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爷，鹤爷。”云纹鹿忽然脱离妖群冲着鹤飞喊道，“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要带我走啊，我不想死。”他又回头对雁妖道，“雁兄弟，你说是吧，每次都是你安排我做的，你叫我给鹤爷打听元穴里的情况，还有，你还叫我射死了送信的翠玉鸟、大鸠，还要杀先生，你可以证明，你可以证明的，我都是帮鹤爷做的……”

    云纹鹿的声音都在颤抖，可以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怕死。

    鹤飞嘴角直抽搐，这还不用别人问呢，就把自己老底全揭出来了。

    这时群妖中飞出一道身影，直扑云纹鹿，口中还叫着：“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杀了我大哥。”正是斑鸠。

    向阳恍然大悟，难怪鹤飞当时叫自己送了个没营养的口信，原来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只是一时半会的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二妖扭打成一团，云纹鹿全无斗志，只是不停求饶，面对愤怒的斑鸠，很快便被喙出几个血洞。

    忽然群妖中又是一道身影窜出，“砰”的一声便将云纹鹿的头砸得血肉模糊。

    虎妖收回沾血的拳头，道：“斑鸠兄弟，是我们南峰兽族对不住你，我已杀了他为你大哥报……”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兽族羽族的？”雕鹏沉声喝道，“留着点力气多杀几个人族才是正经。”

    雁妖听云纹鹿抖出旧事便悄悄飞向南面，这一年他已完全疏离了鹤飞，但如今形势突变，想活下去只能再跟他一条道走到黑了。他不敢冒然靠近人族修士，停在溪流上空喊道：“鹤爷，我跟随你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功，鹤爷救我！”

    鹤飞瞧了瞧手持元弩长剑，严阵以待的众人，小心翼翼地对孙明武道：“孙将军，您看是不是让他过来？”

    孙明武笑而不语，颇有戏谑之意，只一心望着对面如看猴戏一般。

    北峰众妖原以为这些人族是来剿灭自己的，待见得鹤爷早已暗中投靠了他们，心思又活络起来，更有不少暗自窃喜，投靠人族宗门虽然少了几分自由，但比送命不知要强上多少？

    有雁妖带头，北峰羽族纷纷随他身后大喊鹤爷救命，眨眼之间只剩斑鸠与彩燕留在原地。甚至有不少兽族也跑到溪边，表示愿意投效鹤飞。

    向阳见彩燕也是几次三番欲走，犹豫了半晌才留下，他暗暗摇头，在活命面前，情谊显得是那么可笑，鹳姐待她跟亲妹妹一般无异，刚刚才死在鹤飞手里，尸骨未寒，她竟也想着求他活命，反倒是平时无甚出彩的斑鸠在杀兄之仇面前，比她要坚定的多。

    也好，随他们去吧，也算是保全了大多数兄弟的性命。

    忽而，一股疑虑又自脑中生起，这么大的阵仗，千人围住双豹峰，一照面就射杀逃命者，只是来接受投靠的？瞥眼见雕鹏也一脸疑惑地向他瞧来，心中明了，大哥外粗内细，恐怕也想到了这一点。

    忽然，又听“砰”的一声响，虎妖踹翻一个彩甲兽，怒道：“豹爷刚死在人族之手，都是因为鹤飞勾结人族，你们不思为豹爷报仇，反要去求他活命？先生教我们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你们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一个声音满怀委屈：“虎哥，我又没走，关我什么事？”正是青毛犬。

    南定分院修士忍不住一阵哄笑。

    双豹峰众妖性命交关，哪能笑得出来？

    “虎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并非杀他人之身全自己之义，不要再阻止兄弟们了。”向阳走到虎妖面前，旋即转身对北峰三十几个仍留下的妖族道，“你们想活命无可厚非，命运本就应有自己掌握，谁也无权要求你们慷慨赴死，只是往后莫学鹤飞，行陷害妖族同胞之事。”

    他说到后面这几句声调提高了一倍不止，明显也是说给欲随鹤飞活命的众妖听的。

    说罢，便与雕鹏并排站在一起。

    鹤飞又小心地道：“孙将军，以后小妖代分院掌管双豹峰，手下也要些人手，您看是不是让小妖手下羽族过来，只将老乌龟与雕鹏杀死就好了，这些兽族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南定分院众弟子闻言心头暗啐，都这时候了还在做山大王的美梦。

    “做梦。”

    “白痴。”……

    绛朱仙果的事他们不知，双豺峰众妖只留鹤飞一个却早得大师兄传喻，生擒小乌鸦是后来才加上的。

    鹤飞说完便静候孙明武决定，神态愈加恭敬。

    孙明武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双豹峰由分院接管，我带你回去当只灵禽，你可愿意？”

    灵禽灵兽貌似跟灵宠差不多，但地位比之还不如，灵宠还有主人，只须讨主人欢心即可，灵禽灵兽的主人却是整个宗门，有职事的弟子都能使唤，说白了就是奴隶。

    鹤飞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道：“这……孙将军，这……这怎么回事……八哥，八哥兄弟，你……不是说好双豹峰还由我管么……”

