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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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福不过说的是负气话,听在季成耳朵里却是十分不是滋味。他本来想要不让她们几个挤一晚上,自己去和连生哥睡,听春福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打消了念头。哪怕春福比他喜欢稀罕的少,他也要想办法一直将她拴在自己身边,更何况外面还真有不死心的男人肖想春福,他哪能因为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让别的男人如了意。
    才碰着帘子的手立马收回,转身走出去将门关上,冷声说 :“咱们两家都是有家室的,为了一个外人委屈自己算什么事?好事哪能让外人占齐活了,连生哥还是把她送到里正那里去吧,去留全看她自己。耽误了这么久的功夫,春福娘两还饿着肚子呢,把这事办了我回来得给她做点吃的。”
    连生听罢明白过来,裂开嘴笑,这小子可真是打心里护着春福,这种事还真就得快刀斩乱麻,不然没事都能给拖出事来。女人要是心狠不要脸起来,可不是大老爷们能斗得过得,古往今来多少能耐人都栽在了美人手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点了点头道:“那就快些走吧,天再晚些,里正都睡觉了 。”
    月光照亮了小路,寒风吹着人的脸生疼,眉娘不甘心走得很慢,委屈地说:“大哥,我真没别的心思,你信我。我虽然死了丈夫,就是重新嫁人也得嫁个没媳妇的。你说你有了娘子还有了孩子,我犯得着进去搅和吗?你信我一回啊?”
    季成推了她一把,冷声说:“我娘子不喜欢家里有生人的味道,你就停了乱七八糟的心思,找里正说你的苦去吧。婶子是个大善人,她该是能同意留你住宿一晚。”
    此后一路上没再听到人的声音,只有沉稳有力的步伐在夜中回荡。他们到了里正家时里正正打算熄灯睡觉,听完季成说的事顿时不耐烦道:“你这小子什么破事都能招上,往后用布将你这张脸蒙了得了。你这女娃也真是,好好的盯着男人做什么,没羞没臊地想赖在人家家。就今儿一晚上,明天想你的办法去。季成,往后你再惹这种事,可别给我往过领,谁家管这种事。”
    季成笑道:“哪敢再有这事,往后我一定不随意放人进门,更不留不熟的人到天黑。这不是春福心软没好意思撵人,才惹了这种事出来。麻烦里正了,我先回去哄媳妇了。”
    里正看了一眼眉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吩咐老婆子:“去找个冻不死人的地方让她窝一宿,明天打发她走。近来没羞没臊的娘们真是越发多了,要是搁以前早绑在架子上游街示众了。快着些,费油。”
    眉娘心里气得像是着了火,这些人当真是眼睛淬了毒,怎么她的心思一瞧一个准。说来,她也不过才十六岁罢了,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岁。
    ☆、第81章
    连生嫂看着时辰也不早了,春福还饿着肚子,站起身帮着做饭,还不时回头说春福两句:“你也是脸皮怎么就这么薄?往后瞧着不像好人的直接撵就是了,同外人讲什么情分。你怀了身子别人顾不上你,你就得自己稀罕自己,不能让自己受了委屈。”
    春福笑着说:“幸好我没愚钝到连来人的别有用心都看不出来,真要成了那般,到时候连自己的人都守不住,落得个惨淡的下场倒也怪不得谁了。”
    连生嫂瞪了她一眼:“这个丫头年纪还小,估计是瞧上了季成的好相貌,你们两口子情意好,这种事早些遇到了也好,往后也能多防着些,免得更生一肚子穷气。”
    春福倚在一边墙上:“这世间最拿不准的就是人心了,他要是铁了心变就是再怎么拦都拦不住。何必让自己变得招人厌恨,在彼此都有情意的时候对得起自己的心便是,其他顺其自然。”
    连生嫂看着面疙瘩在锅里翻滚,加了调料散发出馋人的香味,她转过头看着春福说:“你呀,终归还是没长大。这种话可别让季成听见了,哪个男人能忍受女人比自己还看得开,也别多想,就季成对你死心塌地的样子,你想多了。”
    春福淡笑不语,谁能知道自己二十年后是什么样呢?不过今天遇到了才多说了两句,如今日子过的颇为顺心,她已经知足了。只是说者随意,听者有心,季成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进来,和连生嫂笑道:“让嫂子见笑了,还劳烦你给我们两口子做饭,我真是过意不去。”
    连生嫂摆摆手:“这么见外做什么,你回来了我也走了,快些吃饭吧。怀了孩子的人可得睡饱了,孩子也长得壮实。”
    春福将人送了出去,进来看着季成,笑得眯起眼:“我先前还觉得不痛快,现在倒觉得有几分有趣,那妇人仗着自己模样周正乖巧自然底气足,这般明目张胆的来勾人倒是用心良苦。”
    季成盛好饭放到春福手边的小桌上,轻笑一声:“这种事值得你放在心上细细想?无关的人打发走就行了,快坐下吃饭罢。”他心中不郁,本来在外奔波了一天,腹中早已饥肠辘辘,此时没了胃口,看她小口小口的吃得香甜,沉声问道:“如果我留下她,以后生了旁的心思,你又当如何?”
