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江山是他的，关她何事？她怎么可能为他担心。
    只不过……她就这么突然走了，也没有同慕容钰和慕容笙告别，这样真的好么？尤其是慕容钰，要是知道她离开了，指不定要哭成什么样子。想到这儿，苏如熙有些心疼，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她是真心舍不得他……
    还好有慕容笙在，应该能劝得住他。
    倒是自己……眼睛看不见了，其他的感官便敏锐了许多。就像现在，虽然看不见他，但是他的气息、他的视线都萦绕在四周，让她不自在。
    一想到出宫后还要与他相处这么些时日，心头便没来由地一阵烦闷，连重获自由的喜悦都被冲淡了许多。
    他们之间的纠葛到底要何时才能结束……
    “你在想什么？”
    在这夏末午后的安静无声里，耳边忽然响起淡淡的男子语声，像轻风吹过剔透的冰雪，音色异常动人，温柔魅惑。
    苏如熙的心震了一下，道：“……没、没想什么。”
    她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中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莫非在想我？”
    “胡说!”她慌忙反驳，生怕他误以为是真的，“你就坐在我对面，我怎么会想你！”
    “唔，那可不一定。”她听见他醇厚动人的嗓音里带了些戏谑，然后道：“就像你现在就坐在我对面，可是我就在想你呢。”
    他话语中的暧昧缱绻，让苏如熙的小脸唰的一下便红了。
    她想骂他，可又不知道骂他什么好，人家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嘴唇微动，嗫喏了半天，最后还是咬着唇瓣，低低的说了句：“不要脸。”
    慕容策看着她微红的耳根，虽然被骂了，可他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心情很好地勾起了唇角。
    坐在角落里尽量减轻自身存在感的绿意看着眼前两人的互动，微微吃惊地张大了嘴。
    这、这是她认识的皇上么？说情话的本事简直超一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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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缓缓行驶在城外的官道上，在微微的摇晃中，苏如熙渐渐入了梦。
    不知过了多久，苏如熙被绿意从睡梦中轻声叫醒。
    “小姐，醒醒，该下车啦。”
    苏如熙抬手想揉揉眼睛，触手的却是白绢的冰凉，她这才想起自己眼睛看不见，慢慢放下手去。轻声问道：“到哪里了？”
    绿意道：“我们已经出城很远了，现在到了皇上的别院。小姐，我扶你下车，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呢。”
    绿意口中的大家，指的除了慕容策之外，还有另一辆马车里的夏离和徐寿等人。夏离作为苏如熙的主治御医，去回春谷的想法也是他提出来的，自然要一同随行。
    “嗯。”苏如熙点头，将手交给绿意。
    绿意小心翼翼地扶着苏如熙出了车厢，明亮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脸上，苏如熙闭着眼隔着白绢也能感觉到四周亮了许多。
    她稍稍放了心，果然如同夏离御医说的，她并非眼盲，只是视力极弱。
    别院大门外，慕容策正在交代徐寿一些事，余光瞥见苏如熙出了车厢，便止了话，大步向她走过去。
    绿意见慕容策大步走来，紧张地躬身请安：“见过皇上……”
    慕容策挥了挥手示意她平身，然后径直走到苏如熙身前，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朝她伸出手去。阳光洒在他修长漂亮的手上，更显得莹白如玉。
    当然，皇帝陛下的手再美，苏如熙也是看不见的。
    慕容策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轻咳了一声，满意地见到她朝自己的方向侧过头来，然后用自己最温柔如水的嗓音说：“来，我扶你下来。”
    苏如熙拒绝得很直接：“不用劳烦皇上，我自己可以的。”
    “……”慕容策英俊脸庞上的柔情似水凝固住了，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他缓缓收回手。
    绿意吓得直打哆嗦，皇上的脸色好可怕呀……呜呜……
    苏如熙自然也是看不见皇帝陛下的脸色的，她扶着绿意的手，试探着刚往前挪了一步，下一秒，手腕便被人用力扣住，然后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往前一拖。
    “啊——！”话音未落，她便跌跌撞撞的落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慕容策将她打横抱在怀中，紧了紧手臂，看着怀中惊魂未定的人儿下意识抓住自己衣襟的手，唇角微勾。
    这女人，果然不能跟她好好说话，直接动手比较好。
    这样想着，慕容策就这样抱着苏如熙在众人讶异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走进了辉煌气派的别院大门。
    ☆、第30章 哄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华贵幽深的别院内，长长的回廊上回荡着女子气恼的喊声，将她抱在怀中的男子手指并没有半分松动，白衣流霜，长袖回雪，深邃如夜空的眼，时不时地微笑着低头看看她。
    一路走来，长廊上跪了一地的人，俱都深深地埋下头去，一动不动，充耳不闻。
    苏如熙不满地奋力挣扎：“你听见没有，放我下来……慕容策！”
    她应该是气急了，最后的三个字差不多是吼出来的。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皇帝陛下的名讳就这么被人喊出来，实在是大不敬之罪，长廊之上跪着的众奴仆皆吓得脑门上全是汗，恨不得面前有个洞好让自己将脑袋深深埋进去，有胆儿小的已经在簌簌发抖。
    被点名的皇帝陛下止了步，眉弯微挑，低头附在她耳边道：“你再吵，我就亲你。”
    果然，此话一出收效显著，怀中的小女人瞬间噤了声，牢牢地闭上了嘴，没有多说一个字。
    慕容策将怀中人儿略显僵硬的身子搂紧了些，脚下步伐未停，此刻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得意还是该郁闷……
    慕容策径直将苏如熙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柔淡的玉兰花香，但清新静谧的氛围，很快就被一袭凛冽白衣带进来的凉风吹散了。
