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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 作者:肉书屋

    完结

    湘女多情之八天七夜(八、完结版)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觉得肚子很饿,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在床上躺着,静

    静品味饥饿带来的种种遐想,确信食物才是生存的第一要素。

    电话铃响了,是刘方打来的,“你怎麽住在这个房号?”他兴奋地说∶“5

    38,你终於肯承认自己是个三八了?”

    “你才是个三八,妈的动手也不和老子打个招呼,”我笑着骂他,心事早被

    小心的收起,我们都活在现实之中∶“恐怕是吴玉帮你查的我房间号吧,她走了

    吗?”

    “走了走了,你管谁查的呢,快上来吧,收拾完了咱们去吃点东西,我觉得

    饿得慌。”

    “你可能是体力消耗太大,”我一边穿鞋边说∶“我就上来,我也饿了。”

    我上楼回到房间,刘方正在洗澡,我们的东西都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我

    无聊地打开电视机转到湖南卫视,冷佳不在,我惊讶地看见了沈婷,原来是在现

    场采访“世纪之星”复赛的优胜者。可能是比赛的需要,沈婷在电视上化了妆,

    显得格外的漂亮,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她还真地要去广州参加比赛了,我想,

    这个小沈婷。

    刘方出来後,把洗手间的东西也装进包里,我们没怎麽说话,拿着行李和房

    卡,默默地下了楼,我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刘方去结帐退房,我远远地望了总

    台一眼,吴玉不在。

    刘方办完手续过来,我们提着行李往外走,我一边走一边看那张结算单,因

    为房费一直是刘方用信用卡结的,我想心中有个数,出来玩最好两个人花得差不

    多,相差太多了不大好,我想如果刘方信用卡中支付太多我就补一点现金给他,

    我算了算,出入不大,没有什麽关系,不过我惊奇地发现中天酒店少收了一晚的

    钱,昨天刘方下楼多开了一间房不知为什麽没算在里面。我告诉了刘方,他对着

    结算单看了一会,转身就进去了。

    我站在中天酒店的门口等他,天气还好,虽然是早晨,也不觉得冷,路上行

    人不多,过了一会,刘方出来了。

    “是算错了吗?”我问∶“退了钱没有?”

    “退了,”刘方笑着说∶“果然少算了一晚,那个小姐说了一大兑好话,她

    们也不容易,我听吴玉说,在这种情况下谁结的帐谁就得用自己的钱赔,但是如

    果是多收了,就只能归酒店。”

    “真不公平。”我也笑了。

    我们两个在街上走了一会,一直走到五一路口,刘方到旁边的水果摊买了点

    香蕉,我看见有个报亭,买了一份参考消息。

    肯德店里乾净明亮,没有几个人,我和刘方都饿坏了,端了一大堆东西找

    了个靠窗口的座位坐下。

    我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报纸,印度和巴基斯坦冲突不断升级,巴基斯坦政变

    了、印度发大水、斯里兰卡猛虎组织又攻占了两座城市,我看着报纸上乱七八糟

    的消息,心想我现在负责的南亚怎麽那麽多事。

    “陈珊。”我忽然听见刘方叫了一声。

    我抬起头,顺着刘方的目光望向窗外,果然看见陈珊正和一个男人从窗前走

    过,陈珊穿的还是那件红色短装,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那个男人看起来没有她

    高,穿着还算得体,脸型很瘦,不大看得出年纪,正和陈珊说着什麽。

    陈珊转头时看见了正朝外望的我和刘方,楞了一下,没有停下脚步,一边答

    着那个男人的话一边走了过去。

    “妈的,就算结了婚也不至於就这样,见面连个招呼也不打,”我莫名其妙

    地感到一阵烦恼∶“c。”

    “对了,就是要c,其实这个词可以表达很多意思,这是一种生活的境界,

    懂吗?”刘方看着我严肃地说∶“你应该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生活态度。”

    “什麽生活态度,我那是口头语,”我纠正他∶“你以为我像你,什麽人都

    上。”

    “我就知道你会有想法,”刘方将最後一块翅放到嘴里,一边用纸巾擦手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说说吧,哥哥帮你排解排解。”

    “其实也没什麽,”我吸了一大口可乐,叹了口气∶“我只是一直都觉得自

    己挺冷酷的,没想到也有心软的时候。”

    “这话你说对了,心该硬的时候就得硬,”刘方得意地说∶“妇人之仁,只

    能让人家笑话。”

    我的心头一下子腾起一股火来,“我不是硬不起心肠,”我直视着刘方,笑

    着说∶“我只是觉得有些人可以随便上,有些人没必要上而已。今早沈婷过来,

    那一直当是我妹妹,不用说了;昨晚谢晖勾引我,我没兴趣;前天吴玉和我在一

    起,我也没动心。要上我早就上了,还轮得到你?”

