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流云 第11部分阅读
宛如流云 作者:肉书屋
宛如流云 第11部分阅读
是被敌人的武功镇住。
庄翼这方三人均是黑巾蒙面,只余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着寒光,三人都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连胖瘦都看不清楚,也只有亲近如流云才分得出他们三人的身份。眼看着其中一个侍卫惊呼一声,一阵血雨漫过,人已倒下,李闻持眼中寒意更甚。
来不及再多耽误一瞬,流云长剑出鞘,朝最近的明乐子刺去。三大师中以朗和子武功最高,储青子次之,明乐子排第三。流云幼时没少受他们指点,因而对其武功路数十分熟悉,加之她天姿甚高,又博采众长,武功造诣不在明乐子之下。
只看到一抹白影飘至,李闻持顿时轻松不少,斜眼朝身边一瞅,才发现竟是流云,一时惊讶万分,手上长剑微偏,庄翼的兵刃见缝插针,斜斜刺来。李闻持慌忙侧身躲过,集中精神攻向庄翼。
“这小丫头有点门道。”明乐子实在不明白,眼前这小丫头片子为何对自己招式如此熟悉,往往自己才拉开剑式,她已摆好破解之法,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看起来十分眼熟。心里有了些怀疑,明乐子一招“平沙落雁”,软剑缠上流云长剑,方一施力,那剑身处传来一阵内力,阴柔绵长,丝丝不断,竟似要缠断自己的软剑。
这内劲又完全不对!明乐子慌忙撤出长剑,眉心皱起深深折痕,眼睛死盯着面前纤弱瘦长的身影。是个女子,断不会是——。罢了,若再胡思乱想,今儿可就白费了,甩开脑中纷纭思索,手上软剑刷地甩直,真力灌注剑尖,威势顿显。
流云大病初愈,真力虽已完全恢复,但久不活动,手脚不复原先灵活,步步紧逼下,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她功底仍在,见招拆招,手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明乐子一时也难以取胜。
两人拆了不过十招,耳边又是一阵惨叫。流云心中微微一凛,翻身后退几步,脚边触到了另一个侍卫的身体。场中只剩她与李闻持两人孤军奋战,眼下这情形,莫非要向大师公开身份才能逃过此劫?
还没等她想明白,明乐子就已经朝她攻过来,一边打还一边大声道:“老二,你快来跟这丫头过两招。有点不对劲!”
储青子瞪了他一眼,长剑仍朝李闻持身上招呼,冷哼道:“今儿要杀的人是他,又不是那丫头,你缠住她就是,不必下杀手。”说罢,欺身上前,与庄翼联手,将李闻持逼得连连败退。
流云身躯渐渐灵活,长剑更是神出鬼末,趁明乐子后退之际朝李闻持看了一眼。他肩头背上隐有血迹渗出,招式略微散乱,似已受伤,如此下去,过不了几招怕就会折于剑下。正担心着,只见庄翼眼中寒光一闪,露出残酷的笑意,长剑转入左手,在半空中斜斜划了半个圈……
这是——
“长河落日,剑出毙命!”十二岁的流云左手拽着根柳枝,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嘴角泛起调皮的笑意,促狭之色浮在眼中。庄翼见她神色不对,稍稍一愣,意识到不对劲后赶紧往后退。
只是眨眼的一瞬,柳枝击中少年左胸,新鲜多汁的柳叶在雪白的外衣上留下青绿色的印迹。少年脸色陡地苍白,手捧胸口,缓缓倒地。
“小翼!”流云尖叫一声,扔掉柳枝跳着奔到他跟前,抱起庄翼痛苦失声:“小翼小翼,你不要死啊,我不是故意的。呜呜,你快点醒来啊!”手上越来越用劲,直到——庄翼闷在她怀里,瓮声瓮气地小声道:“我快闷死了。”
“小翼你没死啊!”流云白皙的小脸上尚挂着泪珠,忽地展开笑颜,一时明媚如午后艳阳。
“你这招叫什么,恁地厉害,可不要再对着我使了。”庄翼拍拍衣服站起身,领口处还湿湿热热的,分明是她方才掉下的金豆豆。再看她,脸上泪珠儿还没干呢。“我被你打成这样都没哭,你哭什么呀。”挥起袖子小心翼翼在她脸上擦了擦,“不哭了哦!”
