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刀山火海
两国交战,我为人质。
那一日我在茶楼,眼瞧着镇南王就要包围茶楼了,我和善娘却闻到一股软香,双双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已身在敌军阵营。
见到南楚大王后,我才知赵微摇果真是南楚公主,那眉眼之处实在太过相似。
“按辈分,你应该称寡人一声皇叔,想不到镇南王的私生女竟生的这般美貌倾城,想必你的娘亲也是惊为天人,怪不得寡人的那个向来自诩目中无人的哥哥竟然会为了你娘亲放弃大好前程,宁可断臂守着一座冰冷的坟墓,也不肯再也发妻生活。”
赵仓要把我进献给南楚大王,他是我的皇叔,我是他的侄女,岂不乱伦?
“微摇要是还活着,得知自己从出生开始就被自己的父王抛弃在别国山坳,你们还处心积虑的利用她做你们在皇宫中的内应,她肯定心寒神伤,如此说来,还不如早早就魂归天际。”
提及赵微摇,南楚大王的目光中寒气逼人:“她可是寡人最疼爱的小公主,若不是历年来南唐虎视眈眈的盯着南楚国土,寡人怎会出此下策,这一仗,寡人一定会为摇儿讨回公道,那李璟的命,寡人势在必得。”
我冷笑一声:“你做梦,就算你拿我作为人质,也未必能够让皇上有所顾忌,你位处至尊,应当清楚后宫之中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妃子而将自己置于险境?”
南楚大王摸着胡须:“哈哈,别人或许不会,但李璟为了你,一定会。你对南唐皇帝而言,可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妃子。”
我看着南楚大王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忍不住泼冷水:“别妄想了,就算皇上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让步的事情来,你可别忘了,皇上的身后还有一个南唐太后,南唐朝臣多次请宋太后垂帘听政,可见她是个有胆魄的女人,你以为有她主持大局,你的奸计能够得逞?”
南楚大王看着墙上的地形图:“至少现在,南唐皇帝不但御驾亲征,还应寡人的要求,单枪匹马的朝着寡人的军帐行进,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外面有士兵来报,说是南唐皇帝已到阵前。
我心里揪疼,紧紧握着善娘的手。
善娘在我耳旁宽慰:“别怕,皇上既然敢来,就一定是胸有成竹。”
我心里却不容乐观,我怕他一时之间做傻事,真的就中了南楚大王的奸计,不带一兵一卒的就来了。
南楚大王朝我走近:“寡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在阵前挂帅的,是你的父王,你说说,你的父王会怎么对待李璟,毕竟他的母后害死了你父王最心爱的女人,这笔账,只怕是要算在他的头上咯。”
我低头沉默,南楚大王又说:“今日是李璟的死期,寡人一定要让他给摇儿陪葬,你要不要跟随寡人前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还请皇叔开恩,让我见他一面。”
南楚大王仰天大笑:“赵仓等人都在寡人耳边说,楼玉笙这个姑娘看着柔弱,但性子倔强,绝对不会对人低声下气的,没想到你也会低头,既然你开了口,寡人作为你的皇叔,自然是要给你这份薄面的。来人,通知镇南王放人,南唐皇帝要想在筑台上见到他心爱的女人,就必须跨过刀山火海,大侄女,这边请吧。”
传说中南楚的刀山火海,是女儿家与人私定终身,却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约。
女方家为了劝退男方,会提出刀山火海的要求,刀山分为三种,一种踩踏,一种攀爬,还有一种则是入桩。
火海也分为三种,一种油锅,一种焚烧,还有一种最为残忍,自燃。
当赵仓那张老肉横飞的脸在我面前解说刀山火海时,我浑身都是战栗的。
“大侄女,寡人听说南唐皇帝也是个武林高手,想必对这小小的刀山火海,应该是不足为惧的。”
我激动上前:“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想为微摇报仇,你完全可以在战场上和他对决,没必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南楚大王皱着眉:“寡人只是想试探试探,寡人的摇儿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谁料这李璟竟然不为所动,独独偏宠于你,今日寡人倒要看看,他有多爱你。”
我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有一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南楚大王点点头“倒是听过,大侄女有何高见?”
我沉住气:“如果皇上也像你这么卑鄙的话,他绝对不会单枪匹马前来,因为他手中也有一个让你不得不顾忌的人质,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南楚输了,你一把年纪却输给一个在你眼中看来沉迷女色荒淫无度的皇帝,想想都可悲。..”