    “慢慢说慢慢说,”刘方绕有兴趣地看着我∶“这我都知道,还有什麽?”

    “我绝不是跟你争,刘方,”我仍然看着他,诚恳地说∶“咱们本来就是出

    来玩的,如果是谢晖那种人,真需要的时候搞一下,什麽事也没有,她也是出来

    找刺激的嘛,即使是冷佳,如果她愿意,也没有关系,她也很成熟了,自己会对

    自己负责,像吴玉这种孩子,肯定一骗就到手,可那又有什麽意思呢?咱又不缺

    这个,你肯定答应带她去深圳了对不对?”

    “你那麽了解吴玉?”刘方不笑了,看着我问道。

    “有什麽不了解的,大家都是过来人,你也不是刚认识我,我看人准不准你

    还不知道?”我觉得气氛有些生硬,笑着又说∶“算了,其实也没什麽,已经这

    样了,我这也是为你好,知道吗?你这已经不是玩了,是犯罪啊,同志。”我拍

    着刘方的肩膀惋惜地说。

    “别告诉我,你没有骗过女孩子啊,”刘方笑着对我说∶“其实就算没有你

    我,也早晚会有人这样做的,带领她们走向成熟。”

    “这是没错,但只要不是在你我手里,心就安了,”我点头说∶“当然也分

    人,像冷佳、吴玉这样的,待我们很真,最好为她们着想一点;至於像李荷这样

    的,就没什麽意思了。”

    想起李荷背後还说我的坏话,我心中又不高兴起来∶“你还不了解我吗?我

    是那种心慈手软婆婆妈妈的人吗?”

    “正是因为了解你,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刘方盯着我的眼睛,语气非常缓

    慢∶“我还一直以为你在开玩笑,装糊涂,本来就是玩嘛,何必把窗户纸捅破。

    你不会真是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想的吧?”

    “咱们毕竟是哥们呀,”我奇怪地问∶“这些当然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是

    我带你来长沙玩的,我跟你还藏什麽猫腻。你有事瞒着我?”

    “谈不上瞒不瞒的,你既然这样说,我倒是觉得有必要和你好好聊聊,反正

    也要走了。”

    刘方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可乐杯子,沉默了好一会,好像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

    起,我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慢慢地用吸管搅拌着可乐里的冰块,也不说

    话,这是我多年市场生涯练出的另一个习惯,心中越好奇地时候,表面上看来越

    不着急。

    刘方又沉默了一会,终於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但是作

    为哥们,我知道多少就告诉你多少,反正我和她们也是通过你认识的,跟我本来

    也没什麽瓜葛,将来我想也不会有,你知道这些起码对你与她们再打交道时有帮

    助。别紧张,其实也没什麽,每个人的想法都挺正常的,谁也没想故意骗你什麽

    的,我想大家可能以为你心里也明白表面上装糊涂呢,确实没必要捅破这层窗户

    纸。”

    “先说你吧,”刘方低头喝了一口可乐,说∶“你说李荷骗你,她骗你什麽

    了,就因为她有个男人?你也承认她有个男人是合情合理的,她既不图你的钱又

    不图你的色,你还有什麽可骗的呢?你们两个认识四年了,谁都知道你什麽也不

    可能给她,名份、金钱都不会。她关心你,可能只是因为她真地喜欢你,难道真

    就图你一个‘红颜知己’的荣誉称号吗?”刘方笑着说,语气一点也不像平时那

    麽偏激,显得非常的有说服力∶“我也搞不清楚她为什麽非得一口咬定没有男朋

    友,但我总觉得她对你没有什麽不好的目的,也许是怕你知道後不再碰她啦?不

    会吧,”刘方说到这挠了挠头∶“你也跟我说过,你的x能力一般。”

    我无声地笑了,我知道他在努力使气氛轻松一些,这更加说明他心中认为他

    要讲的事可能会令气氛紧张,我很配合地保持着笑容,甚至轻松地耸了耸肩。

    “至於你对她,我们大家都觉得是过份了些,说掰就掰成那样,不过我理解

    你,”刘方忽然有些暧昧,压低了声音说∶“你要是不把事情做的那麽绝,明确

    地跟她分手,以她和冷佳的关系,你和冷佳的确很难有什麽进展。”

    “你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说∶“我只是最讨厌别人跟我撒谎而

    已,你说她对我这好那好,那她後来还干嘛在背後向冷佳说我的坏话?”