    苏如熙一被放到床上便轻车熟路地往床内滚去，离得他远远地。
    慕容策：“……”
    旁边还有人看着，慕容策总不至于爬上床去逮她，再怎么说，还是要点脸面的。慕容策负手站在床边，一袭孑然白衣，茕茕而立，比起平日的装扮少了些威严与压迫，却多了几分遗世独立。
    他看着她的目光沉稳而炽热，柔声道：“熙儿，出来。”
    苏如熙猛摇头，她怎么可能自投罗网，“……我不。”
    慕容策也不恼，继续哄道：“你缩在里面做什么？你不饿么？出来吃点东西。”
    “我不饿！”苏如熙想起绿意，连忙问：“绿意呢？绿意在哪里？”她刚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眼睛又看不见，即使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心底也不免有些害怕。
    慕容策如此聪明之人当然看出了她的紧张，何况她脸上从来藏不住东西，他微微牵起唇角。“绿意去收拾行李了，待会儿就过来。”他要的就是这样，在陌生的环境里，她免不了害怕，下意识地就会依赖身边最熟悉的人，她身边只有他，他要她只能依赖他。
    苏如熙蒙着眼，看不见此时慕容策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面的光华流转。
    慕容策道：“既然你不饿的话，先去沐浴可好？一路上风尘仆仆，你也该累了，等沐浴完再用膳。”
    苏如熙本就戒备着呢，听他提到沐浴二字，神色变得更加警惕，就像一只小刺猬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
    “沐浴？你想干嘛！”
    慕容策唇边浮起无奈的笑容，语气更是无辜：“我能做什么？你沐浴自然是有侍女伺候，熙儿，你想到哪里去了？”
    苏如熙白皙的脸颊唰地红了，她有些羞恼，“我、我才没有多想……”
    慕容策黑眸含笑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本来什么都没想的，这下倒有些浮想联翩了。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暗自深吸了口气，压抑住了眼底深处的热切。
    等再开口时，语气一如往常的冷清自持：“好了，你们小心伺候娘娘沐浴，知道么？”
    苏如熙微蹙了眉，忍住了想要纠正他的冲动。她想说，她既出了宫，便不是什么娘娘了。可是当着别人的面，她总不好拂他的面子。
    “我要等绿意来，其他人我不习惯。”
    慕容策道：“绿意还在收拾行李，你先去沐浴，等下她自会过来。”
    见苏如熙神色还有些犹豫，慕容策使了个眼色，旁边站着的两名侍女忙上前道：“娘娘，奴婢们会尽心服侍您的，娘娘不必担心。”
    苏如熙想了想，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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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用的暖池就设在主卧连接的外室内。暖池由玉石雕砌而成，池内水雾袅袅，一片空濛之色。
    苏如熙在侍女的小心搀扶下入了暖池，因暖池内光线幽暗，她便摘了覆在眼上的白绢，闭着眼靠在池壁上稍作休憩。在蒙蒙水雾中她的脸蛋更显得莹白剔透，长长的睫毛垂下，一派沉静美好。
    池水温暖，是那种舒服得让人恹恹欲睡的温度。荡漾着的温热触感熨帖肌肤，四肢百骸都仿佛在一瞬之间松懈开来，苏如熙轻轻地舒了口气。
    旁边小心翼翼伺候着的两名侍女仔细留意着眼前女子的神色，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侍女开口道：“娘娘，水温还合适么？”
    “恩，挺好的。”
    见她语气神态温和，两人便稍稍放了心。另一名侍女性子要活泼些，见苏如熙相貌和善，胆子便大了起来，开始同她说话：“娘娘您不知道，皇上一年半载难得来一次别院，这个暖池可许久没人用过啦。”
    苏如熙想了想，警觉道：“这水不会是他洗过的吧？”
    “不会不会！这暖池里的水每日都要换的！”小侍女急忙道。
    苏如熙这才放了心。又想，这么大的池子，每日都要换水，这作风还真是奢靡……
    那小侍女又道：“除了皇上，娘娘还是第一个用这个暖池的人呢，皇上对娘娘可真好！”
    苏如熙安静地听着，没作声。
    “还有今日皇上居然将娘娘一路抱着进来，哇，看来皇上真的很喜欢娘娘呢……哎呀！”
    那小侍女正陶醉着，突然被人从旁边用力掐了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住了嘴，见苏如熙唇边的笑意隐了去，她慌忙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多嘴，请娘娘恕罪！”
    苏如熙听出她颤抖的声音里面的惶恐不安，似乎吓得不轻的样子，她不由得好笑，她又不吃人，干嘛这么害怕……
    她语气平静道：“起来吧，你不用这么害怕。”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些话，记得下次别再说了，知道么？”擅议主子这种话要是换做别人听见了，少不了一顿板子。
    小丫头也知道差点祸从口出，听了苏如熙的话，连连称是，也不敢再多言，接下来的时间倒是安静多了。
    苏如熙在这满室的静谧中闭着眼，想着方才小丫头的无心之语，唇角轻扯，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
    喜欢……
    他和她之间，如何能担得起这两个字的重量。
    想起来，他从未对她说过喜欢二字，倒也不算骗她。一直以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地爱慕他，既是自愿，又怨得了他什么呢。
    无非是怨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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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从暖池出浴时，外面已经日薄西山，半冷半暖的淡金色光线洒满了整个屋子。
    慕容策立在窗边，夕阳在他的身上投下了淡淡的金色薄光，气质卓然，让人不敢逼视。他听了动静，转过身来看向她，见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刚沐浴过后的脸颊透着一抹清丽的绯红。他的眼眸熠熠生辉，竟比那夕阳还璀璨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