流云脸上微微一红,把他轻轻一推,“你少装模作样,我才没哭呢。”
庄翼笑嘻嘻地也不生气。
“你是骗我的吧,刚才根本就没有受伤对不对。”流云见他脸色无恙,试探性地小声问。
“你要不要试试看。”庄翼瞪着她,眼睛浑圆浑圆的。
流云舌头一吐,讨好地笑笑,“你又不会。”见庄翼脸色微变,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小翼,你拜我为师,我就教你天下第一的武功。哈哈!”小身子一挺,拍拍胸口,很神气的模样。
庄翼哼一声,小脑袋抬得高高的,比她还神气。
“算了,你叫我大哥,我就教你。”流云懈气地让步。见庄翼仰着脑袋望天,气愤地提高声音,“我本来就是你大哥!”
没有回答。
“算了,算了。”流云拾起地上的柳枝儿,摆出姿势,“别朝天上看了,那儿又没开花!”
……
流云失口惊呼,“不要——”不要杀人,不要!不要用这一招来杀人!
推开李闻持的身体,接下庄翼致命的一击。耳边师父的话犹在耳畔,“长河落日乃梵心十式中最霸道一招,刚猛凌厉,辛辣残忍,对方非十恶不赦之徒,不可枉用。此招一出,必见血而归,即使以梵心之第一式疏影横斜接下剑刃,仍免不了为其后势所伤,轻则折臂断骨,重则武功全费……”
冰冷的寒意自肩头一路划向小臂,红色的液体也随之渗出白衣,画出片片红樱。庄翼的手微微发抖,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眼中惊讶与痛苦,皆在一瞬。
“你——怎么会?”就要扑上前,却被身后人拉住。“有人来了,快走。”
眼前的人儿马上苍白了脸,鬓脚垂下一丝乱发,和着汗水纠缠在白皙的颈项中。她身后的李闻持愣愣地一把扶起她,手上一片湿热,瘦弱的身躯靠着自己滑下,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我们扯平了……”她的嘴角竟泛起一丝微笑,在他的怀里轻声喃喃着,李闻持不明所以,焦急地撕开身上的长袍,麻利给裹上尚且不断流血的伤口。再抬头,那几人已消失不见,面前是跑得气喘吁吁的城防守卫。
地上顿时乌鸦鸦地跪了一片。
第四十五回
二十五
瑞王遇刺!
消息自当晚传出,满城皆惊!
虽然李闻持一直没有进宫向皇帝哭诉,但此事传出后,大兴城防马上被怒不可遏的郑帝关进了天牢,与之牵连的一大批官员被撤换。第二日早朝,李闻持称病不朝,奏章中只说不慎遇刺,却不加任何评论。一脸阴沉的郑帝“啪!”地一拍龙案,“若三日内不破此案,余等自处之!”
瑞王府
李闻持焦急地在厅里来来回回,宽大的袖子随着步伐甩出阵阵阴风,吓得跪立在侧的几个太医瑟瑟发抖。“明明只是剑伤,为何会伤了经脉?你们这群庸医,她若再不醒来,唯你是问!”
一个胆大的年长太医常在宫中行走,神情还算从容,垂首磕拜,朗声回道:“回王爷话,这位姑娘确实伤到了经脉,又流血过多,一时难以醒来也是正常的。不过依属下看,她脉象虽弱,却不紊乱,昏迷应该只是暂时。”
偷偷抬头见李闻持脸色稍稍好转,方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属下开几副定神补血的药,等这姑娘醒后服用。她身子甚弱,这回又伤得如此厉害,需好好调养一段时候,断不可再妄动。”
李闻持脸上神情渐渐缓和,挥挥手让他起身,自己则慢步走到床前,盯着面前一直眉头紧锁的人儿。漆黑的发,苍白的脸,白得没有血色的唇,紧闭的双眼看不见她黑亮的眸子,只有两扇浓黑的睫毛在眼睑上方微微颤抖。这个人啊——李闻持心里某个地方仿佛被羽毛轻轻抚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迅速占满心房。
刘镜中步入房间,见李闻持仍手握帷幔,一动不动地立在床前,恍然不知有人进屋,不由得摇头暗叹,清清嗓子,打断他的思绪。“王爷,陆公子过来了。”
李闻持闻言突地一震,僵硬地转身,一双鹰眼直视刘镜中,射出复杂神色。
“王爷,陆公子从西宁寺过来了。”刘镜中又轻声重复了一遍。理智如李闻持,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紧握住帷幔的手陡地发白泛青,好一会儿又渐渐松开,皱成一团的幔布垂下床帘,脚步移到屋中方椅坐下。
陆子澹很快出现,面色憔悴,眼眶深陷,原本削瘦的脸颊更有了锐利的线条。进屋后来不及跟李闻持打招呼,一双眼直直地射到床上。大风很知趣地将他轮椅推到床畔,自己则站得远远的,低头不语。
纤长的手指抚过流云的眉眼,温柔地抚平她眉间微皱的摺子,然后是她的发,她的脸颊。原本熟睡的人儿似是感觉到什么,睫毛扇了扇,秀气小巧的鼻翼也微微呼出气,陆子澹心中正喜,尚不及挪开手,那眼儿突然就开了。
一眼瞅到的就是陆子澹担忧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到脸颊温暖的手,面前的清秀男子先是一喜,然后又红了脸。手却傻傻地靠在原地,蹭着她涨得发红的脸蛋,怜惜地理着她本就齐整的头发。
有那么一刹那,两人眼神交结,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最深处隐藏的情感。
忍住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流云勉强勾起一丝微笑,闭了闭眼睛,虚弱地说道:“你怎么来了,自己的病都还没好转,小心自个儿又病着了。”
