为他说的是沈老爷子去世的事情，她低着头。

    霍遇城将她拥在怀里，没再多言，姜小恋有点费解。

    沈勋是在晚上十点十五分离开的。

    离开得很安详。

    没有遗憾。

    姜小恋说，外公你睡吧。

    沈勋好像是听到了，他的眼睛紧闭着，唇却浅浅的动了动，然后就真的睡了过去。

    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整个沈家都沉浸在悲伤之中，没人注意到，那个神秘女人站在门口，站在人群外，默默的流着眼泪。

    她穿了一身的黑，面容清秀淡雅，五官细腻如水，晶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坚韧。

    没有人知道，沈勋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有一种恨，在死亡面前不值一提，露水曾经也想过，这一辈子可能都会躲在黑暗里，不想再看见这个所谓的父亲，也狠心的以为，就算是他死，她也不会多看一眼，不会多掉一滴眼泪。

    可最后，一次又一次接到沈枚的电话，她终于还是没有狠下心来。

    沈勋看见她，是激动的，整个人难以置信的闪着泪花，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根本听不清。

    她靠过去，终于能听出个大概，他说那场车祸不是他派人干的，那只是一场意外，让她一定要相信他。

    他说，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还活着。

    只是他知道，她恨他。

    他以为，他到死，她都不会来见他。

    然后她才想起，她十八岁回到沈家，他虽然严厉没有好脸色，虽然不允许她做很多事情，不给她自由，甚至阻碍她的幸福，害得她的孩子差点在那次车祸中流产，但是，他终究是一个父亲。

    就算毁了她的一生，她的生命，还是他给的。

    这场葬礼，将一切都化为过往云烟。

    葬礼结束，沈朵拦住了露水，“躲了这么多年，终于敢出来见光了？你真以为沈枚是为你好，什么都帮你？我告诉你，她不过就是为了利用你，她利用爸对你愧疚，想多分点家产而已，这事我早就知道，爸也一直都知道，他只是在装糊涂，你懂不懂？”

    露水听她说完，不以为然道：“我懂，是你不懂。”

    沈朵一懵，突然之间无话可说。

    ……

    春节结束，姜小恋接到霍水的电话，说是让她带着霍宝贝去她的别墅，替她散散心，说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开心的。

    姜小恋还没来得及拒绝，她说道：“来嘛来嘛，我今天去超市买了好多吃的，你不来就都浪费了。”

    姜小恋想了想，“我去可以，但是霍宝贝就算了，等过段时间再带她出去吧。”

    其实，让她离开霍宝贝五分钟，她都会想得不行，但是的确也在家待了有一个多月了，也是该出去转转了。

    她想跟向兰说一声，找了一圈没看到向兰的人，问陈姨，陈姨说她一早便出去了。

    姜小恋心想那就等她回来再说，却没想到，等回来的不只是向兰一个人，还有出现在沈家的那个神秘女人。

    那时候，她出房门时看到她站在门框边，她的眼神安定的望着自己，眼神里的感觉很微妙，姜小恋当时一头雾水，也没多想就出去了。

    如今，她突然出现在家里，还是跟向兰一起回来的。

    她更是不明所以。

    “妈，这位是……”

    她迎上去，接过向兰手里的皮包放好，礼貌的跟客人点头微笑。

    向兰瞥了露水一眼，情绪还没有完全稳定，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实质上，她的怒火还没消，而且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关系。

    不是难以接受，是难以置信。

    她那天看到那背影，便让霍准去查了，果然是露水，她记得有一次在医院，她好像也看到过那个背影，也就是说，当初接到的那个电话真的是露水打的，这些年，她果然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就在s市。

    可是她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打了电话却又不来见面？

    她知不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在担心她惦记她？

    想着，心里恼火，便直截了当的约她出来见面，再看到昔日好友时，哪里还记得那些气啊怨啊的，抱着她就哭了起来。

    露水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笑她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感性。

    “我又不是你，这么多年不联系我，没良心的！”

    向兰气得指责她，露水也没解释什么，她没说当时被沈家软禁，去哪儿都有人跟着，生怕她会逃跑似的，等到后来情况渐渐好了一些，自己又遭遇了爱人离世，这些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躲着，只有沈枚偶尔会去看看她，包括这段时间以来，沈枚每次提到关于沈家的事情，她都很反感。

