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我的苏南(3)
你说我生气?
我才不会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苏南是我亲手推开的,说分手的那个人,也是我。她把我忘记了,我求之不得,这样也省得以后她来烦我了。苏南粘人的功力不是一般强,我敢保证,即使我指着她鼻尖让她滚,她过几天还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出现在我眼前。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这人报复心挺强,苏贤明这样阴我一次,我不可能轻易放过他。除开在项目上给苏贤明使绊子,我更想让他体会一下我的痛楚。
很早之前,我就调查过苏家。
苏贤明做事小心谨慎,面上还真就是一个正人君子的模样,但不妨碍苏家其他人没缝隙可钻。
我当然不舍得对付苏南,就选择了苏叙下手。
无意间我发现苏叙的性取向有问题,在他出国之际,安排了一个男人在他身边,那是我的律师,严煜。
起初我也只是想膈应一下苏家,可我没想到,苏叙和苏南一样蠢,但凡别人对他们好那么一丢丢,轻而易举就上钩了,压根不需要费什么心机,不愧是兄妹。
大概又过了一年左右,我情绪缓和了很多,那种可笑的报复,实在太幼稚,我也不再控制严煜,一切都随他们两个吧。其实我也看得出,严煜对苏叙有几分真心,否则这么长时间了,按理他早该回国了。
再者苏南离开我,过得也很好,更可笑的是,她还找了一个男朋友。得知这个消息,我把她以前留在老宅的一些东西全丢了,丢干净之后,我又硬着头皮又捡了回来,并收拾得整整齐齐锁在抽屉里。
有这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不得不说,苏南除了看我之外,其他时候眼光都极差。
那男人我觉得不行,首先身份就配不上苏南,只是池家的私生子,在家族里几乎没有地位可言。谁知道他接近苏南是不是有目的的?苏南脾气不好,任性又爱哭,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谁能这么容忍他?如果有,不是智障,那肯定就是另有所图。
而且苏南是我养出来的,她现在是长大了,到底有什么资格不经过我的允许找别的男人?
那一段时间,我就像个偷窥狂一样,有空就偷摸着跑去苏南的学校。
远远的看着,也不能做什么。
池上泉只要稍微靠得她近一点,我就想冲上去揍他一拳。
我挺佩服当时的自己,那么能忍。不管心里多难受,还是没有打扰过她半分,我还暗暗地嘲笑自己够大度。
归根究底,也是因为苏南脸上确确实实写着‘我很幸福’。
我这么贸贸然地出现,她又忘记我了,多半会认为我是个变态跟踪狂。
说来也可笑,我就这么跟着苏南,一跟就是五年。人一生能有几个五年,我这辈子大约都要耗在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身上了。
期间我也诅咒过他们早点分手,可苏南的性格我太了解,就是一个死心眼,看上的一切,无论如何都要握在手心里。
我私下也调查过池上泉,也没查到他有什么不良居心,毕竟他年纪也不大,可我怎么也没想过,他藏得这么深。
不能说他对苏南没感情,只是比起苏南,他更在乎名利。
都说家贼难防,因为我父亲的关系,我对许蜜也算还好,至少父亲将她送进老宅,我没说一个‘不’字。
我同情她就和同情街边的流浪狗一样,说白了,许蜜能那么惨,也是周家害的。
就算面上再心硬如磐石,良心我还是有点的,我也尽可能补偿许蜜了,在她进老宅的半年后,我替她还清了所有赌债,且把她的妹妹送出国,接受最好的教育。
许蜜在我面前,五年如一日的乖巧,一个屋檐下,我还没见过她生气,除了被我父亲……的那一晚,她也没再哭过一次。
大抵是我低估了人的占有欲,我也算养了许蜜五年,就是养条狗,也能摇尾巴了吧。
中间父亲回过一次国,几个月后,我就看见许蜜的小腹渐渐隆起。
她不说,我也没问,就算是父亲要求我和她订婚,我都没提及这件事。
并非我愿意妥协,只是如果我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苏南,是谁大约也无所谓了。
身处世家,外人看来我们是风光的,设则背地里肮脏不堪。
由着我不太关注许蜜这个人,她突然有一天晚上离开老宅,我也没在意。
我也没想过,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
她死得很突然,还是死于车祸。
那场车祸,竟和苏南有关。
去警察局认领尸体的时候,我气得脑袋几乎是一片空白。
苏南也够能耐,苏贤明不同意,她还敢和池上泉私奔,真是天真,她以为自己能躲到哪里?她还敢私奔?看来这些年胆子肥了不少,五年前,她怎么没说和我私奔?若她说出这句话,我兴许就和她走了。..
