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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宫·妖娆 作者:雪飒灵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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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池中之物(11)
陆德安拉上房门,内室中恢复寂静。只有角落里的云灯在若有若无的风的鼓动下明明灭灭。浣纱低头看着怀中的鹰隼,暗自平复起伏的心绪。
他还只是个孩子,为什麽会让她面红耳赤,感到不好意思?
她仔细端详着他的睡颜,用手抚着他的脸庞。不知这个孩子长大後会是什麽样子?
浣纱俯低头,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大王,睡吧。明日病就好了。”
她拖起他的身子,让他躺进被窝里,掖上被角,她轻轻地坐到一旁。靠着桌子打起盹来。
翌日,仍是雨水连绵。墨家大公子墨辰奉父命来仁寿殿探视大王。烧了一夜的鹰隼j神不振,用过早膳又躺回了床榻上。
“大公子留步。”
陆德安在外间拦住墨辰:“大王刚刚睡下。”
“还未好转吗?”
“好是好多了,不过身子乏得很。”
墨辰道:“小孩子身子骨就是单薄啊。禁不住风,受不住雨,呵呵。”
“也就是贪玩了点儿,风大雨大仔细没注意。大公子要不要坐会儿?”
“不了,就说我来过了,父亲很担心大王的病情。”
“大公子放心,大王醒了我会告知他的。”陆德安微微作揖:“那改日再聊!”
墨辰含笑转身,“砰”的一声不知和谁撞了个满怀,溅了一身滚烫的秽物。他对着烫伤的手连连吹气,训骂道:“哪个没长眼的,走路也不瞧着点?”
对面却哑了声音,没有一点反应。
墨辰感到奇怪,抬起眼来。
“原来是你。”
身着高级g装的浣纱讷讷地站在他面前。
陆德安提醒道:“浣纱,撞到大公子还不快点跪下赔礼!”
“请大公子恕罪。”
她跪拜下来。
“你倒是有能耐,从下贱g女混到鼓锺殿,如今又混到仁寿殿,升迁得比你死去的父亲还要快呀!小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本公子以为尹家的人能有多高尚,原来你亦不过是一个谄媚谋权的小人。想过好日子,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会念在你我曾有过一段婚缘,将你救出牢城呢?”
浣纱沈默着,任由墨辰嘲弄。
“怎麽不说话?到了今时今日,还在怜惜自己那一点屁钱不值的身价?你以为你是谁?”
墨辰忽然转向陆德安:“这个g女我要了,陆公公,麻烦你跟大王说一声。”
“大公子这……”
不等陆德安回绝,他又道:“我现在就要带她走。”
“大公子……”
“陆公公不必多说,一个小小的g女在大王眼中不足为题。”墨辰回眸瞪向陆德安,表面态度和气,实际已用了警告的口吻。
陆德安充着笑脸,说道:“大王还在病中,端汤侍药一直是由浣纱打理的。一会儿人醒了,就得唤她。若是浣纱走了,他闹起脾气奴才可担待不起。还望大公子体谅!”
“呵,一个笨手笨脚的丫头能做什麽?仁寿殿的奴婢也不少吧,陆公公休要唬我。”
“奴才哪敢蒙骗你,我也不知怎麽的,大王就是挺偏爱她的。大公子也别叫奴才为难啊。”
“倘若我说不呢?”
☆、卷二 池中之物(12)
“大公子……”陆德安露出窘意。
墨辰走过去,把住他的肩膀:“这个g女是罪臣尹博良的女儿,大王能容下她,太后知道就未必高兴了。陆公公,本公子可是提前为你解决难题啊。你要明白,太后不会追究大王的责任,只会怪罪你用人不淑。”
陆德安讪讪地笑了笑,再无话可说。他是知道的,红素夫人对尹博良恨之入骨。
墨辰在他肩膀上拍打两下,随後把地上的浣纱拽了起来,“小贱人,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浣纱沈住气,不卑不亢,更不想让他从自己眼中看出害怕之情。
墨辰却是一副吃定她的表情:现在不知道害怕,待回去之後,让你明白甚麽是害怕。
“随我走吧。”他放开她的手肘。
“等等。”浣纱道,“容我跟陆公公说句话。”
“行啊,有甚麽遗言就趁早交代吧。”墨辰轻蔑地挑起唇角。
浣纱来到陆德安面前拜了拜:“我谢谢大王的知遇之恩。有劳公公转告大王,奴婢没机会带他去看池塘里的蝌蚪了。”
她清冷地低眉,随墨辰离开了。大雨遮断了两人的影子。陆德安盯着打碎在地的药盅长叹口气:“唉,不得安宁咯,不得安宁……”
“陆德安!陆德安──”
他未及回过神,就听内室那小兽醒了过来,在大呼自己的名字。
“哎,奴才在这里!”
