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傻

    郑氏的新总裁受伤的消息很快人尽皆知，刚开始稳定的集团，又开始躁动起来。

    夜婉和王晴一个是现总裁的前女友，一个是前总裁的个人助理，联合起来，努力想要把控集团局势。但收效甚微。

    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没有郑家两兄弟的郑氏，正急速奏效没落。

    夜婉坐在郑烨的病床前，愁眉不展。站在她旁边的王晴，表情也不容乐观。

    病房的玻璃上映出外面偷拍的记者的身影。

    “喂，你是谁呀？”荔枝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外面很快响起了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夜婉和王晴同时抬头，荔枝把门推开，退着进了病房，确定没记者了，才把门关起来。

    “这医院也太不规范了，记者都能随随便便进来，还说是什么vip病房呢！我看就是打着幌子想多赚钱！”荔枝不满的嘀咕着，走到病床边，“郑总好点了吗？”

    夜婉略一恍惚，才想到现在郑烨已经是郑总了。

    “还是那个样子，”夜婉说完，看荔枝，“找我有事？”

    荔枝犹豫了一下才说：“恩……是孤儿院公益宣传的事情。”

    夜婉动了动身子。

    王晴说：“夜小姐要是忙的话就先过去吧，郑总这边有我。”

    夜婉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那就麻烦你了。”说完带着荔枝出门。

    荔枝自打出门，就一直耷拉着一张小脸。

    两人上了车，荔枝自觉地做到驾驶座上，启动，却没说一句话。

    夜婉：“怎么，跟key吵架了？”

    荔枝看着后视镜，把车从库里倒出来，皱眉：“哪有，我是在担心你。”

    “担心我？”

    荔枝撇了撇嘴：“夜婉，自从郑总出事儿，你跟老大就没联系过，这都几天了，说过超过三句话没？”

    荔枝侧头看夜婉，后者哑然。

    荔枝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夜婉笑：“那是，你多聪明，什么都知道。”将就着顺从她的语气。

    这语气让荔枝更不满了。

    “夜婉我可跟你说，这次郑总虽然是为了保护你受的伤，但是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抛弃老大跟他在一起了啊！一码归一码，关键时刻你可千万不能犯傻，知道吗？”荔枝越说越严肃，正好赶上红灯，她把车一停，目光灼灼的看向夜婉。

    夜婉被她这么看着，忍不住笑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快专心开车吧。”

    荔枝这才撇了撇嘴，扭回头去，嘴里念叨着：“真让人操心。”

    夜婉笑着看窗外。晴空万里。

    ……

    郑氏。

    几位元老边走边说。

    “听说郑总这次伤得可不轻啊？”

    “可不是，听说没有几个月下不了床，可能伤到内脏了！”

    “这么严重？那郑氏……”

    几个人声音越来越小，仔细看，会发现这几位都是参加过郑氏股东大会的人。

    其中为首的一人不知道提议了什么，一言毕，其余几位先是沉默了，继而很快点头应和。

    角落里，孟醒靠在墙上，闭着眼，把几个人刚刚的话听了个真切。

    他转身出来，简单看了眼方才那些人的背影，转身走开，嘴角微勾。

    ……

    夜婉带着荔枝在一楼等电梯。

    关老说要讨论公益宣传的事儿，从歌到宣传片，都要夜婉出席。她现在在大众面前，是刚平反的蒙冤少女的形象，随便提到一句，都是正能量的代名词。不得不说，不论是话题度还是匹配度，用她都是事半功倍。

    电梯“滴”的一声响了。

    夜婉下意识抬头，对上里面人那双墨色的眸。

    荔枝也看见了，抬手去扯夜婉的衣摆。

    孟醒也看见她们了。他今天穿一身白色的衬衣，上面两粒纽扣都散着，露出好看的锁骨来。看见门开了，他抬步走出来，一手插在兜里，另一手自由摆在身侧，中指上戴着一枚样式古朴的戒指。

