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内门管事吕清阳
“何人在此喧哗。”苍老深沉的声音伴随着踏踏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砖石路上传来。
沈东篱一听,却是收起了周身战意,来者的身份十分好猜,除了这内门管事,还会有谁多管闲事呢。
只是这一句话却是这样的深沉悲凉,让沈东篱听得心中酸涩。倒地这人经历了如何,才会这般心如死灰。
张腾空眼中红丝褪去,又渐渐恢复成了正常模样,只是这大殿已经被三人的打斗折腾得奄奄一息,砖石破损,壁画剥落,琉璃尽碎,只有那顽强抵抗的大梁,撑着一口气还不曾倒下。
“你们啊,又耍这样的把戏。”老者佝偻着脊背,瘸着腿,拄着拐杖。每走动一步,便听到那拐杖撞击砖石的沉闷之声。
来人正是内门的管事,吕清阳。在浩如烟海的修士中,这人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失败者。然而相比别的失败者而言,他却是这样的成功,他虽是筑基期,却当上了内门管事,难道不叫成功?
这样的成功却是对吕清阳的一种讽刺,他的师父本是无情峰首座,他又是金火双灵根,专精炼器之术。想当年他也是风头无两,剑指修途,如今却是变成了什么样子,他都不忍看现在的自己。
每日都沉浸在对往昔的后悔之中,现状又是如此的令人绝望,吕清阳面上不过问世事,心中却每日被痛苦折磨,许久不能进入到物我两忘之境地,也已经有许多年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他每日清醒,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断肢无能为力,他整日坐在山巅,却只能看到灵气避他而走。
吕清阳浑浊的眼睁开,淡淡的看向静静伫立的沈东篱,这般的年轻,如此的意气风发,又这样的鲁莽。
又看向另外两人,油滑世故,坑蒙拐骗。若是吕清阳如今是十八岁,一定会毅然站出,斥责这两个混子。毕竟年轻人血气方刚。
然而他如今已经被这些年的痛苦折磨得丧失了斗志,只是淡淡说道:“出来吧。”
只见他手中祭出一枚钥匙,朝着沈东篱所在的方向凭虚转动。只听虚空中咔咔作响,大殿内的金色屏障依次打开,折叠起来回到了殿内。
倒不是这张姓兄弟俩有多厉害,能够布下如此坚不可破的阵法,而是这无情殿有多厉害,就算坍塌了半边,这殿也能屹立在此,有如一座丰碑。
在遥远的数千年前,仙门尚未紧闭,赵国还未亡国,无量群峰还未统称为山门,这无情殿的主人,人称玉隐真人。
相比别的大殿,这玉隐真人有些不同,她乃是一名女修。
无情殿以前住着的修士因为飞升便将这大殿弃了,正巧玉隐真人破镜元婴,就被安排着住了进来,恰逢无量群峰动荡,魔修入侵,无情峰的首座少座尽数折损。除了玉隐真人竟无人能担起门派重任,于是这玉隐真人便成了无情峰的首任女峰主。
按道理说,这玉隐真人好歹也是一峰之主,她飞升前居住的大殿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可是这玉隐真人好巧不巧的收了个徒弟,赵芊芊。..
听到这徒弟姓赵,想来是跟这亡赵有些许的关系,果真不假,这赵芊芊,便是前赵的帝姬,赵宏之。
这赵宏之在权力斗争中失利,身死与午阳门,被自己的妹妹赵欢喜一箭刺穿后脑,死状极其惨烈。
既然帝姬身死,作为庶女的赵欢喜也就这样被诸位大臣拥上了皇位。如此过了百年之久,却是有一天,这死去的赵宏之又回到了赵国皇宫之中。
然而玉隐真人却跟这赵宏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两人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超越师徒的感情。
正是这所谓的前朝女帝,赵宏之,引得仙门紧闭,飞升路断。
这几千年来修士修炼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好玩儿?有趣?
