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
蜜意经 作者:不详
第23部分
九幽井
想像中的土之试境,或是黄土无垠,或是泥尘漫漫,或是高山连绵,或是草鸀鹰飞,不论是荒凉沧桑还是繁荣昌盛,都应有大地之母的气息,沉稳,厚重,包容万物。
然而……
白墙黛瓦鸀芭蕉,小桥流水红锦鲤,清风池馆济仙亭,洞天一碧静中观。
花明观傻了眼,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苏州。
他大步奔去,急切想要印证。
十丈之距,真实与虚幻交错,天旋地转,水枯楼塌,大片大片的黄沙渀佛海浪巨潮一般,席卷而来!
死亡无限接近。
他想逃离,却发现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令人窒息的绝望。而下一瞬间,白绫缠腰,凌空飞起,只见得黄沙汹涌,轰然淹没了他前一秒所立之地。什么假山巧亭,什么林木流溪,什么曲院回廊,不过是灰飞烟灭一场空。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颜初静一甩镇魂绫,毫不客气地把花明观扔到地上。
鉴于花明观以前某些无良行为,她可不敢贸然收下他当徒弟,免得自损名节。但说她一点都不为所动,那是假的。亲情无价,他有此孝心,可见心眼还没坏透,若真能痛改前非,她也不会舍不得一枚金蒂佛香。
原想他一肚子坏水,机灵过人,暂且带在身边也碍不了啥事,岂料他定力如此差劲,竟被区区幻象所迷,险些连小命都丢了。
颜初静既不责备也不罗嗦,只那么轻轻一句话就让花明观面红自惭。
他灰溜溜地爬起来,拍了拍衣上尘土,暗自嘀咕:这美景就跟美女一样,都是祸水啊祸水,要不得……
颜初静可没读心术,否则听到他这话,说不定一脚踹去,直接把他就地埋了,反正这里别的不多,沙土有的是。
刚进土之试境就闹了这么一出,花明观再不敢轻举妄动,乖乖地跟在颜初静身后。
褪去虚幻的表象,前方只余下一丘黄沙。
夕阳如醉,染红沙丘,寂寂暮风拂过无尽荒芜,远远地,隐约有人声传来:“师兄,快来看,这口井似乎是真的!”
颜初静心头一动。
莫非有人与她任务相同,都是一勺井底血?
飞剑出鞘,化寸为丈,光华莹莹。她身形一闪,飘立于剑尖,回首低眸,对花明观说道:“上来。”
白衣如雪,翩跹风中,冰肌玉质,清逸不似人间色。
一时间,花明观如中定身术,呆呆地仰望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瞳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一种惊艳痴迷的光彩。
穿越之前,颜初静一度游戏欢场,流连酒色,安能不懂他这种眼神。
有时,男子的爱慕是女子美丽的养料。
但她心里明白,这是修炼蜜意经到了某种境界的象征。魅色天成,举手投足,牵引人心。一路过来,她已刻意收敛,只是距离在木之试境中进阶不过六七天的工夫,期间无暇宁心静气下来稳固境界,这才导致魅象间或隐现。
也不能怪他经不起诱惑罢,颜初静无奈地笑了笑:“呆子,再不上来,我可走了。”
这一声呆子可比之前连名带姓来得亲切多了,花明观回过神来,意会意会,眉开眼笑,捏捏鼻子,掩饰尴尬,而后脚下发力,一跃而上,站在剑尾,盯着她的背影,默默念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飞过百里沙丘,但见一马平川,星星点点的猩红野草扎g于这片黄土中,随风摇曳,散发着似辣非辣的奇异气味。
有一口井孤零零地筑在平川的西南边缘,青石砌就,井口高及人膝,宽不过两臂。
十来个炼气期的修士围在井边,议论纷纷。
从中发现一个眉目j致的少年道士,颜初静在半空中顿了顿,驱剑上前,徐徐降落在他身前三丈之远。
少年道士上前几步,朝她稽首。
其他修士神念一扫,感应到她身上不低于金丹期的灵压,顿时面色大变,急忙退到一边,躬身行礼。
飞剑回鞘,隐没袖口,颜初静对那少年道士浅浅一笑,然后径自走到井边。
石井中无水,一片漆黑,夕阳的余晖无力照及井底。她探出一丝神念,不料延伸至百丈深的时候竟被猛地反弹回来。
思忖半晌,她转头问那少年道士:“你们可知井里有些什么?”