    “谁说你的坏话了?”刘方奇怪地望着我∶“李荷从头到尾g本就没说过你

    的坏话,那天下午她和冷佳说话的时候我也在,她们以为我听不明白,说了很多

    知心的话,但其实长沙话也不是很难懂,大体的意思我都能听明白,不过我一句

    话也没发表意见,苏娅只听了几句就走了,李荷对你的评价很客观,甚至还挺好

    的,她说你非常孝顺,说孝顺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说你有才华,有前途,就

    是很难有女人能够把握住你,所以爱上你是一件既过瘾又危险的事,我听了都有

    点嫉妒,你想一想嘛,你也知道以前李荷在她的朋友们面前一直把你说的多好,

    就算是顾及她自己的面子也不会一下子把你说成多坏吧?”

    我心潮起伏,几乎难以自制,难道真地是我误会了她?不可能,“那为什麽

    冷佳下午去了她那之後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中午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晚饭和她原来的男朋友一块吃的我倒可以理解,但是回到家也没给我打电话。”

    “你到现在还没明白,韩江,”刘方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冷佳对你的

    态度之所以转变,g本不是因为李荷和什麽友情的缘故,而是因为她男朋友和她

    合好了,准备和她结婚,”刘方看着我不相信的样子,又说∶“而且那天晚饭冷

    佳也不是和她男朋友一块吃的,她那时是和我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我虽然强做镇定,还是掩饰不住惊异的表情。

    “你别想歪了,”刘方笑着说∶“我和她什麽事也没有,只是聊聊天,是她

    要一起吃饭的,她问了许多你的事,其实她还是挺喜欢你的,她男朋友这次来长

    沙,就是来和她合好的,他们在广州吵了一架,冷佳就跑了回来,她那个男朋友

    其实还挺喜欢她的,特地跑来找她,要带她回去,在广州结婚的房子都买好了,

    本来要是没有你,冷佳可能毫不犹豫地就回去了,她们吵架也不是为了什麽大不

    了的事,好像就是那个男的要冷佳不要拍电视剧了,在家里呆着或者干点别的什

    麽,冷佳不同意,我就是因为这个觉得冷佳对你的喜欢还是真心的,不是玩玩而

    已,所以她才一时难以做出决定,她去找李荷就是问李荷的意见,找我也就是想

    多了解了解你。”

    “那李荷是什麽意见呢?”我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虚。

    “李荷没说什麽意见,她就是客观地说了你一些情况,关於她自己,她说她

    和你已经完全结束了,如果冷佳喜欢你,她不会在乎的,至於冷佳选择谁,她没

    说什麽,我看这件事你是真地冤枉她了,她没有你想得那麽卑鄙,而且说实话,

    如果这些人让我选择交朋友的话,我会选择李荷,她是个有自己原则的人,虽然

    有时是很现实,但这世界说穿了,谁不现实?倒是现实的明白一些好,简单,反

    而好打交道。而且,我不知道自己感觉的准不准,我总觉得她很关心你,希望你

    好,但却又不跟你解释,女人的心事真是难懂,不过你这小子,倒也总是走桃花

    运。”

    我没有理会刘方的说笑,“既然李荷没有说过我的坏话,那一定就是你说的

    了?”我把帐赖在刘方身上,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我犯得着吗?”刘方笑着骂道∶“冷佳问我时,我说了不少模 两

    可的话,不过,”他嘿嘿地坏笑了两声∶“哥们确实也说了些你的实话,那也是

    为你好,我觉得你也不愿意她真地缠上你,对不对?再说,没必要让她对你抱太

    高的期望,要是连哥们说的那点事都接受不了,我想你们俩将来也没什麽混头,

    还不如早说早散,免得你将来麻烦,你丫又不吃亏。”刘方朝我做了个y秽的手

    势。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我说∶“你干嘛那麽关心我,我又不是你大

    爷,後来呢,你们分开前她怎麽说?”