他答应一声,挥手招来g人:“地上的碎片快些清理乾净。”
“是。”
“大王许是醒了,再去熬碗汤药。”
“是,公公。”
交代完这些,他方才碎碎念着走入卧房。醒来的鹰隼已经掀开被子坐在床上了,他揉了揉眼睛,见到杵在门前的陆德安,用他那嘶哑的未痊愈的嗓门道:“叫了你半天,怎麽一个人也没有?浣纱呢?”
“哦,她去给大王熬药了。”
“过来,为我把衣服穿上。”
“时候还早……”
“我不想睡了。这雨下得真烦人!”鹰隼光着脚走下床,自己抓起衣服穿了起来。
“大王,我来。”陆德安搭过手,有些心不在焉。
事情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怎麽说好呢?
“喂,你看你把带子都系到哪里去了?”鹰隼嗔怪地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来吧,你真给我添乱。”
“是。”
“陆德安。”
“在。”
“把我上次带回g的大力士带到尚武殿去,找g里的侍卫跟他切磋一下。本王想知道,是他厉害还是我们的羽林卫更胜一筹。”
“是……大王,那个……”
“还有事吗?”
他踌躇道:“您大病初愈,不适合剧烈运动。”
“本王没说要上场比试,就瞧瞧热闹。外面y雨霏霏的,不找点活动人都要发霉了……还不快去!”
“遵、遵命。”
上午的闲散时光,鹰隼就在尚武殿中打发了。那个民间大力士果然名不虚传,把g中数一数二的侍卫都撂了个人仰马翻。鹰隼看得目瞪口呆,时而拍手喝彩。心里又盘算着,下次出g要多找几个奇人异士回来,为g人们开开眼界。
生活在兰g里,优秀的人不少,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王,到了吃药的时辰了。”
殿下g女捧来药盅,鹰隼瞥了一眼,见来人不是浣纱,没有发问。直到回到仁寿殿,他进门连唤了数声“浣纱”的名字,却不见一丝应答的动静。不由心生诧异。
☆、卷二 池中之物(13)
“陆德安。”
“奴才在。”
“去把浣纱给我找来。”
“这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大王有甚麽事只管吩咐奴才。”
“混账,本王要你做的事,就是去把她给我找来!”
鹰隼甩着袖子走到几案前落座,拾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说道:“方才的药苦得厉害,本王要喝她调的糖水。”
陆德安颇感为难,鹰隼觉察了甚麽,眼神打量地看向他。
他自知遮掩不住,说道:“浣纱是罪臣的女儿,按理不该重用。更没有资格陪伴在大王身边。不如就由奴才将她调走吧。”
“没有资格……你之前怎麽不说?”
“奴才见她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既是罪臣的女儿,又有何可怜之处?”鹰隼欠身,“你跟我一样,在同情尹博良,认为他是忠直之士,是不是?”
陆德安低下头,不知道该说甚麽。有时候真是憎恶鹰隼的犀利。
“好了,去把她找来,本王不会为难她。”
“禀大王,其实……今日上午,郎中令大人来过了。”
“哦,他来找本王干甚麽啊?”
“是前来探视。郎中令大人和丞相都很担心大王的病情。”
“哦。”鹰隼没听出另外的意思,拾起茶水,又喝了一口。
“之後,浣纱被郎中令带走了。”
“噗──”喝入的茶被喷了出来。
“怎麽回事?”他搁下茶杯,询问。
陆德安正色:“奴才听闻,尹大人和丞相有些过节。後来,为了缓和关系,丞相代儿子向尹家说亲,打算把两家结成亲家。结果,尹大人太过顽固,严词拒绝了此门亲事。
“奴才想,大公子带走浣纱,可能是为了了结私怨。大王不适宜c手其中。”
“陆德安,你畏惧丞相!”鹰隼端正坐姿,神态平静。
“你和我母後一样,都怕我开罪丞相。”
“是……啊,不是!奴才以为,没有必要为了一件小事和丞相家发生争执。”
“可是,他墨家的人,却敢到本王身边要人。并且,未曾当面禀告本王。挑衅在先!”
“那时大王未醒。而浣纱又冒犯了郎中令大人。”
“噢?”
“一盅滚烫的药全洒在大人身上了。”
“有趣。她是故意的麽?”
“乃是无意。”
鹰隼点头,问道:“郎中令要带她走,她没有求情麽?走时可有说些甚麽?”
陆德安寻思一阵,道:“浣纱也不想烦扰大王吧。走时只说,谢谢大王的知遇之恩。另外,她说没机会带您去池塘边看蝌蚪了。”
“我没说要看蝌蚪……”鹰隼抿着唇,发呆,良久笑道:“陆德安摆驾出g,我要把她要回来!”
“大王您……您不要意气用事!外面风雨不息的,您再受凉了怎麽办?别的不说,太後也是不会答应的。”
“休要阻拦!浣纱都在嘲笑我了。”鹰隼倏然站起身,瞳孔中放s出j锐的光芒。“我自比为龙,她却嘲笑我是泥塘里的小黑,只能做池中之物,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不能叫她小看了!”
