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章一百二十三·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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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饶是淡然如阮寄真,眉宇之间也忍不住露出疲惫的神色。他看向师弟,问道:“如何?”
谢灵均跪在地上,正给面前已经没有了生息的无辜之人施救。只见他手速飞快,此人身体各大要穴莫不是金针当立。然而,听得师兄这般一问。谢灵均并没有回答,只是上身弯得愈发低迷,长发遮住了脸上表情。
这……便是不好了?
在场中了毒药的江湖侠士们莫不是哭嚎起来。他们多么希望现在云极山庄能忽然拿出一种惊天解药,解了身上的毒。或者有逆天的本领,逼迫血滴子就范。
可看到谢灵均这般默默无言,一眼不发继续施救却仿佛没什么效用的样子,阮寄真似是很不忍地移开了目光的样子,他们简直是要发起狂来。
当前局面,难道再无一丝生机?
癫狂之下,许多人忍不住嚎啕哭骂起来。不仅仅是骂血滴子,也骂云极山庄。凭什么独独他们平安无事?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招惹的却要遭受这般罪过?这世道何其不公,只会找那等好欺负的拿捏么?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最无辜的,最清白的那一个,最不该遭受报应的那一个。方才瞧见血滴子被擒被杀时的痛快早就消散得一干二净。朝着血滴子求饶的自然有之。但更多的,却是指着谢灵均大喊:“你不是神医之后吗?怎么连这点毒都解不了!你们云极山庄都是废物!”
人在癫狂之下做出的选择当真十分有趣。这场跌宕起伏的大戏里,谁都不能保持冷静。世道就是挑着软柿子捏的。这群破口大骂的人依旧畏惧血滴子,所以一腔怨恨就发泄在了一直帮着他们的阮谢二人身上。
因为从当前形势来看,云极山庄势单力薄,再闹出花来也只有两个人。而且还年轻,也好拿捏,得罪他们一点儿都不吃亏。
而被左魁制服住的门派又在心中止不住庆幸起来,还好事先吞了解药,现在一时受辱并无妨,日后的江湖说不准还是他们说了算!便又向左魁看去,嘴里冷冷嘲讽:“左庄主还是早些放开我们为好。念你年轻,只管磕个头陪个罪,我们也不会计较的。”
左魁并不搭理他们,指挥着门人将俘虏看得紧紧的,视线落在下方的云极弟子身上。
血滴子拿着药丸子上门的时候,左魁当然很是不屑。以为这不过是血滴子控制人的一种手段。即便是那叫做祝涛的血滴子好声好气解释,这并非是毒,而是解药,他依旧是半信半疑。不过,这次吴良带来的人虽然不算少,但也绝对不够。
想要控制这里所有人,果然还是要借助投靠过来的力量。况且,左魁又是一个疯癫,不计后果的赌徒。既然见不到季澜书,万世如何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挂念。
若是自己快死了,师兄会不会赶来见自己一面?
脑子中不由冒出这样一个荒谬的念头,左魁冷笑着将祝涛递过来的药丸子给咽了下去。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幸好是吞了。否则,就算是阮寄真简单粗暴地打乱了血滴子第一手准备,若无自己临时反水,就算云极弟子擒住了吴良,但想要脱离危险也还是有些困难的。
左魁眯着眼睛看向阮寄真的膝盖,方才那一击力道可不小,他当真没事?虽不知现在这局面能撑多久,但无论如何也要早些脱困为好。若是现在是自己带着武林走出困局,那之后论起赏罚来,自己还有商讨的余地。
如此想着,左魁的脑子飞快动了起来。
阮寄真抬眼看了一眼主楼,见上面还很稳当,脸上便也不甚急切。他扶着剑,走到吴良面前,看着他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姣好面容。
“你本来就没想放人。”
吴良因为一招不慎中了谢灵均的圈套,正是全身无力。全身唯一的知觉集中在被刺穿的手心上,这疼痛是唯一支撑着他没晕过去的支力。听到阮寄真这一句笃定的话,他艰难地抬了抬头。
“阮少侠是觉得在下还良心未泯?”
阮寄真似乎被他问得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吴良哈哈大笑起来,“如何,来做个交易。彼此交换解药,互相放人。”
这一回血滴子牺牲太大,自己还中了招,太需要重振旗鼓。他庆幸的是,在这场赌局里,自己下手够狠。否则按当前的局面,两边撕破脸皮,自己可讨不得好。放了血滴子,救了天下人。这买卖真是一点都不亏,吴良笃定阮寄真会答应。
然而,阮寄真竟然犹豫了……
吴良的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了。他惊愕一会儿,维持极好的风度骤然崩塌,“少侠是要赌上全天下英雄的命,也不肯放过在下了?!”