南楚大王脸色一变:“你倒是说说,寡人有何人质在他手中?”
善娘扶着我,我上前两步:“你不是口口声声都说微摇是你最疼爱的小公主吗?如果她还活着呢?你还会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辱南唐皇帝,而丝毫不顾及微摇的安危吗?”
南楚大王瞬间神色有异,赵仓在他耳边说:“大王,此话有诈,不可轻信。”
南楚大王一把推开赵仓,走到我跟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摇儿当真没死?”
我昂着头:“不但没死,她依然是皇上的贤妃。”
赵仓怒指我:“你撒谎,我派出的探子和宫中的细作均有来报,公主早已香消玉殒,在瑶光殿被宋太后赐了一碗毒酒。”
我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打探到的消息会是真的?我告诉你,赵微摇现在在南唐行宫生活的好好的,等战事一了,皇上就会把她接回宫中,大人之间的恩怨,两国之间的战争,与她一个从小在梵音村长大的小姑娘有何干系?皇上不像你们心胸狭隘,他给过微摇自由,但微摇执意选择留在皇上身边。”
赵仓像发疯一样的拿剑指着我,善娘挡在我前头,被一直跟在身边未曾言语的东郭郢拦住:“赵大人,你答应过我不伤她一根汗毛的,请你不要出尔反尔。”
赵仓咆哮:“东郭大人,你应该看到是她自己挡在楼玉笙面前的。”
南楚大王大喊一声:“够了,你们都退下,就算寡人的小公主还活着,寡人今日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南唐皇帝,来人,看他到了哪儿?”
正巧有个公公走了上来:“启禀大王,南唐皇帝已经到了筑台之下。”
我放眼望去,果真在筑台之下看到了李瑶的身影。
他孑然一身,手无寸铁。
因相隔甚远,我喊了两声,但他根本听不到。
南楚大王眉眼含笑:“别枉费心机了,他在筑台之下根本看不到你,你还是省点力气为他哭丧吧。”
我瞪着他:“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南唐皇帝一出事,太后娘娘就会去行宫将赵微摇扣下?”
南楚大王再次笑出声来:“寡人权当她已经死了,今日不过是想为她报仇罢了,当年寡人派使臣去南唐,李昪几番嘲讽南楚,今日他要是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不争气,只怕会魂不安寝。”
真是卑鄙。
我能听到赵仓下楼的声音,他走到李瑶的身边问:“皇上,刀山你选哪一种?”
在筑台之上能够清楚听到底下的声音,李瑶洪亮的问:“你有哪一种?”
赵仓将刀山火海的六种方式一一讲解了一番,李瑶轻蔑的说:“还真是难以抉择,不如全都来一遍。”
我心里怕的要命,他却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赵仓大笑:“久闻皇上不爱江山只爱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只是这刀山火海可不是儿戏,皇上还是慎重选择了,否则你可能就没命见到你心爱的女人了。”
李瑶淡定自若:“不必废话,朕见爱妃之心已然等不及,请吧。”
那刀山火海的阵势一铺开,就连一直很沉静的善娘都忍不住惊叹。
“只怕这一趟过来,皇上真的就死无全尸了,玉笙,你快求求南楚大王吧,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我不得不低声央求:“就算你不为微摇的性命着想,你也得为南楚百姓着想,皇上若死在南楚,两国交恶,对你南楚并无好处。”
南楚大王摆摆手:“你不必多费口舌,今日不过是一洗往日之耻罢了。”
我不解,东郭郢倒是在一旁小声解说:“先不说大王与南唐先王李昪之间的恩怨,往近了说,南楚本想与南唐交好,奈何南唐仗着疆土广阔,向来不把我南楚放在眼中,大王几次提出和亲,南唐皇帝都拒绝了,就拿何东海一事来说,他是南楚有名的说客,也是南楚兴修水利的大师,不曾想南唐皇帝竟然使出美人计,将何东海招降了去,你叫我南楚怎咽得下这口恶气?”
原来其中的恩怨纠葛错综复杂,我心里突突的,总觉得不妙。
站在筑台上,看着李瑶脱下了外衣,衣着单薄,光着脚丫踩在刀刃上,我仿佛能够感受到皮肉裂开的声音。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抚着心口,不能自持。
善娘扶着我,细声说:“玉笙可曾闻到什么?”