“还不晓得。”少年道士走过来,摊开手心,露出一个形如八爪鱼的法器,“晚辈方才以此物探查井底,结果到了半途却变成如此。”
颜初静定睛一看,只见那法器乌红黯淡,灵气尽失,几条触角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纹,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跟在她后面的花明观忽然出声:“好像是y尸的血。”
“你怎么知道?”她略感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花明观皱起眉头,满脸厌恶痛恨之色:“以前被人逼着闻了好长时间,就这气味,想忘也忘不掉,难受死了。”
想起他曾经说过被玄通教的余孽抓去试药,生吞活肝什么的,颜初静心中一寒,看向他的眼神不禁又多了几分同情。
倘若他话里不掺假,后来误入歧途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正想着,忽闻一阵咕噜咕噜的奇怪声自井底响起,她转身俯视井内,欲探究竟。
少年道士站在旁边,耐不住好奇,也伸头望去。
突然,井底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团鲜红欲滴的血光渀佛撞破了千年桎梏的血灵,张牙舞爪地冲出井口!
花明观看得真切,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抓住颜初静的手臂,想拉她往后避开这团血光,却不想反倒搭上了自己,血光扑面之际,意识霎时陷入混沌深渊……
灰的天,黑的地,花明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浑身发软,铺天盖地的血腥味熏得他直想吐。
这时,一只洁白无瑕的柔荑伸过来,两指间拈着一枚水鸀色的药丸,轻轻放到他唇上:“吃了它。”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想也不想就张了口。灵丹入喉,随即化成一股股热流,循脉而行,药力贯通周身,驱散不适。
他定了定神,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于是坐起身来,四下张望,发现四周y森森的,前方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河水血红,充满戾气,鱼虾不兴,鸟虫不至。“这是哪里啊,怎么弄得像地府一样?”
颜初静站在一边,不急不缓地说道:“也许真的是冥界。”
“什么?”花明观一时没听清楚。
她指着那条不知何来,也不知何去的血河:“六道轮回,那边有六道桥梁,正是金银玉石木竹六桥。”
花明观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拉长了脖子也只看见滚滚血浪奔流去,再无其他:“是不是天道,修罗道,人间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你说的这六道,只是佛家的理论。”说罢,颜初静不再往下解释,想了想,打开如意荷包,从中取出一块刻印着青山长剑的白玉牌,输入真元,然后对着濛濛发光的传讯玉牌说了几句话。
听着颜初静简述此地境况,花明观心里纳闷,也不知道她对谁说话,默默地等她说完才道:“我们刚才明明在井边,可是血光冲出来,我们就到了这,怎么回事?”
井名九幽,勾连幽冥。
她这么一说,花明观恍然大悟,毛骨悚然。
不久,有一个人驾着把半丈长的晶白飞剑,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这边飞来。
如愿花
传说冥界原本是一片无边血海,天地戾气尽聚于此,能吸引死后的人族魂魄。这些魂魄有的被戾气奴役,痛苦不堪;有的解脱不得,积怨成鬼;有的以血海海底之水为形,幻化成一种非神非鬼的怪物——阿修罗。
阿修罗族凶猛好斗,在血海中兴风作浪,危及人族。
十二祖巫之一的后土感悟天道,身化轮回,幽冥地狱始出,使天地间的生灵死去后,魂魄有所依托。
上古年间,仙妖大战,两败俱伤。之后,人族大兴,佛教昌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人越来越多。为了抑制佛界拓域,浮生父神将生死簿与勾魂笔这套功德圣器交给神王迦坔,并册封他为冥帝。
冥帝迦坔取太y云母,在冥界上空建起十九座y神殿,其麾下十九位冥王各据一殿,统领十万y兵,持掌一方y狱。
后来,沉玉母神涅槃,浮生父神失踪,六界动荡。
仙帝淮般式卿暗中设计令众神误会冥帝迦坔背叛父神,有意染指神界。
众神怒,讨伐冥界。
迦坔不愿辜负父神所托,以死明志,陨落。
众神退,冥王姬真接掌帝位。
冥界的天空大多数时候都是灰蒙蒙的,无所谓黑夜白昼。
漂浮于y云中的y神殿如同十九颗白色星辰,既不辉煌也不黯淡。
走在黄泉路上的鬼魂一般发现不了空中的秘密。只有下雨时,在忘川河里煎熬了千百年的孤魂野鬼或又机会望见一二。
这天,姬真接到手下密报,说是主掌西南方的九冥王青矶私启九幽井,放三人入冥,并采三千如愿花,铺洒忘川河。
青矶是十九位冥王之中唯一一个女子,礀容清雅,为人坦直,素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姬真来到九冥王殿时,她正坐在万象图前,单手捂心,一头白发如水蜿蜒满地。
“陛下莫要阻我。”青矶道。
姬真皱起剑眉:“你要见他,我可不拦。但其余二者不该来。何况,如愿花生幻象,你采来有何用?”