    “你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她一直不接,走的时候她说她要回家

    好好思考一下再做决定,後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妈的那天晚上你回来时怎麽不跟我说这些事?”我生气地说。

    “冷佳逼着我答应不跟你说的,一切还不明朗,我搀和个什麽劲,”刘方真

    诚地说∶“再说那天晚上你那麽激动,怎麽跟你说呀,当时要是说这些对谁都不

    好,真的。”我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是那麽回事。

    “後来冷佳给你打电话没?”刘方问我。

    “我们见了一面,”我把那天下午和冷佳见面的事讲给刘方∶“她接了一个

    电话後就走了,我还一直以为是李荷打的。”

    “不是,”刘方肯定地说∶“一定是她广州的男朋友打来的,前天我听苏娅

    说,冷佳是准备去广州了,他男朋友妥协了,同意她结婚後接着拍电视剧。”

    可乐已经喝光了,我把杯中剩下的冰块慢慢倒进嘴里,感动心中一阵冰凉,

    你相信爱情吗?你相信她说过的话吗?你相信寒冷的雪地里她弯下腰为你系上鞋

    带时的关心吗?你相信朦胧的月光下第一次亲密接触时的羞涩吗?你在戏弄这个

    社会的同时,这个社会何尝不是在戏弄你?你以为自己掌握着一切,你回头看看

    自己正掌握在谁的手中?你不断地挑战命运,我却只看到你一次次的失败,你只

    是在它的怀里逐渐走向成熟而已。

    “我认识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我忽然想到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又冲动了不是?你以为你是谁呀,情圣?哪个女孩对你不好,或者骗你

    一次就连狗都不如,这样不对,你也得为别人想想,谁遇到事儿肯定都得先想想

    自个,”刘方微笑着对我说∶“说实话我还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什麽样的人,有时

    候像个狐狸一样深沉聪敏,有时候却像个孩子一样容易激动,感情上也是,有时

    候玩世不恭冷如铁石,有时候却比十八、九岁的还要浪漫纯情。我真觉得你能泡

    上妞的原因只是你自身讨人喜欢,并不代表你多有手段,换句话说,好多时候是

    那些妞喜欢上了你,说不定是人家在泡你老兄呢。”

    他说得我心里一动,我确实是ab型的血。

    “就像冷佳这件事,g本就不能怪她,没错,她是比较喜欢你,该给的不该

    给的都给你了,可是她跟那个男朋友也快四年了吧,在广州又住在一起,你说她

    是跟四年同居的男友还是跟一夜之欢毫无稳定感的你呢?我要是她,我也会这麽

    选择的,我相信如果是你,你也一样,当然,你有你的魅力,可是这个魅力还不

    足以可靠到托付终身啊,你现在不稳定的状况大家都明白,只不过没想到她处理

    得这麽果断,慧剑斩情丝,真不愧是女人。”

    “苏娅知道这些事吗?”我沉默了一会,忽然想起苏娅,问刘方。

    “这我不清楚,但我想她们那麽多年的朋友,互相应该有一定的了解吧,至

    於李荷的事,苏娅倒是和我聊过一次,她说你有点偏激,你能给李荷什麽呢?四

    年了,她说谎,是因为四年了,她还在乎你对她的感觉而已,她不愿意对你说有

    男朋友的事,是因为她不能确定你知道了会怎麽样,不过那件事毕竟是她说谎,

    所以大家也都不愿提,也没劝你什麽。”

    我的心中一片混乱,我知道刘方的话不可不信,却也不可全信,不过我已没

    有心情去分析他说的哪些是可信的,哪些是不可信的,想想一切都无所谓,真假

    又有什麽区别。

    “女人都不可信,”我苦笑着说∶“难道吴玉我也看错了吗?”

    “那倒没有,”刘方坦然承认∶“你猜对了,我是答应了带她去深圳。”

    我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你会真的带她过去吗?”我木然地看着刘方,

    问道。“你说呢?”刘方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好像觉得我是个傻瓜,我也深有同

    感。

    “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麽坏,都是有重感情的人。”我们又坐了一会,肯

    德基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淡淡地望着窗外,一直没有说话,刘方想起了

    什麽,忽然对我说道∶“说实话,吴玉挺可爱的,床上表现也不错,我有点真地

    喜欢上她,即使没结果,互相帮帮忙总是可以的,何况她也不一定愿意和我有结

    果。”

    “那倒也是,”我想了想,便顺着他的话头说∶“反正你现在也还没有女朋

    友。”

    “泡妞泡成老公,炒股炒成股东,卖楼卖成房东,”刘方笑道∶“人生三大

    失败,可千万别被我碰上,你也别小看吴玉,我想我一时半会儿是忘不了她了,

    她这个月底就过来,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到那麽快就上床,不过这倒让我更喜欢她

    了。”

