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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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景彦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既敬我是你表哥,为何还请了他进来你的宿院?你如今倒是长脸了,随便个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放进屋来。”
    “……表哥,你做什么这样说我,玥儿还不是怕你二人在门口起冲突,这才将几人一同招呼了吗?”泉瞳玥哪里经得起这般诛心之语,那眼眶里头的泪珠儿早已盛不住,一滴滴落下,顺着姣好的脸庞,滑下了脖颈,消失在衣襟里。
    “哼,怀景彦,你平素里的好风度都上哪儿去了?竟为难一个姑娘!纵使她没有你这表哥又如何,玥儿今后自有我刘偲护着。”刘偲十分看不上怀景彦这做派,与他互别苗头倒也罢了,做什么说些诨话来为难自己的表妹。
    怀景彦闻言,倒是嗤笑了一声,冷冷地道:“哦,这才刚刚认识,就护上了?她是我表妹,可她是你刘偲何人?哼,真是好笑得紧,据我看来,天底下的事儿,未必都是那样遂心如意的。玥儿自小在我怀家长大,在我眼里,就是个亲妹子也不过如是。刘兄说什么时常来此看望玥儿……那也要看我这表哥同不同意。”
    刘偲十分不屑怀景彦这般做派,玥儿一心一意护着怀景彦,可他却尽做些伤人心的事儿。
    他见怀景彦这般不讲理,倒也惫懒搭理,同窗皆说他刘偲霸道跋扈,十分难处,在他看来,这怀景彦也不外如是。
    却说这谷韵澜,由头至尾都捏紧了拳头,拢在袖中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中,先前还好好儿的两位公子,如今又跟斗鸡似的说起气话来了,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坐在对面的泉瞳玥……
    这般思忖着,谷韵澜心中便有些不舒服了,又想起刘公子处处维护泉瞳玥,这心儿便好似被一只手狠狠揪着一般,十分难受。
    若要说起来,明明是自己先认识刘公子的,两人还共乘一匹马,上书院报名……思及此,谷韵澜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再看对面,这茶无好茶,宴无好宴的,刘偲也实在没心思再待下去了,他拍了拍袍子,站起身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泉瞳玥,双手抱拳,躬身作揖,十分认真地道:“多谢招待,改日由子倾宴请各位。”
    谷韵澜一听,心下一惊,这才坐了多一会儿?怎地刘公子就要走了?她急急地站起身来,挨近了刘偲,生怕他一气之下甩袖就要走。
    谷韵澜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想要拉刘偲的衣袖,阻止他离开,可那刘偲是何人,若他不愿意,谁又能近的了他的身,碰得到他的衣袂?
    只见他拂袖一挥,竟带起一阵袖风,将谷韵澜的手甩了开去,后者一个没站稳,竟扑倒在小几上,这下可好,桌上的杯杯盏盏,碟碟碗碗,统统被谷韵澜扫在了地上。有些糕点与茶水,还沾在了她的脸上、衣袍上,真真儿是好不狼狈。
    那刘偲却只当没有看见,大踏步往墙下走去。
    “刘偲,你给我站住!你算什么君子?竟然推她!”怀景彦扶起谷韵澜,剑眉倒竖、双目含火地冲刘偲吼道。
    “好笑的紧,我根本就没碰到她,是她自己没站稳倒下去的,再者,她一个姑娘家,作甚么来拉一个男子的衣袖?她可知矜持二字为何物?哼!我倒是要送这韵澜姑娘一句话:‘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昨日刘偲也在附近,自然听到了泉瞳玥与谷韵澜的对话。
    在他看来,并不觉得泉瞳玥有错,这谷韵澜明明言而无信在先,却怪泉瞳玥不体谅她,人岂可食言而肥?这谷韵澜简直是天生缺一根筋!
    怀景彦被刘偲一句话给堵的不好回话,细细回想,刚刚刘偲的确没有碰到谷韵澜,谷韵澜自己急急地站起来想要挽留他,却一个没站稳,被一阵风给带倒在小几上。
    那风也忒诡异了,纵使刘偲挥一下衣袖,也不至于带起那般大的风,能把人都刮倒的地步。
    因此,怀景彦还真说不出反驳刘偲的话来。
    只是他哪里知道,刘偲自幼被拐上雪山,被迫学了老叔公的盖世神功,这点子掌风又算得了什么……然而,虽然他的确是故意掀翻了谷韵澜替泉瞳玥出这口气儿,却是不会说出真相的。
    刘偲不舍地望了泉瞳玥一眼,见她满眼泪水,表情凄楚。他心下叹息。拳头拢在袖中紧了紧,再待下去,只怕他真的要出手揍人了……
    刘偲再次敛回心神,方才转过身去,他站在墙下,十分轻松地拔地而起,单手借力在墙上一撑,整个人便纵跃了出去。那身姿,竟是比怀景彦翻墙的时候要潇洒许多。
    再回头来看那被刘偲那袖风给带倒在小几上的谷韵澜,她的脸上、发丝上沾了许多的糕点屑,还有几缕发丝被茶水打湿,湿哒哒地贴在脸庞上,衣襟也被茶水打湿了一大片,看上去既滑稽又狼狈。
    怀景彦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好似从水里头捞出来的小猫崽一般,十分让人爱怜。他目光直直地盯着韵澜,嘴里却对泉瞳玥说道:
    “玥儿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叫莲儿那丫头拿身衣服出来,迟了韵澜妹妹着了凉,可怎么好?”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柔和地替谷韵澜拍干净脸上、身上的糕点屑,又从泉瞳玥那儿接过帕子,想要替谷韵澜擦一擦身上、脸上的茶水。
    谷韵澜酡红着脸儿,正要推拒,那怀景彦却拦住她道:“你是玥儿的好友,便也是我怀景彦的妹妹,哥哥照顾妹妹又有何不可?”
