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五章 死谏(二更)
西步杀人了,杀的还是嬴政手下的大臣,引起了众多臣子的不满。
祖宗家法有言,成年男子不得在秦宫久留,而西步根本不懂那些,一直在颐陵殿住了三年。
只要钟离没让他离开,他就在宫里一直住着。也幸亏颐陵殿是个冷宫,来这里的人不多,也就对西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嬴政也没觉得什么,反正西步有钟离看着,而且西步不善与人交际,憨厚老实地听话做事,赢得了宫里许多人的信任。
他们觉得西步很好相处,而西步也不得罪人,就连华阳夫人都喜欢这个孩子。许多人不敢去华阳宫,唯独西步敢,自然让华阳夫人满意。对于这点,林叶都懒的去说,就算说了,西步也不懂。
可这次不同了,钟离让他去杀几个烦人的苍蝇,西步贯彻的很好,一口气杀了二十七位进谏之人。这下可桶了马蜂窝,弄的嬴政脑袋都大了。西步是禁卫军统领,他杀了人,等同于嬴政的意思。
嬴政离开将钟离从密室里拉了出来,严重里告诉她,不能让西步再杀人了。钟离也是吓了一跳,她让西步去杀几个无关紧要的臣子,可没想到西步会杀那么多,一下子将君臣关系弄的如此紧张,对嬴政极端不利。
西步只是憨厚地言道:“那些人是苍蝇,惹恼了大王和姑姑,我自当去拍死。”
钟离苦闷道:“可你杀的人太多了,不行,你还是没有长大,放出宫去我不放心。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颐陵殿一步。”
西步憨笑道:“我知道了,没有姑姑的吩咐,我才不愿离开颐陵殿。”
看着西步离去,嬴政烦恼道:“西步也不小了,总是留在宫里,实在不方便。你不知道,朝中许多大臣对此颇有微辞,都说西步是第二个嫪毐。可在我们看来,西步只是一个孩子,对许多事情都不懂。”
钟离冷声道:“西步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放他回牧场,我不放心。现在牧场是零羽主事,以零羽的手段,西步很快会被她带坏。单纯的人,才能更好为公子做事,我们不缺心思活络之人。”
嬴政苦恼道:“除了牧场,还真没有合适的地方安排西步。你是不知道,西步在宫里生活了几年,已经能影响到许多人。如果赶走他出宫,华阳奶奶第一个会反对,其他人不敢去华阳宫,但是西步就敢,令林叶也很烦恼。”
钟离也无语了,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受她的影响。这些年来,唯有芈润和钟离还与华阳夫人保持着关系,西步也有样学样,而华阳夫人也喜欢这个憨厚老实的小子。与此同时,通过西步的关系,老香还是回到华阳夫人的身边,私下里更是切磋武艺。
这些年来,华阳宫已经没有多少影响力,华阳夫人对他有提携之恩,上代的恩怨,嬴政不想影响到下一代。至于华阳夫人当年毒死嬴子楚,这里面牵涉到的人很多,很难说清谁对谁错。至少对嬴政,华阳夫人还是很好的。
这个梗,嬴政可以放下,但是赵姬却放不下,这也是为什么嬴政这么烦恼的原因。
正如那些大臣所说,赵姬多在雍城一天,影响力就多一分。再不迎她回宫,估计到时候嬴政去了雍城,那些人都会只听赵姬的命令,而不遵他的旨意行事。
更有几位强势的大臣,比如昌平君、尉缭等人劝谏,如果赵姬太后不听君令,可以派人将她请回咸阳宫。可嬴政哪敢?现在赵姬身边有莫愁女跟随,估计御公也听她的命令行事,而冰女、钟离才刚刚到这一境界,与那些很早就达到极品强者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的。
万一赵姬还是不回来,很容易弄的雍城人心浮动,对嬴政的影响非常大。必须要重新想个对策,要让赵姬自己想回来的办法才行。
也就在这一日,一位不得志的人,走了出来,他就是茅焦。
说来也可怜,茅焦本是齐国人,曾经劝谏齐王整军备武,却被齐王冷声讥笑而出,郁郁不得志。茅焦知道嬴政的才能,而秦国更有咸阳学宫,吸引了无数有才能的人来秦国寻求发展。
本打算在秦国有番作为,可他一没有门路,二没有钱财,最重要的是他很穷,庶民出身,在学宫里也得不到别人的重视。还有一点让他很烦,那就是李斯贵为丞相,自然会优先照顾吕府出身的人,等茅焦来到秦国,吕府早就不存在了,其他府上也没有门路。
有时候茅焦也苦笑不止,幸亏通过学宫的考核,不然他连吃饭都成问题。成为学宫的一员,起码温饱不是问题,可不能总这么憋屈地活着。学宫里有才能的人太多,他也不是最拔尖的那群人。其中的甘罗、张唐、廖异、司马空等人都是吕府出身,还有嬴虚、章邯、王贲等权贵出身,与这些人交谈,茅焦深深地承认自己的不如,他们都是大才之人。
