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106夏夜闻蝉
叶灵悠见她害怕起来,心中大为不悦,瞪了丫环一眼,没好气的说:“怎么了?她又不是猛虎野兽,至于害怕成这样吗?放心,我们是去送礼,又不是去滋事的。撄”
“这倒也是。”成功被主子三言两语安抚住的小容,放下心来,依旧跟着主子的脚步向杏园而去。
又走了一会,叶灵悠想起一件要紧事,小声问道:“另外,小容,我让你准备好的那个,记得带在身上了吗?”
“是,奴婢不敢忘。”小容握着果篮的手倏地捏紧,刚放下没多久的心又被拎起,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瞟向自己的衣袖。那里有个小纸包,虽然主子让她只是将纸包里的东西到时候偷偷随意地洒在杏园主屋外的树干上,可她还是害怕会被人瞧见。
因为天气炎热,即便在屋里已经放了冰鉴冰扇,唐瑶还是浑身绵软,无精打采,总觉得有一层薄汗黏在颈脖,难受得很。
噔噔噔,也换上夏衫的银月走进寝屋,禀报:“姑娘,西跨院来人了。”
西跨院?唐瑶眼中闪过一张娇艳的容颜:“柳红缨?”
“不,是叶灵悠。”银月摇头补充道。
“叶灵悠?”这个陌生的名字在唐瑶的脑海中未曾留下过一点痕迹,她不由好奇地问,“这又是何人?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银月尽责地向主子汇报来人的信息:“她是前年被送入府里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是清丽,不过向来为人温和低调,从不参与她们之间的纷争。”
“府里还有这样淡泊之人?”唐瑶在惊诧之余,还存着怀疑。见过世间百态的她,不知这女子是否如她所展示出来的那样不争不求偿。
对于主子的疑惑,银月有自己的看法:“或许她也是不得不淡泊。据说她入府之后,只被王爷宠幸过一次。这后宅的女子,没有王爷的宠爱,就算想争都争不了啊。”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那一夜伺候过承恩后的叶灵悠,恐怕连她也不会记得府里还有这号人物的存在吧。
在心中偷偷骂了几句薄情寡义的展陌华后,唐瑶对这位素未蒙面的女子有了些同情:“这么说,她是个老实本分的。”
既然是个苦命女子,唐瑶也不打算刁难,向银月问起:“她今天来所为何事?”
银月回答道:“据她说,她娘家送来些瓜果,特意挑了好的给您尝鲜。”
“那她还真是有心。”原本没什么精神的唐瑶,听说有瓜果,立刻坐直了身子,“她还候在外面?这么大的太阳,可别晒坏了。”
见她如孩子般直接的反应,银月忍笑:“奴婢明白了。”
她转身出去,走到门外,见叶灵悠主仆仍恭敬地直立在那,连忙客气地上前:“叶姑娘,唐姑娘请您进屋小坐。”
被太阳晒到开始头晕的叶灵悠,苍白着脸,却不忘对银月这位大丫环客气地说:“有劳你了,多谢。”
银月道着不敢,将她让进正厅坐下,自己则走到里间去请主子出来。
坐在明显比别处凉快许多的这间屋子里,叶灵悠还来不及在心里感叹齐王的偏心,就看到唐瑶已经走了出来。她忙屈膝福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灵悠给唐姑娘请安。”
见她这般客气,唐瑶顿觉尴尬,紧走几步,亲自将她扶起,再三说道:“这请安二字,我怎么敢当。”
说着,两人就势来到桌边。唐瑶倒了两杯特制的凉茶,分给她一杯,笑吟吟地招呼:“快来这边坐下,喝口茶去去暑。”
叶灵悠接过冰瓷的茶碗,感到一股清凉之意从杯中透出。她喝下一口凉茶,一股甘甜之意在口中蔓延,立刻耳聪目明,暑意全消,实在是享受。
记起来意,她指了指小容怀中捧着的果篮,谦卑地说:“唐姑娘,这是家中送来的瓜果,不值钱,就图个新鲜而已。”
听她终于提到瓜果,唐瑶笑得咧开嘴,顾不上客气退让,爽快地收下:“多亏你有心。我这两天正觉得闷热难受,待会将让人将这些冰镇了,吃着解暑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齐王府那儿都好,就是可惜没有这香瓜。昨儿个她还特意问了敬伯,说是还要几天才能收到头一批的夏季瓜果,为此她还大为惋惜。谁知,今天这叶灵悠就雪中送炭地送了来,怎能令她不高兴呢。
见唐瑶很给面子,送来东西的叶灵悠也觉得面上有光,转身对丫环吩咐:“小容,你跟着银月,将这果篮提到后面去。”
“是,奴婢遵命。”小容领命。虽然半路上,银月就招来小丫环接过她手中的篮子,她还是乖乖地跟着跑了一趟。
