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的人被外面走廊的动静惊动了，牧黎率先冲了出来，一入眼就看到莫可心瘫软在地，林钊正单手穿过她腋下，将她托着，让她依靠着自己的身子，不至于完全倒在地上。而林钊的另一只手正平举起来，握紧拳头对准了另一边的拉缇雅。牧黎清晰地看到，林钊手腕上装配的袖箭已经蓄势待发。

    “小钊！你做什么？先把手放下。”牧黎连忙说道。

    “这个人，她要杀了莫小姐，她很危险。”林钊冰冷着一张脸，杀气腾腾地瞪着拉缇雅。

    牧黎吃了一惊，看向拉缇雅，就听拉缇雅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情绪毫无起伏，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林钊展示出的杀意：

    【我只是想衡量一下我对手的能力而已。】

    【什么对手？】牧黎皱着眉，在心里问她。

    拉缇雅的目光望过来，闪着异样的痴迷光芒：

    【她爱你，她就是我的对手。】

    牧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愤怒地话语脱口而出：

    “你这是胡闹！冯欣呢，马上给我回她那去！”

    她此话一出，原本微笑着的拉提雅，面色也板了下来。身为亚特兰蒂斯王族，从她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人用如此语气训斥她。她感觉委屈又愤怒，但身为王族的骄傲使她不会示弱。不过，她也清楚现在并非是当年，如今的环境也并非是当年亚特兰蒂斯的环境，她决定暂时收手，等后续有机会再行此事。

    艾丽塔扶着用三角巾吊着胳膊的兰妮走了出来。牧黎回头看到她们出来，便低声道：

    “怎么出来了？先回去，这事儿我来处理。”

    兰妮笑笑，摇了摇头。她的视线落在了拉提雅身上，带着一种探寻和审视的意味。她已从牧黎口中得知了拉提雅的来历，也知道拉提雅对牧黎怀有不寻常的情愫。不过兰妮一点也不在乎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和自己抢心上人，一来她对牧黎有着足够的信任，二来她对自己也有着充足的自信。这个万年前的古人，长得虽美，但却对牧黎毫无吸引力，美则美矣，一无是处。

    或许是兰妮的眼神对拉提雅来说是一种挑衅，拉提雅面色更加阴沉了，心中思忖着必须得另找机会会一会这位贵族大小姐。

    根据她从牧黎脑海中读到的记忆，她明白兰妮是与她身份级别差不多的顶级贵族。是现在这个国家的公主级别的人物。这可真是棋逢对手，拉提雅觉得很兴奋，她发觉自己开始爱上如今这个世界了。而且，这位大小姐似乎灵魂纯净度也不一般，只可惜，还达不到朵拉的地步，更别说牧黎了。不过拉提雅勉强能够和她进行意念对话，她盘算着下一次试一试。

    想到这里，拉提雅恢复了笑容，依旧优雅地欠了欠身子，丝毫不损她的王族风度，也不理会牧黎的怒目而视以及林钊的冰冷瞪视，顾自转身离去。

    牧黎来到林钊身旁，想帮她扶起莫可心，但是林钊却往后缩了缩身子，抱起莫可心向医务室内走，完全没给牧黎机会。牧黎有些尴尬，但很快苦笑一下，释然了。

    看样子，连带着她自己都被讨厌了呢。

    “她的伤口没什么大碍了，每隔三个小时来找我换药就行，你们先回房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医务室门口，艾丽塔将兰妮交给了牧黎，叮嘱道。

    牧黎抱歉一笑，道：“麻烦你了。”

    “得了吧，我就是给你们擦屁股的。”艾丽塔抱怨了一句，然后挥了挥手，示意牧黎快带着兰妮离开。等牧黎搀扶着兰妮走了，她便立刻关上了门，开始为晕厥过去的莫可心诊治。

    用医用的狼眼手电检查了一下她的瞳孔，艾丽塔心中觉得不大妙，便立刻为莫可心接上了脑电图。一番检查后，她下了结论：

    “有可能伤到脑神经了，不做精密检查，现在还看不大出来。不过她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创伤，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那个古代人的精神攻击很厉害。”