☆、卷二 池中之物(14)
“大王三思。”陆德安张开两手,用身躯拦住他的去路,“浣纱此言是为了激您去救她。大王不可不分轻重,因小失大!”
“陆德安你很聪明,但本王不想做一个胆小鬼。我现在就要去试一试,丞相府中的人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大王?”
他咄咄逼人地往前走,陆德安随他的脚步一步步倒退,一直到了门口。外面的雨都可以打到他们的衣袍上,房檐上皆是哗哗作响的声音,而园子里的一切也笼罩在白水茫茫之中。
陆德安望着鹰隼的面孔,希望他因这天气退却。那个顽童却无比坚定地命令道:“举伞!”
太监匆匆忙忙地捧着伞过来了,到了近前,被陆德安喝退:“这里不劳你c心,退下。”
太监迟疑地偷瞄鹰隼的脸色。
陆德安又道:“退下!”
“站住!”──来自鹰隼的命令。
太监连忙打住脚,转过身,踌躇不决的,不知听谁的好。他们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鹰隼含着愠意:“陆德安,你是要造反吗?在我面前也开始发号施令了?”
“大王恕罪。”
鹰隼恨恨地咬牙,凝注目光逼视他。陆德安笃定地迎接鹰隼的迫视,中间隔着三尺空气,便是他们厮杀的战场。他们谁都不再说话,陷入无声的交锋。
然而,陆德安良久的不为所动,终是超越了鹰隼愤怒的底线。他猛然抓过太监手中的雨伞砸到陆德安身上,大骂道:“混账!连你也敢辖制我?”
太监被惊得跪倒在地。陆德安垂下头沈重地拱手说道:“请大王回殿!”
“还当我是大王的话,就去雨里站上两个时辰。”
鹰隼拂袖折回了大殿,喉咙被灼得发痛,他咳嗽起来。伸手去桌上的茶杯,又觉怒意难平,一脚踢翻了几案。
位立在殿中的奴婢急忙上前收拾,他斥退众人:“都给我走开!”
有个胆大的出言劝慰:“大王息怒啊,当心伤着身体……”
谁知又惹恼鹰隼:“我高兴怎样就怎样,是不是打翻一个茶几也不行?”
众人这才缄口,默默退到一旁。
他背靠着椅子,仰起头来,远远看见了母亲。於是起身,想躲回房中,情急之下撞到了书架,额头的皮肤上泛起青紫的瘀痕。
“隼儿,小心呀!”
红素夫人快步走上前,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她拉过儿子的手,问道:“发脾气了?”
“母後,我累了,想要休息。”
“怎麽病还没好吗?让母後……”
他挡开她的手。
猜想儿子在闹脾气,红素夫人保持着慈祥的笑容:“这麽大的雨,母後都专程来看你,你板着张脸,比你那短命的父王还要狠心呢!”
鹰隼背过身,不搭理她。
红素夫人转过他的小脸儿:“谁惹你生气了?怎麽叫陆德安站在雨里?”
“还说自己是大人呢,发什麽小孩子脾气?”
鹰隼扳走她的手,“你们当我是大人吗?”
☆、卷二 池中之物(15)
红素夫人的脸一下子僵住了,笑容停在脸上。她有些发懵,不知道儿子生甚麽气,但他看上去格外认真。
鹰隼说道:“父王的臣子都不服我是个孩子,我虽不以为意,心头却很明白,朝中人都觉得巴结丞相更加有利可图。遇到大事从不问我的意见,只要知道丞相怎麽想就行了。”
“隼儿你想太多了。”红素夫人又展露出欢颜,“处理朝政,丞相比你老辣,大臣们着重他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你该虚心学习。”
瞧母亲的神情,没能领会到的自己心境,鹰隼嘟嚷一句说到另外的事情上:“今早墨辰把我的g女要走了。”
“噢,我明白了,你是为了这事在跟墨公子怄气吧?”
“她是我身边亲近的人,墨公子不问我的意见就把她带走,是不是过於目中无人了?”
“g里的奴婢多的是,他要就给他呗。又不是你老婆!”
“凭甚麽他要就得给他?我还想要呢。”
“早熟的孩子。”母亲调笑着,道:“非要不可?”