    看见夜婉两人，他脚步为不可见的顿了一下，很快抬步走出电梯。目光落在夜婉身上的时候，跟她的眼神有了一瞬的交汇。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彼此就都避开了对方。

    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电梯的门再度合上。

    夜婉倒是没什么表示，表情坦然。反而是荔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扯着夜婉的衣摆。

    荔枝：“夜婉，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呢？刚刚那是老大啊，是老大！”

    夜婉无奈的看她：“荔枝，你再扯，我衣领都要被你拽大了。”

    荔枝看夜婉这无所谓的模样，彻底有了脾气，手一放，背过身去不看夜婉，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夜婉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好笑。右手抬起来，轻轻碰了碰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莫名安心。

    ……

    关老看见夜婉，哈哈一笑：“夜婉呀，现在两个郑总都不在，郑氏可是成了你的天下了啊？”

    夜婉赶紧摇头：“关老说笑了。”

    关老笑着摇了摇头：“我说不说笑不要紧，郑氏这么大的企业，不要成为业内的笑话才好。你说是吧？”

    夜婉抬头，对上老人家睿智的眼，笑着点头称是。

    两个人这才正式讨论公益宣传的事。

    公益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朝一夕，一个宣传片就能改变的。要做，必须要做的长久，影响范围广，受益群众多，最重要的是，整个公益过程要尽量公开透明。

    “关老，经济上的事儿我不懂，全有您把关。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知会一声，我一定配合。”

    夜婉说这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看着关老，手放在膝盖上，认真的像课堂上的小朋友。

    关老笑着看她：“还是你这孩子有心。这回，我们先从擅长的入手，先写歌……”

    关老仔细说，夜婉认真听，不时的就具体的时间点和合作者进行讨论，一来一回，时间也不早了。

    夜婉站起来：“关老，谢谢您能给我这个机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为那里做些什么，但是一直没能达成……”

    关老哈哈一笑：“说谢就不用了，除了这个，你这些年来做的好事也不少了。”

    夜婉一愣，抬头看关老。关老只是笑着看她。

    关老：“天也晚了，回去吧。要写的东西紧着点时间，别忘了。”

    “好。”

    夜婉这才带着荔枝出来。

    荔枝：“夜婉，关老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你这些年来一直在给孤儿院捐款？不应该呀，你不一直是匿名的吗？”

    夜婉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我们去医院看一下郑总吧……”

    ……

    夜婉和荔枝到医院的时候，郑烨已经醒了。

    王晴站在郑烨身边，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两个人表情都格外严肃。

    夜婉敲门进去。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郑烨看着她笑了一下：“挺好。你呢？”

    夜婉也笑了：“很好。”

    郑烨：“听王晴说，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夜婉点头，压低了声音：“最迟明天，他们就会去你办公室做些小动作，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先留证据，等你醒了再做决定，现在好了。你打算怎么办？”

    郑烨唇角的笑慢慢往回拢了拢：“再怎么说也是我父亲的旧部，就不用抓现行了。把假资料放在那，让他们偷去吧。带着这些去任总打算合作的那家公司，他们也呆不久。不过，到那时，他们也不用再回郑氏了。”

    夜婉点头。

    郑烨看着她，两个人都没说话。

    王晴：“郑总，我先出去了。”

    荔枝跟着王晴后面，快步走出去，走之前目光胶在夜婉身上，那个担忧劲儿，让郑烨忍不住笑了一下。但紧接着，牵动伤口，他又很快收敛了笑，安分的呆在那。

    夜婉看他这想笑不能笑的样子，乐了：“小心翼翼的养着吧，别乱动。”

    郑烨看着她，目光温柔，没说话。

    夜婉去桌边给他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郑烨接了，放在手里，却没喝。

    “躺了这么长时间，不渴吗？”夜婉拉了把椅子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郑烨摇了摇头，目光还是放在她身上，半点没挪，顿了顿，才慢慢开口：“想多看看你。”