“我儿虽是天龙命格,却有夭折之相。”鬼体之身如何有泪,青矶轻阖双眸,面色含哀,“当年他被冉长空抱走,我至死未能见他一面。生前不能尽养育之责,死后,呵,哪怕是魂飞魄散,我也要为他争得那齐天之笀。”
“你可怨我召你归冥?”姬真问。
青矶摇摇头,眉目间的哀色更浓几分:“这是我的宿命,参不透,怪不得他人。”
“……”
她继续道:“不知嬗司娘娘还能撑得了多久?万年之劫将至,我只想帮他成就圣体,安然渡过此难。”
万象图乃先天灵宝,浮生父神所赐,十九位冥王各掌一小幅,可用它随时观看各自领域内发生的一切。
图中。
颜初静舀着昔日水鉴相赠的传讯玉牌,问那个眉目j致的少年道士,还记得胭脂谷么。
少年道士满脸惊喜:“你是媊杳?!”
颜初静点头承认。
水鉴笑道:“你真厉害,才两年时间就超过了我大师兄。”
花明观指着血河上的木舟:“有船来了!”
……
看着三人上了木舟,姬真沉声道:“魑离帝君是何等人物,即便多了一人,你以为就能瞒得过他么?”
青矶起身跪拜:“只求陛下为我挡上一挡。”
“帝君之怒,不是你我能承受得住的。”姬真苦笑一声,“九百年前,我尚可接他一刀,如今却不好说了。”
青矶动容:“难道他已晋神位了么?!”
姬真叹息,目光片刻不离万象图:“他既是嬗司娘娘亲封的帝君,有无神位,有何差别?怕是连神王也要让他三分罢。倘若迦坔在世,或许还可借父神之名镇他几分,可惜……”
青矶想起一事:“陛下,那秦可久究竟是不是迦坔转世?”
“也许是,也许不是。”
“……”
木舟形似江南水乡特有的乌篷船,船头上雕刻着金鹢,鹢嘴衔珠。莹莹漫漫的翠色珠光将整只木舟笼罩起来,隔绝了血河上翻滚不止的?p≈ap;gt; 瘸羝丁c嫫げ园椎睦萧构诤笊遥越捧罱埃盎魉轮u轮ǎ用嫒次蘩嘶て稹?p≈ap;gt;
清香幽幽,若有若无。
水鉴下意识地靠近颜初静几步,鼻间萦绕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感觉缠绕心间的烦躁不安减去几分。
胭脂谷底相识,别后音讯渺。他一直记得这个善待苍生,清艳澹然的女子。后来特意拐道去了胭脂谷两次,皆未遇见她,甚感遗憾。思及在水之试境中,她近在眼前,自己也有熟悉之感,却还是错过,水鉴有些不明,但更多是欣喜,因为方才她主动找自己说话了呢……
坐在乌篷里调息的花明观撇撇嘴角,有点不爽这个小白脸道士老盯着她看。
只不过实力相差太大,这点闷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如果拜师成功,嘿嘿,他就能以徒弟的身份过滤一下这种虎视眈眈的家伙了。女人嘛,见色忘友,更何况是徒弟?
花明观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护那些将来属于自己的福利。
他是理直气壮的。
前行不及两刻钟,木舟掉头拐入一条水势平缓的支流。
河面逐渐变窄,河水也不似先前那般血红,多了种乌黑,变成压抑的殷红,犹如人类中毒而亡,死去多时的血水。
岸边零零星星地开着些青蓝色花蕊的白瓣小花,在这片y森血腥的背景的衬托下,显露出一种与世无争的纯洁。
如此诡异的美丽引起了颜初静的注意。
记得在云思岛的藏经楼里见过这么一段记载——
忘川河,彼忘岸边有细花,枝叶黑,瓣白,蕊青,花香清淡,具宁魂聚魄之效。另有一异种,花瓣粉红,香气甜美,可令鬼魂暂忘生前是非,忆得平生美好,故谓之如愿花。
神识之下,未见幻象,此地当真是幽冥地狱?据说忘川河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但为何他们一路过来却不曾见着?
