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和面对刘荣时的手足无措相比，阿娇对付起刘嫖来可谓驾轻就熟，小手一伸抱住刘嫖的胳膊，边摇母亲的胳膊，边用甜丝丝的声音，撒娇的说道：“母亲，您跟表哥说了什么啊？”
    “母亲说……”被女儿烦得没办法，刘嫖只能气愤的看了刘荣一眼，然后拍了拍阿娇的手，安抚的说道：“阿娇的婚事由阿娇自己来决定，只要他能说通阿娇，让阿娇你点头答应，母亲就不拦他。”
    “喔……难怪女儿刚才进来的时候，听见母亲在说……”阿娇说到此处，头不由深深的低下，只有绯红的脖子，透露出她此时的激动。
    “表妹，你快跟表哥说说，你到底同不同意？”刘荣可不打算放过阿娇，今儿个来，就是要趁胜追击，将亲事订下来，免得夜长梦多，让蟑螂翻了身。
    “同意什么啊？”阿娇装傻的说道。
    “同意当黄金屋的女主人啊。”刘荣微微一笑，声音故意带上了一点急切。
    “婚姻大事岂容阿娇这种女孩家说了算的？”阿娇抬起头，羞涩的看了一眼刘嫖，用如蚊声的声音说道：“阿娇但凭母亲做主。”
    “好，既然但凭我做主的话，这桩婚事就……”刘嫖看了一眼阿娇，大叹一句“女生外向”后开口说道：“算了吧？”
    “啊？”阿娇脸上羞涩的表情还没完全收回去，脸僵在那里，小嘴张成“o”字型，看上去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哈哈哈！吾儿真是可爱！骗你的呢！”刘嫖边说笑着，边拍了拍阿娇的背。
    虽然知道刘嫖不会拒绝自己，但仍旧被她这一手吓倒的刘荣，拍了拍胸口，长吐一口气说道：“姑姑，您可真是的……”
    “母亲！您坏！”阿娇又羞又涩的站了起来，用力跺了跺脚，瞪了一眼刘嫖，又瞪了一眼刘荣，娇嗔道：“荣表哥也坏！阿娇不和你们玩了！”
    说罢，阿娇气乎乎的转过身，故意重重的跺着脚离开房间。
    第112章 没出场的栗太子
    阿娇的婚事，就在刘荣快刀斩乱麻之下算是订下一半了。
    刘启同意、刘嫖同意、陈午……没有发言权、栗姬……有发言权，但是没人听她的，然而这桩婚事的关键，其实是在窦太后会不会同意。
    因为担心窦太后不同意，刘嫖没有让刘启上阵，而是拍了拍胸口，带着阿娇就赤手空拳的上了阵。
    西汉太后所居的是长乐宫，取其“长久快乐”之意，因为在未央宫之东，又被称为“东宫”。
    阿娇虽不是刘姓皇室的公主，但却是窦太后最疼爱的小外孙女，从小在窦太后膝下长大，因此长乐宫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一进长乐宫，阿娇就松开刘嫖的手，嘻笑着向前跑去，任凭母亲在身后怎么叫也不回头。
    “这孩子，真是的，都要嫁人了，性子还这么野。”刘嫖嘴上虽然抱怨着，但脸上的笑容却一丝未少，看着阿娇欢快的身影，眼神里满满都是爱，“跑那么快，要是摔着怎么办？”
    “翁主跑得这么急，也是急着想看太后，实在是孝心可佳。”被窦太后派来接刘嫖的宫人，献媚的说道。
    “是啊，阿娇那孩子，每天不回家则罢，一回家就会家里念叨着要看外婆，真是的……爹亲娘亲，没有外婆亲。”刘嫖满脸笑容的抱怨道。
    就在刘嫖故作惺惺的抱怨阿娇之时，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的阿娇，已经跑到了窦太后的寝宫之中。
    阿娇张了张嘴，正准备叫人，正被一群宫人围着服侍的窦太后，已经向阿娇的方向伸出手，并且笑着开口说道：“阿娇啊，快过来，到外婆这里来。”
    “咦？外婆，你怎么知道是阿娇来了啊？”阿娇欢快的跑过去，依在窦太后怀里，痴憨着的笑着说道。
    “外婆啊，眼睛不好。”窦太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可外婆耳朵好啊，”窦太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外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阿娇来了。”
    阿娇问闻，赖在窦太后怀里，一脸娇嗔的说道：“外婆，你对阿娇可真好，你是世界上待阿娇最好最好的人了。”
    听着怀中小外孙女的童言稚语，窦太后立刻抱住阿娇又是“心肝”又是“宝贝”的叫了半天，阿娇也小嘴清甜的哄着窦太后。
    如果说，非要给阿娇的低智商找一个解释，那就只能解释为——天赋点点错了地方，大好的智商点全点到哄外婆这一项上。
    阿娇哄窦太后时的模样，那真是机灵又可爱，和她平常娇憨天真到有点笨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又或者是，爱你，就愿意让你哄。
    正当窦太后祖孙俩笑闹成一团时，刘嫖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母亲，你不要老是夸阿娇，这丫头……被您纵的越来越难管了。”