去停尸间前,我本想先把苏南接出来的,可她当着我的面,告诉警察,人是她撞死的。
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总之我没再停留一秒,转身就走了。
我果然讨厌愚蠢的女人。
没点自知之明,我先前以为她蠢,只是没长大,现在好歹二十二岁了,三观道德什么的也不要,为了她口中的爱情,她还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还是对别的男人!
既然这样,我何苦费尽心思保护她,我做了那么多,还抵不过她作死的程度。
我当然不会真的不管她,连着几夜,我几乎未眠,但在把她带走之前,我必须查清楚一些事。
我联系过池上泉,这小子不是一般能装。
当时我就差撬开他的嘴问清楚,苏南那么袒护他,他怎么就能让苏南一个人受苦受难的。
隔着一扇门,我威胁了池上泉很久,他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没关系,他承不承认,我都不会让他好过。
我的苏南,除了我,谁都不能伤害她。
放走池上泉,我刚折出咖啡厅,五年了,我再次看见苏贤明,他盯着我,看了很久,而后跪在了我身前。
我也想让他起来,但我的骄傲不允许我这么做。
他苦苦哀求我放过苏南,不等我开口问任何,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车祸的原因,两场车祸的原因,他均告诉了我。
全是因为我的父亲。
大约是我很难抉择吧,我不可能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并且我手头上没有任何证据。我父亲做事,向来滴水不露。
熬了一周,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亲自去监狱将苏南保释出来了,并背着她,默默地提供了许蜜的遗书。
这事我谁都没说,包括许桃,她一直以为我不知道许蜜是自杀的。我为什么不说?大抵是我心底不服气吧,我总以为,苏南背叛了我,我要折磨她。
可事实证明,折磨她的同时,伤得最深的还是自己,压根就是自己在找罪受。
苏南出狱那天,天空中乌云密布,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背对着她,算着她走出来的时间。更傻的是,我还在心底反复地想着,见到她的时候,我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心底几乎是难以自制的开心,我这会儿还以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只是我转头的那一瞬,看清了苏南眼底的失望,她怔了至少三秒,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谁?”
她这话,当真是给我迎头浇了盆冷水,一瞬间,我身子从脑袋冷到了脚趾。不是池上泉,她很失望?
我冷笑了一声,当即丢掉了手中的伞,拎小鸡一样把她推进了车中。
一路上,她都缩着脖子,尽量与我保持距离。
这女人的心究竟能有多狠,当初究竟是谁反复在我耳边说,爱我,要嫁给我?
一个转身,她忘记了所有,还防着我。
从她和别人谈恋爱开始,我始终都觉得,自己精心养大的花朵,好不容易含苞欲放了,毫无征兆地就被别人一盆端走了。
带她回了我的别墅,我把她推进了放置许蜜尸体的房间,当着许蜜尸体的面,对她做了五年前我就想做的事。
那一刻我大约也是疯了,面对她盛满恐惧的双眼,我的理智均离家出走了。
我就是想折磨她,告诉她,这些年我有多难熬。
我不承认我这么做很幼稚,我只想霸占她的一切。
接近她后,我才发现,她和池上泉什么都没做。
我们的第一次,就这么白白没有了。不仅仅是我,带给她的,也全是黑暗的回忆。
可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等我慢慢撑起身子,离开她,她定定地望着我,眼眸涣散得看不透心思,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将她囚禁在我身边,我用最极端的方式,试图让她想起过去的种种。
苏南不是挺能忍吗?三个月后,她就悄悄摸摸地爬上了天台。
下车后,我看着她在别墅的顶层冲着我挥手,三个月了,她第一次对我笑,还甜腻腻地唤着我的名字。
女佣告诉我,她想自杀,我当时只想笑。
想死可以,得死在我手下,这样也不辜负我疼了她这么久,我这人向来不做亏本生意。
兴许是我太偏激,这么多年,也学不会怎么去爱护一个人,我威逼利诱,让她继续留在我身边,甚至利用苏绍堂刺激她。
午夜时分,看着她委屈的小脸,我总是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了。她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她白天再怎么委屈求全,晚上还是会忍不住哭,眼泪滴在我的胸膛上,很烫。
可就算是互相伤害,我还是无法再放走她。
终于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娶她为妻。
在民政局门口,苏南的表情简直比吃了坨屎还难看,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我站在她身前,低声唤了她好几声,她均没有搭理我,满眼全是痛楚。
嫁给我,就这么不甘心?