“非要不可。”鹰隼肯定的作答,“不管您答不答应,我都要把她讨回来。”
来自丞相府的压抑,已令他感到难受。他想要舒展一下,即使不能吐口气,也不要这麽闷憋着。
红素夫人衡量事态,觉得要走一个g女不是什麽大事,但儿子这麽气呼呼的,因此和丞相家发生大的冲突就不好了。她索x答应下来,由她去交涉,把人带回g中。
院子里,青石地板被大雨冲洗得开开净净,溅起的水花密布着寒凉的冷意。站在雨雾中的陆德安,全身湿透,雨水模糊得他高高瘦瘦的身体远看像一株没有枝叶的枯木。
“陆德安。”
被伞遮着的红素夫人来到院中,“不用站了,回屋伺候吧。”她漠然看了一眼,转入通道。
“唉,这麽大雨,还是要去一趟啊……”
离开仁寿殿,红素夫人便吩咐人准备马车,出了g门。
丞相府,错落有致的楼阁,园林设计古朴素雅。道路宽阔。红素夫人到达的时候,墨夙渊正在房中午睡。是二子墨申前来迎接的,领着她往茶室走去。
经过一片竹林,那间黄绿色的屋子出现在了眼前。花窗图案是大气的芭蕉,屋内格局也很简单,只有一室。视野上毫无阻挡,家具全是矮脚。
“你们家我是头一次来,跟我想的不一样。”
墨申招呼她落座:“父亲不喜欢浓墨重彩,能简的便简化。”
“我看甚雅。”聊了几句後,红素夫人转入正题,说到浣纱。墨申态度含糊,好像不想退步。
“不会连我的面子也不给吧?听说是无意冲撞了大公子,应该也没有多深的过节。”
“太後有所不知。”门口出现嘹亮的男声。
红素夫人转过头,见墨辰举止平常地走了进来。
他微一抱拳後,坐到了她的对面。
“大公子说我不知,是何意?”
“想来尹浣纱也不好暴露自己的来历,其实,她是罪臣尹博良的女儿。”
“甚麽?”红素夫人柳眉倒竖,“你说她是尹博良的女儿?”
☆、卷二 池中之物(16)
墨辰笑了笑:“太後还要带她回g吗?”
“不,算我白走一趟。”
宠爱儿子是没错,可也不愿看到敌人的女儿常在眼前晃动。
没有多聊,喝了半盏茶,红素夫人起身作别:“替我问候丞相,本g先回了。”
“太後留步!”墨辰叫住起身的她,“还有一事忘记跟您说了。家父以为大王x情恶劣,皆因老师不善引导,故……”
“啊,你说的对。隼儿的老师是该换一换了。那个做事慢腾腾的家夥,连看个孩子都看不住。”红素夫人礼貌地微笑:“但凭丞相安排。”
仁寿殿
外面的雨势渐小,鹰隼站在敞开的窗前欣赏着池塘的景色。秋天的池水,空荡荡的,除了在水面跳舞的水花,就只剩星点的浮萍和一些依稀可寻的荷叶梗的残迹。
“蝌蚪啊,任你再有本事……也跳不出池塘。”
他感慨一句,落入了身旁陆德安的耳中。
陆德安道:“大王,蝌蚪长大变成青蛙,想跳到哪里去就跳到哪里去。”
“这不还没长大嘛!”鹰隼把眉毛撇成八字,“变成青蛙也还是弱小。老师告诉我,真正优秀的人应该有鹰、鹤、龙、麟、凤、狮这样的气质。陆德安,你觉得丞相怎麽样?”
“丞相……挺好的。”
“你不敢说实话。”鹰隼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
他尴尬地笑着,答不上话来。
鹰隼叹了口气,又转向窗外的池塘。
陆德安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跟着自己的时间也不短,都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看来,我鹰隼的力量确实弱小,不足以给手下人以安全感和保护。
这个下午,鹰隼忽然有了这样的顿悟。曾经以为一国之君是高高在上的,可以任情狂妄,却原来不是这样。
“太後驾到──”
尖利的嗓音惊扰了他的神思。他身子一颤,随陆德安走出卧房。
“母後。”
鹰隼唤了一声。红素夫人并不理会,像在生气,从他身边傲慢地擦了过去,坐到木榻上:“陆德安!”
“奴才在。”
“你好大的胆子!”
“敬听太後训示。”他内心惶恐不安地跪在中央。
鹰隼尚不知母亲为何找陆德安撒气,愣愣的在旁观望。只听红素夫人说道:“你身为总管太监,藐视规章,把罪臣之女尹浣纱留在大王身边是何居心?”
“母後。”鹰隼挺直了身子,“这是我的意思。”
她不理会儿子,斥责陆德安道:“本g念你心思周到,才将你留下来侍奉大王。也以为你真心待大王好,所以,不管你陪大王闯出甚麽祸事,本g也不多加责怪。如今想来,大王之所以累教不改,全然是因为你们没有尽心为大王设想,没能担当起督促和劝导的义务。实乃酒囊饭袋!”
“母後……”
“闭嘴!”
