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勇士
阴风森冷,自崖底呼啸而上,扑打着少年凯恩那粗布衣衫,猎猎作响。..
数只尖齿寒鸦,扑棱翅膀,围着山谷打转。
嘶鸣如哀嚎。
月色皎白,如恶兽利齿,月下少年双眸各呈黑白,诡谲可怖。
数步开外,少女持着泛着黑黝黝的色泽的十字弩,那喂毒箭头,蓝光烁烁。
迷踪岛的天,如北国般湿冷。
寒意刺骨,却无法抚干二人额头的汗渍。
僵立如磐石,仿若已融入这万仞高山。
木柄铜斧,在凯恩右手中,下垂的手臂有些微颤。
并非惧意。
右臂的每一寸肌体,皆充斥着力量,仿若下一秒,便可抡出斧头,暴起杀人。
无人动。
或许不敢动。
耐力的比拼,心性的比试。
一击可定胜负,生死。
哒哒哒——
数枚拳头大小山石,自山腰滚落,敲打在黑竹板上,不停作响。
少女脸色由红润转为涨红,又变的惨白。
女孩的体格终究无法与男孩相比。
她有些后悔,若早些射出弩箭,怕是已赢了这场生死较量。
可惜,世间无后悔药可寻。
“冬尼娅,你叫什么?”女孩有些耐不住这与死神相赌的氛围,朱唇轻启,想缓解下紧绷的心弦。
少年不语,仿若未闻。
气氛,更为压抑。
冬尼娅毫不怀疑,若自己扣下扳机,激射而出的弩箭定会要了这少年的性命。
可自己又有几成把握,能避开凯恩中箭前掷出的斧头?
三成?五成?七成?
可定然不会是十成,换而言之,只要击中,死的概率是,十成。
呼吸声,愈发沉重。
女孩心跳,重若鼓捶。
为何亲手杀了那么多人,却在气势上输给了这明显不如自己的少年?
冬尼娅心中满是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杀人,如狩猎,死的不是自己。冬尼娅喜欢看着“猎物”垂死挣扎时的那种无助与恐惧。
但,当死神的镰刀架在自己脖子时,她才确切的感受到,死亡,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绝望。
她惜命,她怕死,她觉得以命换命不值当。
逃?
会不会有些不光彩?
可笑,与活着相比,这“光彩”又值几个铜板?
为同伴报仇?
别说笑了,这儿是迷踪岛,是天路试炼,谁会为两个死鬼报仇?
命如草芥,生死天定。
心生退意的冬尼娅很快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这相持不下的情形,若想全身而退,似又有些如痴人说梦。
狭路相逢勇者胜。
生死对峙,若是一方失了战意,那便已是输了这争斗。
此时的冬尼娅,已是骑虎难下。
僵持,仍在继续。
泄了气劲的冬尼娅,越发觉得那十字弩有若千钧之重,压得平举的双臂酸胀不已。
时间缓缓流走,冬尼娅越发焦躁,双臂微颤,那双纤秀玉腿不安得甩动着,脚在竹板上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凯恩好似未察觉敌人的变化,巍然不动,似石雕,如山岳。
与冬尼娅一样沉不住气的,还有那盘旋在半空中的尖齿寒鸦。
这种凶猛的大鸟,食肉,嗜血。
在这猛兽遍地的迷踪岛,有什么比人类这种两腿的外来物种更可口呢?
皮香肉嫩,威胁性低微。
一只寒鸦再也耐不住性子,狂叫着扑了下来。
好机会。
少女眼中精光闪烁。
感谢光明神,终于怜悯您那可怜的人类小羔羊了。
噔——
弦响,箭出,迎着冷冷寒月,带出一抹蓝光。
少女喜色上扬,等耐了许久,胜利女神的橄榄枝终于还是垂青了自己。
被寒鸦缠住的凯恩,绝不会有机会抛出斧头。
这诡异的,可怕的,该死的,令人作呕的异瞳少年,回到深渊地狱的怀抱吧。
一块肉,带着淋漓鲜血,自凯恩肩头被撕开。
寒鸦如愿以偿,品尝到了那鲜美多汁的人肉,只是代价有些沉重——
少年的左手死死卡住了它的脖子,猛然一拽,举到胸前。
准确的说,右肩那块肉,竟是被少年自己扯下的。
血流如注,少年面色不改。
好像并不知那块肉是从何而来,那血也并非从他体内流出。
透过伤口,森森白骨,历历可见。
箭,插入寒鸦体内。
瞬息间,剧烈的毒性散布全身,那寒鸦连声惨叫都不及发出,便一命呜呼。
凯恩随手一甩,插着毒箭的寒鸦尸体便落入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下。
它那尖锐的牙齿间,还死死得叼着那块新鲜的人肉。
从头至尾,少年死盯着冬尼娅的目光唯有半丝偏移,脚步也无丁点挪动。
浓郁的血气,四逸而去。
嗜血的尖齿寒鸦,在鲜血的刺激下,状若癫狂,呱叫着汹涌而至。
紊乱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是大群尖齿寒鸦用翅膀扇起的乱风,乌泱泱的鸦群,如孕育着死亡气息的黑云。
冬尼娅惊惧,脸色骤变,惨白而无半丝血色。
偷瞄凯恩,少年不动,似这方天地的异变与他无关,依旧盯着自己,如伺机而动的毒蛇,如张着血盆大口等待捕食的冷血巨鳄。
那双眼睛,黑白各异。
冬尼娅只觉得头皮发麻,周身如万千尖锐铁针所刺,说不出的难受恐怖。
“啊——”
女孩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恐惧,扔下手中的十字弩,着了魔似的向远处狂跑。
欲活,必先不惧死。
置之死地而后生,从九死中求得一生。
凯恩做到了。
冬尼娅做不到,但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可做到?
少女远遁,凯恩动了。
静若僵石,动似毒蛇。
少年一个箭步蹿出,双手前伸,抱住那正燃烧的篝火堆。
滚烫的木材,火星跳跃。
嗤嗤声响,肉香四散。
少年如若不觉,只是额头如雨般倾泻的汗珠与微微跳动的太阳穴,诉说着他此时承受的痛苦。
凯恩双手一甩,无数火柱喷涌而出。
火,铺天盖地。
这夜,被刺伤了肌体,火红的鲜血,淌得到处都是。
鸦群尖叫着,哀嚎着,四下逃窜,半晌不敢靠近少年。
肩膀的伤口裸露,鲜血汩汩流出;怀中衣物已烧光,原本白皙的皮肤,灼烧的如同黑炭。
疼痛,在少年的每根血管,每个神经中肆虐。
如果可以,他想休息,想睡去。
可这睡,留给他的将是又一轮寒鸦侵袭后的累累白骨。
死,是永恒的睡觉,何其容易。
生,必将伴随着无尽的磨难与痛苦。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死亡的拥抱,在折磨苦难中笑着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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