我向来鼻子灵敏,此刻却感觉堵塞的慌,摇摇头:“未曾闻到。”
善娘又说:“我好像闻到了白芷香的味道。”
白芷香。
北离轻鸾。
我眼中闪着泪光:“是他来了吗?他与皇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理应携手共御外敌,庄主,赶紧救救皇上吧。”
善娘鼻翼一直在动,惊喜道:“是他,白芷香随风飘来,庄主应该在不远处了。”
我紧张的握着善娘的手,触及到腰间的美人剑时,心生一计,拔剑而出,直逼南楚大王。
东郭郢都来不及出手,他们都太轻看我们了,我轻而易举的挟持了南楚大王。
南楚大王却很冷静:“大侄女,你的父王和兄长可都在寡人的十万精兵包围之中,你现在收手,寡人就当你跟寡人闹着玩,否则镇南王和他手中的两万精兵就都会死在乱箭之中。”
我厉声道:“那与我何干?”
南楚大王抖了一下:“就算你不相认,他与你也是血脉相连的,你身体里流着南楚子民的血,任由你百般顽抗,也逃不过一个命字。”
我心里根本就不认这个爹爹,更不认那所谓的兄长。
“放皇上走,否则我先杀了你。”
筑台之上,突然冒出一堆的士兵来,我被迫退到筑台边上,看见台下的李瑶已经来到了火海前。
“玉笙。”
李瑶终于看到了我,我差点恍了神。
善娘已经被东郭郢给控制住了,也许是碍于昔日的情面,东郭郢并没有拿善娘来威胁我,但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南楚大王竟然有一身的功力,他轻而易举就夺去了我手中的美人剑,拉着我的手臂突然一跃而下,来到火海之前。
我与李瑶隔着一个火海的距离。
他的脚下血迹斑斑,赵仓站在他的身边,带着奸笑:“世人都知南唐皇帝不止武功了得轻功盖世,一身的内力更是鲜少有人能匹及,早在你踏入筑台之前,你就已经吸入了软香,你内力深厚不会影响你行走,在这一身的功力只怕是暂时施展不开了。”
我也想着以李瑶的内功应付刀山火海不成问题。
但他的双脚已经血肉模糊,可见赵仓此言不假。
“瑶哥哥,不要过来。”
火海中有着油味飘来,熊熊燃烧的火苗蹿的老高,我在火海前站了一小会,已经是大汗淋漓。
南楚大王拿着美人剑横亘在我脖颈间:“李璟,寡人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转身从刀山跨过去,寡人放你回去集结兵力,咱们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但是你的女人会死在你面前。要么你从火海趟过来,只要你跪在寡人面前扣三个响头,寡人就把你的女人还给你。”
我挣扎了两下:“瑶哥哥,他不敢杀我的,你快回去。”
南楚大王用劲一勒,我的脖颈一疼,鲜血溢出。
李瑶怒喊:“放开她,你要朕的命,尽管来拿。”
但是火苗太大,他往前踏了一步,火苗蹿到他的衣服上,却没有燃烧。
“火海烧不死人,你放心过去,只是火海烫过之后,你会一夜之间老十岁。”赵仓站在火海那边,说的云淡风轻。
看着李瑶准备再次趟火海,我大喊:“李瑶,你站住。”
我稍一用力,脖颈处疼的我差点窒息。
李瑶立刻停住了:“玉笙,你别怕,朕来救你。”
我双手摸着南楚大王横亘在我脖颈处的美人剑:“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你要是真的爱我,你就赶紧走,我答应你,我会保护好腹中的孩儿,等你打赢这场仗,我会平安回到你身边。”
李瑶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赵仓在一旁蛊惑:“你这是要丢下她自己逃命去?”
李瑶一把揪住赵仓的衣领:“朕为了她什么都可以做,你最好离朕远一点。”
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赵仓好歹也是个武林高手,被他一掌打在刀刃上,险些丧命。
急红了眼的李瑶突然不顾一切的冲向火海,我哭喊一声:“不要啊,瑶哥哥。”
话音刚落,李瑶带着从火海趟过来的热浪猩红着眼站在我们面前:“放开她。”
南楚大王都忍不住踉跄后退了两步,周围的士兵都拿着刀不敢上前,李瑶的口气里都带着沸腾的热浪,一字一顿的说:“放开她。”
赵仓背后被刀刃伤到了,此后绕过火海来到南楚大王跟前:“不可能啊,他明明吸入了软香,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趟过火海,火海中我添加了尸毒,他一旦入了火海阵中,必死无疑的。”
南楚大王一巴掌扇在赵仓脸上:“尸毒?谁让你下毒的,她怀有身孕闻不得尸毒,解药呢?”
