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招降与俞君正
两天后,长林城,一处紧挨着官衙的小庭院外。上百名全副武装身披重甲的黑衣军士卒,也不由将这处小庭院重重包围。
不过虽然是包围,但这些人却无一例外都是背对着小庭院的。很显然,他们是在护卫这里。
“呵呵,我想您就是聂炳聂先生了吧。”小庭院内,一个青年看着被囚禁在这里的聂炳,笑了笑便也不由撩袍坐在了庭院中摆放着的石凳上。
“聂先生,您好。初次见面,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某就是红巾军江北行省枢密、黑衣军元帅——张世华。”青年笑着,一脸温和的模样。
而听到青年这般说,聂炳却也不由的惊讶的皱了皱眉头。然后,他便也不由对着张世华做了一个揖,笑道:“没想到,将军就是大名鼎鼎的张世华。而我聂炳,竟然就这般败在了您这样的黄口孺子手中。真是……”说着,竟还颇为玩味的摇了摇头。
而见到聂炳这般模样,护卫在张世华身后的李五眼中也不由闪过一抹寒芒,拔出腰间佩刀,便想将这侮辱自家主公的人斩杀。
不过恰恰就在此时,坐在石凳上的张世华左手一扬,不由的阻止了李五。
“先生到真的有一身硬骨头,不过先生也不必这般激怒我,以求一死。先生您是聪明人,所以我想先生应该知道我来这的目的。那么就是不知道,先生您又是怎么想的呢,可愿意为我效力?”
此时的张世华依旧面带微笑,仿佛聂炳方才的言辞侮辱,丝毫没有他情绪上的半分波澜。
而聂炳见此,眼中的嘲讽也不由的一收,“没想到,将军这般年轻,竟然也有如此城府,真的让聂某汗颜。不过我想,将军今日恐怕也是要失望而归了。聂某虽然怕死,但相比一死却更怕做贼。”
“放肆!您这狗官,我家主公这般敬你,你却敢三番两次挑衅。你真以为某的钢刀,斩不下你的脑袋吗!”听到聂炳竟再一次辱骂张世华为贼,李五刚刚压下去的怒火也不由再一次燃起,瞪着眼睛便破口大骂起来。
不过对于李五喝骂之声,聂炳却只是负手傲立,显然是丝毫没有将李五的威胁放在心上。
而李五见此,心中的怒气自然也是越发的高涨,不过看着身前坐着的张世华面无表情没有丝毫表态,李五也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哼一声,扭头不看此人。
“哈哈哈,可笑,可笑啊!”话说在李五扭过头去后,再看着聂炳那负手傲立的模样,张世华这边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还哈哈大笑起来。
“将军何以发笑,难不成是觉得聂某人只是在与将军作假吗?”看着张世华在哪里大笑,自以为张世华是不相信他有慷慨赴死之心,故而发笑来嘲笑他的聂炳,脸色也不由变得阴沉。
“我是在笑我自己啊。我今天放下手中诸多重要的事情,特意来到这里,本来是以为可以见到一个能明大义君子。却不成想,深明大义的君子没有见到,反而见到了一个沽名钓誉的腐儒。失落之下,发笑自嘲罢了。”
“哼!张世华你莫要辱我。士可杀之,不可辱之!”听到张世华竟然将他比为沽名钓誉的腐儒,自视甚高的聂炳自也不由勃然大怒。
然而见聂炳发怒,张世华不但没有退步,反而还直视着他,怒斥道:“侮辱你,本帅日理万机可没有这个闲工夫。你身为一个读书人,圣人门徒,不知华夷之辨也就罢了。”
“革命之时,却还只知抱守残缺、助纣为虐。汝此番所作所为,叫你一声腐儒,又能如何。”
“荒唐,可笑!张世华,你某要以言语来激我。汝起兵作乱,霍乱天下,汝三纲五常尚且不知,又有何资格教我。”
“三纲五常,哈哈哈哈。看来称你为沽名钓誉的腐儒都是说轻了。汝自诩圣人门徒,难道不知亚圣,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的道理吗。当今天子,残暴胜于桀纣,荒淫胜于胡亥隋炀。”
“百姓生与世,如若置身于鼎釜之中,此番荒淫残暴之君,难道还不当推翻吗!”
“桀纣无德,汤武革命。当今妥懽帖睦尔残暴无德,我等顺天意、应民心而举义旗,汝又何敢言之以贼!”话说到这,张世华一声怒喝,也不由让聂炳惨白的倒退了一步。
“你,你真乃是诡辩之徒!”被张世华这样一通抢白,面色惨败的聂炳这般呵斥了一句之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因为,张世华这样的一番话,真的把他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身为地方官员的他,自然知道在土地兼并和朝廷的贪婪剥削之下,底层百姓的生活状态。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不由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找不到什么说辞来反驳张世华这种造反有理的话。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聂炳只能沉默以对。
而此时再说张世华,当他听到聂炳将他比做为诡辩之徒,他看着聂炳那渐渐变得躲躲闪闪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的眼睛,却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聂先生,我无意你争辩什么。既然你心中有坚持,那么你我二人的争辩实在是毫无意义可言。”
“我此番起义,对错与否,后世之人,自有公论。而你,好自为之吧。”这般说完,张世华便也不由带人甩袖离开。
而看着张世华离去的背影,聂炳也不由轻声感叹道:“好一个后世之人自有公论。此人,真乃枭雄也!”
