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赴约,应战!
巳时一刻,同福客栈二楼,一身黑衣的独孤景推开房门,前脚正欲踏出门槛,忽然听得背后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少主,您是要出去吗?”听这粗犷中带些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刻意压抑着尚未成熟的声带,而艰难发出来的,说话之人应该是名年龄不大的男子,而且是名罹患喉痹多年的男子。
“嗯,我此次前去赴一个人的约。”独孤景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对卧病在床的憔悴男子认真地回答道。
“赴约?那到底是什么约?”男子勉强直起身子坐着,继续追问道。
“那应该算是一个,一个有趣的约。”说完,独孤景对那男子微微一笑,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临走前,他关切地嘱咐道:“记得多喝点水,准时吃药,把身子养好。”
“是,少主。您慢走!”男子微笑回应,那抹淡淡的笑容衬得整张脸惨白惨白的。
他躺在床上,用手帕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当他咳完后,慢慢挪开手帕时才猛地发现,那手帕上竟沾留一滩血团,吓得他一下子将手帕扔在地上,手脚哆哆嗦嗦起来。继而,他又勾着羸弱的身躯,吃力地将它捡起,紧紧地攥在手里,生怕被人发现。
这男子便是独孤景娘亲庄师师所居住的窈窕庄内,忠实老仆高老三的独苗,名字唤作高全,独孤景与庄师师都习惯叫他阿全。
高老三父子在窈窕庄素来尽忠职守,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几十年如一日。庄师师与独孤景对二人不薄,把他们当做亲人一样看待。
而不幸的是,年纪轻轻的高全在几年前意外患上喉炎,虽然经过治疗与多年调理,稍微有些好转,可是,这病根还是除不去,每天吃的药也是治标不治本。
老实善良的高全一直瞒着夫人与少主自己病情恶化的事,连爹也没告诉,只独自承受着痛苦,生怕他们为自己担心费神。
为了看病调养,庄师师给他休一年的假,提前预支了高额工钱以便他四处就医。
所谓无巧不成书,高全前几日正好来到延津,按照大夫开的处方买了些药后,就在这同福客栈落脚,打算在此盘桓几日。
昨日,独孤景恰驾马来到同福客栈找间房间对付一晚,可没想到所有房间都住满了客,没房间空出来。就在他懊恼沮丧之时,恰巧就碰到了买药回来的高全,于是,两人遂将就着共挤一张床。
本来高全是让独孤景睡床,自个随便找处宽敞地躺着,毕竟两人身份悬殊,门户有别。可是,后来独孤景仍坚持让有恶疾在身的高全卧床,否则他自个就睡走廊过道上,高全拗不过,只好乖乖妥协了。
虽然独孤景住在这间下等房里,却丝毫没有嫌弃之意,反而睡得很舒坦、踏实。毕竟,他自个小时候在锦源生活了十年,条件也是不宽裕,他早已习惯简陋,对于环境好差也就不那么挑剔了。
言归正传,话说那独孤景出了同福客栈后,遂跃身上马,飞快地往天机阁奔驰而去。
约莫花了半柱香的时辰,独孤景快马加鞭地来到了天机阁门口。
“吁。。”独孤景勒住马嚼子,翻身下鞍,不紧不慢地将马栓好后,他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一路上,他心中甚是感到奇怪,因为无论在阁门口还是到了阁中内部,都显得空荡荡的,没有守卫站岗,没有护院巡逻,连一个鬼影也瞧不见。
“这位陶小姐究竟要搞什么名堂?难不成在跟我玩空城计?”独孤景暗想道。他只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踏着谨慎的脚步,紧握着手里的灭佛剑,顺着石道往前方走去。虽然表面上他看似毫无防备,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已悄悄准备就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信步游走着,很快,他就理所当然地迷路了。阁内四通八达,道路交错纵横,在他的眼前就有三条岔路,若没有人在前头带领,恐怕就算走上整整一天也走不到那碧水亭。
独孤景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天空,一轮庞大的红日,似一团灼灼炽热的火球,围着镀金边的狭长明亮的云带,看起来好像要把树枝点燃,并向花园里倾泻它那桔红耀眼的万丈光辉。他再低头看了看脚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
“这时辰,该是快接近午时了,原来那陶小姐故意遣散开阁里的手下,就是要叫我找不到去碧水亭的路,让我不能及时赴约,这样倒就算作是我主动弃权了,哈,这丫头倒真是聪明狡猾!”独孤景心下仔细琢磨道。他无奈地摇摇头,脸上掠起一起微笑,不知是对陶婉君聪明手段的赞赏,还是对她自作聪明的嘲讽。
他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叹道:“难不成我真的就要栽在那丫头的手里?不行!任务尚未如期完成,我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一无所获地铩羽而归。不行,绝对不行!”