“太後请用茶。”
红素夫人探手,从g女端来的托盘上抓过杯子,重重撂到陆德安旁边的地面上。茶杯碎开花,茶水也喷溅出来,扩到陆德安的衣袂边缘。
☆、卷二 池中之物(17)
“你为本g做事,不会不知道本g讨厌尹博良。当初若不是他夥同朝中大臣煽风点火,本g早就可以坐上王後宝座,也无需花心思在先王死後玩什麽嗣位之争。其间白费多少力气,全是因为此人不识时务。”
“太後息怒!奴才知错了。”
“‘知错了’谁都会说,却不会为本g解决麻烦。陆德安,此刻起,不必在仁寿殿当值。”
“太後……”陆德安蓦然抬起头来。
红素夫人纤手轻轻一指:“陈忠会接替你的位置,打理仁寿殿。”
“我不同意……咳咳……”病弱的声音,然而鹰隼语气里的固执还是那麽强硬。
“隼儿,你该体谅母後。”红素夫人口苦婆心的,放软了语气:“我这麽做,都是为你好。”
“我不想您过分干涉我的事。”
“这是干涉吗?我倒觉得自己太纵容你了。你说你要尹浣纱,母後便冒雨去丞相府讨要。想到你在病中,母後只希望你能开心。可是,你为母後着想过吗?明知母後不喜欢尹博良,还把他的女儿留在身边。”
“她是谁都没有关系。就这件事而论,儿子在意的是你们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意思。我身边的人是你们想要就要,想换就换的吗?如果是这样,换你们来做大王好了!”鹰隼强压住喉咙中的痛痒,无比威严的说。
在母亲眼里,憋得满脸通红的儿子仅仅是可笑。
红素夫人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隼儿,你太高估自己了。”
他清亮的眼中,没有一丝退避的情绪。
“‘大王’两个字还不足以服众。”
“我是没有长大,但母亲和丞相不能代表熙国。”
“後面那句话,等你真正长大了再说。现在,你必须是个听话的孩子。”红素夫人想要离开了。
“陆德安,随本g一道走吧。”
陆德安默默遵从,跟随在她身後。鹰隼焦急地道:“母後,您不能……咳咳……”
红素夫人顿住步子:“你以後会听话吗?”
良久没有传来动静。
红素夫人回转身,冷然道:“从此以後,没有我的恩准,大王不许出g。若有纰漏,仁寿殿一干人等都要受杖刑处分。明日起,大王须按时去太华阁上课。陈忠,你命人记录大王的作息时辰,何时干了什麽去了哪里,每三日送去大倾殿让我过目。”
鹰隼的面色沈下来,不快写在脸上。
“隼儿,我知道你身体好转了,明日就去太华阁上课。新来的老师会好好教导你。”
“新来的老师……母後,你连我的老师也换掉了?”
“丞相为你挑选了新的老师。”她说道。
鹰隼不满,想要反驳,红素夫人抢先截住他的话:“我和丞相已经议定了。”
鹰隼拂袖,背对着母亲。
“您不了解我,多说无益。”
“摆驾。”
作为母亲的她深有同感,无奈地离去了。
通道上回荡着踢踏的脚步声。
☆、卷二 池中之物(18)
太阳爬上墙垣,数日的y雨终於销声匿迹。太华阁新来的老师屈明光走入内室,丈量着学堂的方寸,微微抿起唇来。
已经等候多时,还不见鹰隼出现。
帝王家的学堂不仅宽阔,学生的架子也挺大嘛。
他想到了昨晚和墨夙渊的谈话──
“做大王的老师?”
“你是我身边最出色的谋士,我依照你的计谋取替了原来的丞相,从偃那里夺得了政权。鹰隼,是目下的关键……”
“大人要我教他些什麽呢?”
“纸卷上写的,就是你所要教授的内容。”
屈明光垂眼,从袖中出昨晚的纸卷,缓缓展开。上面写道:“折其心,催其志。”
读罢这句话,他唇角轻扬。摧毁一个孩子的心志,他有很多种方法呢。
“大王驾到──”
外面传来唱报声。
屈明光不慌不忙地撕碎纸卷,迎了出去,鹰隼已经来到门口。
“屈明光参见大王。”
“你就是屈明光?”鹰隼看了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寻到自己的位置,他正要落座,却被屈明光叫住:“大王且慢!”
鹰隼停顿住,目光s过来,那个新来的老师也在大胆地注视他。
“我上课与别人不同。未免学生走神,我希望他可以站着听课。”
不屑的,鹰隼撩起衣摆坐了下去。
“看来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大王有意向了,再来叫我。”屈明光说罢就走,一个大步跨过门槛,不等陈忠唤住他,人就到了屋外。
陈忠立在原地,左右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
“屈大人,屈大人!”
“公公有什麽事?”他双手抱在x前。
“您这课都没上,不能这麽走了!”
“上我的课,得按我的规矩来。”
“您的规矩也太奇怪了,哪有叫学生站着听课的?站一会儿半会儿还行,要是站上一个时辰,脚都酸了还有什麽力气听课?”
