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宫女动手打妃嫔到底不太像话，一直沉默的莫婕妤终于发话了，拉了拉素云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说：“素云，梅美人好歹是皇上的妃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走了这么会儿，我也有些累了，不如咱们回宫去吧。”
    莫氏看起来很害怕素云，对她低眉垂眼的，素云对她也没什么好口气，皱着眉拒绝了她：“那怎么行，太医说了，娘娘补的太过，又一直待在宫里头不常出来走动，接下来必须多活动活动，否则生产时会不好办的。”
    这话沐如嫣很赞同，看莫婕妤胖的都快变成球了，这才八个月身孕就胖成这样，生孩子的时候会有危险吧？听说是自从她有孕后，夏氏便用各种补品给她滋补身体，每天都大补特补，此外还不让她出宫门，整日待在宫里头。两个女的都没生过孩子，自然不知道要怎么养胎才是最好的，若是有心人士故意不让太医告诉她们，那她们就更不知道了，难免会走入误区养错了胎，导致孕妇现在身形过于肥胖，腹中胎儿也可能过于肥大，生产时十有八·九会难产。
    “贱人！！！”
    这时，被打懵了的梅氏终于缓过来了，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素云一巴掌，一只手打完还不解气，反手又给了她一耳光，将她直接打到了地上。
    “贱人！你一个宫女也敢打我！真是翻了天了！不要以为我暂时不受宠以后就不受宠了，谁打发谁去冷宫还难说呢！”梅氏指着素云怒声大骂。
    “你才是贱人！”素云不甘示弱的反骂回去，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向梅氏，两人很快打作一团。
    沐如嫣不留痕迹的往后退出一大段距离，眼角余光瞥见叶荣琪也在后退，两人心知肚明，这时候远离莫婕妤那个圈子绝对只有好没有坏。
    莫氏太没主见又太听素云的话，看她和梅氏打起来了，心里只想着劝架却没想过自己的身子，站在两人不远处着急的想制止两人。
    “素云，你不要和她打了，我们回宫去吧。”莫氏心急如焚，没想到出来散个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看她们俩打的厉害，忙让身边的宫女去阻止，“你们两个还不上去救素云，等会回宫了，看她不收拾你们！”
    被点名的两个宫女面面相窥，怕等会被素云责骂，又怕自己离开莫婕妤后，只有一个宫女在她身边不安全，但两人最终还是更害怕素云一些，从莫氏身边离开了，走过去去劝架。
    “素云姐姐，别打了，咱们先陪莫主子回宫，等回去后再让贵妃娘娘来收拾她吧。”一个小宫女大着胆子伸手去拉素云，希望能拉开她。
    “滚开！我的事还轮不上你们来管！”素云怒骂着，挥开小宫女的手还用力推了一把她。
    “啊！”
    小宫女被推得往后退，过程中不慎踩到了一块石头，身体登时跌跌撞撞的往莫氏那边摔去。
    “啊——”
    又是一声尖叫，闪避不及的莫氏被小宫女一撞往后倒去，后面又恰好是个斜坡，她便像颗球一样“骨碌骨碌”滚了下去。
    ☆、第39章 人心
    第三十九章
    ******
    斜坡虽不算太陡，但对身怀六甲的莫氏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她滚落到坡底时还撞上了一块大石头，额头当场就破皮出血了。
    “痛，好痛……”莫氏呜咽出声，身体痉挛似得抖动。
    “来人呐！不好了！婕妤主子出事了——”
    和莫氏一起滚下去的宫女撕心裂肺的大喊，莫氏强忍着痛意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感觉有什么在慢慢的从体内流出去，下一瞬昏了过去。
    沐如嫣站的远远的，眼看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和那边的叶荣琪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数。
    事实证明，后宫能生不是本事，能生下来养大才是本事。八个月的肚子在自己宫里走走就行了，夏贵妃的金銮宫又不小，为什么非要出来嘚瑟，不是明摆着让别人来害么。
    “莫婕妤怎么了！！！”
    叫素云的宫女总算知道怕了，连滚带爬地扑到莫氏那边，看到她下半身的血后也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时，叶荣琪终于出来主持大局了，命莫氏身边的宫女赶紧将她抬回宫去，她再让身边的宫女抓住梅氏，押着她前往莫氏的舞水居。
    “主子，我们可要跟过去？”夏菊上前问道。
    沐如嫣看她一眼，觉着她这话问的可笑，碰上这种事躲还来不及呢，为何要巴巴的凑过去？便凉凉道：“不必，我们过去做什么，此事与我们无关，回宫。”
    “主子说的极是，奴婢愚笨。”夏菊怏怏退下去，听雪看着她微微皱起眉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拉着她转身回承恩殿。
    沐如嫣走在最后边，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到方才那名小宫女踩着石头的地方，盯着那处瞧了半响，蹲下身拨开细草捡起几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来。