不过是为了在这世上多活几日,在长生路上多走上几天。赵宏之断了旁人的路,自然是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身死道消也是正常。
吕清阳淡淡叹息,这旁人的飞升路是断了,可这玉隐真人却是头也不回的去了仙界。怎么叫人不羡慕嫉妒?
只是隔了数日,只是早了几时历劫,前一脚的人踏进了仙门,后一脚的人从此断了生路。这进了仙界的人自然是庆幸不已,可留在九幽的人又该作何感受?
同样的努力,同样的修为,论天资,这些修士丝毫不差,为何就该飞升无望?
心里不平衡的修士也是极多,众修士修仙就是为了追求长生,若是心中别无所求,清静无为,那修什么仙?
像庄士一般整日饮酒烹茶,寻欢作乐岂不是过得更为快意一些?
这庄士乃是万年前的一位大能,以酿酒为乐,整日的寻找酒引,觅得鲜果灵植酿酒。世人称之为酒官。
这万年前的修士大能的心境,远不是现今这般修士能够比的上的。
这酒官庄士最是爱饮酒,最是喜爱将一众朋友都邀请至家中,不醉不归。有人问庄士,若是飞升之后不能饮酒有当如何?庄士笑道,若是这样成仙又有什么意义?
他平生所爱不过这酒一字,不过这醉梦一时,若是成仙连这等逍遥都没有,那他又何必成仙呢?
庄士对答曰:若是如此,不欲成仙。
数万年前人口稀少,修士更是稀少,这庄士乃是难得的天纵之才,上界仙人哪里舍得使得这般明珠蒙尘?
更何况,这仙界中也正是需要这样的酿酒人才,平日里谁的宫殿还没有个酒宴来着?这酒宴若是没有上等好酒哪里能撑出场面来呢?
这上界引仙人特地到九幽,那时还称之为子虚大陆来,将庄士接上了仙界。这事情若是放到现今,那如今众修必定会将那引仙骂的狗血喷头,认为天道不公。
可在当时,这事情却是传为了一时佳话,广为流传。
当今修士不懂的是,机缘气运皆为天定,就算没有赵宏之,也会有别的人来做这样的事情,这九幽的仙门紧闭只是因为,九幽的气运已尽,时辰已到。
众修士看不透,吕清阳也看不透,他也不愿意多想,相比别的修士愤愤不平来说,他是认命了。
也正是因为吕清阳认命,不争,不管不问,这样的人放在这样的位置上,才最让人放心。
这内门管事的职位说高不高,但是也是相当重要的。
无量群峰的管理模式是两套行政系统并行。
这各个峰头上有自己的总司,管事,执事,干事。而山门又有通管全峰的,总司,管事,执事,干事。
各峰的管事与山门的管事之间乃是平级关系,只是在汇报流程上,一旦遇到一些需要山门来总领全局做出决定的事情,各峰的管事需要向山门的管事汇报,再经由管事通报总司。
各峰的总司只管辖自己峰内之事,超出本峰之事,各峰总司并没有什么决定权。比如说这各个峰的物资分配,人员布置,预算划分,只得由山门的管事转告各峰管事,交接物资等事项。
不得不说,在这套行政流程中,各峰总司算是半个虚职,权力比不得山门的一个管事。但是这物资到了各峰之后的具体分配,还是得总司来决定,也算是给了总司一些事情做。说实话在具体操作上,往往是山门管事将物资分到了各峰之后,这各峰管事得按照山门的意见画出一块来分给优秀弟子。其余的物资才交由总司分配,然而这总司分配完了,还得管事的去交由执事去执行,县官不如现管,这给谁不给谁,总司难道还会一一过目?
