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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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珩微抿着嘴角,淡笑道:“但愿没有。”
    乔亦气极反笑,她不紧不慢地说:“我就喜欢你这种勇于表达内心的人!好了,我回颐霞阁了。”说完,她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便挑起食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了一下云珩的下巴,然后贼笑着撒腿跑了。
    回颐霞阁的路上乔亦回想从踏进方府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虽不至于惊心动魄,但对于乔亦来说内心还是不免被掀起不小的波澜。她暗自懊悔,如果当初她醒来时就说自己头痛,片断性失忆了该多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事事小心,步步惊心!
    颐霞阁的东侧是一个湖,戏台子就搭在湖边,湖岸边种着一颗颗玉兰树,微风拂过花瓣,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花香。
    乔亦再次踏进阁内时,方夫人正在看戏牌,抬眸的瞬间方夫人看见乔亦,连忙朝她招手,“方才你去哪儿了?”
    乔亦走过去,笑说:“出去转了转,其他人呢?”
    “在楼上打牌,你去瞧瞧吧!”
    乔亦摆手,“不去了,我想陪娘坐坐。”
    方夫人面色温柔的把乔亦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轻声说:“待会有你最喜欢的戏。”
    乔亦笑而不语。
    夕阳西垂,天边的云朵被渲染得一片通红,暖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温凉,在这写意山水般美好的氛围中,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年轻人,乔亦从来不听戏,当然她也听不懂到底在唱什么,对于台上这种锣鼓喧天的热闹,她兴趣索然,她兀自撑着脑袋观赏了一会儿湖面的景致,然后又索然无味的摆弄了一会儿面前的茶具,扭头看一眼身边的云珩,他倒是听的很入迷。
    恶趣味作怪,乔亦戳戳云珩的胳膊,笑嘻嘻地凑近他的耳朵问:“如果我和你娘同时掉进湖里,你先救谁?”说完乔亦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立马说:“对不起,我一时忘了。”
    云珩眉头一挑,“对不起?忘了?”
    乔亦垂眸低声说:“我忘了婆母她......”
    云珩沉吟片刻,“我母亲过世了,这没什么不可以提的,你不必说对不起。至于你那个问题,我想说......”他顿住了。
    ☆、失眠
    乔亦的好奇心被严重的勾了起来,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云珩,“你想说什么?别吊人胃口,快说!快说!”
    云珩淡淡地扫了乔亦一眼,然后盯着戏台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说你看起来不像活够想寻死的人,而且就算你不小心掉进湖里应该也等不及来人救便已沉底了!”
    这应该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云珩对乔亦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乔亦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了,她忙问:“为什么?”
    云珩笑而不答且笑容别有深意。
    乔亦微怔,瞬间明白过来了,他是在说她重啊!乔亦愤怒的瞪大眼睛,张牙舞爪的朝云珩扑去,云珩一把握住她作乱的双手,“不准胡闹!”
    乔亦挣扎,“偏不!”
    云珩神色严肃地看着乔亦,但是渐渐地他紧绷的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笑意。
    忽然,云珩凑近乔亦,伏在她耳边耳语道:“夫人,你不去唱戏倒是挺可惜的。”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瞟了乔亦右手侧一眼。
    乔亦一怔,顺着云珩的目光看过去,入眼处是一个身着墨绿衣袍,下颌方正,鼻梁高挺,整体给人感觉器宇轩昂的青年,只是青年看乔亦的目光颇为复杂,隐隐中似乎有乔亦看不懂的情绪。
    乔亦疑惑地收回目光,思索片刻后,她又缓缓地扭头想再看看那青年,结果她的视线刚触及青年,就被青年投过来的视线震慑住了,他眼睛里竟然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怨恨。
    乔亦的心一顿,谁会这样看她呢?
    难道他是陶如鸿?
    云珩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会来?”乔亦模棱两可的问,她想如果青年真的是陶如鸿,云珩一定明白她所说“他”指的是谁,如果青年不是陶如鸿,那云珩肯定还会再说别的什么。
    结果云珩瞥了乔亦一眼,目光专注的望着戏台上,嘴里漫不经心地问:“你说谁?”
    乔亦一听立即傻眼了,她就知道她的聪明劲一碰到云珩,立马化机智为浆糊,化得意为愤怒,她没好气的答:“没谁,您听戏吧,我去那边走走。”
    乔亦刚要起身,就听到云珩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去解释清楚也好,免得生出误会,记得找个人少僻静的地方。”
    乔亦一听这话,立马坐着不动了,她猜的没错,那人果然是陶如鸿。她横了云珩一眼,认真严肃的问:“咱俩是不是夫妻?”
    云珩答的正儿八经,“是。”
    “那你为什么把我往别人怀里推。”
    云珩答的风轻云淡“你还需要别人推?”