颜初静暗自惊疑,面上依然是若无其事的淡然。
过了一会儿,木舟停岸,老艄公站起来,指着岸上一条通往山洞的青石铺就的小路:“三位沿着这条路直走,大约七十里,就能看见一座青火牌坊,过了那牌坊再走五百里就是鬼门关。老朽只能送到这里了,三位慢走。”
水鉴稽首道:“多谢老人家。”
三人上岸。
离开了金鹢翠珠的光罩,那股夹杂着尸臭的血腥味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扑鼻而来,再次熏得花明观头晕欲呕。
颜初静有真元护体,自无不适,见他如此难受,便又给了他一枚雪薇丹。
花明观服下,顿觉清爽。
水鉴在旁瞥见那枚丹药通体圆润,表隐丹纹,品质不凡,心里觉得她很大方。他自己也有这类清心解毒的丹药,旬日来吃了些,眼下虽余不少,但后面还有四个试境未过,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实在不敢轻易赠人。
他心眼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媊杳,你有很多丹药么?”
先前水鉴还想照规矩叫她前辈,颜初静却说前辈前辈的都把她叫老了,结果只好直呼道号。至于花明观,更是懊恼不已,可是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既自然又亲切的称呼来叫她。
颜初静也明白水鉴别无他意,便诚言:“准备了许多,大抵够用吧。”
“若是不足,我这还有些。”
谢过他的好意,颜初静想了想,神识传音:“听说鬼门关有魂兽守卫,我们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此,有违常理,只怕未必能顺利出去。而且这里y气太重,若起纷争,对我们很不利,最好还是先吃点强血壮阳的药,以防万一。对了,你身上有没有克制y魂的法器?”
水鉴只有筑基期的修为,颜初静也不指望他有灵器法宝之类,只盼着等会如果和y兵鬼将打斗起来,他能自保就行。
“没,不过我有数十张雷符,最是驱鬼破邪的。”
水鉴眨眨眼,清澈的眼神宛如两泓清泉,红润的薄唇微微弯起,说不出的j致灵动,看得颜初静手痒痒,恨不得捏他几下。
“那就好。”她心里稍安,目视艄公起桨,木舟随流远去,这才带头踏上那青石小路。
水鉴祭着飞剑,走在最后。
花明观走在两人之间,貌似安全,却也不敢放松戒备。
那山洞约莫有两人高,宽不及五丈,里面潮湿y暗,笔直深长,一眼望不见尽头,明明腥风阵阵,却无蛛虫蛇蚣,只有脚下一块块四四方方的青石散发着蒙蒙荧光,默默指引前路。
考虑到试炼的时限,颜初静让花明观贴上千里符,而后三人疾速穿行。
七十里路不过是一盏茶工夫。
出了山洞。
远处,一座盘旋着青色火焰的晶石牌坊矗立于山峡之间,犹如一个顶天立地的晶甲巨人。正楼高耸入云,其下字牌刻印着三个大字,银光熠熠,字体古朴得让颜初静怎么看都看不明白是何意思,唯叹一声壮观。
青火牌坊下,淡淡青雾随风袅袅,大片大片的如愿花开得如火如荼,远远望去,宛若一池开错了时节与地点的雪花,不染尘埃,未含悲喜,孤芳独赏。
走近了,偶见花丛中,几朵粉红,晶莹柔嫩,怀春少女般的甜美。
如愿如愿,是否真的可以如愿?