正当他抓耳挠腮之时,突然耳边回响起当初陶梁跟自己介绍陶小姐的话。“我家小姐性格开朗,爱好广泛,依我多年观察,她酷爱在碧水亭的荷塘里垂钓,钓自己喂养的鱼,以此消遣娱乐,每次能在那待上大半天。”
现在这么一想起来,独孤景突然有了明朗的思路,脉络也渐渐清晰,他喃喃自语道:“既然那丫头喜欢钓鱼,那么必定会预备好鱼饵,天机阁这等大门大户,应是挑上好的北名坑饵料。这北名坑饵料是由麦麸和着玉米面、鱼骨粉配制而成,她既然要去碧水亭钓鱼,就一定会随身携带上饵料。那么。。”
“那么她经过的路上可能会不经意撒落下一些麦麸粉末,这麦麸乃是甜食,一定会吸引来诸多蚂蚁。那这样的话。。”
独孤景皱起眉头默默分析着,眼前黯淡的光芒突然又开始闪烁起来。只见他蹲下身子,趴在三条岔路口上,大睁着眼睛仔细观察着。
“左边与右边两天路上虽有蚂蚁出现,但是数量不多且移动速度极缓慢。而中间这条路呢,蚂蚁黑压压的一片,泛滥成灾,且蠕动速度极快,这么看来,通往碧水亭的应该是中间这条路了。”独孤景观察完全后,暗自揣测道。
他在中间这条岔路上,发现了几粒混杂在尘土里的黄色粉末,他用两指捏住那几粒粉末,伸出舌头舔起来,细细品尝着味道。
“嗯,很甜,果然是麦麸。那么,这条路就一定是通往碧水亭唯一途径了。哼哼,谅你这丫头绞尽脑汁,也定猜不透我是如何找到这条正确路线的。”独孤景得意地一声冷笑后,便顺着自己确定的路,大步流星地沿着蚂蚁移动的方向走去。
很快地,独孤景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判断,顺利地来到了碧水亭。
只见亭内正中央摆设有一台香案,香案上的香炉里一根正点燃的香就剩下约莫一寸左右,绕了一圈灰,就快要熄灭了。
而亭前有一方荷塘,荷塘里的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来一味凉。
而在荷塘边上,陶婉君正惬意地坐在矮凳上握着鱼竿耐心地等着鱼儿上钩,湘琴微笑着侯在一旁,两眼殷切地望着荷塘,关注着水面的动静。
“咳咳咳。。”独孤景故意咳嗽几声,打破此时的安静,以此让她们察觉到自己的出现。
“哦,原来是孤公子,没想到,你竟然自个找过来了,倒还挺准时的,果然很守信用。”听到声音,陶婉君放下手里的鱼竿,回过头见独孤景出现在自己身后,而那柱香却没烧完,倒一时吃了一惊。
“陶大小姐的约,在下岂敢不来?我既然已答应接受挑战,还请大小姐尽快出题,让在下见识见识。”独孤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拱手说道。
“好,孤公子好胆量,本小姐佩服。这第一关,自你在此出现,便算顺利通过了。恭喜你,孤公子。”陶婉君拱拳微笑说道。
“陶小姐的意思,是说我通过了第一关么?”独孤景有些诧异地问道。
“不错,我设计的第一关,便是考验你的智慧与辨别能力,你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顺利找到通往此地的路径,那当然是过关咯。”
陶婉君一边耐心地解释,一边拿起鱼竿,只见她两手猛地使劲往上一扬,一条大鲫鱼在鱼钩上欢腾地挣扎着,她将鱼竿收回来,把那条大鲫鱼取下来,又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荷塘里。
“哦,原来如此。既然我第一关已通过,不知这接下来的第二关是何难题啊?”为了不耽误时间,独孤景连忙拱手询问道。
“孤公子,莫急,莫急。来人,将东西都抬过来。”陶婉君说完,招呼着四个手下抬来两个大水缸并且拿来两块葫芦瓢。
看了眼前这些装备,独孤景心里便猜到了八成。他拱手问道:“陶小姐,这第二关莫非是教在下用葫芦瓢往水缸里打满水吧?”