    她站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将鹅卵石收入袖中，而后缓步离开。
    ……
    御花园那出，估计后宫都传遍了，回到承恩殿时，看到秦柳站在门口神色焦急，一见着她就赶忙迎了过来。
    “主子可回来了，奴婢在宫里头听到御花园的事后很是担心主子，主子可还好？”秦柳对她福了福身子行完礼后才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多谢姑姑关心。”沐如嫣笑着回答她。
    秦柳对她点点头，神情放松了一些，道：“主子没事便好，奴婢已在宫里准备了降火气的茶水，这天儿渐渐热起来，主子出去转了一圈定是沾染了不少暑气，这会子喝正好。”
    闻此言，沐如嫣正想再次感谢和夸赞秦柳一下，但她还没开口，后边的夏菊就先一步说话了。
    “秦柳姑姑的心可真细，不愧是侍奉过好几个主子的老人，想必那些主子都很喜欢秦柳姑姑，可是为何姑姑还会被内务府打发到咱们小姐身边呢？”
    夏菊说这话的口吻隐隐带着讽刺，又话里有话的，听雪立刻就拉了她一下，“夏菊你说些什么呢，内务府将姑姑调过来自有它的道理，后宫的人事安排又岂是我们做奴婢的能左右的。许是皇上觉着姑姑心细，调来咱们主子身边正好，况且姑姑的确很是能干，来咱们宫里头后事事做的妥当又贴心，我们应和姑姑多多学习才是，不该说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听雪说的很对。”沐如嫣斜眼瞥着夏菊，语气冷了几分：“秦柳姑姑在宫中的日子比我们都长，不仅是夏菊你要多和姑姑学习，便是我，也要和姑姑学习……”
    “奴婢不敢，主子折煞奴婢了。”秦柳连连摇头，“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沐如嫣快步过去亲自扶她起来，笑吟吟的看着她：“姑姑是最明事理又知规矩的，如嫣自然要和姑姑学习。”说到这，转身走到夏菊面前，没什么好脸色的对她：“你方才叫我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给她脸色看，夏菊也是有点错愕，睁着眼睛愣愣喃喃：“小……小姐……”
    “宫里的规矩都白学了。”沐如嫣似笑非笑的一句，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待我的心，我是知道的，只是如今我们身在宫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你该叫我‘主子’而不是‘小姐’。若总是没规没距的，我又何必要你在身边侍奉，不如我去求皇上送你回沐家，免得哪天又忘了宫规犯下过错。”
    “主子，夏菊只是一时忘了，还请主子见谅，别送奴婢回去。奴婢对主子忠心耿耿，只想在主子身边侍奉一辈子。”夏菊向来机灵，眼看势头不对，连忙跪到地上示弱。
    “主子，夏菊姑娘并非有意而是无心，主子就原谅夏菊姑娘这一次吧。”一旁的秦柳接过话。
    沐如嫣收回手理了理自己的发髻，淡淡道：“既然秦柳姑姑替你说情，那便饶了你这次，但小惩大诫还是要的，你现在回自己房里抄三遍宫规交予姑姑检查。”
    “主子……”夏菊双眼含泪的望着沐如嫣，没想到她会这么计较她这次的小过错。
    听雪在她背后小声：“糊涂丫头，你还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听主子的话回房抄宫规去。”
    “是，奴婢这便回房去。”夏菊很是委屈的冲沐如嫣拜了一下，接着起身飞快的跑向后院。
    望着她的背影，沐如嫣和听雪同时轻叹了一下，至于这当中的原由秦柳就不知道了。
    “主子！容华主子！”
    负责看守宫门的太监小路子突然跑了过来。
    “主子，皇后娘娘懿旨，请您马上前往舞水居。”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沐如嫣点点头，打发走小路子，末了转身对秦柳道：“姑姑，今日恐怕我要迟些回来了，三皇子就有劳姑姑多看着点，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宫里头其他人去做，若是有急事，可让小路子来舞水居找我。”
    “主子放心，奴婢一定看好三皇子和承恩殿，等主子回来。”秦柳恭敬地低头。
    “有姑姑在，如嫣放心的。”沐如嫣对她笑笑，转身朝外走去。
    秦柳留在原地，片刻后才抬起头去看走远的沐如嫣，心内对她今个儿这一出感到疑惑。她是真的信任喜欢于她么，为了她，连母家带来的贴身侍婢都不护着，还摆出一副十分重视她的样子，她这是要拉拢她么？
    虽有不解，但眼下舞水居那头的事才是宫里第一大事，莫婕妤这胎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第40章 较量【一更】
    第四十章
    ******
    去舞水居要经过御花园，沐如嫣看到有不少太监宫女在那转悠，看样子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让她想到了自己袖子里的鹅卵石。
    “听雪，你看这些人是哪个宫的？”
    “奴婢瞧着，里头有些人是叶修容宫里头的，还有些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听雪答道。
    “走吧。”
    继续往前走。
    ……