神差鬼错般,水鉴俯下腰,轻抚花瓣。颜初静阻之不及,只好上前拉起他。花香如,沾满如蜜甜美,不动声色地将两人诱入一场万劫不复的盛宴之中……
初吻呢
如愿花的香气很甜,很暖,宛如没有重量的水,悄悄然,浸润心房,让人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一些美好的往事。
记忆的碎片被一只无形的手抽出,重新播放。
影像清晰,声色俱全。
而她是唯一的观众。
古老的大宅,朴素的小院落,天井里的栀子树开花了,雪白的花朵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引来蜜蜂嗡嗡。
树下铺着一张大草席,一个女娃娃坐在席子上,安安静静地堆积木。
阳光从枝叶间漏下细碎的灿烂。
乌柔柔的头发,白嫩嫩的皮肤,水盈盈的凤眼,挺俏俏的鼻子,红润润的樱唇,还有粉嫩纤细的手脚,年仅四岁的小初静已然是个小美人坯子,加上爱干净,喜幽宁的好x子,一直深受颜家上下老少的喜爱。
隔壁院落,几个五六岁的调皮蛋爬上高大的白梓树,舀着弹弓往这边s菠儿果。这种果的果r有点像炒熟的栗子,味道极好,但是果壳很坚硬,落地不烂,打在人身上也会有淡淡的淤青。小初静被砸中手臂,疼得眼泪直流,却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哇哇大哭,只是抽鼻子呜咽。
二哥原本被爷爷罚在房里背书,听到声响,立即跑出来。
调皮蛋们一见到他就像老鼠遇上猫似地,吓得赶紧爬下树,一哄而散。
暴力因子太旺盛的二哥在墙壁上蹬蹬蹬几下,呼地一声跳到隔壁去,抡起拳头就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
时值夏日午后,大人们都上班去了,只有几个退休的老人呆在后院鸀荫处下棋。几个调皮蛋都是小初静的堂亲,被她二哥很y险地教训了一顿,表面一点伤也没有,就是内里疼得紧。他们平日打闹惯了,佣人们也不怎么在意,更不会舀这点小事去烦那些老人家。
下了钢琴培训课的大哥在路边的蛋糕店里买了一盒刚出炉的蛋卷酥。
蛋卷酥含有浓浓的n香味,又薄又脆,非常可口。
小初静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收了泪的眼睛有点儿红肿,让两个哥哥看着就心疼。
大哥虽然只有九岁,行事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比弟弟稳重多了。不仅翻出白白香香的药膏重新给妹妹搽上,还叫弟弟把那几个调皮蛋带过来。洗净的菠儿果放在水果盘里,大家围着一张桌子,一起动手敲开果壳。
机灵的五堂哥把弄出来的果仁放到小初静面前的花瓷碟子里:“小静,哥不是故意,你别哭了哦。”
其他几个也有样学样,贡献出自己的劳动果实。
小初静看着碟子里堆积成小小山坡的果仁,觉得很划算,于是点点小脑袋,不再委屈了。
晚上,大哥搂着妹妹,讲故事,哄她睡觉。
大哥很喜欢讲《三国演义》里的故事,说到周郎妙计安天下,停顿一下,强调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
二哥在旁拍大腿说就是这理啊。
小初静一副似懂非懂的可爱模样,直至眼皮子受不住困,闭起来的时候,才嘟囔了一句:“蛋酥酥……还要……”
七岁生日。
二哥送给她一件水钢丝编织的复古公主裙。裙子的手感柔滑清凉,穿在身上,可以挡住舰弹的攻击。既安全又美观,她喜欢得很,结果被二哥拐去了一个脸颊吻。
切蛋糕的时候,大哥坐在钢琴前,十指如j灵起舞,温柔欢悦的音符好似被他赋予了灵魂,带出键盘,在空气中飞旋,回荡。
这是他为妹妹庆生而亲自谱写的曲子。
曲名——
《有生之幸》。
头发长及腰下的那年,是十二岁,她和大哥二哥就读同一间学校。
十七岁的大哥神清骨秀,每逢情人节,收情信收到手软,鲜花多得可以开店。
某天,他旧话重提:“小静,你已经长大了,该自己睡了。”
初静抬头看他,眸中水光潋滟,还未语,已动人心弦:“真的么?那我今晚可以和同学去游园玩么?”
“女同学还是男同学?”
“男同学。”
大哥一口否决:“不可以。”
“可是……”初静轻轻地咬了咬下唇,“你刚才说我已经长大了。”
大哥沉默。
夜里,继续同床异枕。
十六岁,青涩纯洁的花季。
初静第一次喝醉,在二哥开的彼岸酒吧里。
无月的夜,星光疏远,天色深沉。回到学校附近的公寓,素来温文尔雅的大哥冲她发了火,也是第一次。
她的泪水悬而未落,在明亮的灯光下闪动着剔透的哀伤:“大哥讨厌我?”
