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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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还没撕破脸皮,男人不好动嘴吵嚷,只能由她们的女人出面,既互相争吵又向老头子潘恒春表达自己的不满,不可谓是场撕逼大戏,吵得潘恒春脑瓜子嗡嗡作响,撇开姚宝忠不说,老大和老三都是他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也是为难呐!
    来老潘家之前,潘兆丰两口子早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孟广美清晰的传达了她男人的意见,坚持道,“大哥,虽说我们最初建厂时没有出多少钱,老窑厂就算了,我们不要,可新窑厂我们可没少出钱又出力,碎石厂就拉倒了,你们要留就自己留着,可窑厂至少分我们几孔啊,你现在既然不想分我们窑孔,折算的钱又不合理,大哥,你这做事也太不地道了,我们跟着你干这么些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如果你不想给我们分窑孔,那在折钱方面你至少得在原有基础上再给我们两成的钱。”
    闻言,张学兰倒抽了一口凉气,饶是她不识字的一人,天天听他们算账也整明白了几成是怎么回事,当初建新窑时零零碎碎统共花了将近五千块,新窑就挨在老窑旁边,他们拿四亩地换了三亩半,还倒找了人家两千块,再有刚建成的碎石厂,少一些也投入了四千多,加起来可是有一万二了,他要多分两成的钱,那是什么个概念!
    张学兰道,“广美,你可真会算账,多管我们要两成的钱,你怎么不干脆来抢钱算了,王有地的事摆在这儿还没解决呢,你们两口子倒好,不想承担责任,现在还想着多分钱,尽想美事了,我不管你大哥怎么说,这事我是坚决不能同意的!”
    张学兰要是能轻易同意,那就不叫张学兰了,孟广美不跟她撕逼,而是跟老头子潘恒春道,“阿哒,这几年我们兆丰干的活,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大嫂说我们尽想美事,我们能叫想美事吗?窑厂只要冒一天烟囱就能有盈利,折成现钱算什么,我们要是硬要几孔窑过来,招两个小工立马就能烧砖了,一翻一合间,我们得损失多少呐。”
    其实孟广美说得不无道理,一直以来,孟广美和朱秀芝都不一样,朱秀芝就只会通过闹事来为自己争取利益,可孟广美不同,她是个聪明人,深知这样只会引人反感,她也不跟谁吵架,就把事情摆在桌面上,让老头子看看,再把姿态放低一些,那叫以退为进。
    真论起口才,张学兰和韩乃云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孟广美呐。
    潘恒春竖耳朵听着孟广美的有理有据,吧嗒吧嗒抽着烟袋,屋里的几个男人,除了潘阳以外,都是老烟枪,整个堂屋就跟仙境似的,烟雾缭绕。
    潘阳受不住了,起身把堂屋门给打开了一扇。
    潘阳冷不丁这么一开门,差点没把外头的三个女人整得摔跟头。王家美、姚祺妹、潘士云,这三人一个紧挨一个,趴在门上偷听里面动静呢。
    潘阳忍不住摇摇头,侧了侧身,道,“想听就进来,在门口偷偷摸摸像什么样!”
    三个女人讪讪的笑,王家美和姚祺妹分别坐到她们男人旁边,至于潘士云,则是蹭到她娘跟前坐着,若是平时,她一准去跟她阿哒坐,可今天不行,她阿哒好歹是一把手,坐在上岗位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哪里敢坐呀。
    等孟广美说完了,潘恒春咳嗽了一声,扭头对坐在他身边的潘阳道,“老大,广美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你有什么意见?”
    从方才到现在,潘阳几乎没说什么话,任由这几个女人争论,眼下潘恒春指明要她发表意见了,潘阳也不废话,直接道,“我还是那句话,窑厂和碎石厂不可能分给你,至于广美说的折算多分两成,想这样也行,前提是窑孔坍塌的责任老三一样得承担,王有地住院花的钱还有他家里人看护花费,以及他后续索要的赔偿,都是我们三个平分。”
    打从王有地出了事,三房几乎没管过这事,钱都是经由潘阳手支出,潘兆丰忍不住问道,“这零零碎碎加起来,得花多少钱?”
    潘阳笑了笑,道,“王有地住院期间花了一千五百多,王家人吃喝陪护从我这里支走一千,加上后续索赔,没有五千块也摆平不了这件事。”
    尽管这个时代的物价已经开始逐年上涨,猪肉都由原来的七八毛钱卖到了一块钱左右一斤,可五千块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呐。
    这回轮到孟广美倒抽凉气了,她心里清楚,出这么大纰漏,指定不少花钱,可也没想到会花这么多!