    其实怀景彦这番话说的毫无道理,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何就能以兄妹相称了?但是谷韵澜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一时间,倒被那怀景彦给绕了进去。
    待莲儿取了袍子,怀景彦一把接了过来,披在了谷韵澜的身上。泉瞳玥只木然地看在眼里,并不作声。
    那谷韵澜见刘偲已走,自己又是一身的狼狈,若是还留在这儿,也没得什么意思,徒惹尴尬罢了。于是道:“怀大哥,可不必忙了。我这就回隔壁去了。到时候回宿院换衣裳是一样的。等我将这袍子洗干净了,再还与玥儿。”
    谷韵澜顿了顿又道:“刚刚我是自己没站稳,跌到茶几上的,与刘公子无关,怀大哥可不要再气刘公子了。”
    “你如何这般生分呢?你既与我表妹交好,自同她一般,唤我一声景彦表哥便是了。”怀景彦露出十分和气的笑容来。
    原本这谷韵澜也是不想再来隔壁的,若不是为了刘偲,她又如何会来?如今刘偲既然走了,谷韵澜现下一身的狼狈,自然也不愿久待,遂起身告辞,想要早些而回自个儿的宿院换衣裳去。
    怀景彦见谷韵澜要走自然相送。泉瞳玥声称有本书还未读完,便不相送了。二人出了门,在小径缓缓走了约莫三五十步,这便也就到了谷韵澜的宿院,不多时,巧儿听闻门口有响动,遂起身来迎,怀景彦才略坐了一会儿,一番客套话下来后、自告辞不提。
    却说那怀景彦送了韵澜回来之后,这表兄妹两个一时无话,怀景彦悻悻地寻了个由头,很快便翻墙自去了,而被表哥伤透了心的泉瞳玥,这次倒是没有留他。
    折腾完这许多,天色便也暗了下来,谷韵澜沐浴、更衣用了晚饭后,坐在软椅上愣怔地望着院子里的花草出神。
    但观这谷韵澜今日那一身的狼狈,巧儿不得不皱眉了,她放下手中的绣绷子。走到谷韵澜跟前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谷韵澜偏头略想了想,这才把连日来发生的事儿告诉给巧儿听。
    巧儿方才知晓,原来自家姑娘结交了这么几个不得了的人物。巧儿善察,她观韵澜在提起刘偲之时,总是神采飞扬、眉目含情的,可提起怀氏那对表兄妹时,却是时羞时恼。巧儿就好似看了一出精彩纷呈的话戏一般,那女角儿的面目表情十足十的丰富。
    却说这谷韵澜的丫头是个何等心思玲珑之人?谷韵澜只略略说一说罢了,那巧儿却很快便理清楚了这四人之间的事儿。
    巧儿偏头思考了一番,抬手拉过谷韵澜的柔荑问道:“姑娘这般惆怅,可是对那刘家公子动心了?”
    谷韵澜闻言,先是瞠大了双眼,可隔了两息之后,却又垂目低下头去。巧儿见她这般作态,自然心下明了。于是暗示她道:“小姐去学堂之时,我们丫鬟之间也会闲聊的,那隔壁书院的公子哥儿们,但凡有些家世背景的,哪一个不是话题的中心人物?尤其是那个家中富可敌国,名唤刘偲的少爷。”
    谷韵澜闻言,飞快地抬起头来,眼神里射出两簇不容忽视的期待光芒来:“你是说,刘公子的家中富可敌国?”
    第20章 商贾与氏族
    巧儿拉住谷韵澜的手儿,笑道:“是极,我前日在坪里晒被褥,听忠义侯家的丫头说的,当时忠义侯家的千金正在学堂里头读书,那婢女则坐在坪里头同刘县主的婢女在聊天。那样的勋贵世族说出来的话,岂会有假?”
    巧儿顿了一顿,又道:“若说那刘府里头究竟有多气派?奴婢是不得知的,只听闻那府上的黄金,都是拿来铺地板的,那硕大的东海夜明珠,都是用来铺在小径上照明的,那府上的丫头……只怕比照皇宫里头的,也不逞多让。”
    谷韵澜听罢,惊得瞠目结舌,隔了好半响才找到声音:“……这天底下哪有这样富贵的人家?”
    巧儿嗤笑一声:“这怎么没有?坊间早有流传,那刘公子的爹爹是个十分会赚钱的奇人,这短短三十几年,他将刘氏的铺子开的遍布全朝各地,甚至连海外不知名的国家都有他刘家的分号。远的不说,永乐这十里御街上,那刘氏的产业就霸占了泰半,好比那天下钱庄,又比如最有名的酒楼,连吃饭都要排长队的紫东楼、还有小姐最爱的金玉店‘金玉满楼’……那统统都是刘家开的。”
    别的暂且不提,说到那“金玉满堂”玉器店,可真真儿是谷韵澜的最爱。那是一家上下三层的玉器楼,内里的奢华精致、富丽堂皇,从街边敞开的大门便可窥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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