从小到大,她哭的次数曲指可数。
大哥气势陡降,渀佛一身火气皆被她的眼泪扑灭。
“胡说,大哥怎么会讨厌你。”他叹了口气,上前顺了顺她脸颊边稍显凌乱的湿发。
透过泪光,她定定地看着大哥的眼睛,依稀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像一个害怕被遗弃的孩子,彷徨无措,不知去路在何处。
“那大哥还喜欢我么?”
“当然。”
“最喜欢么?”
大哥微笑,笑容温柔:“唔,最喜欢了。”
可知,有一种温柔,在给予安慰的同时也会伤人?
当一份感情注定了不容于世,那么,需要多少勇气才能够做到义无返顾?她自问多次,你敢赌么,敢么?
起初不知是错,知道错的时候已扎g太深。
大哥,我爱你。
一直一直不敢说爱你。
发生过的,过去的,就是历史。
在这段历史里,她借着酒意,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掂起脚尖,把初吻献给他。
他的唇很柔软。
他鼻间的呼吸带着茶叶的味道,清清淡淡的香。
他的眼中只有震惊。
他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跑出公寓,余下一室寂寂。她的腰撞上茶几的角,尖锐的疼,却不及心头的痛。
疼痛从心脏蔓延到指尖,颤抖,无力起身。
她又问自己,你后悔了么?
其实答案并不重要。
不能爱。
假装是一时糊涂,假装自己是懵懂贪玩的少女,假装一切如旧。然后在某个灯红酒鸀的夜,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结束了某种纯洁。
她对自己说,小静,你一定要快乐。
快乐到忘却眼泪的咸涩,忘记那个温柔的笑容,忘掉那份不该存在的感情。
从此绝口不提爱。
倘若时光倒流,你还会鼓起勇气吻他么?
是的,她又看见大哥了。
是二十一岁时的大哥,那个下巴刚刚开始有细柔淡青的胡茬子的大哥。
雪纹墙,蓝石窗,粉纱帘,熟悉又陌生的公寓客厅,她站在茶几前,任由酒j在血y里燃烧,纵容自己放纵一回。
依然是柔软的唇,清淡茶香,唯独没有记忆里的震惊,没有拒绝,没有疼痛,甚至多了微微的回应……
这是梦么?
如此真实的梦,真实得让她心生不安,却又舍不得醒来。
莲子生
大道无为本自然,功夫不到不方圆。
修道先主修心,执于求之而不得,最讲究清静二字。因此,在水鉴十五年的修道生涯里,平淡日子多,欢乐时光少。
水鉴出生于书香世家,却天生天龙命格,夭折之相。当年若非国师冉长空受人之托,及时将他抱回太元宗,以灵丹妙药舒经洗髓,怕是早已一命呜呼。
师门律严,他自幼离家,由师父一手抚育教养,三岁习字,五岁开始调息打坐,八岁修炼至炼气期后期,十岁筑基成功,被公认为太元宗近五百年来第一天才。天赋再高,若懒散不勤奋,照样会一事无成。所以水鉴平日里除了打坐炼气,练习法术,听师讲道之外,鲜少有玩乐的工夫。
他无意间吸入如愿花的香气,迷迷糊糊地想起一些往事,也不多,无外乎是修炼有了进步,或是得到师父的赞许,或是亲手猎到灵兽寻宝貂,或是吃到师母亲手烹调的小菜等等。
如愿花还有一个作用,让人在虚幻中达成一个愿望,如同亲身经历。
五年前,水鉴的愿望是与家人团聚。只可惜,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看见了爷爷江应文,大伯江致曙,还有父亲江致远。唯独不见母亲。后来才晓得,父亲酒后失德,接下圣旨,停妻再娶,母亲离家出走……
前两年,大师兄怀禹陪他游走四方,查寻母亲颜氏的下落。人海茫茫,水鉴几度施以青丝引路术,皆扑了空。心中的遗憾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难以释怀的结,修行因此凝滞,师父这才提前把他赶到天雾,参与太黎神g的试炼。
误入冥界,得见如愿花,水鉴身不由己地被某缕奇异香气吸引着,回忆,微笑。最后看见无边花海,一个五官濯秀的玄衣女子从中步出。
他曾经悄悄去过父亲的书房,见过母亲的画像,对着画卷想像母亲的模样。
像,好像……
水鉴的目光定在玄衣女子面上,再移不开。
一只白得几近透明的柔荑轻轻抬起,一点米粒大的濛濛青光忽地飞向水鉴,没入他的眉心。
而后,花海退潮,仅余下一片雪白清香。
青矶来去匆匆,如昙花一现。
水鉴回过神,识海中多了些什么。
闭上眼。
多出的竟是一篇逆天秘术。是真或假,来不及参悟,印上嘴唇的香软让他整个人都轻轻颤抖起来。
陌生的激动犹如持续升温的水,在身体里荡漾,惊奇纠缠着莫名的期盼,他按着本能回应。
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唇贴着唇就是吻。
这种不安分的亲密接触,酥酥麻麻,一直酥麻到心尖上。
媊杳为何会突然间这么亲近他呢?水鉴想不明白,只觉得很开心,明明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子不妥,却舍不得推开她。手指渀佛有了自我意识,领先他的理智,抢先一步握住她的肩膀,一点一点往下移……
她的腰好细好细……
衣裳真碍手。
十六岁的颜初静希望大哥能够接受她的爱。她渴望与他两清相悦,却未必有胆量勾引他做那种羞人的事。然而,在这片如梦似幻的背景里,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无措的孩子。她心里其实很清楚,眼前的大哥是虚幻的,只存在于自己记忆或幻想之中,即使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彼此也不必担心后果。
都说春梦了无痕,怕什么呢?