陆子澹见她只是笑笑,并未责怪自己举止不当的意思,心里一阵暖流顿时遍及全身,连身子也轻了不少。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自然而然地握了她的手,微笑着回道:“一路上坐着马车,也没受什么累。而且这两日身子好了些,出门走走也是好的。”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的眼,感激道:“多亏了你。”
流云笑笑,朝他身后不远处的大风瞧了眼,淡淡道:“我整日整日地在外头,没尽到责,哪能说是我的功劳。”
陆子澹握紧她的手,脸上是宽厚温和的笑,却不说话。流云心中一亮,苦笑道:“原来你早知我换了药,也不怕我这庸医误人,连问也不问一句。”
陆子澹自幼多病,久病成良医,又与惠济大师相知许多年,对他医术知之甚深。惠济行医用药四平八稳,后来的汤药则每每出乎意料,流云端来的第一日他就已猜到了。
听流云状似嗔怪的话语,陆子澹差点脱口而出“纵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忽然想起屋里还有李闻持和大风在场,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是一双眼却透出温柔信任的光,看得流云的脸又红了。
见流云身体仍弱,陆子澹也不再打扰,像平常流云照顾他一般掖掖被子,深深看了几眼才起身。一出门便吩咐大风搬回梅园,还着人将梅园里流云的房间整理了出来,李闻持在他身后静立不语。
待陆子澹与他客气地告退,他才恍然醒转一般,嗯嗯啊啊了两声,眼中显出笑意,目送陆子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
刘镜中看着面前许久不动的高大身影暗自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他身后两尺处,低声问道:“自昨儿王爷遇刺,王妃还没见着您的面,这会儿还在三知堂等着,怕是担心得不得了,王爷是不是过去看看。”
李闻持霍地转身,目光如炙,直直地盯着他,眼中微带怒意。刘镜中亦静静对视,也不低头,目光中全是希翼与恳切。李闻持脑中渐趋清明,目光也渐渐缓和,深深呼了口气,转身停了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的语气,“去三知堂!”
第四十六回
二十六
梅园夜色如水,倾泻在一园高低参差的梅树上,照出影影绰绰。初秋的微风有了淡淡的凉意,廊上纱灯亦轻飘飘地随风打着转,一缕暗香潜入鼻息,床上沉睡的人儿轻轻翻了个身,薄被掀开了个角儿,露出白皙的手臂。
一只纤长的手探到床边,仔细帮她掖好被角,抚抚额头,确定没有发烧,这才蹲下身子,默默地望着面前瘦了许多的俏脸。
睡梦中的流云突然醒来,一睁眼正与面前人对视。斜飞的眉,狭长的眼,不论什么时候庄翼总是美得让人啧啧称奇,只是,曾几何时,少年的眼中褪却了青涩,余下的,只有忧伤。
流云本以为自己会心痛或者激动,就如同那日在街角瞥见他苍白手指时狂跳的心,但是没有。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深锁的眉眼,仿佛那些背叛和伤害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便消失无踪。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恨他。
庄翼的手掠过她凌乱的秀发,将它们捋到耳后,抚过她瘦了一圈的小脸,眼睛渐渐模糊。
“记不记得你曾说过,要去乡下种梅花。从那个时候我就到处寻找一片世外桃源,等着那一天,我们抛下一切责任和羁绊,无忧无虑地生活,看日出日落,慢慢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和老婆婆。可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天知道我最不愿伤的就是你。”
流云闭上眼睛,心中一片酸楚。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严,你恨我吗?”不等她回答,庄翼又继续道:“我知道,你定是怪我的。是我伤了你的心,辜负了你的信任,但是严,你知道,这世上往往有太多不能自己把握的事情。就如同你,明明是个明艳女子,本该被人疼,被人爱,却不得不背负上家族的重担。从小就看着你,坐在高高的殿堂上,稚嫩的脸上装出老成,应对周围或嘲讽或嫉妒的眼神,那么艰难地活着,你可知我多心疼。”
“为何我要生在这样的家族,我的身边,只有被仇恨和痛苦扭曲了心灵的亲人。若不是梅树下你那一声问候,我早已坠入魔道,化身修罗,吞噬这世上所有的不甘。不管我多么不情愿,我还是伤到了你,一次又一次,直到,连我也不能呼吸。”
流云静静凝听着庄翼的呢喃之音,心中疑惑渐渐上升,他眼中的温情不再像从前那般纯粹简单,他的动作,温柔中分明带着情人间的暧昧,可是——忍不住低声提醒他,“小翼,我们是姐弟啊!”