    孟广美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潘兆丰鬼机灵,她也不傻,几乎马上反应了过来,朝潘兆丰使了个眼色,夫妻两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之后,孟广美马上道,“那就按原来的折算法,那两成的钱我们不要了,同样,王有地的责任我们也不担。”
    闻言,张学兰和韩乃云对视了一眼,撇撇嘴不吭声。
    潘阳看向潘兆丰,道,“广美说了不算,兆丰这事你得开口决定。”
    潘兆丰故作为难道,“大哥,我知道现在这种状况,你也难...”
    潘阳不想听他多废话,直接打断道,“决定好了,我们就开始算账,再写个纸上证明,让阿哒做个公证。”
    被打断了,潘兆丰脸上讪讪的,点头道,“成,就按原来说的那么定,折算吧。”
    潘阳又扭头问姚宝忠道,“宝忠大哥,你有没有意见?”
    姚宝忠摇头道,“我没意见,我支持你。”
    潘阳这才点了点头,重新戴上老花镜,边打算盘边报账,潘阳算的时候,潘兆丰管潘士云又要了一支笔和破本子,在纸上算算写写,防止他大哥‘算错账’。
    一通折算下来,潘兆丰两口子能折到四千块,另外还有新一季度的分红,最后到潘兆丰两口子手上的,有五千五百多。
    要是没建碎石厂,公账上很轻易就能拿出这么多,可现在钱都给置办了大器件,账面上哪能支出这么多现钱呐。
    潘阳手里头倒是还有五千多,但王有地这事还没个底,眼下杂事一箩筐,要花钱的处还多着呢,潘阳不可能把这些钱都拿出来。
    思及此,潘阳对潘兆丰道,“兆丰,今天先这样,你和广美先回去休息,钱的事我挨后给你。”
    不待潘兆丰接话,孟广美忙道,“最迟多长时间?”
    三房两口子早有了打算,窑孔分不到不要紧,他们已经选好了地方,马上就秋收了,等这季农作物收完之后,他们准备把底湾的那一亩地建成新窑,再请两个小工,自己烧砖自己干!
    既然有了打算,建窑的钱肯定得准备好,要是她大伯子拖拖拉拉今年都给不齐他们钱,这不就耽误了他们建新窑么!
    听王家美这么说,潘阳正色道,“你放心,过不了这个秋收,我把钱全给你准备好。”
    潘兆丰斥了孟广美一声,道,“要你瞎操什么心,大哥是那种赖账的人吗?!”
    潘兆丰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嘴的出了老潘家门,声音渐远。
    潘阳叹了口气,扫了一圈沉默的众人,最终把视线放在了她的另一合伙人身上,问道,“宝忠大哥,公账上的钱只够下个月厂里开支还有付工人的工资,兆丰的钱压根不够...还有王有地这事占着...你手里头能拿出来多少?”
    姚宝忠估摸了一下,方才对潘阳道,“四千来块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闻言,潘阳多少松了口气,这么算来还够。
    这两亲家又在一块商量了一番,直到夜里快十点了,这场分开单干会议才算结束,韩乃云打着手电筒,姚宝忠骑自行车,两口子抹黑回了姚家村。
    又走了姚宝忠两口子,老潘家堂屋里还剩不少人,潘阳看时间不早了,就道,“都回去睡吧,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瞧了瞧潘阳满脸疲惫之色,潘士松主动道,“阿哒,钱要是不够,我和小妹手里头还有点。”
    其实潘士松手里头也没多少钱,当初卡车的钱是潘阳给他垫付的,平时拉砖的运费都拿来互抵了,小夫妻两手里头也就是结婚的彩礼钱,统共加起来不到五百块,哪怕很少,也比没有强。
    能帮一点是一点。
    前头说过,儿子若是多了,互相之间也有个比较劲,老大不在,那就不说了,眼下堂屋里头,潘兆丰可是有两个儿子在,老三这么说了,老二也道,“阿哒,我手里也还有点。”
    都不多,也就几百块。
    可对于潘阳来说,这就足够了,她要的不多,儿子们能这样就不错啦,尤其是老二,潘阳压根没想过他能主动提给钱的事,多少让潘阳心里熨帖不少,脸上不觉挂了笑,对老二老三道,“成,这话我先当真了,真用到了再管你们拿。”
    不仅是潘阳诧异潘士勋会主动提这事,连王家美都诧异无比,夫妻两回后岗头的路上,王家美忍不住嘀咕道,“我们手里头好容易余了这么点钱,都给你阿哒了,我们还用什么呐,你看看我的肚子,眼看就要生了,家里又多了一口人,到时候你让我们娘几个去喝西北风呐。”
    潘士勋道,“眼下阿哒碰到了急事,他只是拿去应应急而已,这钱又不是不给我们了,你瞎慌什么。”