    知道自己的女儿成了她的儿媳妇，有好几次，她是想来见她的，可是最后都放弃了。

    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出现了。

    好像也习惯了一个人消磨时光。

    如今，姜小恋问她是谁？

    向兰该怎么介绍呢？

    她不知道，干脆就没回答，先一步走了进去。

    露水望着姜小恋，虽然她从小到大的模样，她都在照片里看到，也偷偷看过她几回，但是这样看得真真切切还是头一回。

    姜小恋被她看得耳朵发烫，她捏了捏耳朵，抿唇请她进来，然后不解的皱皱眉，将门关上。

    陈姨端了杯茶过来，露水接过来抿了一口，视线就落在婴儿床里，霍宝贝睡得很香。

    向兰过去抱起来，递给她：“可爱吧？”

    说到孙女，她的笑总算是舒心了些，露水将孩子抱过去，在怀里轻轻的晃了晃，满眼的喜悦。

    想起姜小恋刚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乖巧可爱的，只是孩子出生没多久，她就让沈枚送到了姜家，沈枚说等孩子二十五岁的时候，她是一定要让孩子回沈家的，她没同意，她只想让孩子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不像让她被很多东西束缚着，连自己的幸福都无法选择。

    现在看着怀里的小宝贝，她微微笑着，指尖捅了捅霍宝贝的脸蛋，弹性很q，霍宝贝突然伸了伸小手，不开心的嘟着小嘴，然后一双大眼睛就睁了开来。

    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的大眼睛盯着，像是漫天星辰降落，黑瞳忽闪忽闪的。

    向兰吃醋的说：“我平时抱她，她可是一个劲哭的，你看你第一次抱她，她就乖得不得了。”

    “那是……”露水说到一半，脸色一变，她淡淡的看向向兰，“尿了。”

    “噗……”

    向兰噗哧笑出声来，姜小恋立刻跑过去接过来，“不好意思啊，怕她睡觉不舒服，就没戴尿不湿。”

    她抱着霍宝贝换衣服，向兰带着露水上楼换衣服，姜小恋替霍宝贝换好衣服后，发现没有尿不湿了，让陈姨照顾孩子，她上楼去。

    路过更衣室的时候，门没关，她听到向兰和露水的谈话。

    “你打算怎么跟小恋说？不准备告诉她你是她亲妈了？”

    姜小恋的脚步一顿，脑袋一嗡，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靠近了些。

    露水说：“我怎么说？每次想她，想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是我太自私了，当年因为自己伤心过度，每天痛不欲生，那时候也有过偏激的想法，原本是打算将孩子送走就……后来，是沈枚救了我，这些年，都是她在我身边开导我，我这才从抑郁中走出来，如今我突然出现，跟她说我是她母亲，有什么资格呢？”

    “这需要什么资格？”向兰不同意她的说法，“既然以前没做到，那以后的日子努力的去弥补不就行了？你怎么就知道她会恨你？小恋这孩子我是清楚的，在感情问题上，她嘴上再逞强，心里也是脆弱的。”

    露水换好衣服，纠结的凝了眉，“真的？”

    门外，姜小恋六神无主的跑回了房间，她在床头翻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手机，看着那上面唯一一个号码……

    所以沈枚说的，她的父母都死了，是骗人的。

    真的是骗人的。

    她的手指在颤抖，许久，才拨了出去。

    曾经打不通的号码，发出接通的讯号。

    她更加紧张起来，站在床边，整个人像是在做梦。

    半晌，对面接通了。

    一瞬间，姜小恋的眼泪已经氤氲满眶，她吞咽着喉间的哽咽，看似呼吸轻缓平稳。

    “你是谁？”她问。

    对面，回答：“对不起。”

    她缓缓的侧身，看到那个姿态轻盈雅致的身影站在门口，她问：“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露水的眼泪漫出来，“对不起，小恋。”

    姜小恋的手机依然贴在耳边，她的眼睛眨了一下，眼泪滚下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对不起。”

    “为什么打了电话，却从来都不说话？”

    “对不起。”

    “为什么明明还活着，却让我以为你死了……”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最后，姜小恋突然爆发了，拨开她就跑下楼去。

    楼下，陈姨诧然的望着她一路奔向门口，“小恋，你去哪儿啊？”

