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站在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一棵树上，一手执弓，一手搭箭，一双鹰眼冷冷地睥睨着他们，她身后的屋顶上，一群人慢慢现出身形，同样持弓握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羽林军？

    段宸璟与冷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现在可真是大事不好，逆风将军的羽林军向来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连许多外邦士兵都对其闻风丧胆。

    刚刚那些蓝召侍卫不过是一些不中用的人，可这羽林军却不是，羽林军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精挑细选出来的。

    虽说可以放手一搏，但结果只会是损兵折将，打得个两败俱伤。更何况，羽林军以弓箭天下闻名，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丝毫占不了上风。

    一番权衡之下，段宸璟只能下令撤退。他才迈开一步，一只箭就精准无误地划破他露在外面的一小半侧脸，直直插进了他身旁的石头之中。

    段宸璟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眼神中尽是怒火，看来，逆风今天是不打算这么轻易让他们走的了。

    逆风的声音借着风由远及近的传来，一字一句甚是清晰，“刺杀朝廷官员，还想要全身而退，你们真当我们羽林军是混饭吃的么？”

    也难怪，段宸璟此刻银面遮脸，逆风自然认不出他。而冷辰他们素来与宫中的人毫无瓜葛，逆风自然也不识得。

    至于汪梦凝，她就被无视得很彻底了。自从逆风射那箭开始，段宸璟就将她一把推向一边。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就被沁儿拉得远远的，瞅准机会跑了。

    对于她这种爱命的人，好死不如赖活着，即使她不走，留在那儿反而是个累赘，还不如早早跑路得好。

    借着朦胧的月光，段宸璟抬头看着逆风抱拳道：“江湖恩怨，自然有江湖规矩解决，别说他是你们朝廷中的官员，就算是当今皇上，坏了规矩也一样插翅难逃。”

    “哼”，逆风冷哼一声，“我看，现在换成你插翅难逃了。”

    段宸璟无所谓的笑笑，“那可未必。”

    逆风手一挥，道了句：“给我射”，一时间千万支箭如雨般朝他们射过来，他们这边也不示弱，立即站成高矮不同的几排，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将射来的箭拦腰斩断。

    借着人墙作掩护，段宸璟将随手带着的伤药递给冷辰，“快，先帮她止血。”

    红袖伤的是背部，一根箭直插地四节椎骨，就算是治好了，这一生估计也会留下很严重的副伤。

    冷辰接过药，想要给她上药，却被红袖伸手阻止了。她趴在他的身上，扭头看着他道：“不用了，我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像我这种人，其实早就该死了吧？”

    冷辰看着她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鼻翼间涌上一抹酸楚，说好要走的人是她，说好要与他两相忘的人是她，到头来给他挡箭的人依旧是她。

    “如果你想死，可以有千百种方法，却偏偏选了一个这么没有价值的死法，你以为我会对你心存感激？呵，你我如今只不过是陌路人罢了，如果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可惜。”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眼中满满的一眶泪水，随时有可能会掉出来。

    红袖虚弱无力地笑笑，她知道他在说气话，可说的也是实话，是她先对他说出那些绝情的话的，如今他怎么说都怨不得他。

    要怪，就怪自己心太小，小到只能容纳下他一人。除他以外的世间任何一物，都入不了她的眼，又何谈入她的心？

    所以她才会又折转回来，结果就看到了他被箭射中的一幕。

    段宸璟看着面前互相别扭的两个人，忍不住劝道：“有什么误会之后满满说清楚就是了，现在可不是你们俩闹情绪的时候，快点处理一下伤口，估计我们的人抵挡不了太久。”

    他话音才落，书生就跑过来说：“主上，他们人数太多，我们靠近不了，兄弟们怕是快挡不住了。”

    “通知他们，准备撤。”

    “是。”

    段宸璟俯身想要将他俩扶起来，红袖却用最后一点力气，直接将冷辰拍晕了。

    她艰难地坐起来，看着段宸璟祈求道：“主上，我从未如此叫过你，今天，就以一个下属的身份祈求你，带冷辰走吧。”

    “那你呢？”

    红袖伸手摸摸冷辰的脸，仿佛想要用尽这最后一点时间将他的眉眼刻于心间，“如果能用我的命，换回冷辰和主上，以及一干同僚的命，红袖死而无憾了。”

    她既认了段宸璟为主，那些正在用自己的身体挡箭的人，如今不都是她的同胞手足么？

    段宸璟为难地看着她，“我堂堂一个王爷，最后要靠一个女子保我性命，传出去只会被天下人耻笑罢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地是，她是冷辰倾尽一生爱着的人，等冷辰醒过来知道这事了，那他又如何与他交代？

    红袖也不是不明白，段宸璟那几句话其实只是他的说辞而已。

    “不敢瞒主上，红袖在石牢里被尹正忠和几个畜牲糟践了身子，如今已是一个残花败柳之躯，说什么也没有颜面继续赖在他身边了。就当红袖求你，带他走吧。”

    段宸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难怪她要对冷辰说出那番话，原来竟是这种原因。

    红袖低头吻了吻冷辰的唇，竟从中尝到一抹咸，睁眼才发现冷辰在流泪。

    她力道不重，冷辰虽然晕了过去，但还存有一点意识，他们方才的对话，他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他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彻底昏迷过去，让他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内心只会更加痛苦，更加折磨。

    她是怕他不要她，嫌弃她？

    如果真会嫌弃她，那当初知道她做了青楼女子之后，他又何必去找她，去看着她带着一个又一个男人进了房间。

    红袖离开他的唇，看着段宸璟道：“主上，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段宸璟将冷辰扛在肩上，“撤！”

    说完，一群人朝不同的方向各自散开，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红袖吐了一口浊气，重新跌回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