    “你们俩般配,天生一对,”不管刘方说的是真话假话,我都觉得心情好一

    些了,笑着骂他∶“我可不想听你泡妞的破事,知道你有本事,行了吧。”

    我们在肯德店里一直坐到十一点多,才懒懒散散地提着行李往外走,外边

    天气热了起来,街上挺热闹的,店都开门了,我觉得眼睛有点不舒服,路过一

    个药店时,进去买了瓶眼药水。

    “韩江,刚才跟你说的这些事,你不会当真吧?”刘方边走边对我说。

    “当然不会,没事,”我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谁跟谁呀。”

    “我也觉得没事才跟你说的,女人嘛,还不就是那麽回事,”刘方好像又恢

    复了chu俗糊涂的样子∶“我差九岁就四十的人了,一个处女也没碰见过。”

    我看着刘方,觉得好像还不认识他。

    我和刘方在民航大厦附近打了个出租车去机场,“韩江,这几天我看了你好

    多事,知道了你一些想法,我想你年轻的时候一定特纯情,”上出租车的时候,

    刘方突然转过头问我∶“你是什麽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汽车开出了市区,再次飞驰在机场高速公路上,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致逐渐远

    去,我心中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吹口琴的人依然住在空旷洁白的房子里,一只

    蚂蚁抬起了头,注视了一下三维空间,又低下头去继续它的爬行,上山之时我清

    楚地记得下山的路,却终於在这迷人的都市里走失。

    我放下前面的遮阳板,里面是一块小镜子,我默默地对着镜子给自己滴了几

    滴眼药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眼角不知什麽时候开始布满了血丝,我看着镜子

    中冷漠的自己面色苍白,我忽然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许多和长沙无关的事,我

    甚至想起了大学时五食堂炒的蛋黄瓜,想起了尘封已久的高二和大三,飞扬而

    起的岁月中,我彷佛看见了自己多年後苍老的样子,鲜血在我的心头盛开,“是

    两位吗?”《秋天的童话里》,在大洋边上开了家小餐馆的周润发笑着对走进来

    的钟楚红说道。

    我把窗户放下一点,呼吸着城外清新的空气,郊区的视野广阔辽远,远处青

    山碧水,头上飘着几片浮云,命运之神在天边探出头来,凝视着我,让我无处躲

    藏。

    非得逼我说出来是吧,多年的伤疤在长沙终於撕裂了,流出里边的鲜血和污

    浊,伤口散发的疼痛令我极其愉快,好吧,我把一切告诉你。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

    十月的北京天高气爽,香山的红叶惹人相思,我、张晴和蓝翌终於爬到了山

    顶,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我从包里拿出矿泉水,递给她们两个。

    我刚从长沙回来不久,正在办理辞职手续,按照规定有一个月的交接期,工

    作上的事基本处理完了,我在等着财务部审计完毕之後和我做最後的结算,每天

    在公司坐着也没什麽事,法国老板和我关系一直还不错,他的女儿蓝翌正好到中

    国来玩,知道我在北京熟,就让我没事的时候当个向导,张晴是长沙人,正在武

    汉大学读法文,快毕业了,出来实习,她的父母是湖南邮电系统的高官,我所在

    的法国电信公司为了深入客户关系,就请她过来帮忙,我们和老板之间都是用英

    文沟通,很少用她翻译,她的工作很清闲,所以经常和蓝翌一起,要我带她们出

    来玩。

    那一个月我几乎带她们玩遍了北京,故g长城天安门是一定要去的,我还陪

    她们到了一些很地道的地方,司马台古长城的烽火夜宿,康熙草原老乡家的野菜

    浓汤,朝阳区隐蔽的吸血鬼酒吧里的恐怖派对,河北白洋淀的清水荷花,我当时

    出国的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在外企干了一年也攒了一些钱,对人生充满了希望,

    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蓝翌是一个很直率的女子,和我以前心中想的法国女孩有

    很大的不同,她很重视女权,事事都不要别人让,我觉得她像个男孩子,倒是张

    晴,一口流利动听的法文,高挑匀称的身材,清新俊美的样子,令我颇为心动。

    後来的细节我不想说了,反正我们两个都深陷爱河,蓝翌呆了一个月就回法