    乔亦气结,她咬牙切齿,“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那天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如果你是想试探我,那我告诉你,你最好从此以后打消这个想法。因为不管你怎么试探,都不会出现你想看到的结果。”
    云珩转头,目光幽沉的在乔亦脸上打量,感觉像是要将她看穿一样。
    乔亦微扬下巴,瞪圆眼睛,一脸有种你放马过来的表情。
    蓦地云珩嘴角一勾笑了起来,神情的也变得柔和异常,他伸手刮了乔亦鼻子一下,“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乔亦真怀疑自己的听觉是否出了问题,因为她居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宠溺的味道。
    乔亦愣愣地盯着云珩看了片刻,然后调皮的朝他眨了眨左眼,脸不红心跳不加速的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只因是你,我才变成这样的女子,喜欢吗?”
    云珩扬眉,“想听实话?”
    乔亦一看云珩的表情就知道实话肯定不好听,她连忙摆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女子恳请您嘴下留情!”
    云珩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转向戏台,掩饰不住的笑意从他的眼角溢出缓缓地铺满整张原本清逸沉静的脸。
    两人参加完晚宴回去时已是月上柳梢头,晚上云珩躺在床上竟破天荒的失眠了。
    陶如鸿在场的情况下乔亦竟也肆无忌惮的与他亲密交谈说笑,她的样子磊落自然,丝毫不像假意做出来的,而陶如鸿眼里的仇恨是那么明显,她竟也可以丝毫不去在意。
    最初云珩自信的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有种似乎对一切都从未看透过的感情,但正因为这种感觉的出现,更令他产生出强烈的猎奇心。
    他起身披上外衣,走到书房,从书架上挑出乔亦还回来的那本书,借着昏暗摇曳的烛火慢慢的翻阅起来。
    乔亦这厢,回到问竹苑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后,习惯性的失眠了,她满脑子都是方夫人,方大人,陶如鸿,他们的脸交替着连续不断的从她脑子一一闪过,任他如何努力都打散不了,最后她索性也不去斗争了,任他们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她眼前。
    第二天早上乔亦依照惯例,先晨跑,再到灶房做早餐,最后到沁梅轩与云珩一块吃早饭,但这天早上乔亦做完早餐去沁梅轩时,云珩和三七都不在,往后一连几日云珩都没回云府,三七和刘钧平也没有在云府出现过。
    ☆、良缘
    最初乔亦对云珩这种没说一声就消失不见的做法大为不满,但在沁梅轩等了两天后她转念一想,不管他消失多久早晚还是得回来,到时候再有怨诉怨,有恨泄恨也不迟,现在心里堵着一股怨气傻傻等着最是笨。
    乔亦回想自己来到这个时空的这些天,她不是围着云珩转,就是跟着云珹学习,连到靖安城各处好好的观光旅游一番的时间都没有。
    于是,云珩不在云府的第三天傍晚,乔亦结束完一天的学习,便开始与云珹计划着出游路线图,说起这个出游日,那还是乔亦磨破了嘴皮子争取来的呢!
    从乔亦第一天做云珹的陪读同学开始,她便极力建议云珹把一年无休的学习改成了学六天休一天,最初教授课业的于先生和云珹都不同意,尤其是于先生最是极力反对,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乔亦话竭人亡之前云珹和于先生两人先后被她劝说同意。
    恰巧第二天便是休息日,这天清晨乔亦早早的便起床了,她挑了件最简单利索的青葱色裙衫,自己简单的把头发编了编,脸上略施粉黛,一个活泼灵动的小丫头形象活脱脱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说起衣服发髻妆容,乔亦在这里待的越久越对这里的衣服无感,刚来时觉得挺漂亮,虽然穿起来繁琐,行动起来也不利索,但因为从没穿过,新鲜感作怪,她对这些制作精美的衣服充满好奇。身为名门闺秀,方乔亦的衣物自然多不胜数,那时乔亦一天一套,颜色款式从不重样。
    可也正因为这些锦衣华服穿起来繁琐,行动起来不利索,颜色款式又过于华丽美艳,渐渐的这些原本就不太符合乔亦审美的裙衫也就一套一套被她抛弃了,如今她只穿颜色单一素净,款式最简单方便的衣服,虽没有豪门少妇般雍容华贵,但自有另一番清新脱俗之美。
    至于头发,她也不再让絮儿像从前那样续上假发,盘一些貌似流行美丽实则头皮受损的发髻,她要不就让絮儿帮她编起来,要不就简单的在脑后挽一个发髻,总之怎么让头皮轻松怎么来。
    再说妆容,这个时代的化妆品跟电视上演的还不太一样,口红并不是一张浸透胭脂又晒干的红纸,而是装在雕刻着精美图案的象牙细筒里的一种叫做口脂的膏状体,具体是用什么做的乔亦不知道,但抹到唇上特别柔滑,而且还散发着幽香的气味。画眉用的眉黛用起来也特别的方便,同样也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乔亦在现代时就不太习惯用粉底液,粉饼之类的,来到这里后方乔亦的皮肤白皙细腻又水润,她自然更不用脂粉来画蛇添足了,她只需简单的涂点口脂,画画眉毛,便能画出像韩剧女主角们那样嫩的滴水的清纯裸妆效果。
    乔亦走出问竹苑时,云恬和云珹也正朝她这边走来,两人看到乔亦均是一愣,不说话,只用眼睛上下打量她,云珹夸赞道:“三嫂今日竟比那画上的美人还好看!”