    王家美哼了一声,道,“世事无常,出了这么大个纰漏,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潘士勋决定无视王家美的牢骚,不管以前父子两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到底是血浓于水,潘士勋现在想想,自己当初叫嚣着要这样要那样,现在想来都觉得可笑,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仗着年轻担不懂事,都瞎折腾些什么呐。
    近来接二连三的事,整得潘阳疲累不已,深深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错觉,晚上睁着眼睡不着,她睡不着,张学兰又何尝能睡得着呢,老两口你开解我一句,我鼓励你一句,白日里,潘阳还是那个如往常一般操劳干事的潘阳,只有夜里,当着张学兰的面,潘阳才会卸下担子,偶尔像个小孩似的跟张学兰发两句牢骚,嚷着不干了不干了。
    每每这样,张学兰就用她那套‘大道理’来开解她男人,给她男人心灵上的安慰,人生呐,坎坎坷坷,哪里又能够一帆风顺。
    强人之所以强,不是因为他运气有多好,而是他能在被浪潮袭击之后,尽快的重新站起来,而不是至此一振不撅,后者无异是懦夫行为。
    男子汉大丈夫,当该顶天立地,潘兆科不冲在最前头,难不成让妇孺向前冲?
    月末,窑厂工人的工资挨个发完,下月的煤炭、机器运作的柴油等全部购置完,潘兆丰两口子的钱也给了齐全,挨着农忙之际,王家人找上了门。
    他们不认识姚宝忠家,反正潘阳是窑厂一把手,赖上她一准就没错了。
    这回是王有地杵着拐杖跟他女人一块来的,两口子来的时候,潘阳去市区还没回来,就张学兰在家,瞧着这两口子,张学兰在心里骂了声阴魂不散,可还是得顾上大场面,脸上挂了笑,搬了板凳,让两口子坐。
    王有地里里外外看了看,没瞧见潘阳人影,就道,“兆科大哥人呢。”
    张学兰笑吟吟道,“家里这几天太忙活,我跟兆科正打算这几天去你家呢,这不又给事耽搁了,兆科一早去市里,我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
    闻言,王有地他女人道,“当初我们有地刚出院,你们是怎么说的?说指定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寻思你们能自觉点呢,现在看来,是不指望了,学兰嫂子,我丑话可是撂在了前头,我可不管兆科大哥是去市里还是省里,总得回来吧,今天我还就不走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给个说法我什么时候走。”
    ☆、第7章 号一更
    其实,要是按着王有地的意愿,他是不愿来寻麻烦的,当初窑孔坍塌虽然怪东家安全工作没施实好,但他若是没有不小心绊倒,窑孔坍塌了又怎么样,也砸不到他,况且他住院期间,无论是他的医药费,还是他家人陪护吃喝费,潘兆科都一力承担了,态度也是足够好。
    若是他住院期间,潘家人鼻孔恨不得仰上天,对他不理不睬,那无论如何王有地都得跟潘家人好好闹一场,可关键是人家姿态都已经放得够低了,一再保证会给他个说法,都这样了,还再上门找事,未免有些咄咄逼人。
    王有地有些难为情,但没法子,如今他手脚都不便,等于是个半残,吃喝拉撒都要靠着他女人,他女人死活闹着,一定要他来潘家,摸着良心讲,本来就是半道上的夫妻,在一块搭伙过日子,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不过是你对我有用,而我也正好需要个看家婆。
    眼下王有地他女人一身使不完的劲,恨不得一下子把钱拿到手才高兴,都是街坊邻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实在没必要做什么绝,王有地看不太下去,出声道,“既然兆科大哥不在,那等他回来了我们再来,家去吧,在这大吵大闹像什么话。”
    王有地用好的那只手扯扯他女人的小褂襟子,却被他女人掸开了,朝王有地瞪眼道,“这事你别管,今天我非要有个说法,必须得等潘兆科回来,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跑路。”
    听王有地他女人这么说,张学兰给气笑了,道,“为了这点事就跑路,还不至于,我这么大的窑厂搁在那儿,能赖得了你们吗?”
    王有地他女人悻悻道,“谁知道是不是个秃壳子!”