    国了,临走前在建国门外的外交公寓请我们吃饭,後来我送张晴去她住的地方,

    在那个温暖乾燥的单身宿舍,长发如丝的张晴站在屋子中央,给我朗诵卞之琳的

    《天在那边的屋顶上》,那天我第一次吻了她。马路上人来人往,你可曾见过二

    十五岁以上的人一边走一边自己就笑出来的吗?我是没见过,多年後我曾经认真

    思考什麽情况下能够产生快乐,我很理x地想到了三条∶未来有希望等着你,手

    边正有一些有意义的事在做,有一个彼此相爱的人在身边。

    鲜血仍然汨汨流出,但我却已记不起当初快乐的细节,所以无法清晰地描述

    出来,这几年我一直暗示自己把它全部忘记,当作无数风流故事中的一个,无悲

    便无喜,没聚哪有散,我宁可相信我从来没有动过真情。

    出国前我送张晴回到她们学校,武汉大学非常漂亮,樱花掩映下的校园让人

    心醉不已,我经常和张晴在黄昏的时候徘徊在淡淡的花香里,不忍离去。

    我在武汉住了一个星期後回到了北京,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从香港来到了迪

    拜,那是我第一次出国。当我吃完麦当劳後,独自在暮色中面对美丽的维多利亚

    港,当我在中东寂寞的学习时光中偶尔到沙漠里滑沙,我都会想起她,一次在迪

    拜深蓝清澈的海边,我碰到一个印度的老人在海外捞鱼,我坐在他的身边看了好

    久,一老一少静默不动,夕阳如画,离开前我们聊了几句,“我有一个女朋友,

    在海的那边,我很想念她。”我看着他刻满皱纹和沧桑的脸,告诉这个陌生人我

    心中的感觉。

    几年後我曾遇见过无数非常出色的女孩子,这种思念的感觉却再没有过,离

    开一个城市就几乎忘记一些人,现在想起来,真地不知道到底是当初的张晴美好

    得让我如此迷恋,还是因为自己当时的年少无知。

    我读的是一个自费的国际贸易短训班,迪拜是类似香港的一个自由贸易港,

    中东最美丽的城市,我大部份时间都在读书,有时候给张晴写写信,我从来没有

    收到过她的信。

    半年後我毕业回国了,不知道幸还是不幸,那时我在北京恰好遇到了人生的

    转折点,我指的是x格,我还以为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蜕变期,没想到在二

    十四岁时与它遭遇,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就是男人真正走向成熟的那一次,我开

    始思考人生的意义、自我的价值、生活苦痛的g源、宇宙时空的无限,说起来很

    幼稚是吧,可是当时就是这样,也许是以前太顺利了,没有把它想透彻,大学上

    完了,外企做过了,出国学习了,我现在应该做点什麽呢?我这一辈子要达到什

    麽目标呢?

    再过几十年,人人都会化为灰烬,值得去拼搏和奋斗吗?人生的意义到底在

    哪里呢?有好几次,我开始想到自杀。

    我在北京开了一家卖电脑的小店,生意不好,出国的费用和生意的赔本几乎

    把我攒的钱全部耗光了,我猜测自己这麽痛苦可能是因为太聪明敏感的缘故,於

    是经常去喝酒,後来我发现自己头脑的反应是不如以前了,但痛苦茫然依旧。

    回国不久我就去了一次武汉,我们在樱园三舍门前相拥而泣,她清秀得飞起

    的样子令我怜惜不已,我知道她受的相思之苦和我一样,她埋怨我为什麽不回她

    的信,我说我没有收到啊,人生真是一个大玩笑,连邮局都作弄人。

    回到北京後我们经常通电话,现在我已不记得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什麽,是因

    为我手头紧不能总去武汉看她吗?是因为我正在完成人生观的最後定型事业也没

    有起色心情烦躁吗?是因为她在校园里想的只是风花雪月而觉得我不爱她了吗?

    是因为我觉得她不理解我的痛苦而逐渐感到陌生的吗?我本来就不是个感情外露

    的人,我从来不会当着一个女孩子的面承认我深爱着她,有一天晚上我坐公共汽

    车时忽然头晕,挣扎着下了车,在路边坐着给她打电话倾诉我的自杀欲望,她说

    她要去校广播台录音,一会回来後再给你打。“我听到她在电话里匆忙离去,天

    边的月色冷冷清清,我无声地哭了。

    自那以後,我再也没和她说过内心最深处的东西,也许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她们喜欢分享你的欢乐,而不愿分担你的痛苦,即使是最亲近的人。

    吵架已经开始了,而且永远没有结束,我们仍然保持着恋爱的关系,我在人

    生思想的十字路口挣扎了那麽久,以致於无法冷静思考处理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她慢慢感到了我的变化,经常在电话里和我吵闹想引起我的注意力,我这时总是