“我不是你弟弟!”出乎意料的高声,这么多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声地跟她说话。庄翼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俊脸凑到她面前,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是、你、弟、弟,从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看到流云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慌乱,庄翼激动的语气又缓了下来,柔声道:“我从来就不是庄家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
“你胡说——”忍不住想质问他为何要背叛自己,他不是庄家人,竟然不是庄家人。那么,他有何立场插手庄家的事。他不是庄家人,那么柔姨果然用了手段,父亲的死,难道也跟她有关?
看出她心中所想,庄翼索性也不瞒她,柔声解释道:“自我懂事起,母亲就跟我说,我并非庄家后人。这点庄主也知道,我母亲虽是青楼出身,但我生父与庄主有旧,父亲意外身亡,托付庄主照顾我们母子,所以她才以妾室接进庄府待产。庄主一直对母亲已礼相待,从未逾越。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庄主壮年暴病而亡,只余下一门孤儿寡妇。”
流云听得他的话闭了闭眼睛,并不答话,显是心中另有所想。当日他决绝背叛所造成的伤害,现在想想仍不能释怀。既然有恩于你,为何还恩将仇报,为何要抛弃这些年两小无猜的感情,在所谓的万贯家业面前,一切都苍白无力了吗?
“蔡叔是我父亲属下,父亲死后几年,他找到了庄府,明为管家,私下却教导我武功。当日你在冷香园受伤,就是他所为。”
“我父亲和祖上都死得很冤,我从小就被母亲耳提面命着要报仇雪恨,蔡叔亦以此为鞭策,终日地提醒我。我的仇家势力很强大,单凭我们的力量远远不能取胜,后来蔡叔就想到庄家。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庄家拥有一批秘密宝藏,只要取得家主之位就能找到那幅藏宝图,继而寻到宝藏,招兵买马,为父报仇。他们假传山越王病重的消息,将夫人引开,然后又调走从飞,最后,只剩你一人。”庄翼悄悄打量着默不作声的流云,心里愈发内疚。
“你们万万没有想到即使夺得庄家家主之位,继承了靖国候爵位,翻遍了整个庄园,还是没有找到所谓的藏宝图。”流云冷冷地接口道,心中冷笑不已。这一罪恶的根源啊,竟是那么一张薄薄的纸。小翼啊小翼,你若真想要,我难道会吝啬它么?为何你要用这种手段来切断我们之间的感情。
庄翼轻抚着流云的双眼,低喃道:“严,求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你不会明白,从小你就一直照顾我,把我当成弟弟一样疼爱,可是我不是。我不想再那样被你照顾下去,我希望有一天,能站在你身前挡风遮雨,成为你可以依靠的人。只是我太傻,竟不知你会选择那么决绝的路。你跳下八部河的时候我的心都死了,想着干脆随你去了,可是我不能,我还有责任,还有母亲,还有血海深仇。我只有做完这些事,才能跟你走,才能追随你的脚步。”
流云心中一片混乱,理智上,她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轻易相信,但是,望着面前痛苦自责的庄翼,她发现自己该死的居然又心软了。脑中挣扎斗争许久,她干脆不再考虑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为何来刺杀李闻持?不要告诉我是因为李文仲指使,我不会信。”
庄翼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原来朗和子大师在你那里?储青子和明乐子找了一整天,急得胡子都快掉光了。”却是转移话题并不回答。
流云知道他的性子,见他不愿说,也不逼他。垂下眼帘,低声道:“从飞回邢城去了,你若再不回去,庄家家业可能又要易主了。”
庄翼云淡风轻地笑笑,无所谓道:“那也好,我正为了铺子里那些琐事头疼,也不知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认真的神情,是当初梅园里笑闹时的眼神么?