    “难管？谁敢管我家娇娇啊？”窦太后不以为异的说道。
    “外婆您说错了。”阿娇板着小脸，认真严肃的纠正道。
    “外婆哪说错了呀？”窦太后好奇的追问道。
    “应该是……阿娇这么乖，怎么会需要人管？”阿娇赖在窦太后怀里，娇滴滴的说道：“外婆这么说，别人还以为阿娇多骄纵了。”
    “哈哈哈哈！阿娇真聪明！”窦太后摸着阿娇的小脸，笑着说道。
    “母亲，你别老是纵容着她，都十岁的大姑娘了，现在在家里还好，若是有朝一日嫁出去，谁会像我们一样护着她？”刘嫖说到这里，伸出手在阿娇额上轻轻一点，故作凶态说道：“到时候给你找个恶婆婆，看她怎么折腾你。”
    “嗯，不要……外婆……”阿娇往窦太后怀里缩了缩，声音小小的说道：“阿娇不要嫁，阿娇要永远守着外婆。”
    “好好好！阿娇不嫁，阿娇永远守着外婆。”窦太后拍了拍阿娇的肩膀，然后冲着刘嫖微斥了一声，“你啊！以后别乱说话，老大的人了，还这么吓唬小孩子，要是把我家阿娇吓着了怎么办？”
    “母亲，您就惯着阿娇着，您惯着她，您能惯她一辈子吗？她不还是要嫁人，除非……”
    刘嫖说到这里，故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以引起窦太后的注意。
    “除非什么？你跟我说说。”窦太后接口问道。
    “除非她能再嫁进我们刘家，姑表亲，亲上加亲，有您护着，有陛下护着，这样就没人能欺负阿娇了。”刘嫖开口说道。
    其实她这么说，到是有混淆“姑表亲”概念的念头。
    古代是提倡姑表亲，但不是指姑姑的女儿再嫁回来，这样叫“血亲倒流”，除非至亲，一般人不会愿意这样干。
    古代的姑表亲，更多的是男方母亲娘亲兄弟的女儿嫁进来。
    这是因为，古代的“嫁”与“娶”是一个立场问题，无论站在夫家的立场还是站在嫁家的立场，“侄女随姑”是从同一个家族里娶或往同一个家族里嫁，那么从同一个立场上说，既娶也嫁的往返行为，就乱套了，这牵涉到中国传统的服制。
    意思就是说，陈家再娶个公主很合理，但陈家的女儿嫁到刘家，就是“回嫁”，一般人不会愿意这么做，因此也有人就此论证，《红楼梦》里为什么很多人都不支持木石前盟。
    当然，如果遇上阿娇这种特例也是可以的。
    “嫁进刘家？嫁给谁？”窦太后心里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几个孙子，跟阿娇同龄的也就那么几个，但似乎都不太好，“不好不好！做王妃就得去就藩！”窦太后摇了摇头，拍着阿娇的肩膀，一脸嫌弃的说道：“那些就藩的地方都是穷乡僻壤的，哪有长安好？阿娇不嫁到外面，就留在长安，哪也不去。”
    “对！哪也不去！就留着长安，还天天看到外婆。”阿娇抱着窦太后的脖子，娇憨可爱的说道。
    短短一句童言软语，又轻易将窦太后哄得笑得拢嘴的直呼“阿娇乖乖。”
    “母亲，嫁到刘家，也未必要去就藩嘛，这宫里不就有一位嘛。”刘嫖意有所指的说道。
    “你是说……”窦太后几乎连想都没多想，就吐出两个字，“荣儿。”
    刘嫖先是点点头，继而想起窦太后眼睛不好看不见，忙又开口说道：“没错！”
    “这……”窦太后犹豫了，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眼瞎之前最后一次见的刘荣，“荣儿长得到是不错，小时候就是个美男子，这些年风评也不错，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窦婴也常常跟我说荣儿的好话，但是……荣儿年纪好像有点大吧？”
    “母亲，荣儿可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您这么疼爱阿娇，难道不想阿娇像您一样成为天下女人最羡慕的人？最后……再成为这长乐宫的女主人？”刘嫖开口说道：“到那时，阿娇也能像您一样，在这个长乐宫里，这个她最疼爱的外婆居住的地方，快快乐乐的过完她的下半生？”
    听到刘嫖的说法，窦太后更加迟疑了。
    她一点都不想要刘荣上位，她想要的是刘武兄终弟及，成为大汉的皇帝，可是现在女儿心思跟她完全不一样。
    “母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兄终弟及，您到是开心了，可您有没有想过女儿我？”刘嫖说着，掏出一块手帕，在眼睛上重重搓了两下，搓得眼睛都发红了，才挤出两滴眼泪水，“那个时候父皇不喜欢母亲您，也不喜欢我，还有启弟、梁弟……启弟、梁弟都是男儿，便是当年吃点亏也没什么……可是女儿呢，堂堂大汉公主，就这样随随便便嫁了，不但嫁妆寒酸得还不如那些翁主，嫁的男人还不怎么样。”
    刘嫖在景帝朝虽然得宠，但在文帝朝却是不得宠的，毕竟刘启的太子之位都不稳，更何况是刘嫖这个公主。
    因为一听刘嫖哭诉自己的旧事，窦太后难免被勾起心中往事，觉得愧疚女儿太多。