“主公,我看着聂炳好生不识抬举,您说要不要……”
“算了,已经有一个硬骨头汪乐了,也不差他一个聂炳。阿五,和汪乐一样,把这聂炳一家好生照看好。呵呵,我倒是挺喜欢这样的硬骨头的,我倒是也想看一想,能不能折服得了他们,让他们为我所用。”这般说着,张世华眼中也不由闪过一抹精光。
……
片刻后,张世华处理公务的府衙之中。
“主公,太好了,您可算是来了,您看这是中兴路那边给您送来的一封急报。”刚和李五他们回府衙,作为军师的赵子玉却也不由拿着一封密报来到了张世华的眼前。
“这是中兴路那边送来的?”接过这封密报,张世华不由下意识的再度问了一句。
而听到张世华这般问,赵子玉点了点头,“可不是吗,这封密报就是刚刚才从中兴路那送来的。”
“哦!”听到赵子玉再度确认,张世华皱了皱眉头,也不由撕开了这封密封的信件。
“呵呵,看来我想的还不错,还真的是有想要渔翁得利的家伙在啊!”说着,张世华便也不由将这封密信递给了赵子玉。
而好奇的赵子玉看着密信一看,却也不由惊讶道:“什么,俞君正那家伙竟然在攻打江陵城。主公,这可……”
“呵呵,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一直犯愁要怎么对待俞君正这个友军呢,现在人家既然都已经把刀子递给咱们了,给咱们做出决定了,那倒也省了我不少的功夫了。”
张世华笑着说着,但是他眼中的杀意,却是越发的浓郁。
而见张世华这幅模样,明白张世华是要干什么的赵子玉,微微沉默了片刻,便也不由说道:“主公,既然如此,那咱们倒也不如等到俞君正他打下江陵城再说。毕竟有俞君正这个地头蛇出手,我想他应该能比咱们从那些个大户手中捞到更多的钱粮来。到时候,咱们再去攻打他,也算是出师有名不是吗?”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出师有名,子玉,还是你知道我的想法啊!”说着,张世华看着赵子玉,两人也不由再度相视大笑起来。
……
时间且推到一天前,在南方中兴路的公安城中,被元蒙朝廷的官兵驱逐出江陵城,只能带着残余部队龟缩在公安城的俞君正也不由在这个时候,生出了再度攻打江陵府,以求渔翁得利的心思来。
“诸位兄弟,咱们之间也都是过了命的交情了,可以说是比亲兄弟都亲。所以在这个天下间,我俞君正最能信任的就是你们。现在,我刚刚受到了消息,据说北边张世华率领着近五万黑衣军人马南下。”
“为了抵挡他,咬住逼不得已,带走了过半的江陵城守军。你们说,我要是在这个时候,和那张世华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咬住,攻打江陵城如何?”
人到中年,身材不是很高大,但却留了关羽那样的长须的俞君正,看着堂下的部将们,也不由如此发问道。
“大哥,我觉得行,现在江陵城的守军全部的兵力加起来还不到两万人。这点兵力,只要咱们发动起公安城中的百姓,凑他个五六万大军出来,攻打只是一座孤城的江陵城,应当不成什么问题。”俞君正的兄弟俞君泰依旧是第一个站出来赞同自家大哥的注意。
不过单有俞君泰的赞同,一时之间却还不足以使得其他人出言附和。
所以,俞君正在不着痕迹的对着堂下另一名心腹将官使了一个眼色后,那将官便也不由在第一时间出言附和道:“对,二将军他说的对。他娘的,那黑衣贼还不到五万人马,就把那鞑子吓得是魂不守舍。”
“咱们现在也凑他个五万人马出来,难道还怕打不下区区万人防守的江陵城。他娘的,反正我蔡老三是赞同咱大将军的注意。他姥姥的,和那富得流油的江陵城比起来,劳资在公安这地方待得都快淡出鸟来了。”
“别的不说,我蔡老三是愿意和大将军一起攻打江陵城,一起去哪江陵城中,喝酒、吃肉、玩女人。”
“对老三这话说的在理。他娘的,咱们起兵造反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不用在过那土里刨食的苦日子。他娘的,我反正也愿意去攻打江陵城。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终于,攻打江陵城的提议得到了其他将领的附和。
为了能喝酒、吃肉、玩女人,过得想一个大人老爷,土匪出身的彭江儿也不由第一个站出来附和。
不得不说,好勇斗狠的彭江儿在俞君正的帐下,倒也真的颇有几分威望。见到他都站出来这样说,接下来,倒也一下子又站出来了三五人赞同。
而到了此时,屋中一共是一个人,却以然有了七八人赞同了。
所以余下的那三四人,在相视一顾之后,便也只得出言附和。
毕竟在俞君正的军中,拳头大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俞君正他名义上虽然是他们的首领。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个盟主类的存在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的军中自然不可能出现什么直言死谏的人。对他们来说,少数服从多数,那才是硬道理。
现在,既然大部分人都想去江陵城发财,剩下的那几个人心中就算是担忧,但也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的。
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当了人家发财的道,他们死了也是白死。
所以就这样,经过表面上简单的商议之后,俞君正等人便也不由决定,以裹挟百姓的流贼战术,再一次攻打江陵城。
反正,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打下的江陵城。
没有读过书,军中上下除了俞君正之外,余下清一色都是文盲的家伙,自然也懒得在想其他办法。
至于裹挟百姓的流贼战术长远来看所带来的巨大副作用,别说他们不知道,就算他们知道了。估计这些个今天吃饱了就不管明天是不是要饿肚子的家伙们,也全然不会在乎的。
其实,这也才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农民起义军的本来面目。而这也是为什么,古往今来两千年,每一个朝代都有农民起义军,可每一次到了后期,这些个农民起义军都会迅速败亡的根本原因。
因为这些人不但目光短浅,而且只知破坏、不知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