陶婉君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道:“正是如此,不过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第二关考验的是你的体力与平衡力。从现在开始,一柱香时间内,你需同时手拿两块葫芦瓢从荷塘里舀水,再回三十三尺远的水缸处,如此往返跑,将两个水缸全部装满。而且,在这段过程中,葫芦瓢里的水一滴也不能漏,否则,挑战失败。怎么样,你可明白?”
说完规则,陶婉君抱臂站在原地,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脸上浮现出几丝不怀好意的笑,仿佛正等着瞧独孤景出尽洋相。
独孤景微微一笑,拱手回道:“在下明白,原来这第二关不过也是个小儿科的把戏,如此简单,在下认为用不着一炷香那么久,仅半柱香即可。”
“哦?此话当真?你可别夸下海口,不然,等会出丑的可是孤公子你自己。”陶婉君见他这么不屑一顾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愉快,便嗤问道。
“在下从来不说大话,是骡子是马,大小姐您一遛便知。我若在半柱香内没有成功,我情愿当着小姐的面拔剑自刎,以此谢罪。”说完,他哗嚓一声将手中的灭佛剑拔出来一半,这番气势倒吓了陶婉君一大跳。
“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成全你便是。湘琴,去,换上半柱香。”陶婉君吩咐湘琴将香炉上的香折了一半,将它点着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开始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说完,陶婉君便移步到水缸旁的座椅上坐着,准备看独孤景的笑话。
独孤景将剑放在一边,微微一笑,向陶婉君拱手说道:“陶小姐,您瞧好了!”
话音刚落,他迅速地一手拿起一只葫芦瓢,向荷塘飞奔而去。
陶婉君只听到“咻”地一声,只觉得眼前仿佛是有一阵风吹过,一眨眼独孤景就已在荷塘小心翼翼地舀着水,其速度之快,直惊得她目瞪口呆,一愣一愣的。
待她回过神来时,独孤景已经伸直着胳膊,端着满满两瓢水如脚底抹油一般快速地往水缸处折返,而这一路上,葫芦瓢里的水一滴也没漏出来,连水面都没有丝毫波纹浮动,平静得犹如一块明镜。
就这样,独孤景得心应手地往返跑动,大约二十个来回过去了,两个水缸已快装满一半了,而那半柱香却还剩下四分之三。
陶婉君的两颗眼珠子和脑袋跟着独孤景疾如旋踵的身影飞快地转动着,看得眼花缭乱,头都快转晕了。
“这么下去可不行,是我低估了他,我得给他增加点难度,刁难他一番!”陶婉君晃了晃恍惚的脑袋,心里暗想道。
“且慢!孤公子,请等一下!”陶婉君突然叫住了独孤景,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坏笑。
“怎么了?难道在下有犯规不妥之处?”独孤景见她突然叫停,便忙刹车,止住脚步询问道。
“不,你没有犯规,只是,本小姐临时要稍稍改变一下规则。你们几个,出来吧!”陶婉君向后面挥了挥手,大声吩咐道。
突然,从碧水亭外,缓缓走过来四个赤膊彪形大汉,个个牛高马大,身材魁梧。
“大小姐,您这是何意?”独孤景问道。他心中暗想:“这丫头,又要耍什么花样?”
“嘿嘿,这四位是本阁铁人队的护卫,他们将在这条路上作为障碍,阻碍你顺利往返,你必须赤手空拳穿过障碍,且依旧不得将水洒出,一滴也不可以!”陶婉君笑道。她心中沾沾自喜,暗想道:哼,谅你再有能耐,也不可能通过坚固的人墙,乖乖接招吧,哈哈!
这对于普通人来讲,百分之百是件棘手的难题,但对于一身武艺的独孤景来说,那根本不足为惧。
独孤景舀好两瓢水,冷笑一声,像刚刚一样快速地跑起来,当那四位大汉依次挡在他面前时,他便开始自己酷炫的表演了。
只见他两手平伸却未动,只是展开身法,抬起脚尖一个腾跃,迅速地蹬上第一个大汉的肚子,然后“蹭蹭蹭”地如同踩楼梯上架一般,两脚踩上了他的肥大的脑袋。
他使力再猛地一点,宛若一只燕子在四人的头颅上飞快地掠过,如履平地,速度似乎比刚开始更快了,而瓢里的水,依然一滴未洒。
陶婉君看呆了,她内心真的被独孤景所震撼,所征服了,她看着他矫健敏捷的身形,似乎在看一场叹为观止的杂技,突然感觉此时的他太有魅力,撩拨起她的心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