正当心灰意冷之际,突然发生嬴政处死二十七臣子之事。外边传的沸沸扬扬,而学宫里有门路的人太多,他们都认为不能做迂腐之人。事涉大王的家事,奏章劝谏一下就够了,不要当着大王的面去闹。
那些人为什么死?就是因为不顾大王的颜面,堵在宫门前请愿,让大王没有面子。学宫里许多人都与嬴政熟悉,其中甘罗就曾笑谈,不是大王不愿迎回太后,而是太后自己不愿回来。
究其原因,还不是宫里还有两位太后在,华阳宫虽然失势,但是与甘泉宫有过间隙。如果两位太后同在秦宫,绝对会让宫闱闹的鸡犬不宁。国事已经让大王很忧心了,那些人还要去堵宫门劝谏,自然惹得宫里人不高兴,听说还是禁卫军统领亲自下的手。
每次谈到这里,嬴虚、甘罗、王贲等人都不再说话,都说那些人死有余辜。禁卫军统领在宫中生活多年,也是他们能说的吗?自然惹得宫里许多贵人发火。
茅焦多处打听,才了解其中的细节,只觉得秦宫的水太深,那些人死的不冤。自己想要得到晋升,必须要想好对策,先要解决嬴政的忧心,还不能让宫里的那些贵人厌烦。
有时候,说话就要有艺术,胡搅蛮缠地一味劝谏,那就是寻死。学宫里这么多有才能的人,为什么他们不去劝谏?无非就是不想掺和大王的家事。在乱世之中生活,必要的生存之道,还是要懂的。
或许这是一次死谏,可茅焦也管不了那么多,机会只有一次,以后再想抓住这样的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所以他就来了。
嬴政正在批阅奏折,听到又一个不怕的要进谏,也露出好奇心,他要听听茅焦怎么说。
当茅焦走到嬴政面前时,嬴政冷笑道:“昨日本王才处死二十七人,今天你还来,难道不怕死吗?”
茅焦弯腰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言道:“我叫茅焦,齐国人,今日冒死进谏迎回太后一事,反正我快要变成大王刀下的第二十八人,何不赐我坐下,容我说完遗言呢?”
嬴政笑了,点头言道:“我知道你,你在学宫学习几年,一直郁郁不得志。不是我不用你,而是以你的能力,确实比甘罗、章邯等人差点。他们都不来,而你却来了,实在令我好奇。”
“赵高,赐坐,我要听听茅焦先生的大论。”
赵高搬来椅子,茅焦安然坐下,无奈道:“我有什么大论,只是死谏罢了。”
嬴政笑道:“请继续说。”
茅焦言道:“既然是死谏,就会说些违逆之言。我觉得那死去的二十七位同僚,所谏之言并无虚假,而是大王应该要做的。嫪毐之乱已过去三年,影响以及微乎其微,不是大王不迎回太后,而是太后自己不愿意回来。为什么呢?就是怕大王问起什么事。”
嬴政疑惑道:“我要问母后什么事?”
茅焦正色道:“那两个孩子的下落。”
听到此话,嬴政脸色一变,挥了挥手,赵高带着下人离去。
事情过去三年,嬴政一直对嫪毐当日之死,一直没有释怀。经过这几年的调查,估计赵姬用的是掉包之计,送走了那两个孩子,用两个假冒之货堵住所有人的嘴。这样的计策,虽然简单,但是很实用。
不但嬴政猜到了,林叶也早就告诉过他。至于赵姬将孩子送往何处,林叶也没问出来。赵姬虽然对嫪毐没有感情,但是对自己的孩子,还是舍不得杀死。
嬴政淡淡地言道:“有什么话尽管说,本王赦你无罪。”
茅焦言道:“大王首先要想明白一点,哪怕有一天知道那两个孩子的下落,也不要痛下杀手,坏了与太后的母子之情。你是太后的儿子,那两个孩子也是太后的儿子,死了哪个,太后都会伤心。”
“太后坐镇北方,在雍城具有很高的威望,如果让世人知道母子不和,对大王有害而无益处。只要大王给太后一个承诺,太后自然会更安心。”
“至于那两个孩子,哪怕以后长大了,也不可能对大王造成任何威胁,因为他们不姓嬴,不可能写进嬴氏族谱。而我大秦之王,只有嬴氏才能坐,秦人才会效忠。”
“而大王向太后阐明这一点,也相当于完成了太后的心愿。太后要求的不多,只是一个承诺罢了。而对于大王你来说,也攸关重要,只要迎回了太后,世人才能知道你的孝心。无论哪个朝代,使用何种法度,都要重一个‘孝’字。”
“秦国正图统一天下,大王母子不合的事情一旦传出,对大业妨碍很大。只有让太后顺心,大王才能迎回太后,更能赢得雍城子民的爱戴。”
“大王更要做出个姿态,要让甘泉宫看见,大王迎回太后的决心。那些死去的二十七位同僚,他们说的没错,理应加以厚葬,君臣才能同心。我大秦上下团结一心,对统一大业,帮助很大。”
这么一席话,真说到嬴政的心里去了,只是没有人给出这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