    “母亲不要哭，阿娇在这里。”阿娇从窦太后怀里爬出来，凑到刘嫖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乖巧的说道。
    “阿娇，母亲的命好苦啊，你长大了，可千万别像母亲一样命苦。”刘嫖抱住阿娇又是一阵大哭，边哭还边时不时看看窦太后。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阿娇的事，我知道了……”窦太后挥了挥手，面带倦意的说道。
    窦太后想容后再议，但刘嫖却没有打算放过她，今日事今日毕，为免夜长梦多，一定要让窦太后同意这桩婚事。
    窦太后是刘启的娘，他们俩母子都有一个特点——耳根子软，谁先来就听谁的。
    若是今日不将事定下来，万一刘武得了风声，跑进宫来进谗言，谁知道窦太后到时候又会闹出什么事？
    “母亲！你不是说，您最疼阿娇了吗？”刘嫖捧着阿娇的小脸蛋，凑到窦太后面前，悲悲切切的说道：“可惜母亲您现在看不见，阿娇她长得多像您年轻的时候，一样的脸、一样的眉眼，连头顶上的旋都是一样的多……不信，您可以摸摸看。”
    刘嫖说着，一把抓住窦太后的两只手，按在阿娇的头脑上，同时慢慢引导着她的手，在阿娇的脸上移动着。
    第113章 被抓奸的栗太子
    刘嫖打量着窦太后的表情，拉着她的手移到阿娇的额头上，口里说道：“母亲，您摸摸？阿娇的头，是不是像你？”
    “像……像……都是天庭饱满，我也是这样的额头……”窦太后点点头，神情有些激动。
    “天庭饱满好！天庭饱满的人有福气！母亲您就是有福之人，您难道不想阿娇和您一样吗？”刘嫖说着，在阿娇腰上拧了一把。
    阿娇促不急防，“啊”的叫了一声。
    她这一叫，立刻让窦太后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紧张得不得了，“怎么了？阿娇，是不是外婆摸疼你了？”
    阿娇看着满脸关切，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想伸出来摸自己，但又不敢动的窦太后，又过头看了一眼刘嫖，见刘嫖正猛对自己眨眼睛，立刻乖巧的往窦太后怀里一缩，“外婆，阿娇很好，阿娇就是看见一个小虫子，有点害怕。”
    “小虫子啊，都怪那些打扫的宫人不经心，等下外婆罚他们。”窦太后轻抚着阿娇的头，用哄小孩的口气说道。
    “不要了！其实……都怪阿娇太胆小了，阿娇要当大孩子，以后不能再这么胆小了。”阿娇抓住窦太后的衣服，乖巧的说道。
    “胡说！我们家的孩子，一辈子胆小又如何？更何况了，你这哪叫胆小了？女孩嘛，总会有个害怕的小虫子，外婆年轻的时候也害怕啊。”窦太后笑呵呵的说道。
    “这几只小虫子都怕，若是嫁到别人家，遇上个厉害点的婆婆，我们又都不在了……靠表哥又怎么及得上靠夫君？”刘嫖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啦！这事我知道了！不过阿娇太小了，还不能嫁人。”窦太后如何不知女儿的心意，冷着脸向着刘嫖说道：“先订婚，待及笄之后再成亲吧。”
    在心爱的小儿子以及大儿子大女儿还有可爱的小外孙女之间，窦太后还是选择了人数众多的那一边。
    听到窦太后的话，刘嫖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小心翼翼的说道：“那……阿武什么时候归国？”
    汉朝有规矩，藩王无故不得回京，为的就是防止藩王留在京中生事。
    这条规矩不但是针对皇帝的弟弟们，同样也是针对皇帝的儿子们，这就是为什么除皇太子之外的皇子，大多年纪小小就得就藩，因为留在京城，别人就会当你有继承皇位的可能性。
    现在梁王刘武身上也是一样的，谁让宫里主事的是太后呢？太后虽然主事，可刘启、刘武都是刘家的皇子，只要不是太后准备自己称帝，也没有哪个忠臣会为了老刘家的皇位而跳出来。
    现在，刘嫖问窦太后“刘武什么时候归国”，就是想彻底让刘武绝了夺嫡的可能性。
    “等阿娇定下亲事，就让阿武回去吧。”窦太后半眯着眼睛，抱着阿娇随口说道。
    窦太后的决定，是刘嫖特意将刘荣找来告诉他的。
    当刘荣知道这个好消息之后，他顿时觉得本周目重新开局以来，一直笼置在自己头上的阴云彻底去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不是正式成亲，但是在古代，订婚和成婚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差别，尤其是对皇室中的女人。
    男人还好，何患无妻；皇室中的女人嘛，虽然本朝不流行贞节牌坊，女人再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想像现在这样，做皇太子的元配妃子之身，让未央宫中的大门为其打开，基本上就不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