    冷冷地不发一言,最後她总是说一句“再也不理你了”而结束通话,可是不过两

    天,再次打来,争吵重新开始,我们两个都被对方折磨的疲惫不堪。

    那一天是什麽节日,我记不清了,经过一个星期的冷战我再次接到了她的电

    话,她的声音竟然出奇的平静∶“陈枫,”她叫着我的名字∶“我想明白了,我

    不知道你还爱不爱我,我知道自己是爱着你的,但是这爱让我痛苦,我改变不了

    你的思想,你也改变不了我,我每次都不想再和你继续下去,但是每次我都忍不

    住再去找你,我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生活了,它只会毁了我的人生,既然我离不

    开你,那我只好选择让你离开我了,我在深圳,这次放假我和我们的法文老师一

    起来深圳玩,我和他住在一起,就是现在,我们发生关系了。”

    “是吗,这样子也好。你知道我是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是吧,你真是太了解我

    了,”我在电话里笑着说∶“江湖多风雨,青春东流去,亦知难相聚,且做笑别

    离。”我甚至念给她一首告别诗。放下电话,我泪如雨下。

    流水它带走了光y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相遇的青

    春。

    本命年的那场思想斗争持续了近六个月,後来怎麽过来的我也说不清楚,反

    正就是忽然明白了,像《多情剑客无情剑》里的阿飞一样,其实每个人都有这一

    段思想历程,只是有早有晚,有深有浅罢了,生命本来就是宏观上的没有意义和

    微观上的无数意义。

    我开始为自己的人生做计划,我又开始定期给家里打电话,我办了加拿大的

    移民申请,在排队等候批准的时候我给自己找了现在的工作,准备积累一些金钱

    和经验,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了这麽久,我发现自己充满了自信,很多人都说我

    有一种成熟深刻的味道,而且从那以後,我总是莫名其妙地走桃花运。

    张晴去加拿大的时候刚刚毕业,去法语区读书,她在航班的前一天到北京,

    打电话约我见面,我答应了,那天下着点蒙蒙细雨,我在朋友开的一个小酒吧里

    见到了她,最快乐的那段日子里我曾经常带她来这。

    她稍微胖了一些,和我想像中的一样,我早就不像刚分手时的那样经常想起

    她了,创口早已愈合。我和她聊了聊近况,并给了她一些祝福和鼓励,她有些惊

    讶,谁有自杀情结了,我说,g本没那麽回事。我已蜕变为一个颇有成熟魅力的

    男人,亲而难犯,她一直找不到和我说话的感觉,想在出国前再和我说“再见亦

    是朋友”吗?我心里想,没门。

    临告别时她终於忍不住了,“到我那陪我一晚,好吗?”她温柔的声音彷佛

    从远处传来,极轻极轻,令我感觉与今晚的气氛非常不符。

    “算了,”我笑嘻嘻地说∶“我就是觉得特脏。”

    想像当初我说那句话时残忍的样子,我的嘴边彷佛又掠过那丝残忍的微笑,

    我觉得滴完眼药水後眼睛好受了一点,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依然年轻英俊。

    自那之後我一直没有张晴的消息,这次来长沙,我还是第一次试图打她家的

    电话问问她家里人她的近况,我不会说出我的名字,不过也没什麽,反正也没打

    通。

    “春草青青秋草黄,斜阳落处是家乡,竹马青梅今犹在,不见隔壁小姑娘。

    ”我高兴地唱起了儿歌,回头看看刘方,他已经睡着了,也许昨晚太累了?

    想起吴玉,我的心里忽然又沉重下来,这次来长沙,快乐和悲伤,纯洁和堕

    落,信任和背叛,爱情和婚姻,交织在一起,终於把我内心的伤疤撕开,痛快淋

    漓地流出里面已经溃烂的污血,生活的幻想早被打破了,我已经能够坚强地接受

    成长,这是生命的唯一主题。

    吴玉、冷佳、沈婷都会有她们自己的人生,也会经历我们曾经经历的一切最

    後走向成熟,这世上本没有完美的东西,包括爱情,如果你相信它,你就要同时

    相信它的缺憾。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想一想从自己十七岁背井离乡到

    北京上大学开始,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人的一生,还能够有几个十年,我不能总

    活在旧日的暗示中,事到如今,爱恨早如云烟消散,我对长沙的情结终於完全解

    开了,回到深圳,我知道自己会开始另一种人生,浪子时代已经结束,还有许多

    有意义的事情要做,我会很忙,会很努力地工作,如果我遇到一个我真心喜欢的

    人,我会珍惜。

    车上的收音机里正放着校园歌曲,我听到那熟悉的曲调,感伤的歌词,却轻

    轻地笑了起来,随着音乐一起哼唱∶“说了世上已无牵挂为何有悲喜,说了朋友

    相交如水为何重别离,说了少年笑看将来为何常回忆,说了青春一去无悔为何还

    哭泣┅┅”