    她刚说完，林钊就返身往外疾步走出去。

    “你干什么去！”艾丽塔连忙伸手拉住她。

    “我去杀了那个女人。”林钊周身的气压已经降得非常低了。

    “我说你，你脑子里除了杀人，还剩下些什么？”艾丽塔觉得头很疼，“那女人不能杀，她必须得留着，你该明白她身上的价值。”

    “她的价值对我来说不值一文，我只知道她伤害了莫小姐，我就得杀了她。”

    “你怎么死脑筋啊你！”艾丽塔气得要吐血，她转了转眼珠，决定搬出牧心来压一压发怒的林钊，“不是我要拦着你，你要杀她可以，先征得了首领的同意，首领答应你了，我是绝对不会有意见的。”

    这还是艾丽塔暌违很多年后第一次看到林钊生这么大的气，撇开别的不谈，感觉上还是很新鲜的。林钊因为自身的历史原因，其实情感是有缺陷的，她的喜怒哀乐，相比于其他人来说要淡薄许多，绝大部分的时候，她是根本不会被情感左右的，因为她的情感被隔离了。然而今天，她却为了莫可心愤怒如斯，看来，她对莫可心是真的上心了。

    或许牧心在林钊心里是真的有威信，也或许是林钊自己想通了，反正艾丽塔说完这句话后，林钊没有再吵着要去杀了拉提雅。

    这时，艾丽塔的手机响起，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牧心的电话。于是她飞快地叮嘱林钊道：

    “你守在这里看着莫可心，她需要暂时观察。有什么事就到外面叫我，我就在外面。”

    说完，她便一面接通电话，一面带上了医务室的门，来到了走廊上。

    “老师？怎么了？突然打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了牧心压抑的咳嗽声：

    “咳咳咳...我的药，没了，等会儿你给我送过来吧。”

    “您又发病了？”

    “没事，老毛病了。”

    “我就是让您注意点嘛，您的肺当年可是在大爆炸里被铁片击穿了，能活下来都是奇迹。这每逢空气不好，情绪起伏过大，都会对身体有影响。您是不是和牧黎吵架了？”

    “也...谈不上吵架。咳咳咳...”牧心咳了好一会儿，终于压下了肺部的不适感，勉力说道，“我有别的事要和你谈，你赶紧过来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可是...我这里...”艾丽塔回头看了一眼医务室，有些为难。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牧心直觉不对。

    “就是...拉提雅的事。老师，您说咱们带着这个古代人真的好吗？我总感觉，不是一件好事。”

    “有什么事，说清楚。”牧心道。

    艾丽塔便将刚才发生的事和牧心仔细说明了。

    “您说说看，她这不是搅屎棍吗？”艾丽塔皱眉道。

    牧心那边沉吟了片刻，道：

    “我会找她谈的，你就别操心了。”

    “我是不想操心啊，可你事事操心，我就很烦神了啊。”艾丽塔道。

    牧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

    “既然你来不了，我就在电话里和你说吧。我想我们可能找到初代大教皇的亲眷了。”

    “初代...大教皇！”艾丽塔惊呼出声，突然反应自己不能如此过激，急忙压低声音，“您是说，那位初代大教皇就是拉缇雅的亲族，是亚特兰蒂斯的王族幸存者？”

    “咳咳...相信你也听过传言，初代大教皇有着极强的精神力量，她对九神系统的开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引导作用，九大阵营的分类细化，也是她定下的。我们推测她来自亚特兰蒂斯，是从灾难之地走出的神明。”

    “九神教会的神话故事...”艾丽塔立马想到了什么。

    “是的。”电话那头的牧心清了清嗓子，缓缓念出了九神教会的“圣经”——《神言启示录》最初卷的开头语，“当终世之灾降临，大地倾覆，上古大陆再临人间。恶魔从地狱攀爬而出，吞噬人的血肉骨骸。西面飞来的流星，是天堂降下的神明。她从灾难之地走来，引领水火煎熬中的人们走向光明。”

    这一段话被列入了联邦小学教科书，同样，联邦每所学校都开设有神学课，这便是一年级第一学期的学习内容，要求孩子们人人背诵，定期抽查。因此哪怕是六七岁的小孩子都会吟诵。不过大家都觉得这不过是神话故事罢了，谁能想到，它所描写的竟然会是真的？