在此间隙,唐瑶喝着凉茶,仔细地打量起坐在面前的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我看你这眼下青黑,昨夜没睡好吗?”唐瑶突然关怀地问道,话语中透露着一丝怜惜。可能是之前从银月那儿听说了她的不受宠,所以对她反而能够撤下心防。
自己早上已经小心地用脂粉掩去,没想到还是让她细心地发现,叶灵悠一时理不清心中突然冒出那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她还是把原委细细叙述了一遍:“让唐姑娘见笑了。昨天窗外蝉鸣不断,我本就睡得浅,这下彻底失眠了。”
“你去找敬伯要几个下人,把那些蝉都粘了吧。”唐瑶闻言,呵呵笑道,大咧咧地替她出着主意,“我这本也蝉叫恼人,每晚都得让人取竿子来粘去,才能入睡呢。”
谁知,听了她的建议,叶灵悠脸上浮现尴尬的神色,难掩落寞地说:“这等小事,我不好意思去麻烦敬伯。”
机灵如唐瑶,立刻察觉自己的失言。这叶灵悠不过是府里众多姬妾中不受宠的一位,定然人微言轻。就算敬伯要为各位女眷安排,只怕轮到她,也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刚才那句听似轻松简单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到这位的心。
睹见唐瑶眼中的同情和自责,叶灵悠却表现得自然随意,浅笑轻言:“实在不行,今晚我就去烟雨亭纳凉,让丫环守在亭外,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烟雨亭?那是何处?”唐瑶从未听闻这个处所,不由好奇打听。
“那是后花园中临溪的一座凉亭。”叶灵悠突然苦笑了一下,继续解说,“像我这种不得宠的,到了酷暑自然分不到多少冰,通常都是去那里避暑。”
唐瑶有心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她。可看看自己这屋里的大小冰鉴,以及冰扇凉茶,她顿时觉得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显得那么不真诚,一时语塞。
“啊。我瞧小容她们回来了。”叶灵悠怎晓得她心里所想的,见丫环回来,便立刻告辞,“那我不打搅唐姑娘,这便告辞了。”
“眼见外面的日头就要毒辣起来,我也不多留你。以后没事,过来多走动走动,也省得我无聊。”唐瑶本也不是虚伪之人,命人取来一把油纸伞,让她撑去路上好避着太阳。
感受到她的善意和细心,叶灵悠说完全不受感动,也是假话。只可惜,各为其主,她不得不对唐瑶下手。
“蒙唐姑娘不嫌弃,我自然愿意前来相伴。”说完这话,她竟觉得心虚,带着小容匆匆离开了杏园。她害怕再多呆一会,自己对皇后娘娘的忠诚就会受到动摇。
待二人走远,银月回到屋里:“姑娘,她们走了。”
“那丫环有什么可疑举动没?”唐瑶收敛起方才没心没肺的笑容,谨慎问道。
银月摇头打消了主子的这层顾虑,说:“奴婢没有发觉。她只是跟着我一路走到小厨房,将瓜果放下就随我回到门口。”
点着头,唐瑶仔细回想刚才叶灵悠的一举一动,分析道:“嗯,那叶灵悠也谦逊有礼,暂时瞧不出什么异样。”
听她放下心,银月终于露出笑意:“姑娘,那么那些瓜果,吃吗?”
吸了下快要流出的口水,唐瑶两眼放光,嘿嘿笑着说:“虽然料想无事,但待会记得让余大夫查看下。如果没问题,就不要浪费了别人的一片好心。”
“是,奴婢明白了。”银月知道,主子虽然嘴里这样说,其实她心中早就决定要开吃了。
日升日落,转眼又到了夜里该入睡的时辰。可是今晚的杏园中,唐瑶却迟迟难以安眠。
她索性翻身下床,披着薄纱外衫,走出门外,唤来银月,不悦地问:“今晚怎么回事?这蝉粘不完了吗?”
手中正拿着粘网的银月,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答道:“想来是连续几天高温,让这些蝉都钻了出来。”
“还要多久?”唐瑶被这不间断的蝉叫声惹得心烦气躁,忍不住想要发脾气。
“奴婢估摸,最少也得半个时辰才行。”银月也觉得浮躁得厉害,皱眉犯苦。
揉了揉额角,唐瑶再也受不了地嚷了起来:“吵得我头都痛。”
银月娥眉微动,对主子提议道:“不如这样,奴婢陪您出去转转,让他们在这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