赵仓唯唯诺诺的摇头:“无药可解。”
我看到离我仅几步之遥的李瑶,我才发现他的两鬓已经斑白,他才二十多岁,却一夜间白了一半的头发,南楚大王松开了我,我奔向李瑶,他退后了几步:“玉笙,热浪未退,朕怕伤到你。”
我不顾一切的扑入他怀中:“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李瑶低头对我微笑:“朕要是听你的话,你早就让朕滚的远远的了,你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朕面前,朕才不傻。”
南楚大王有些挫败:“既然中了尸毒,你们好自为之吧。”
赵仓夺了士兵手中的剑,直逼李瑶:“中了尸毒片刻便会嘴唇发紫,你为何安然无恙?”
李瑶只是笑,赵仓派人包围了我们。
“大王,如何处置这二人?”
南楚大王拂了拂衣袖:“寡人说过,只要你趟过火海,跪下来向寡人磕三个响头,寡人就放你们离去,寡人言而有信,就看你肯不肯低头了。”
南楚士兵一层层的将我们包围在其中。
李瑶看了我一眼:“别怕,朕一定带你回家。”
我向他摇头:“他以我做人质要挟你前来,就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瑶哥哥,士可杀不可辱,我宁可跟你死在这里,也绝不要苟且偷生。”
李瑶捏着我的脸颊:“朕记得你以前为了活命,可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如今只需朕扣三个响头就能救你一命,朕心甘情愿。”
都道是男人膝下有黄金,李瑶身为南唐皇帝,若是在南楚下跪,只怕日后就算是回到南唐,也会掀起一番波澜。
我用力拉着他:“你不怕世人以后戳孩子的脊梁骨,你就跪。”
李瑶怔住了,南楚大王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我们。
空气中的味道里突然飘来白芷香,我闻着十分浓郁,心里一喜,抬头一看,筑台之上已在北离轻鸾的掌控之中。
“轻鸾哥哥。”
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再看李瑶的脸色,已然有些失落。
有公公着急来报,说镇南王反了。
局势突然倒向了我们这边,南楚大王顿时慌了。
“来人,将他们抓住。”
南楚大王的话音刚落,北离轻鸾就在筑台上喊:“大王,睁开眼睛看看这些人是谁?”
筑台上出现了一排年龄不等的人,个个身穿华服,哭丧着大喊:“父王,救我。”
南楚大王差点气的吐血:“你...”
北离轻鸾笑着说:“笙儿早就提醒过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你不肯信,那我只能做给你看了,忘了告诉你,我们是拿着东郭大人的令牌奉旨入宫的,绝色山庄的弟子大部分都没入过皇宫,此刻应该在纵享皇宫里的山珍海味。”
赵仓指着筑台上的东郭郢:“东郭郢,你个叛徒。”
东郭郢理了理两鬓的乱发:“当初出卖尊主已是迫不得已,赵仓,你为了南楚扩大疆土一事不惜拿我家人的性命威胁,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家人的性命都死在你的手上,你还亲手逼死了你的女儿樱花,就是为了嫁祸给楼玉笙,好替赵微摇扫平入宫的障碍,只可惜你的计谋一一失败了。”
我向来得知身边有着一股神秘力量的保护,如今才知晓赵仓毁了樱花,实属下下策。
“怎么样?南楚大王,你是签了这停战协议与南唐和平共处,还是想把南楚拱手让出,对了,太子殿下的发冠好像不怎么好看,我已经替他把发冠丢了。”
前有猛虎后有饿狼,南楚大王骑虎难下。
那停战协议上只写着南城镇等地归属南唐,应该是北离轻鸾降服镇南王给出的承诺。
“老二,停战吧,父王让你继承王位,就是看中你为国为民的决心和抱负,如今挑起事端满足私欲,实属不该。”
镇南王也来到了筑台前,带着士兵将筑台团团围住。
此战不了了之,在南楚边境,李瑶将马车布置的很好,生怕我会有所不适。
北离轻鸾朝我们走来,看着我微微隆起的腹部,轻声问:“我可以给笙儿说几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