    才到舞水居外，就看到院子里有不少人在那，皇后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身旁站着两个妃嫔，素云和梅氏跪在地上，夏贵妃则在门口来回走个不停。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沐如嫣走到皇后面前蹲下身子行礼。
    “你来了就好，起来，与本宫说说今日御花园到底发生了何事，莫婕妤好端端的为何会摔下斜坡。”皇后朝她抬了下手，双眉紧蹙，面带不安。
    “是。”沐如嫣缓缓起身，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了皇后，她话音未落，夏贵妃就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对她大喝道：“你胡说什么！素云是本宫派去侍奉莫婕妤的，她怎么可能把宫女推向莫婕妤，明明是梅氏那个不长眼的贱女人出手将宫女推向了莫婕妤！”
    “夏贵妃，沐容华所言和叶修容是一样的，在场的其他宫女太监也说是素云推了宫女才会导致莫婕妤摔下斜坡，并非是梅美人所为，本宫看此事的过错都在于素云，将她拖下去处死便是。”皇后板着脸出声。
    “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跪在地上的素云抬起头大声喊冤，再指着身边的梅氏：“皇后娘娘明鉴，是梅主子推了奴婢，奴婢才会错手撞到玉霞的。”
    “今日婕妤主子想出去散散心，奴婢便陪她到御花园赏花，谁知梅主子突然冲过来和婕妤主子说话，奴婢看婕妤主子受到了惊吓，怕主子腹中的皇嗣有什么闪失，便想带婕妤主子回宫，可梅主子却缠着奴婢等人不放。奴婢央求梅主子让婕妤主子先回宫，梅主子不肯，还说要把奴婢打发到暴室去。”
    “奴婢心里又急又怕，担心婕妤主子会有什么闪失，一时情急推了一把梅主子，后来梅主子就上前来打奴婢，奴婢躲着不敢还手，婕妤主子心善，见奴婢挨打，就让玉霞上前来救奴婢，谁知梅主子用力一推奴婢，奴婢和玉霞都往后倒去，这才撞上了婕妤主子。”
    “求皇后娘娘明鉴啊，若不是梅主子胡搅蛮缠又动手打奴婢，奴婢和玉霞也不会因躲闪不慎撞着了婕妤主子啊！”
    素云振振有词煞有其事，说的声泪俱下，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沐如嫣在旁边感慨，宠妃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瞧这嘴皮子，多厉害，黑的都说成白的了！
    再看梅氏，她有点傻眼，应该是没想到素云这么能说，一番话下来，整件事的责任全推在了她身上。
    “皇后娘娘，素云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向来心细又懂规矩，若非如此，本宫也不会派她侍奉莫婕妤。”夏氏一步上前挡住了梅氏，盛气凌人的对着皇后，头上的步摇轻晃着，“本宫选的人本宫心里清楚，绝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莫婕妤摔倒一事，罪在梅氏，还请皇后娘娘即刻将她打入冷宫。”
    傻眼的梅氏一听这话顿时有反应了，手脚并用的往皇后跟前爬，头上的珠花都抖掉了。“皇后娘娘！”她抓住皇后的裙摆，仰起头恐惧的睁着眼，“皇后娘娘，妾身冤枉，是这贱婢先出手打了妾身一巴掌，妾身才气急的呀！妾身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妃子，可她一个宫女，对妾身不敬不说，还敢动手打妾身，您瞧，妾身的脸还肿着呢！”
    皇后瞟一眼梅氏脸上的几个手指印，示意她把脸转到夏氏那边，接着转头问叶荣琪身边负责押着梅氏的那个宫女：“你是叶修容宫里的，你说的话最有可信度，本宫问你，素云可有出手掌掴梅美人？”
    宫女对皇后福了福身子，平静道：“回皇后娘娘，素云确实伸手打了梅主子，还说要回宫禀告贵妃娘娘将梅主子打发到冷宫或者暴室去。”
    “你……你你！你胡说！你污蔑我！”素云立刻急了，直起身子就想去打这个宫女。
    “放肆！”皇后怒喝一声，眉眼凌厉，“在本宫和众位主子面前你都敢动手打人，想必梅美人所言不假，你身为一个奴婢，怎敢对高你好几个品级的主子动手！”
    “奴婢……奴婢……”素云语塞了，缩着脖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皇后娘娘。”夏氏及时救场，抬了下巴指着旁边的玉霞，“你来告诉皇后娘娘，素云到底有没有出手打梅美人。”
    “回……回皇后娘娘……”玉霞抬头看看夏氏，再看看皇后，两人都面色凶恶，一时之间怕的浑身发抖，勉强结巴着回答：“素云……素云确实打了……打了梅主子一下，但……但但……但那是因为梅主子先对素云动手的，奴婢在素云旁边看到了，在梅主子身后的人没有看见。”
    “贱婢你胡说！我何时打过她，明明是她打的我，你看我脸上还有手指印呢，她有吗！你再污蔑我，当心我撕烂你的嘴！！！”梅氏勃然大怒，咬牙切齿的看着玉霞，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可怕模样。
    玉霞惊恐的躲到夏氏身后，知道自己说了谎，便不敢看梅氏。
    “啪”的一声，夏氏直接给了梅氏一巴掌，“本宫宫里的宫女还轮不上你来管。”话毕，转向皇后，冷冷开口：“皇后娘娘也瞧见了，梅美人当着本宫的面都敢对本宫宫里的人大放厥词口出恶言，今日御花园时本宫不在，想必梅美人没少为难莫婕妤和素云，不然以素云稳妥的性子，也不会急到和梅美人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