她闭着双眸,全心全意地去吻,感受他青涩温柔的回应。她想,也许这也是大哥的初吻吧,真好。
究竟是谁主动扯开衣服的,已无关重要。
重要的是,她如愿以偿。
躺在柔软的丝毯上,她听到了大哥越来越紊乱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越来越热情的亲吻与抚,然后得到他的占有,毫无保留的占有。
她在欢愉中迷蒙了眼睛,修长皙腻的双腿极尽柔韧,缠着他。
听他没有压抑的喘息。
被幸福包裹的滋味,用任何言辞形容都显得苍白无力。满足已泛滥再泛滥,却还未至尽头。深深浅浅的反复,让她的身体如花一般盛放,不断地分泌出香甜柔滑的蜜,诱他放纵力道,尽情尽兴地采掘……
直至最终的爆发。
天龙之气磅礴如海啸,汹涌澎湃,瞬间淹没了她。
至y之气排山倒海。
y阳交泰。
丹田中央的那朵由y阳真元凝炼而成的血红色花蕾缓缓绽放,露出里面紫红色的莲蓬,莲蓬上有十二个孔洞,其中只有三个孔洞生有莲子。那三颗莲子大小不一,隐隐透着金光,光华内敛,饱含生机。
青火牌坊下的如愿花在刹那之间尽数粉碎,纷纷化成点点赤末,没入黑色泥土中。
云端之上,九冥王殿。
青矶不可置信地瞪着万象图,惊骇出声:“不可能!”
冥帝姬真面色乍变,身影一闪,转眼间出现在青火牌坊上空。
青矶随后而至。
只见底下一白一黑两道百丈长的光芒你来我往,飞舞盘旋,缠绕成y阳相济之状,将颜初静与水鉴团团围住。
观之气息,很明显,颜初静已晋升到与元婴后期不相上下的境界,足足连晋三阶。相比之下,水鉴得到的好处就显得黯然失色,有点得不偿失的味道。
青矶气得连身影都忽明忽暗起来,恨不得冲下去将颜初静炼化成一团造化元j,然后塞进她儿子嘴里。
可是,她不敢动。
因为距离青火牌坊不远处,有一抹淡淡紫影正默默注视着y阳光圈里的两人。
“多年不见,帝君风采更胜从前了。”冥帝姬真飘落地面,朝那紫衣人影微微一笑。他语气真诚,内心深处却有那么一丝嫉妒,只因那人长得实在是太过俊美。
七百年前,人界的那场诛妖大战,不但成就了嬗司娘娘的神位,也使得魑离帝君死而复生,蜕变成一个人界有史以来,外形最为完美的男子,普天之下,再也无人能及他。
这长得好也就算了,为何连战斗力也那么强呢?而且还整天对着嬗司娘娘深情款款的,害得别人一点机会也没了……
思及至此,姬真的眼神中就多了丝哀怨。
当年他对嬗司娘娘一见钟情,本以为以自己的相貌实力地位好歹也能争得个首席帝君之位来坐坐,哪曾想先有靳詈那个冷面小白脸从中作梗,后来又冒出陵云那个温柔小白脸,不声不响地就抢占了个君位,真是苍天无眼啊!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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