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承诺

    “我看到过那只羚羊。”坐在房间里，赛琳对诺思说道，“在我的村子里。”
    “你的村子？伊米尔村？”
    “是之前的。”赛琳低头看着地面，“我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
    诺思忽然记起来赛琳以前和他讲过，她在和斯基尼尔生活在一起之前，曾经居住在维迪尔城邦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子里。
    赛琳说，她的爸爸妈妈在年轻的时候就是魔物猎人，这么多年一直在米德加尔特各地游走狩猎。赛琳就是他们在旅途中诞下的。
    赛琳刚刚学会走路之后，就开始和她的父母学习狩猎技巧。格斗、短刀、弓箭……
    她的爸爸妈妈对她的训练非常严格，像诺思在历史书里看到的斯巴达人一样。狩猎要独自进行，跌倒了要自己站起来，受伤了也要自己处理……也许死了也不会有人给她收尸……
    诺思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的父母。这样做也许真的太过残忍，但对于他们这样每时每刻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的狩猎者，唯独这样才能增加活下去的机会。
    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赛琳，从小被灌输弱肉强食和崇尚力量的思想，她不知道有人会爱她，也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
    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诺思送给她那块绿宝石的时候，心里难以遏制的悸动。
    后来，维迪尔城邦的边境上出现了大量的魔物，她的父母也顺势暂住在那个靠近边境的村子里。至于她最初的家在哪里，她的爸爸妈妈都忘记了。
    直到十年前的某一天，忽然有大群的魔物袭击了他们所在的村子。简陋的小村庄在瞬间被那些可怕的野兽夷为平地，好多村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些疯狂的魔物撕成了碎片。
    “带着赛琳快走！”在最后的关头，她的妈妈把她推给了她的父亲，一个人引开了袭击他们的魔物，根本没有给她爸爸拒绝的机会。
    但是魔物的数量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赛琳的爸爸带她逃离那个小村子没多久，又有更多的魔物追了上来。
    “一个人也要活下去。不要成为猎物的猎物。”
    这是她的爸爸冲向魔物群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只有十岁的赛琳躲在一旁远处的树丛里，看着如同洪水一样的魔物席卷了整个平原。
    而在那群魔物的最后，她看到了一只硕大的羚羊。漆黑的身体站立在远方的山岗上，像是在用它那可怕的嘶鸣声指挥着如同军队的魔物群。
    赛琳一直记得那只羚羊的模样，钢铁一样坚硬的蹄子，剃刀一样锋利的犄角……
    后来她一个人在那片深林里活了七年。顶风冒雨，捕猎魔物，没有住处，缺少食物，不得已的时候甚至要像野人一样茹毛饮血……
    直到化身为老人模样的斯基尼尔找到了已经无法分辨出算不算是人类的她，她才又有了一个算得上是家的地方。
    是她爸爸妈妈在最后时刻的爱，还有斯基尼尔这些年对她的关照，才让她从类似动物的生物变回了人类。
    “我要杀了它。”赛琳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想让它活着。”
    诺思沉默了好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无法用言语形容出他此刻的心情。他在难过，任何一个人听到了这样的故事，都会感到难过。
    同时他也在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悲哀。那像是一种望向地平线时才会感受到的悲哀。那种可望不可及的感觉，想做又做不到的失落。
    赛琳就在他的面前，那个经历了那样可怕的遭遇到女孩就在他的面前。他多么希望赛琳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些事情，或者说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帮她避免这种可怕的命运。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做不到任何事。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他还是会忍不住为自己无法帮到赛琳感到难过。
    诺思不知道发呆了多久，赛琳一直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诺思现在明白她为什么能够如此安静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平常生活中的那些波澜对她来说早已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了。
    “诺思。”赛琳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嗯？”
    “你发呆好久了。”
    “嗯……”
    “你不要像他们那样死掉。”
    “我知道……”诺思半掩着脸，低着头喃喃地说道，“对不起……赛琳，我明明知道了你过去的遭遇，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不需要做什么。”
    诺思转过身，抱住赛琳的肩膀：“赛琳……我保证，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
    赛琳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