    我们进了机场,换了登机牌,候机室里的人不是很多,我进去洗手间洗了洗

    脸,出来时在两个漂亮女孩身边找到了刘方。

    “陈枫,”刘方给我们做介绍∶“杨梅,秦晓。”

    她们两人个子很高,穿的像模特一样新潮,杨梅斯斯文文,秦晓和刘方聊得

    正投机,一看就是很辣的那种妹子。

    “别和我提这个,”我听到刘方说∶“我差九岁就四十的人了,我什麽没见

    过。”刘方充满了自信感,我感觉这几天令每个人都变了好多。

    杨梅正在用手机打电话,信号不好,总是拨不出去,她烦恼地皱着眉头,我

    拿过手机,站起来走了几步,换了个角度,拨通了还给她,“移动电话,得移动

    着打。”我笑着说。

    杨梅也笑了,“为什麽呀?”她有点不好意思,奇怪地问道。

    “为什麽,喂小米呗。”我笑着和她开玩笑。

    “我们可以在飞机上打牌,飞机上可大了,还有麻将室,这是我的电话,将

    来到深圳一定来找我啊。”我听见刘方又在和秦晓胡说八道。

    我们说笑了一阵,刘方忽然碰了碰我,我回过头,冷佳和一个男的正从入口

    处走进来,那个男的穿着西装,不难看。

    “嗨,冷佳,你好!”我和刘方笑着和她打招呼。

    “咦,你们不是去了深圳吗?”冷佳很惊讶,但是脸上除了惊讶没有别的表

    情。

    “我们没买到直航深圳的机票,只好先到广州,下飞机再坐巴士到深圳,”

    我笑着说,和她男朋友点头致意∶“欢迎你们将来到深圳玩。”

    我们登上飞机,座位离秦晓和冷佳她们都隔得很远,在我们旁边靠着过道的

    座位上坐着一个女孩,容貌普通,但是挺会打扮的,身材也挺丰满,我坐到最里

    边靠着窗口的座位,让刘方坐在中间。

    外边的搬运车正在往飞机里装行李,我默默地看了一会,阳光有些刺眼,我

    转过头,目视前方,微笑不语。

    刘方正在一边和那个女孩聊天,突然想起了什麽,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真

    诚地对我说∶“其实你对酒当歌玩潇洒的样子真的很一般,你嬉笑怒骂泡妞时给

    人的感觉也没有什麽,你真正有魅力的时候倒是你极为沉静的时候,就像你现在

    一样。”

    飞机腾空而起,冲进了广阔的蓝天,我靠在座位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往事

    在心中缓缓浮起,郑菲、陈珊、李荷、冷佳、苏娅、吴玉、赵蓉、梅、谢晖、

    沈婷、冯哲、李青、林梅、张晴、许冰冰,她们围在我的身旁,面容时而清晰,

    时而模糊,我在人群中被推来推去,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飞机颠簸了一阵转了个弯,我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人影散去不见,我清晰地

    看见我自己,穿着宽松漂亮的白色外套和牛仔裤,笑着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

    一个女孩领着我拐进一个弄堂,潮湿y暗,角落里站着西装革履神色木然的我,

    那个女孩惊讶地看着两个我站在一起,试图拉着年轻的我撒腿而去,我没有动。

    我霍然惊醒过来,坐在我前边的那个小女孩正回过头好奇地望着我,黑黑的

    眼睛一尘不泄,你长大後也会成为一个大美人吗?你也会经历我们所经历的一切

    吗?窗外可以看见机翼上反s的阳光,生活的荒诞感无可逃避,广阔的天空里我

    们有幸飞过了这三湘四水,沧海桑田,人类的感情和成长是如此的不可捉。手机用户访问:.hebao

    我还会再来长沙吗?故事都结束了吗?我不知道。

    我再次翻开了柏杨的《暗夜慧灯》,这本书我已经看了八天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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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ss写於1990年11月,深圳,风雨如晦

    完结

    欲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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