流云瞥了他一眼,什么责备的话都再说不出口。庄翼亦笑笑地凑到她身边,忽然严肃地问道:“为何要替他挡剑,你不知这一剑下去生死不知么?若不是我收住势头,你焉有命在。”
流云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伤了人还反倒责怪起自己来,气道:“这不是正好,上回失了手,这次再补。不过我命大,你是不是还要补上一回。”
庄翼脸色微变,似气又恼,继而无奈,“你明知我的心思,还说这种话来气我。”顿了顿,抬头直视她的双眼,认真道:“你若真死了,我自当追随。这回不再管什么仇恨,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跟着你。”
流云心中更是异样,低头不看他的眼睛,小声道:“小翼,我从不恨你,因为我一直把你看做亲人,你明白吗?”
空气顿时凝结,庄翼的手紧握成拳,许久都不动分毫。
“哈哈,那又怎样。”庄翼忽地抬头,双眼射出执着的光芒,“你喜欢我,我早就知道。不管是姐弟之情亦或是其他,我都不管。你一直把我当成弟弟,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身世。我不会放弃的,所以,你也别想逃。”
流云瞠目结舌,瞪着眼睛瞧着他,希望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丝玩笑的成分。可是,没有。他的眼睛里只有自信与坚持,那份执着,让流云的心失了方向。
第四十七回
二十七
不知道庄翼到底什么时候离去,流云只依稀记得后来累得说不出话来沉沉睡去,背上一阵暖意流畅身体各处,舒畅无比。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晨,初秋的阳光透过半开的格扇窗照到屋里,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泥土和荷叶清香,流云眨眨眼睛,努力动了动身子,发现伤口已经好了许多。
正动着,房门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俏丽丫头端着热水进屋,却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小丫头看见流云自己坐起来,慌忙奔过来扶起她,担心道:“小姐怎么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昨儿大夫说您伤得厉害,流了好多血,怕要好些日子才能恢复。王爷担心得不得了,把宫里仅有的两棵千年人参讨了一棵回来,还有什么熊胆、雪莲的,绿绮这辈子都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呢。”
流云笑笑还没来得及回话,绿绮又继续唠叨,还一边比划着一边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别说小姐还真勇敢,我听说那些刺客凶神恶煞的,手里拿着这么长的刀,王爷那么高强的武功都不敢硬碰,可小姐您竟然以血肉之躯替王爷挡剑,要是我们,吓都吓死了,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的。”
流云皱皱眉头,撇撇嘴,问道:“你都听谁说的?”
绿绮见她脸色并不好,以为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慌忙跪下,求饶道:“奴婢该死,奴婢不该乱嚼舌根。都是奴婢的错,求小姐您别赶奴婢走。不然老爷非骂死我不可。”
流云被她如此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张张嘴,不迭地伸手拉她。“你干什么,我又没怪你。快点起来,被别人看到成什么样?”见绿绮怯怯地起身,满脸惧意地望着自己,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又不会吃人,你怎么吓成这样?”