屈明光昂着头道:“站上一个时辰都算辛苦的话,前方的将士干脆不要打仗了。”
“他是大王啊……”
“大王?我的眼里只有学生。公公有所不知,我这麽做,也是想去除大王的纨!之气。统领将士的人,应该比将士更勇毅。”
“说的好!”红素夫人徐徐走近。
闻着女人的声腔,屈明光转过身子,对上了一双妩媚的凤目。
他自认,来到王城见识过不少佳丽,对美女的评判已有一套自己的标准。首先是容貌美,脸型可观,五官端正、明亮,皮肤也必须细腻、红润有光。次之是身形之美,关键是匀称,胖瘦适度,高矮适中。娇小玲珑和丰腴一样都能给人美的感觉。再来,就是妆饰之美。衣着、打扮不要矫揉造作,追求自然、大方、协调、不落俗气。
屈明光已在心中感叹,这双眼睛的主人活脱脱一位绝代佳人。并且不失高贵。
“屈大人,这位是太後娘娘。”陈忠在旁小声的提醒。
“拜见太後。”他拱手施礼。抬起头时,又不禁瞻望一眼。
不想,太後红素夫人,比传说中的,还要年轻……还要美丽……
“老师不必多礼。”红素夫人微微抬手示意,“我就是过来见见新来的老师。丞相对你赞誉有加,希望,你可以教好隼儿。”
“是,臣定当竭尽所能。”
“随我进去吧。你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内室中,阳光照亮着窗户,松垮地坐在椅子上的鹰隼偏着头,不知在想什麽。
“鹰隼。”
红素夫人来到他面前,遮断他的视线。
“母後。”他稍稍坐正了身子。
“看样子,很需要对你严加管教。你听着。”红素夫人扭转鹰隼的肩膀,使他面对着屈明光,“这是你的新老师,一个年轻有为的学士,应该比老头子更适合教导你。你不是喜欢新的东西吗?他或许能给你许多有趣的见解。不过你得明白,太华阁没有大王,这儿的一切全权由屈明光老师掌管。不论他叫你做什麽,你都得服从。”
鹰隼掩住耳朵,不想接受这种强制的命令。
“别再拿大王的称谓做反抗。”红素夫人补充道,“这里没人会听你的。你固执,母後会比你更固执。咱们就杠吧。你没学完,膳堂的人不会为你提供膳食。另外,完成了老师的吩咐,你才能回g。”
鹰隼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平静地问道:“真要这样吗?”
“你需要这样。”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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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池中之物(19)
鹰隼的眉峰在她眼中锁住了。
她有些怜惜,但是不能心软。
“我就把隼儿交给你了。”
红素夫人转向屈明光,和气地笑了笑。
整整一个上午,没有落下半点空闲,鹰隼都在听屈明光讲授g中的礼仪,还要背诵大篇的条例条规。他遵循老师的规矩,站着听课。偶尔偷懒想弯下膝盖,或者扭动下脚腕,屈明光手中的藤条都会毫不客气地抽打过来。
“本王又不是马儿,你干嘛老抽我?”
“悍马不狠狠抽打,便是一匹只知道撒泼的畜牲。不打你,将来一定凶暴好斗。”
“你说的这个有点儿意思。”
“别打岔!”屈明光冲着他的腿猛抽了一鞭。
鹰隼咬住牙,顶住疼痛。
“我想问问,你教我背这些有什麽用?如果一个大王事必躬亲,连这些毛蒜皮的东西都要背到脑子里,他还有j力打理国家吗?”
藤条又狠狠地落到了他的腿肚上。
“呃……”
屈明光道:“内务料理不好,又何谈治国?想要管治g人,自己连起码的规矩都不知道,又凭什麽叫他人遵从?您若觉得没用,这些东西干脆一把火烧了,叫g人们按照你的方式服务,看看会怎麽样?”
他的藤条落到了那一垒g规条律上,发出“啪啪”的击打声。
“我倒觉得,你也是一个没什麽规矩喜欢自己制定规则的人。”
“叭”,屈明光袖手一扬,鹰隼的腿肚上再吃了一鞭。
“我说了,不要打岔。您今天的功课还很繁重。看来,您没打算吃饭了……陈忠!”他把门口的陈忠唤到身前,“由你守着大王背完这三章,到时我要检查。我先去吃饭了。”
“那大王呢?”
“他等着吃晚饭吧!”
“屈明光你给我站住!”
鹰隼有些怒了。
身为臣子,此人不仅不留余的地鞭打他,还胆敢下令撤销他的午膳,实在欺王太盛!
“大王,时间是您浪费的,所以,您必须负责。”
屈明光丢下这句话,迈着流星大步走了。来到室外,阳光映s下,他手中的藤条显现出点点腥红的血渍。
连续五日,鹰隼都在屈明光强硬的监督下背诵g规例律。每天很早的起来,很晚休息,寝g的案头高高的全是一垒由他抄写的《礼志》。
某天下午,烈日炎炎。
屈明光把饥肠辘辘的鹰隼带到了庭院里。他从花盆旁边捡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塞进鹰隼掌中。
“干嘛?”