    这两女人你一句我一嘴,吵得不可开交,说来也巧,潘阳去市里跟刘铁柱谈下一个工程合作的事,原本打算在市里住一晚,没想到谈的顺利,赶上中午的汽车,下午早早就回了乡里,在窑厂转了一圈后,潘阳才回了潘家村,这还没进家门,就听见王有地他女人的大嗓门子,吵嚷的让人眼皮直跳。
    潘阳进去先跟王有地客气的打了声招呼,说了两句场面话,王有地他女人见潘阳回来了,两手掐腰,作出一副随时能跟潘阳掐架的架势。
    潘阳托了张凳子递给王有地他女人,忍着脾气道,“先坐下,有什么话都坐下好好说,再吵也吵不出个结果来。”
    王有地他女人斜眼瞧着潘阳,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不客气道,“潘兆科,有地都出院这么久了,你们怎么回事?这是准备没了下文?我们有地现在不能去干临时活了,我还得在家伺候他吃喝拉撒,还有眼看着就要收黄豆了,有地这个样子,谁来给我们收?”
    说来说去都是钱的事,潘阳喟叹一口气,问道,“说吧,你们想要多少钱。”
    闻言,王有地他女人眼睛一亮,刚想开口,可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转转眼珠子,不答反道,“什么叫我想要多少,那也得看你能给多少,你看看我家有地好好的一个人成了这样,你看着给吧。”
    潘阳可不吃她这一套,撇开眼,没什么情绪道,“我时间有限,你要是不开口,我只当你一分钱都不要。”
    王有地他女人来之前就跟她小叔子商量好了,眼下听潘阳这么说,她立即道,“五千块,一分也不能少。”
    张学兰当即火大道,“五千块,你去抢钱也抢不来这么多吧?医药费我们都给你出了,你还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未免也太过分!”
    此时张学兰甚至愤恨的在心里想,当时还不抵砸死王有地算了,五千块钱加上先前花掉的,都快能买一条人命了。
    王有地他女人理所应当回声呛道,“有地是骨折了,可不是什么小皮肉擦伤,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还说不准,万一真有个什么,多影响干活啊,我们一家老少可都指望他了,五千块替有地养活一家老少,还算多吗?”
    张学兰冲口就道,“等真残废了再说这些!”
    眼瞅着王有地的脸色不太好,潘阳抬手制止张学兰继续说下去,对王有地他女人道,“今天当着有地的面,我把话撂开了说,前头花的钱我就不提了,五千块我是断然不能给的,我也拿不出来这些,最多两千,如果你觉得从不合适,可以从公走,可以看看我到底能赔你们多少钱。”
    张学兰跟她吵嚷没用,这种女人,就应该直接让她知道你的底线在哪,越过底线了,一切都没得商量。
    见潘阳脸色不太好,王有地做主道,“两千就两千,家去吧,没什么好再扯皮的了。”
    闻言,王有地他女人气得牙疼,不停给王有地使眼色,王有地不看他女人,杵拐杖一瘸一拐的出了老潘家大门,他实在是没那个脸再讨价还价了。
    摊上个这么不争气的男人,王有地他女人也是没法子了,气得跺跺脚,跟在王有地后头追了出去,等人走远了,张学兰呸了一声,怒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还要五千块,看把她给美的!死骚.货!”
    潘阳有点听不下张学兰骂人家骚.货,蹙眉道,“骂人就骂人,扯什么骚.货,多难听啊。”
    张学兰没好气道,“也就你平时不管不问这些,户上户下的人,哪个不知道这女人跟王有银有一腿,就差没逮着他两钻被窝了!”
    难怪这女人跟王有银两个一唱二和,原来是这么回事,潘阳擦擦额上的汗,道,“反正不管她跟谁有一腿,我也最多给她两千块,再多就一分钱不给。”
    张学兰应声道,“就该这样,看把他们给惯的!”
    这一通闹腾,眼瞅着就傍晚了,张学兰开始张罗做饭,潘阳得空把猪给喂了,又把鸡鸭鹅从外头赶回家,盖在笼子里。
    家里就张学兰一个人在,潘阳问道,“士云呢,哪去了?”
    张学兰在和面,回声道,“晌午吃了饭就带小二出去玩了,我估计是去小妹那儿了。”
    潘阳哦了一声,接着又道,“士云眼看着就开学了,她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这段时间尽忙活麻烦事,都把潘士云开学的事给忘了,省城离家远,开学要带的东西,要办的手续都多,她还得把潘士云送学校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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