    前面的内院弟子横移一步，露出八哥身影，他也有几分尴尬：“鹤爷，这个……这个……”

    “哼！”孙明武冷下脸，“怎么，你不愿意？”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鹤飞善隐忍，先前孙明武欲将他性命换雕鹏，他也不过片刻即压下怒意，转瞬之间他就低眉顺眼应道：“是，是，小妖愿意。”

    形势逼人，先不说眼前这个仙将抬手间就能让自己灰飞烟灭，数十位内院仙士随便挑出一个都能轻易灭杀自己。

    孙明武目光已越过众妖，停在龟老身上，问道：“调息好了么？”

    是的，龟老自朱鹳死后便一直在恢复伤势，此时他跃至雕鹏身旁传音说了句什么，又向前一步答道：“大概恢复了七八分。为什么？”

    他没说什么为什么，但孙明武自然懂得他的意思，笑道：“不可说。”

    “我自思双豹峰并无你南定分院能瞧得上眼的东西，摆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有什么老头子不知道的宝贝？”龟老道。

    “我观你道法，不似寻常妖士，本将乃南定分院祖师阁副阁主孙明武，你是谁？”孙明武叉开话题道，说多了，并非怕这龟妖想到什么，反正他难逃一死，若让本院弟子知道绛珠仙果之事才是大麻烦，对待他们总不能跟妖族一样吧，人多嘴杂，下封口令又有何用？

    “在下龟南定。”龟老傲然道。

    “龟南定？”孙明武轻轻念了一遍，又扭头问众弟子道，“你们听过这名字吗？”

    众弟子也是一脸茫然。

    刘俊却是心头一动，掏出一块玉碟，灵识飞快查探了一下，露出一股恍然大悟之色，掠至孙明武跟前，道：“师叔，弟子老家在交州，去年回去省亲，见天海阁二十年前这个布告与我们南定有关，倒是刻录了一份，您看看。”

    孙明武灵识一扫，笑道：“原来是龟将军，难怪天罡剑阵也奈何不了他，你给大家念念。”

    “是。”刘俊一字不漏的将整篇布告念出，“通缉布告：妖将龟南定，南海龙王麾下千秋岛统领，以奸计诱杀天海阁张仙帅之子张冠，协从者尽已伏诛，首恶龟南定仍在逃，此妖疑似出身定州南定山脉，凡我人族同道，有斩杀此獠者酬金精五百两，生擒者酬千两。此告。天海阁刑堂、南海水晶宫刑堂。天平皇朝六百四十一万三千七百六十三年。”

    “哈哈哈哈……什么叫以奸计诱杀？现在怎么说还不是由你们人族说了算？他张冠仗着他老子，想霸占我副统领鲛将军的女儿，三番五次骚扰，最后更是闯入我千秋岛欲对我那侄女施暴，难道我就该眼睁睁的让他得逞，难道就不该杀？”

    南定分院众弟子听他颇为激愤，已是信了七分，分院里的那些二世祖是什么德行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一些女弟子红着脸暗暗呸了一口，却有几个男弟子看了看身边的同门，露出大家都懂得眼神。还是鸟兽之身的女妖他们自然不会有兴趣，但渡过天劫之后，外形上已向人类靠拢，生理特征更与人族无异，所差别的仅是身体内部血脉经络，一些化形化的好的更别有一番风味。

    鲛人无疑是天地宠儿，无论渡没渡天劫皆男俊女美，女鲛便是人族所说的美人鱼。也正因为他们长得太美，反而成了悲剧之源，猥琐的男修抓捕女鲛为玩物，甚至还有女修捉男鲛为面首。数百万年来昔日庞大的海鲛一族，如今已成了稀有物种。

    一切美好的东西，没有强权保护，只能沦为其他强者追逐的目标。

    “呵呵，倒是有趣，水晶宫竟跟天海阁联合通缉你，早就听说南海龙王怯……那个，呵呵，看来却是真的。”

    龟老无奈道：“也不怕你笑话，龙王确实怯弱，不但不敢为手下妖族撑腰，反要我们向天海阁自首，哈哈，老头子能活下来也是兄弟们拼死换来的。”

    “这么说你这些年一直躲在此处疗伤？”

    “正是，伤太重，掉了个境界，到现在也没能复原。”龟老倒是坦诚，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自己不说对方也能看的出来。

    孙明武揶揄道：“天海阁也忒小气了点，斩杀一个妖将才出五百金精。”

    “呵呵，估计以为当时我快死了吧。”

    “我南定分院碧波池还缺一守池灵龟，如何？”

    “我曾遨游南海，你那池子太小了。”龟老摇头道。

    “如此……”孙明武沉吟了一下，道，“我记得那女妖曾说过，倚仗人多不算英雄，而单打独斗我这些弟子又非你对手，如今我便给你个机会，与我堂堂正正一战吧。”

    他这么说已近乎无耻，一个仙将与妖士之间也能算堂堂正正？但先前龟老与雕鹏表现太过抢眼，已经影响到了分院形象，只有自己三两式内斩除此妖才能挽回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