起初我还能把她藏着,可纸还是包不住火。
我父亲一般不会给我打电话,如果打了,也不会关心我任何,只问我为什么还要与苏南继续在一起。
我懒得和他解释,毕竟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我。
至少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护住苏南。
“是吗?奕琛,既然做了选择,我希望你不会后悔。”
听着父亲的话,我的心隐隐一紧。
我默了很久,才冷声回。
“我做事,从来不后悔。”
他不断地给我施压,甚至让杨嫂在苏南的食物里下毒。我一直以为杨嫂对苏南挺不错,因为苏南的性格像极了她的儿子。但我没想过,她会将儿子的意外死亡怪到周家头上,我父亲的几句话,就让她失去了所有理智。
等我发觉的时候,苏南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是个死胎了。
我强忍着胸口传来的疼痛,亲手把她压向了手术台。她醒后哭闹了好几天,大抵是苏南的模样太可怜,杨嫂多多少少有些于心不忍了,只是现在不忍,已经晚了。她跪在我身前,求我原谅她,她也答应我,照顾好苏南之后,她会自首。
这种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如果一句对不起能解决一切,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痛苦了,什么都能原谅,谁又愿意活得那么累?其实当时我的人已经冲进医院了,杨嫂抬头看着我,告诉我。
“大少爷,我是老爷的眼线,你把我赶走,苏小姐更不会好过!没有我,还会有别人,您心里最清楚了,不是吗?”
“您别忘了,夫人是怎么死的,也别忘了,苏小姐是谁的女儿!”
我闭了闭眼,那一刻,我恨极了自己身上流着父亲的血。如果我不是他儿子,多好。
人人都以为我不在乎情感,可事实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珍惜得来不易的温暖。
有一天,杨嫂告诉了苏南一些我不愿意让她回忆起来的事,我还没能把她送进警察局,父亲就出现在了我身前。
长那么大,我第一次尝试着和他交谈。
“双手沾满鲜血,您真的就开心了?您这么做,母亲能回来吗?呵,如果您真的那么在意母亲,梁女士也不会踏进周家的大门,说到底,您只是为了自己,您不允许任何人违背您的意愿。”
说完这些话,父亲气得不轻,他单手捂着心脏,喘了很久的粗气,他罚我跪在侧厅,三十多年,他第一次动手责罚我。
可我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觉得心里一片清冷。
次日清晨,他又来了。
只是一夜,他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他垂眸望着我,用哀求的语气,说。
“奕琛,除了苏南,你找谁我都不会阻拦。只有她不可以,你说的没错,我放不下心里那道坎,我不能接受苏家的女儿。”
“当真要我们父子恩断义绝,你才满意?为了一个女人,你是不是连父亲都可以不要。”
“你知道,就算你脱离了周家,我依旧不会放过苏家每一个人,你现在放手,我还可以留点情面。到了我这个岁数,大约也没什么事做不出来了。”
我也逼自己放开苏南算了,这样我和她都不会痛苦。
可我真的做不到,我每次讥讽苏南想太多,但真正舍不得的人,是我。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我都想好这辈子承受孤独了,苏南却十分不适时地想起我们曾经的一切。
我才发现,其实苏南一点儿也没变。
连求我别放手时的语气,都和几年前如出一辙。
我从来没度过这么艰难的时期,甚至比苏南离开我的那五年更难熬。我总是徘徊不定,她于我而言,就像毒一般,我压根戒不掉。
纵使我收敛了这么多,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父亲还是动手了。
他还算顾忌我,不会当面令我难堪,对苏南,他到没做什么,他明白苏南有事,我一个人也不可能独活,要了苏南的命和直接杀了我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苏南在意的人,他一一除了。
他借刀杀人,用苏南做筹码,逼苏贤明和苏叙走向了绝路。也算是做了个干净漂亮,就算警方和法医调查一千一万次,他们也均死于意外。
看着苏南一次次在我面前哭得伤心欲绝,我狠下心与父亲摊牌,爱情和亲情,我根本不可能兼顾,夹在中间,我步步维艰。
那天我们一起去了母亲的坟前。
我交出了周氏集团所有的股份,我掷地有声地告诉他。
“我会带苏南走——”
父亲仅仅点了点头,在母亲的坟前放上了一束花后,他缓缓挺直了背脊,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把抢。
抵在我的眉心。
“你当然可以没我这个父亲。”
我从来不信,父亲会扣下扳机,我亦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只是子弹出膛前,他将枪口迅速地转向了自己。
鲜血溅了我一脸,同样也溅在了母亲的遗相上。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去抢他手上的枪,拉扯中,子弹也穿过了我的肩头。
看着父亲倒在我面前,我红了眼眶。
他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我和苏南分开。
用他的命。
威胁我。
…………
“周哥,还在发呆?你再不出发,大约赶不上飞机了。”
一道男声将我扯回了现实,回忆打断,我望着镜中的自己,慢条斯理地系正了领带。
从我被林哲远救出老宅,已经足足三年了,我摸了摸前不久才能站立的腿,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消失那么久,你也忍心。”
我转身看着林哲远,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总不至于半死不活地出现在苏南面前,她太娇气,万一哭得太伤心,照顾不好我儿子,怎么办?”