    姜小恋咽着，换鞋，随手取了大衣就开门出去了。

    ……

    外面的气温依然冰冷，她跑出公寓就看到了霍遇城，霍遇城迎上去，她正好撞在他怀里。

    霍遇城低眉，“跑什么？”

    姜小恋的鼻尖已经被冻红了，她嗅了嗅鼻涕，扁嘴要哭，霍遇城一看情况不对，双眸睨紧了她，“怎么回事？”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你带我走。”

    闻言，霍遇城仰头看了一眼楼上，拉着她的小手走回去，姜小恋上车。

    “说说，什么事？”霍遇城诱哄着。

    姜小恋便把事情都说了，霍遇城眸色深深的看着路，并没有太惊讶，姜小恋总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嗯。”霍遇城答。

    姜小恋一怒：“你知道？”

    “我派人查过，并不能确定，她的所有信息都被封了，后来我感觉不对劲，便让人一直在跟，那天在沈家看到她，派人跟踪查询之后才确定，呐。”

    他将手机扔给她，姜小恋拿起来，按照他的指示查看，上面是关于露水的所有资料，姜小恋震惊的看着那些，仿佛当初的一幕幕都在脑海里重演。

    看完，她久久难以平复。

    扭头问霍遇城：“这些都是真的？”

    “嗯。”

    姜小恋拧眉，抿唇，突然之间缄默了。

    突然，手机响了，她一惊，立马将手机还给霍遇城。

    “说。”

    霍遇城淡定的听着对面的报告，“按照我的意思去办。”

    看他挂了电话，姜小恋好奇的问：“是不是公司里有什么事？”

    “不是。”霍遇城目不斜视，眸底深沉，“私人的事。”

    私人的事情，姜小恋其实是想知道一二的，但是霍遇城似乎没有要说的意思，她也不是究根到底的人。

    便没再说话。

    霍遇城原本就是回来接她的。

    霍水在庄时辰他们附近，买了一栋别墅，住的逍遥自在。

    她原本就是爱玩的人，又是恶魔属性。

    但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把大家都请来了。

    看来，她回国这段时间，是真的憋疯了。

    姜小恋一走进来，看到屋内的布置之后，她唯有张大嘴巴才能表达自己的震惊。

    庄时辰，萧锦州，霍雨点，顾轻轻，沈洛，乔绡……

    “你们总算来了。”霍水笑嘻嘻的过来，抱着霍遇城的胳膊甩了甩，“亲爱的，我的新年礼物还没收到呢？”

    “没有。”霍遇城冷淡的推开她。

    “哼。”霍水不乐意的扁着嘴，“每年都有礼物，就今年没有，你不送礼物也成啊，你砸个大红包给我，我又不嫌疼。”

    说着，笑眯眯的搂住庄时辰的肩膀，“哪像我们时辰同志啊，每年肯定都会记得我的，这才是革命友情知道吗？”

    她的个子明明小小的，脚尖踮着都够不到庄时辰，还是庄时辰微微弯腰配合她。

    “哼。”霍遇城不屑，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庄时辰。

    再一转头，看见了沈洛，那脸色又是变了一种，顿时就冷飕飕的。

    沈洛自然也是没给好脸色，冷冰冰的躺在沙发里。

    霍水不解的捅了捅姜小恋的手臂，“不是你表哥吗？怎么好像仇人一样？”

    “这个啊……”姜小恋耸耸肩，“不知道啊。”

    霍水义气的搂着她，“要是不喜欢他，告诉我，我一会儿单独给他做一份黑暗料理，保证替你解气。”

    “这个啊，还是算了吧。”

    姜小恋没什么兴趣，看着顾轻轻走过去，一脚踢在沈洛跷着的腿上，“你不能坐好了？能不能有点气质？”

    沈洛的眼睛射出冰刀来，顾轻轻下巴一抬，眼神更是吓人，沈洛郁闷的憋了口气，怏怏的将腿收了回去，果然坐姿僵硬了很多……

    姜小恋的下巴都要惊掉下来，这还是顾轻轻和沈洛吗？

    他们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绡靠过来，悄悄的跟她说：“轻轻翻身作主了，你看沈洛，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姜小恋咽着口水，狂点头。

    她瞥眸看向另一侧，相对比较安静。

    萧锦州正半靠在沙发上，气色显然很差，旁边，霍雨点离得有点远，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姜小恋知道他没找到秦书谣，这些天，他心里很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