    “等等，初代大教皇死得很蹊跷，听说好像是在鲁道夫大元帅的面前*而死的，我一直觉得是无稽之谈，可现在......弗里斯曼大将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秘辛？”

    “是的，他确实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不寒而栗，以至于恐惧到不得不立刻采取行动推翻这些疯子的统治。我当年奉命在第一工厂中调查的事情，就与这个有关。我本想将这件事告诉阿黎，可她现在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我想了想，还是先将这件事告诉你，麻烦你暂时保密，然后挑一个适当的时机转达给她。”牧心的声音有些疲累。

    “到底怎么回事？”艾丽塔皱眉道。

    “艾丽塔...”牧心仿佛叹息般呼唤她的名字，用一种幽远又敬畏的语调说出了下一句话：

    “你听说过转世不死的法术吗？”

    “什么？”艾丽塔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人死了，就活不了了。不，这话说的不妥，即便不是学医的，也该知道人的寿命是有限的，终有一死。”她又咳嗽两声，继续道，“但是，从古至今，总有人前赴后继地想要打破这样的自然规律。现在，有人做到了，利用的是千万人的精神力量作为支撑。”

    “......”

    “我们都曾觉得，九神系统是用来控制人们思想的工具。但是这只是它顺带的作用，它最初被研究出来的目的，或者说最深层的作用，是将亿万人的精神力量集中在一起，制造一个巨大的精神力场，亦可称为灵魂蓄池。而这个灵魂蓄池，可以用来温养人的灵魂，以至永久不灭，除非九神系统被整体破坏，蓄池崩塌。”

    鸡皮疙瘩已经爬满了艾丽塔的皮肤，她震惊到无法言语。

    “初代大教皇确实是*而死，也确实是当着鲁道夫大元帅的面。但她并非是要自杀，因为当时她的灵魂已经不在*之中了，她已经灵魂出窍，被温养在了灵魂蓄池之中。她垂垂老矣的肉身已经化为飞灰，她的灵魂几十年来都处在温养的状态，而鲁道夫、包括后面的康拉德以及教会，一直在寻找最合适大教皇再度降临的肉身。几十年来，他们尝试了无数次，但都失败了。因为没有一个人的灵魂纯净度能够达到与大教皇匹配的地步。肉身的原生灵魂纯净度不够，会在降临的过程中污染大教皇的灵魂，以至灵魂消散的危险。”

    “如果...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艾丽塔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那么大教皇到目前为止到底有没有降临成功？难道说当代大教皇...”

    “当代大教皇并不是初代大教皇的降临对象，教会目前为止就她们两位大教皇，她们还是师徒关系，初代大教皇也是在临死前专门传位给了她，证明她并非是降临对象。大教皇是否曾经降临成功，我们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大教皇应该还未完成降临，因为这世界上灵魂纯净度最高的人，就在咱们身边。我想，初代大教皇应该是拉缇雅的两位姐姐的其中一位，不是大公主，就是二公主。所以拉缇雅很关键，她是唯一能认出初代大教皇身份的人。

    让牧黎接入九神系统其实是非常冒险的一招，也非常考验我们对灵魂和大脑的研究成果，幸运的是，我们在她大脑里装载的伪装软件奏效了。副作用也大了点，这丫头把什么都忘了。

    a计划虽然搁浅了，但其实我们都松了口气，因为牧黎从此脱离九神系统的控制，敌人就无法发现她的特殊之处。牧黎对敌人来说，既是利刃，又是最可口的点心，就看用在哪里。此后的b计划，当我们取得ibm5100的核心代码之后，需要转录为脑神经信号输入牧黎的大脑，再以此作为媒介，彻底破坏整个九神系统的根基。

    不过，我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其实还没说到重点。我的重点是，目前已经有一个人，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了重生。他死后温养了自己的灵魂，并找到了合适的*降临，再度转世为人。我当年，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潜入了第一工厂。”

    “您是说！”艾丽塔几乎要惊叫出声。

    “是的，我的监视对象安德鲁，就是大元帅鲁道夫·安德烈斯的灵魂降临之身！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那场大爆炸之后，他从此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