“你满脑子都是她,也活该被她吃得那么死,当初把你拖出来的时候,你憋着一口气让我把你藏好。你知不知道我在心里琢磨多久才明白你的意思。好在我家向月聪明,怕你中途真这么走了,苏南再受一次打击。回去后,记得告诉苏南,交了这个朋友,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抱怨完,林哲远轻啧了一声,“你那么长一段时间连眼皮子都不睁一下,我差点也把你丢出去埋了。”
我笑了笑,就出发了。
可能是真的太想苏南,我甚至忘了和林哲远说句感谢的话,因为这个,这小子之后还埋汰了我很久。
除了一张身份证和机票,我什么都没带,坐了飞往h市最早的班机。
*
我回来后,苏南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呆呆傻傻的,连儿子叫她,她都听不见,双眼紧紧地盯着我,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就连我上洗手间,她都要跟着。有的时候我半夜醒来,都能看见她睁着眼睛看着我,还是那种眼珠子都不曾动一下地看着,起初我还会被她吓到,后来我渐渐也习惯了。
因为她这副模样,周默还哭着说我抢走了他的妈妈。
周默的性格肯定是像苏南,脾气大,一个男孩子,经常还会哭鼻子,我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好好教育他一下。但由着我现在得讨好他,怕他不认我这个爹,所以太重的话我也不敢说。
我挺无奈的,拉着苏南的手,好声好气地劝苏南多关心一下周默。
说话期间,周默气嘟嘟地叉着腰站在一旁。
苏南压根不搭理我,对着贴上来撒娇的周默,也是随口敷衍几句,就这么眼巴巴地盯着我。
我颇为无奈地捏了捏她的手背,玩笑道。
“苏南,你这样是有意挑拨我和默默之间的父子关系吗?”
话音落下,苏南吸了吸鼻子,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她勒着我的脖子,抱得我都快无法呼吸了。
“我好怕你还会走,我也怕我是在做梦……”
“周奕琛,你告诉我,你是真的在我面前了,不是我的幻觉,对不对?”
我耐心地说了几遍,我不会再离开她,我会一直一直陪她到白头。我大概用尽毕生功力说出这些甜言蜜语了,还是当着自己儿子的面,怪难为情的。
可她还是有点听不进去,哭得停不下来,最后我没办法,叹了口气,狠着心把还在闹腾的周默抱了出去,锁上房门,我尽量无视周默的声音,为了哄老婆,只能委屈儿子了。
我边解着衬衫的扣子,边笑着说。
“苏南,你过来,我保证让你清清楚楚地明白,我是个大活人。”
最后,她算是清醒了,捂着腰求饶,我才勉强放过了她。
我将她搂在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柔声道。
“苏南,谢谢你愿意等我,谢谢你爱了我这么多年。”
我们气氛正浓,还没能腻歪多久,不知是谁给了周默这个房间的备份钥匙,他怒气冲冲地跑进来,就膈在了我和苏南之间,我们均是吓得脸色一白,用被子捂紧了身子。
周默哼哼了几声,说。
“爸爸你在跟妈咪玩什么!我也要一起!”
抬头,我在门口看见了梁毓言扬起的嘴角和那一双得逞般眯成一道月牙形的桃花眼。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