“教你练练手的握力。”
鹰隼丢掉石头:“练他做甚?”
“捡回来!”
屈明光抬起手腕,那藤条顺势扬起,正要落下,被眼疾手快的鹰隼擒到手中。
“我的握力不差吧?”
“可以试一试。”
屈明光猛然用力,抽出藤条,只听“呲”的一声,便在鹰隼掌中落下了一道chu糙的红线。他痛得捏住手心。
“不堪一击。”冷诮的声音。
鹰隼恨恨地咬住牙。
“还愣着?”
鹰隼默然忍受着,捡回石头,握入了受伤的掌中。
“握紧了!”
他牢牢握住,稍一用力,即感到了磨搓皮r的疼痛。
“我说要握紧了。”屈明光轻松地审视着他。
“不能叫他小瞧了。”鹰隼告诉自己,一点一点地使力。
“再紧些!使出自己全部的力气,想着把它捏碎。”
“如果这是你的脑袋,我一定要把它捏碎……”他於心中想着,努力加大力气。血,顺着他手指的缝隙透出来。
屈明光冷然看着这一幕,等待这个固执的家夥开口求饶。到时,亦可趁此机会奚落他一番。他正想着,墨辰转入了他的视线。
他挪步,向墨辰而去。
“大公子。”
“屈先生。家父托我来看看情况,都妥帖吗?”
“没什麽问题。我正在教大王练习握力。”
墨辰顺着他目光所引处望去,鹰隼正扎着马步,面目狰狞地攥着手中的石头。他低声笑道:“呵呵,一脸的蠢样儿!你欺负人过分了哦!”
“呵呵。”
“好了,你在g中好生待着,有什麽不适大可……”
“砰!”
突来的撞击声打断了墨辰的话。
顿时,屈明光感到一阵晕眩,好像有什麽东西击中了自己的後脑勺。他扶住脑袋,只见一块染着血的拳头大小的石头蹦到了脚前。
“屈先生,您流血了!”墨辰惊叫出声。
他勉力扭过头,去寻石头的来处。那边,鹰隼已经愤愤地离开了,留给他一个自尊的背影,却又是稚气的。他的小手,也在流血。
“大王他……他他真是……”墨辰愤慨。
屈明光道:“大公子无须在意。一点委屈都不能忍受,正好说明大王内心脆弱,易被击……败……”
“屈先生!屈先生,挺住啊!”
作家的话:
晚些时候还会有一更。
希望各位读者看得尽兴~但是也别太晚休息喔~
☆、卷三 出云之月(1)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那是个下雪的清晨,侍女为我穿戴好凤冠霞帔。在喜娘的搀扶下,我走出丞相府,登上了拽着花束的金舆。
我叫墨月牙,是丞相墨夙渊的女儿。熙国八十三年,王十六岁时,太後做媒,促成了我和王室的姻缘。
那日,恢弘的队伍拖曳在我身後,礼乐声激昂四溢,极其热情地驱散着古都的寒冷。而我不耐地坐在车内,内心一片漠然。
即便这是属於我的最荣耀的婚礼,仍是不能令我产生欣喜。我不停绕动着手腕上的珠串,只愿队伍再走慢些,最好永远,永远不要到达。
一路思绪,飘飘然入了仙闾门。方才经过闹市时的嘈杂声渐渐淡去了,礼乐声在沈寂的g墙内显得格外庄重。带着回音、共鸣,磅礴得仿佛不到边界。
“小姐。”我左手边的俞嬷嬷按住我搅动珠串的手指,示意我保持典雅,马上就要到了。
我拂开她的手,乖乖将两只手掌叠放在腹前。又不悦的,用嘴吹动起蒙着的盖头。
“小姐。”俞嬷嬷加重了语声。
我轻叹口气,不再闹腾。
片刻後,车辕缓缓停住。
我的心也变得沈重起来。
“小姐,请下车。”
车外传来温和的男声。紧接着,礼官为我打开了车门。
右手边的苍耳托起我的手,扶我走下车来。寒风卷动着我的衣裙,盖头边角也趁势舞动。
我感到了一股森然的凉意。
这就是兰g吗?
在翻飞的盖头下我偷瞄着这个世界,红色与白色在我眼前流动。一会儿是被红遮住的g廷混沌的轮廓,一会儿是白雪缭绕下挺拔的飞檐。
我像一个异世界的闯入者来到了它的面前,将用我以後的生命以及全部力量参与到它的故事中。我心弦颤抖,全身毛细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唆使得陷入紧张。
“苍耳。”我握紧侍女的手,突然害怕他们会丢下我,离我而去。
“小姐,别紧张。”她宽慰道,引导我走向广场。
脚下的地砖慢慢变成了云锦交织的地毯。礼部尚书和捧着玉册的赞礼竖立在宽阔处。两边分列着文武大臣和太监g娥,盛大的气氛空前隆重。
我走入众人的视野,来到台阶正前跪伏下去。礼部尚书开始宣读玉册,颁诏命册封我为熙国的王後。头顶,雪花飞扬,鹰隼,我的丈夫,位立在台阶的最高层默默欣赏着这一切。
“礼成,谢恩!”