他一喊,凡是耳朵没有聋的人都听明白了。
傅蛟,贺潮盛,陶边义,杨广,朱炽天几乎所有门派的掌权人都紧张地捏紧了拳头。虽然观阮寄真行事乃是大局为重,可他有时展现出来的手段干脆利落得叫其他人都惊讶。大约是一派之主做久了,他们做起事情瞻前顾后,总想找个不得罪但又十分有利自己的局面。
譬如方才谢灵均药倒了血滴子后,如果是他们就不会立刻杀了血滴子。委婉地打打机锋,留一个日后做人好相见的局面。
可偏偏阮寄真毫不留情就动了手,抽剑的动作利落得好像只是抬一下手,弯一下腰那么简单。
也或许是因为这份利落,才把血滴子逼到了没有办法的余地,底气不足地谈起条件来。按理到了这个地步也该够了。先许下互给解药的承诺,之后防止对方耍花招的动作则慢慢来。
但是阮寄真在第一步就流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瞧样子是不怎么乐意。这叫这些门派的人都慌了起来。这是要如何?削了所谓武林的实力,叫他云极山庄一家独大吗?这个少年当真是有这样歹毒的心思?
“阮少侠,劝你莫要犹豫,在场英雄中的毒发作时间虽然不一,但不会超过今晚。你要是一直不做决定,这邀月台……可真要成乱葬岗了。”
吴良的语气凉飕飕的,好似胜券在握,一点都不急。但实际上,他快急死了。谢灵均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软药,无论怎么催动内力都不能排解。手上的伤又重,动一下就血流不止。然后下半身渐渐地正失去知觉,他堂堂血滴子统领只能如一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颜面丢尽地逞强。
然而,阮寄真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老神在在地看着吴良,丝毫不见松口的样子。
“阮寄真!你在犹豫什么!还不快答应他!”
“云极山庄!莫不是想趁火打劫!”
“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少年安安静静的模样一下子就惹恼了很多人,怒骂之音汇成了汪洋卷成了巨浪,疯了一样扑向邀月台。吴良愈发把握十足,甚至在云极首徒脸上看到了一丝犹豫。
吵闹之中,大约又是有人毒发了。那人抽搐着倒下,周围人狼狈地爬开,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谢灵均不慌不忙地走到那人身边,又开始施救。旁边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十分憎恨,要不是不能动,大概就扑上去了。
谢灵均忍了又忍,冷着眉眼,对周围蠢蠢欲动的一群人道:“我云极山庄对你们毫无所求,若还想活命,就闭嘴!”
他神色寒厉,目露冷光,一下子就把那些人给镇住了。有聪明的从他这话里听出些许玄机,一时之间犹豫不决,便也闭嘴了不说。多数都是欺软怕硬的,被谢灵均一瞪,也都喏喏缩了回去。
此时,台上一直不说话的阮寄真终于有了反应。他仿佛是撑到一定程度,站不住了,便靠在了邀月台的柱子上以便支撑。吴良看到他这个略带示弱的动作,心中有了把握。
“洪江水寇祸害两岸多年,我与师弟游历时发现他们手中竟有朝廷火器。是你们在暗中扶持吗?”阮寄真忽然抛出一个大家已经很久不关心的问题。
吴良笑了笑,“阮少侠问这个作甚……”
阮寄真打断他:“你只管答是与不是就好。”
“扶持水寇与我有何好处?阮少侠难不成要无中生有……”
“哦?没有吗?你若从我师门抢夺了珍宝无数,无洪江顺流之便,怎么能顺利渡运出去呢?”
这一句话相当于揭了老底,吴良眯了眯眼睛,没有答话。
阮寄真没有再对此事进行追问,换了话题——
“荆王赴京遇袭,可是你血滴子下的手?”
这个问题一出,在场多少有些哗然。要知道当前武林分裂的局面,正是因为这位荆王殿下的死。甚至是现在,还有许多传言是云极山庄为了泄愤暗杀了这位皇亲国戚。现在阮寄真这么一问,可不就是把挑起武林争端的源头按在了血滴子头上。
“吴统领,你若想要做这交易,还是如实回答为好,”阮寄真劝道。
吴良当然是不会认的,“阮少侠莫要血口喷人!荆王殿下遇害,正是武林中有人对他怀恨在心,暗中谋杀!是谋逆!”
阮寄真忽然站直了走过去,一脚踩在吴良的伤手上,冷冷吐出一句:“说实话。”
像吴良这种从严苛的训练中走出的血滴子是不会怕这样小小的惩罚的。他打定了注意不在这事上松口,哪怕手疼的不是自己的,吴良依旧是扭曲着嘴边的笑,抽着冷气道:“阮少侠……劝你莫在这等事上浪费时间……太阳……快下山了。”
云极首徒有些失望松开脚,叹气道:“也是……”
吴良刚想说话,便又听他轻轻地说了一声:“你若说实话,这交易倒也可行。可惜我不曾在吴统领身上看到诚意,所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不顾这些人死活了吗?”
“不顾死活?这话何以说来?”谢灵均揽着袖子一步一步走上了邀月台,与师兄身旁站定,用一种十分奇怪的口吻开口道,“吴统领,劝你一句,以后不要拿我云极山庄做的药在我面前害人。顺手解了,会叫人误会师父用药不精,影响我师门生意的。”
伴随着他话音未落,方才抽搐着倒下的那两个人又似被施了甘露一样,抽动着身体又醒了过来。这一惊一乍的,有人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就被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