    夜婉笑了，剥了个橘子放自己嘴里，尝了尝，才剥了一瓣递给他：“甜的。”

    郑烨笑着吃了，舔了舔唇，像是在回味那味道。

    夜婉于是又剥了一个。

    房间里安静又和谐。

    等到第三个橘子的时候，郑烨终于没再接。

    “夜婉，谢谢你。”他开口，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

    夜婉把那个橘子吃了，擦了擦嘴，才慢慢说：“没什么，我就是假装重新跟你好了而已，真正打理公司，辛苦的可是王特助。”

    郑烨笑了：“恩，我记得给她加工资。”

    夜婉也笑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夜婉开口：“郑烨，我也要谢谢你。这一刀……”

    郑烨阻止她再说下去。

    “如果不是郑曦，你也不会跟她结这么大仇，说到底，还是我们郑家对不起你。”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夜婉的手机震动着。她拿出来，孟醒来电。

    郑烨显然也看到了。他唇角的笑稍微牵强了些，但温柔的目光还是没有变。

    “接吧，大概找你有事。”

    夜婉摇了摇头：“等下我再给他回过去。”

    郑烨轻笑：“不怕他吃醋？”

    夜婉也笑：“他哪时候不吃醋？”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一人一句，氛围倒也还算不错。

    郑烨侧过头来，看着夜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还以为替你挡了这一刀，能让你为了报恩，以身相许呢？”

    夜婉两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那枚戒指，看着郑烨：“郑烨，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

    郑烨点头，唇边依然挂着笑：“恩。”

    手机再次震了。

    夜婉拿着包站起来，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

    “郑总，郑氏交到你手上，会越来越好的。”她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亮亮的，带着信任和期许。

    郑烨点头：“恩。”

    夜婉笑着朝他摆了摆手，转身，没有再回头。

    房间里，郑烨唇边的笑一点点放下，最后变成了深深地苦涩——

    “喂，你说我爸是怎么想的？郑氏这么大的企业，交给我？那不是分分钟就倒闭了？”

    大学时候，郑烨抱着吉他随手拨弄着和弦，一边跟夜婉说。

    夜婉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咬着笔头，含糊不清的说：“我觉得不会啊，你啊，一旦要是真接手了郑氏，就一定会让它变得更好，然后越来越好！”

    “对我这么有信心？”郑烨跑到她旁边，笑脸凑过去。

    夜婉用笔头敲了他一下：“别骄傲啊！”

    ……

    夜婉推门出来，脸上的笑已经有些僵了。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这才抬步往外走。一抬头，远远地就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往她这边走。

    “你怎么来了？”夜婉看着他，又侧头，看见他身后跟着的男人。

    “夜婉，郑总……走了。”孟醒声音很沉。

    夜婉脑袋一懵，看着他，扶着他胳膊才勉强站稳。

    心里酸酸的，有点涩。

    孟醒身后站着的那位陈大律师看这两人的状态，不耐烦的越过夜婉：“是这个房间吗？”

    夜婉没说话。孟醒点了点头。

    陈律师于是敲门进去。

    陈律师：“郑烨先生您好，根据约定，我来找您宣读郑曦先生生前的遗嘱……”

    房间里只有陈律师宣读遗嘱的声音。

    郑曦的全部财产大多归到郑烨名下，小部分捐给了慈善机构，另外，给王晴留了一套房和一部车。

    陈律师读完，留给郑烨一张名片，嘱咐他要去律所签署相应的文件。

    床上的人点头，面色平静地目送他离开。

    病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床上的人闭上眼，两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哥，你说以后我们俩谁先死？”

    “你年龄比我小，当然是我先死。”

    “啊？”郑曦张大了嘴，皱眉，“那我不要。哥你先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边，多孤单！”

    “傻，难道这种事你还想抢在我前头？”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郑烨拿出哥哥的范儿，“认真做题去，别整天想东想西的，小脑袋里都装着什么那……”

    ……

    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