绿绮悄悄打量了她几眼,见她果然一脸和气,心里头稍微安定了些,咽了口水,缓缓道:“昨儿小姐昏迷不醒,王爷把好几个大夫都赶了出去,有两个还被打了板子。我听府里的人说,头一回看到王爷发这么大火呢。”撇了撇嘴,朝窗外瞅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可不想一进府就挨板子。”
流云听得眉头皱了皱,苦笑两声,问道:“原来你才进府,难怪以前没见过你。”虽然不在樱园里住,但是王府上下的下人差不多她都见过,以前是没见过绿歌的。只是想不通,府里闲职的丫头也不止一两个,为何李闻持要从府外请人来照顾自己。但见绿绮熟手熟脚的模样,倒不像是没伺候过人的。
绿绮见流云温柔亲切,立生亲近之意,说话不再那么顾忌。回头一边拧干毛巾给她擦脸,一边唠叨道:“奴婢原在安宰相家伺候大夫人,昨儿早上安宰相送奴婢进王府,马上就被王爷指定来伺候小姐。原本您在王爷卧房睡着,下午的时候陆少爷让人把您搬到了梅园。陆少爷可关心您了,他身体不好,还一直在您床边守到很晚才走。后来王爷也来看过您,可您一直睡得很熟,也没瞧见他。不过,他说了,今儿早上要来看您的。小姐福气好,救了王爷,还不知要得什么赏赐,奴婢跟了小姐,也是前世修来的福……”
流云哭笑不得地听着小丫头不停地唠叨,小嘴里吐出的话简直能把人给甜死,难为安宰相要送这么个活宝过来。轻轻摇头道:“绿歌怕是要失望了,我在王府也只是个下人,你跟着我可没什么前途。”
小丫头只笑着,嘿嘿道:“反正啊,老爷让奴婢来伺候流云小姐的时候说了,只要能让小姐高兴,以后奴婢的列钱就翻倍。奴婢原本跟在大夫人身边的时候是一两银子一月,可一到王府,王爷就赏了我好些珠玉,要是卖到珍宝斋,能换不少银子呢。”
流云只笑不语,随她摆弄着漱口洗脸完毕,就挣扎着要起床,却被她拦住。小丫头倔强地撅着小嘴,求道:“小姐你伤得厉害,昨儿大夫走的时候还说了,起码得在床上躺十天半月,还不定能恢复元气。您要是觉得闷,绿歌陪您说话就是。”
流云欲哭无泪地瞧着面前似乎一本正经的小丫头,头开始大了。只是眼下自个儿的确提不起劲儿来,这小丫头的力气又出奇的大,只怕是学过段时间的武功。干脆直接地问了出来,“你跟谁学的武功?”
绿绮吐了吐可爱的舌头,笑嘻嘻回道:“老爷夫人可没时间教我们这些下人,都是看着少爷小姐练习的时候偷偷学的,反正他们也乐见其成。不过奴婢也就会几招,现在小姐您是病着,过些日子您好转,奴婢可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流云对着着小丫头可没辙,摇头依言半靠在床上,枕着厚厚的棉被,看着她在屋里忙来忙去。一会儿,腹中饥饿难忍,想起应是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刚想吩咐绿绮去厨房弄点早餐,只听得“咕隆——”脸上顿时尴尬地红成一片。
绿绮这才猛然想起,笑着拍拍自己的脸,急急地跑回厨房。“记得给我找几本书过来——”等她出门,流云忽然想起一事,大声叫道,也不知她听到没有。
半眯着眼睛欣赏窗外风景,明明只是几天没有回来,那屋外的梅树似乎长了不少,还有墙上那一片疯长的青藤,几乎要覆盖住半扇窗,连屋里的阳光也带了深深的绿意。毕竟是初秋,叶未落,草未黄……
低低的脚步声一直到床边停下,流云打了个哈欠,慵懒地翻个身,“这么快就回来了,跟你说,我可不吃白粥哦。”却是李闻持若有所思的眉眼,微微愕然,随即不自然地朝他笑笑,道:“王爷怎么来了?”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赶紧补充道:“请恕流云不便起身行礼。”
“你何时学得这么客气了?”李闻持就近寻了张椅子坐下,脸上难得地笑得看不到阴霾。“可还习惯绿绮伺候?你刚醒来,身子虚得很,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若是不喜欢白粥,就让厨房做些花样,加上肉末鸡汁,但不能吃多。等你好了些,随你要吃什么都行。”
流云哭丧着脸,只道自己怎么这么可怜。若只有绿绮在,说不定还会被她说得松口,但李闻持发了话,只怕厨房连做都不敢再做其他食物了。不敢表现出来,只在肚子里偷偷骂他烦。
见她表情奇特,欲言又止,李闻持自然猜不到她在心里只腹诽自己,只觉得这模样甚是可爱得紧,忍不住笑笑,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直到流云表情不自然地叫了他好几声,才猛地惊醒。
犹豫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顿了顿才低声问道:“为何要救我?”
流云微怔,杏眼眨眨,“王爷身份尊贵,这是应该的。不是还有两个侍卫殉职了么?”