    乔亦故作不满的“嗯?”了一声,打趣道:“今日?你的意思是我平常不好看喽!”
    云珹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平常也好看,只是今日格外好看。”
    乔亦故意逗云珹,不依不饶地发难,“那你觉得是三嫂好看,还是你恬姐好看?”
    云珹先后扫了眼前的两人一眼,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圆满。
    云恬掩着嘴温婉的笑起来,“三嫂,你就不要再逗子远了。”
    乔亦飞扬着唇角朝云恬调皮的挤了挤眼,上前挽起她的胳膊,“咱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再陪你去城外的灵岩寺烧香。”她转头问云珹:“中午我们去哪吃饭?”
    云珹答:“丰安里的香满园,午饭后到陪三嫂到新昌里逛逛,晚上你俩再跟着我去永福里的韵音坊听曲。”
    乔亦拍手称好,云恬却面露难色, “三嫂,哪有女子去永福里的。”
    以前乔亦逛贴吧,看到有人说:“穿越的女主,青楼是一定要去的,还要带上丫鬟,穿着男装,这时路人的心理活动是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哥。”虽然现在乔亦身上没穿男装,韵音坊也不跟青楼一个性质,但还是非常有必要逛上一逛的。
    乔亦安慰似得拍拍云恬的肩膀,“没事,子远这个小毛头跟坊主很熟,我们......”乔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珹打断,他不满地抱怨道:“三嫂,你说谁是小毛头。”
    “你啊!”
    云珹气得皱眉,“不准叫我小毛头,我马上就满十四岁了!”
    小男孩都有好强心,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弱者小朋友,乔亦笑言:“哦!我们家子远马上就满十四岁了啊!是我一时口误,罚我中午请客怎么样?”
    云恬掩嘴笑着说道:“好,三嫂请客。”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出了云府。
    话说消失几日不见的云珩此时正在干什么呢,他正身处靖安城二十里外的明泊湖畔一处风景美轮美奂的庄园内悠悠然地靠在一张软椅上,手中拿着一本古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身侧桌上泡着一壶清新怡人的好茶,他时而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几口,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慵懒悠闲劲与平时的沉静淡然完全不同。
    “你打算在我这里赖到几时?”说话的是一位年约二十三岁左右,长相周正,长身玉立的英挺男人。此人是云珩的表兄,江湖上盛名在外的星耀门门主贺东舟。
    云珩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当日你一封急信,我连夜赶来,如今烦事一消,你就赶我走?”
    贺东舟闻言爽朗大笑,“众人口中心思深沉性子沉静的云三公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有趣?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云珩挑眉,别有深意地盯着贺东舟打量半响,不急不缓地开口“贺门主果然是眼线布天下,如今连我云府都已在你视线范围内。”
    “云府自然是我目力所到不了的地方,但这世上事哪桩哪件不尽晾在这青天白日下,只是有人看到了,有人看到却不在意罢了,而在下也是恰巧得知贵府有一位特别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的人?”云珩重复了一遍,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忍不住上扬,轻笑一声,“是挺有意思。当初是你建议我娶方乔亦,说她性子温顺乖巧懂事,不管日后生出何种变故,她都不可能成为我们的绊脚石,我听你的建议娶了,可结果呢!乖巧懂事我是一点都没看到,我看日后她不但是块很好的绊脚石,而且还是一个很大的麻烦。贺门主,你看热闹的同时不应该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吗?”
    关系到自己声誉的事,贺东舟敛起玩笑心态,正色道:“我的消息不可能有错,我的眼线观察了她整整两年,我绝对相信其真实性。况且以你一贯的谨慎处事,事先事后难道你会不比我更清楚?至于她心有所属这件事,我确实是存心隐瞒,我怕你嫌弃不要,但我替你想好了这样的女人日后事成和离起来更方便,到时你正妻之位依旧是你心仪之人。”
    “这样说来,我倒要谢谢你如此为我着想了?”
    “客气了,咱俩的关系说什么谢。对了,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何要如此纵容她,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呀?难道真的爱上了?”
    云珩没有回答,他若有所思地看了贺东舟一眼,然后眼眸一垂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
    两人沉默许久,贺东舟开口问:“事到如今虽与我们当初预想的大相径庭,但你为何不相信是你的魅力令她倾倒,或许这本就是一段误打误撞的天赐良缘!”
    云珩怔怔地看着远处,“魅力?良缘?”沉默半响,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你能相信前一刻以死相逼对你冷若冰霜的一个人,转眼间就热情如火的爱上你?”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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