所以说这各峰总司不如管事,就是这样的道理。
这管事只是指的山门的大总管,大总管之下还有外门主管,内门主管两职位。内门主管之下设有计量分管事,功法分管事,人事分管事,法器分管事等几个职位,都配有执事干事若干,具体的人员设置还需要经由分管事自己来决定人员情况,汇报给人事部门,层报大总管批准。
大总管哪里有时间来每日每夜的批准这么多繁杂的事项?大多数的事项都交给了这内门管事,外门管事处理。
至于入室弟子与精英弟子,则不按照这套流程走,入室弟子与精英弟子自然是与他们的师父一道,享受各自级别的供养。
这各峰的入室弟子,精英弟子,接受各峰的物资供养,而在山门中修习的入室弟子精英弟子,则接受山门的供养。
两套系统并行,各自有各自的人员,各峰接受山门的领导,也接受山门提供的物资灵石。
不得不说,这样一来的确井然有序,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毕竟每年每月都需要分发给各层弟子大量的物资,都要处理大量的琐碎事务,比如说每天需要人员统计弟子受领任务情况并且做记录,需要给各个弟子结算贡献点使用情况,天气转暖,又要分发下新的一批春衣,今年的主色调确定为淡蓝色。
每个月各层弟子都会分发数量不等的丹药灵石,这中需要人手去统计分发。每个月都有弟子报备外出游历,需要将情况上报,暂且将其份额扣下。每天都有弟子在外殒命,需要将情况核实,并且落实好家属的抚恤金。
总之,山门的事务繁忙,人员冗杂,这些执事管事皆是修途上没什么指望的修士,那种随遇而安十分平庸之辈最是适合这样的职位。
若是富于挑战精神的修士在这样的位置上,只怕是没多久就要被这繁杂事务搞得头昏眼花。
虽说这行政位上的事务枯燥重复,但是修炼又何尝不是枯燥重复呢?有些修士偏是不爱外出历险,更喜欢用这样的重复来磨炼自己的心志也是不错的选择。
每天大批量的弟子踊跃报名干事岗位,然而这岗位需要的修士说多也是有限,哪里能让人人都当上管事呢?
只不过这管事执事等修士相比普通弟子享受的份额要稍稍多上一些,平日里的工作都能折算成贡献点。相比那些刀尖舔血靠着屠杀妖兽获得贡献点的修士而言,更加安稳一些。
像吕清阳这样的人,现在除了安稳又有什么呢,他恨不得立刻死去,却还是有些不舍。他在等机会夺舍。
然而只是听说这筑基期修士的神魂不稳,夺舍成功的几率很小,他有些犹豫,心中却没有放下过这样的念头。
他明明知道这两人平日里仗着自己的不管不问,坑蒙拐骗,他却视若无睹,置若罔闻。不过是因为这张腾空的体质十分特殊。
这张腾空,人如其名,乃是是罕见中空之体。与他的哥哥张画影不同,这张腾空的躯干是中空的,神魂只占了心口那一点点小小的位置,别的修士的神魂都是均匀的分布在体内,而这张腾空却是如此怪异。
这中空之体最是容易成为人俑,成为傀儡。也不知道这张画影心里有没有这样的念头,吕清阳扫了眼昏迷不醒的张画影。
这张画影却是先天不足,心口那处空了一块。吕清阳能够将这张腾空一眼看透,却是看不懂这个哥哥。
这人虽然平日里作风油滑,有的时候他却又会瞬间变得冷若冰霜,这同一个人的性格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吕清阳看不懂。
不过如今这张画影昏迷,他也不去想别的事情。
“腾空,你这里出了何事?”吕清阳淡淡的背手站到门口。
张腾空兀然停住,愣神看着沈东篱与昏迷不醒的张画影:“吕老,我也不知道啊?”
沈东篱正了正衣冠,走出了这无情殿。张腾空这一出口,她便是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在下昆仑沈东篱,见过吕管事。”她刚入山门,可不想跟这人结下什么梁子,更何况这张腾空怎么看起来跟这人很熟?
吕清阳扫了眼沈东篱,耳中听进了她的话,心中有微微一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