李闻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目光仍是没有离开她的双眼。“你又不是我的侍卫,尽忠职守还轮不到你。”
流云干笑几声,想了想,断断续续地道:“救了……就是救了,哪里……会想那么多……”
“是么”
听不出声音里的情绪,是欣喜?是失望?是犹豫?是无奈?或许,只有他知道。
第四十八回
二十八
流云的伤出乎意料的好得快,到第四天上就能背着绿绮下地了,等到绿绮发现时,她已经捧着茶杯半靠在梅园长椅上没心没肺地呵呵笑。身旁的陆子澹握了本书,斜斜地躺在轮椅中,眼睛却不在书上。石桌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些瓜果点心,刚沏好的茶还冒着热气。
别看绿绮在流云面前唧唧喳喳,可一到陆子澹面前就不由自主地摒声凝气,一点也不敢放肆。流云实在想不通原因,就睁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盯着陆子澹看,誓要从他身上看到原因来。可看了半天,不仅没找出任何威严气势,反倒是自己脸上越来越红,心越跳越快。待陆子澹忽地一抬眼,两人视线撞到一块儿,笑容便由唇边蔓延到眼里,荡进心里去。
绿绮看两人眉来眼去,忍不住笑出声来,却不敢在陆子澹面前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走近了,仿佛随意地把他的轮椅一直推到流云身边,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姐可不要再害羞了,再这么下去都要变斜眼了。”偷偷着快步溜走,只剩两人面红耳赤地坐在园里相互偷看。
还是陆子澹先伸出手,握住她一双柔夷,不说话,仍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浓浓情意。流云先是有些羞涩,但终究不是扭捏之人,既然一说破,也不再胆怯脸红。微笑着与他对视,说道:“手上瘦得只剩骨头了,是不是咯得慌。”
陆子澹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捂紧她的手,疼惜道:“以后别再这么傻了,哪能用身体去挡剑的。你若真出了意外,我……”许是肉麻的话说不出口,浅浅笑了笑,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叮咛。“傻瓜,傻瓜。”
流云探着小脑袋朝四周瞧瞧,没瞧见旁人,这才小声地窃窃道:“你这话可不能被王爷听见,我若是没有替他挡那一剑,王爷少不得要在床上躺半年,说不定连命都没了。若他知道你嘱咐我先保住自己小命不理他,不怕他怪你么。”
陆子澹拧拧她的小翘鼻子,摇头微笑。“王爷命盘尊贵,辅弼相会,文曲旺宫,非歹寿之人,我自不担心他。倒是你,三天两头出状况,让人操碎了心。”流云首次从他口中听到如此直白的关切话语,又惊讶又感动,饶是再洒脱的人儿也忍不住脸颊飞红。
陆子澹几时见过她如此小女儿姿态,也看得呆了,一双眼睛里只看得见她一人。两个小儿女在园里相互温存,好不幸福。直到听到身后有人重重咳了一声,回首一看,正是大风别着头望向另一边,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起,也不知来了多久。
流云一向在他面前随便惯了,笑笑着不再脸红。陆子澹也只是淡淡笑着,与流云交换眼神。
“属下以为王爷在这边,没想到,呵呵。”大风见流云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定定地笑着,被自己撞见了也没有丝毫的不自然,倒是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陆子澹剑眉微挑,手指轻轻地敲打轮椅扶手,嘴里轻声问道:“王爷几时来过么?”
“听刘统领说王爷往梅园方向来了,还以为来找少爷您。原来不在。”大风答道:“方才宫里来了消息,说是刺客抓到了,问王爷是不是去瞅瞅。”
流云手上一紧,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四肢发凉,连身体也顿时僵硬起来。抬起头,尖削的小脸顿时面无人色,额头竟沁出密密的细汗。陆子澹的手又悄悄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心轻轻捏了捏,掌心暖暖的温度让她安心不少。
陆子澹的声音仍是不温不火的,慢条斯理地问道:“在哪里抓到的,刺客是什么人听说了吗?”
