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想不明白的事情，一般会直接去问盖清儿，可是，当她问到叶秀的事情时，盖清儿的脸上呈现出的，却是天明从未见过的神色。

    他以为盖清儿永远都不会流露出这种忧愁的神情，但是她每次看向叶秀的时候，都让天明感觉到，这个大姐姐可能是命不久矣了。

    “命不久矣也无妨，至少我可以追寻自己的过去，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总比懵懵懂懂的活着好很多。”叶秀的面上挂着一丝清浅的笑容，似乎根本就不为现在这样子的环境感到感伤。

    天明再次被震住了，他还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人明知道自己随时会死，却还能笑得出来。

    “你不也是吗？即使面对着秦军的追杀，你也一直都在笑啊，你又是为什么呢？”叶秀侧过脸，她清秀的五官上笑起来很好看。

    天明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也能够区分的出什么是好看。

    “我知道他们想杀我，可是他们老杀我不着，肯定气得火冒三丈，我就开心了。”天明老老实实的说道，他觉得面对着叶秀的时候老是有一种面对姐姐的感觉，让他很喜欢往叶秀的身旁靠拢。

    “既然这样，你就要活得更长久些，我的眼睛看不见，你来做我的眼睛好么？”叶秀道。

    天明的心在砰砰的跳动，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好紧张，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他想起来叶秀的眼睛，赶紧道：“我愿意，你需要我做什么？我来做你的拐杖吗？”

    “不，我只是要你替我好好的看这世道，只有强者，才能活得长久，弱者连成为兵器的资格都没有。记住了。”叶秀的心中清冷一片，她不知道自己过去是什么样子的人，但是，对于盖清儿，她的心中既然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便赌一赌。

    相处的时间久了之后，她才慢慢的相信，盖清儿真的是一心只想为了自己好，虽然她不知道盖清儿说的几分是真话，但是，她也想追根溯源去找回自己的过去。

    还有，治好自己的眼睛，她想要的东西太多，总觉得有点过于贪心了。

    入夜，北地的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秋草，狂奔着向前方卷去。

    盖清儿生起了一堆篝火，看着叶秀教导天明学剑，也加入进去，直到天明疲惫的睡着，她才往叶秀的身旁坐了坐。

    不料叶秀却下意识的往另一侧挪了挪，面上还在笑：“抱歉，我似乎习惯了不跟人接触的太近，有什么事吗？师姐。”

    她用的是盖清儿当初教导自己的称呼，语调和缓从容，仿佛现在瞎了眼睛的人不是她而是盖清儿一般。

    盖清儿的心中不由得感慨，即使是失去了所有，但是她的那份敏锐还在，那份从容仿佛是刻在骨子里，让她无可奈何。其实天明的感觉是错的，叶秀根本就无法真正的靠近，她只是善笑善谑，却非真的心中温暖之人。

    “是的，终归是不一样了。”盖清儿抬头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清秀绝伦的面容上，一对看起来空洞无情的眸子，深深夺走了她身上的一半灵气，留下的是无穷的死寂。她面上挂着的笑容，更像是一层习惯的伪装，而非她内心的笑意。

    跟过去的她，有着太多不一样了，盖清儿在心中低低的叹了口气，她没有去追问叶秀在王宫里遭遇了什么，因为她可与猜得到。

    以嬴政的性子，唯我独尊，只可她称朕，其他人一律只能称孤。

    失去记忆却又小心翼翼的保留自己跟他人距离的叶秀都没能逃脱魔爪，她现在性情会有些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

    回想起来，盖清儿记忆中那个明媚温暖的少女，似乎终究只能成为一段记忆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或者可以治好你身上的眼疾。”

    “什么地方？”

    “镜湖医庄。”

    盖清儿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会厌恶自己的到来，但是，叶秀在的话，她应该会改变主意。

    虽然她并不清楚她跟叶秀当年进展到了什么地步，可终究是跟自己不一样的关系。

    数日之后，一路的风餐露宿并没有让天明感觉辛苦，最让他觉得辛苦的反倒是跟着叶秀一路学剑的模样。

    叶秀的要求很严苛，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模样，在教导他的时候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各种要求都要他做到精细无差，天明不得已也被训的换了个性子，在学习的时候一板一眼，叶秀说可以放松之后才满山野的跑去撵山鸡。

    对于这样子的人，叶秀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才好，天明这小子，真是让她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