我语声嘹亮地道:“墨月牙谢大王恩典!”
“平身!”
鹰隼清浅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我微滞了一瞬。
人生不可思议。
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幼年,而今他已用男儿初成的声音在同我说话。我就此成为他的妻子了?
这时,两个穿着粉色g装的婢女走上前搀起我,带着我迈上台阶,向他走去。
好似走过很长的一段路,我才来到鹰隼身前。礼官送来一条绾着花球的红绸缎,让我与他各执一端。
我握到手中。
透过盖头的缝隙,我看到那只镶红绣金的黑袖抬了起来。围绕其中的手五指修长。在它将握住红绸的那刻,它忽然转了方向,摊开手心,接住了从天上飘落的雪花。
作家的话:
兰g中的女主角登场了~有点小激动~
另一侧的故事也将展开了……
☆、卷三 出云之月(2)
由於头上饰物沈重,而我长久保持着端庄的姿态,脖子有些发酸。我管不了许多,扭动了一下脑袋。鹰隼似乎发现了,我隐约听到他有哑哑的笑声。
“今年的我是该娶妻了。你就是我的妻子。”他轻声自语,手指抬高触到我蒙的红盖头。
“大王且慢!”身旁的礼官急忙阻止,“还没行过大礼,盖头是不能揭的。”
於是,那只修长的手落下来握住了红绸缎的另一端,他快步疾行,拖着我飞快地进到奉宣殿内,在这个兰g最权威的地方大声宣布:“我──喜──欢──她!”
若不是因为他的声音足够洪亮,吐字清晰,我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话。熙王的表白来得突然,我有些呆滞,和空白。
“王上的疯病估计又犯了……”
细碎的流言传入我的耳朵。
我感觉身体里面有什麽地方很深地牵动了一下。原来,“熙王鹰隼是个疯子”之说,不是虚假的传论。
龙凤红烛并列燃烧。
折腾了一天,白日的喧嚣逐一褪散,冬夜的寒冷延着宁静的空气开始攀爬。我坐在琼台殿寝g床榻上缄默等待,於脑中构思着待会儿和丈夫见面的任何可能出现的画面。
“王上万福!”
“王上万福!”
……
恭贺声由远及近。
心知是他来了,我来不及紧张,头顶的红盖头就被人一把揭去。
我抬眸,红盖头在视线中飘然跌落。被喜服衬托得容光焕发的鹰隼伫立在我面前,目光像勇士的脚步在我身上走来,非常沈重。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他说道。
我气愤他的chu鲁,梗直了脖子,神情中却难免带有女孩子出嫁时的羞涩。
“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你。”我用他的句式敷衍作答。
他冷冷地看着我,对视间,侍女将交杯酒送了过来。
他随手抡起一个杯子,一饮而尽。
“大王,交杯酒不是这麽喝的。”侍女轻声说道。
“我干了,那你呢?”他置若罔闻,用眼神挑衅我。
我弯出不输给人的笑,从托盘上挽起杯子,同样的仰头,一饮而尽。饮罢,我用袖子擦拭嘴角,刚刚喝得太急。上涌的酒劲灼得我喉头难受。我暗暗吞口气,克制住翻涌的酒力。但脸庞已经绯红。眼神也更亮了。
侍女怔怔地低头:“恭祝大王王後永结同心,白头偕老。饮过交杯酒,请大王和王後早些休息。”
“知道了。”鹰隼挥手,众人都退到房外,我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
“来。”
面前的男子张开双臂,给出了一个指示。
见我愣在床上,他哼出一个音催促了一下:“嗯?”
我起身走过去,冷漠地依偎到他的怀中。
他的手臂在空中挺立了良久。我一直呆呆地停驻在他怀里,没有多余的动作。
“怎麽你不懂侍寝?……连宽衣也不会!”他离开我,开始自己为自己解衣带。
“你也别愣着,脱了衣服好睡觉。”
我眉心一紧,这麽直接,连句寒暄的甜言蜜语都没有。他瞥了我一眼,我收敛惊讶,为自己解起衣带来。
外裳脱去,我一时有些尴尬。那边,鹰隼已经散开了里衣的带子,x膛袒露着。他走过来,将我打横一抱,我惊呼一声,他唇角翘出促狭的弧度,抱着我几个大步走到榻边。
此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除了我轻微的呼吸声。他俯低身姿,将我放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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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