大风瞧了瞧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流云,心中疑惑,嘴里却小心地应着。“就在城北的一幢民宅,听说是北边儿的羌人,以前被王爷灭了族,回来报仇的。那些人也不怕死,听说禁军攻入的时候全都服毒自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说到此处停下来,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也不知是不是谣传,说那些人跟肃王府有些往来,宫里的几位都急切得很,怕是要大闹一场的。”
流云听到此处稍稍安了心,手里渐渐有了热气,陆子澹轻轻拍了拍,朝她温和地笑。末了,才对大风道:“王爷怕是听到消息马上就去了,你赶紧把他追回来。跟他说,他受了惊吓,这几日都不要出门,宫里也不要去了,先由着他们折腾吧。”
大风奇道:“王爷何时受了惊吓?莫非是那日刺客之事吗,少爷太过滤了,王爷可没受伤,属下见他这几日精神都不错,不像害病的样子。”
流云被他那迷糊模样逗得笑起来,大风朝她眼睛一瞥,她赶紧把头一偏,躲到陆子澹身后。陆子澹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只挥挥手,“赶紧去,先别多问了,迟了可赶不上他。”大风见陆子澹发了话,怎敢再多言,拱手行了礼,急急地往外跑。
待他走远,流云这才笑道:“还以为大风多沉稳聪敏,原来也是个脑子拐不过弯来的主儿。”
陆子澹笑道:“大风性子很单纯,是非分明,这些弯七八拐的事情从来不多想。就是有一点不好,太护主了。”说罢抱歉地望着流云,道:“风雷电三人从小就跟着我,感情很深,一向只为我着想。有时候做事难免有些偏激,以前他们对你不好的地方,你不要往心里去,他们并非针对你。若真生气了,打我几拳就是,就算我替他们道歉了。”
流云做出恶煞表情,挥挥拳头道:“这可是你说的。”紧握的拳头在他眼前挥来挥去,高高地抬起,陆子澹忽地笑出声来,手一伸,却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拥住。“算你先欠着好了,我——呜,我快喘不过气了。”环着的双臂稍稍松了些,小脑袋钻出来,露出朦胧的眼睛,手隔着冬衣在他胸口摁了摁,幽幽道:“瘦巴巴的,都是排骨。”
“要多吃些,不然咯得我疼。”嘴里抱怨着,脑袋却还是紧紧靠在他胸口,湿湿热热的气息喷到她脖子里,有点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温软湿润的东西,缓缓地,缓缓地沿着手指滑到手背、手腕处。
“少爷,少爷——”
相拥的两个人迅速地分开,来不及变换脸上的表情,雷和电两人就已经冲了过来。
“少爷,谦少来信了。都快两个月没来信了,担心死我们了。”雷手里握着封黄|色的信笺,激动地递给陆子澹。
“有给我的吗?”流云也高兴地问道。以往陆谦总是单独给自己写信,可最近不知怎么了,有很长时间没有再收过信了。
“就这一封。”雷小声回道,偷偷看了眼陆子澹,他脸上果然有些不自然。唉,谦少,终归是少爷心里一道坎。
雷和电相互对视一眼,轻叹了口气。
第四十九回
二十九
自那日收到陆谦的来信,陆子澹突然开始忙起来,李闻持也听了他的劝整日整日的不出门。这阵子朝廷闹腾得厉害,先是李闻持被刺的案子牵扯出李文仲,宫里刚刚得宠的康王立马揪着他的错处,加油添醋地要他的权。谁知闹到最后郑帝也没多做处罚,不了了之,气得宫里的那位摔了满屋的碎瓷片子。
李闻持一直躲在王府里不出门,康王有心挑衅也找不到人,于是朝廷后宫形成几派,一方为肃王李文仲与九皇子李文渊,一方为康王李尽显,余下还有几只摇摆不定的皇子,或者由于年纪太小,或者自身实力不够,只得在身后摇旗呐喊。如此折腾了数月,闹得朝中一片乌烟瘴气。郑帝却一直毫无回应。
九月底,凉州传来消息,羯人犯境。
康王在朝上慷慨激昂,请兵出战,朝中上下却无人支持。要知康王年仅十八,打小就泡在糖罐里长大,不仅从无作战经历,且于兵法并不精通。而此次羯人大规模犯境,足有三万精兵铁骑,一个不好就会危急江山社稷。此等关系自己头上吃饭家伙的大事,众人还是不敢草率,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在府里养病不朝的瑞王爷。
流云倒是轻松得很,不知是否习得剑心门秘诀的缘故,她的身体很快恢复,不出半月就上窜下跳,任凭绿绮再能耐也看不住。月初时她得到消息,庄翼一行人已经平安出城,心中放下一块大石。不久从飞又飞鸽传书,说邢城一切尽在掌握中,而他本人也正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心情大好的她除了帮陆子澹看看病,熬熬药,就没别的事干。
李闻持虽故意躲在府里,但朝中风吹草动丝毫瞒不过他的耳目。众朝臣的声音他很清楚,若不是陆子澹让他沉住气,他早就主动请缨,开赴凉州了。果然,到十月初五,羯人攻破玉门,满朝皆惶恐。是夜,瑞王府门庭若市。第二日,郑帝下诏,着瑞王李闻持统率西北军五万,赴凉州郡抗敌。
本来这些事都与流云无关,她最多是有点关心尚在凉州的陆谦而已。不过一想到这家伙身手远胜于己,倒也不是特别担忧。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子澹竟然要随军。她得知消息后马上扔下熬得七七八八的汤药,飞快地冲到陆子澹的书房。
宛如流云 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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