    春福脸上的笑僵了僵,手上的工作放慢,低笑一声:“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这个了?你会吗?我对没有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季成所听到的那些话让他心里着实觉得不安,他相信春福却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自然不会,可我想知道。”
    春福放下筷子叹口气认真地说:“我也不过是寻常女人,也会大吵大闹,可是既然走到那一步,吵闹又有什么用?强留过就算人还在,心却早已不是最初那般,只会让自己不痛快罢了。我不愿意当一个被人同情的可怜人,不必想尽办法来赶我,我也不会死乞白赖的去求着回心转意,我会自己走。当然……这种苦头我不会白白受,我有多难过就加倍的还回去。”
    季成在听到她不会挽留时脸崩得越发紧,再抬眼时,眼眶里浮动着粼粼波光,他的口气沉重又多情:“我此生唯认你一人,往后若我有无心之失,你不要走得太快,给我能发现更正错误的机会。”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过通透,不过浅浅一句她就明白其中意思,他的顾虑和担忧,她到现在才明白季成更害怕她的离开,他一个人待了这么多年,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去重温这种可怕的日子。
    春福伸手摸着他的脸颊,直至他的面皮放松开来,才轻声安抚:“事情到了那个份上谁还能平心静气?没影的事不要瞎想。你疼惜我,凡事都由着我,最紧要的是我一颗心上只装着你一个人,加上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能让你安心吗?说来本是你惹回来的事,怎么反倒给我摆脸色?”
    季成俊脸绯红,他方才就像是中了邪一般困在她那般不在意的话里找不到出路,明明穿着厚厚的衣裳依旧像是没穿衣裳似的站在冰天雪地里,渐渐麻木,失去了力气。从最初的怜惜到如今的无法自拔,不知不觉中他将全部的感情都放在春福身上,那不只是感情亦是命。
    被子够大能盖着两个人,季成怕她冻着,这些天一直搂着她睡,舒服又温暖的热度让她一夜好梦酣畅,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沉稳地声音在上方响起:“除了熟人,以后不认识的人在院子外面打发了就是,免得扰了咱们的亲近。我未想到那女人是那般无赖,后悔没早些将她扔出去,费了大把的功夫。”
    春福回转身手搭在他的肩膀,声音里洋溢着止不住地笑:“这事倒不归人家里正管,被你推过去估计这会儿也正为难,着实是坏透了。”
    季成将她搂紧:“谁家不是大事小事都往里正那里跑?这种不清不楚的事也只有去里正那里才好,没人敢说三道四,那女人就是想使什么坏都没法子。也算是个教训,我往后离那种人远些。”
    春福的小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就着朦胧的月光微微探起身亲上他凉薄的唇,小心翼翼地以软舌描摹他的唇线,他禁不住这般逗弄开始回应,大掌托着她的身子生怕不小心伤到她的肚子。春福再和他有过亲昵后便不在主动撩拨他,多少夜晚羞涩地躲闪着他灼烫锐利的目光,最初当真是难为她了。
    直至他气息不稳,春福才放开他,笑着说:“成天说我心胸不开阔,看来,你也没比我开阔多少。我不过就事论事的说几句话,你那张脸变得和炭一样黑,倒像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一般,太过不讲理。”
    季成搂着她,大掌在她脊背上来回摩挲,一层薄薄的小衣,太过熟悉的触感,他如何也忘不掉这个女人夜夜为他宽衣解带的情景,只要拉着那根细带轻轻一拉便有一片盛世美景,他的理智将心里的火压下去,帮着她躺平,手轻轻抚上她的肚子,声音暗哑:“往后还是注意些,别带坏了孩子,让他羞于有你这般急色的娘。”
    春福咬着下唇捶了他一下,困意来袭,枕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很快便入了梦,低低地呼吸声响起,季成怜爱地看了她一眼,悠悠低语:“你不过是觉得男人靠不住易被美色所诱,这般不信我,当我与他们一样?倒是你着实让人不省心,那裴大公子……罢了,你已经怀了身孕,他堂堂世家公子总不至于不要脸面了。”
    第二天季成起了个大早,天才微微泛白,夜幕还未完全退去。猪圈里缩着身子靠在一起的猪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都急急地奔过来摇着尾巴等吃的,这么冷的天它们也没掉膘,长得很壮实,想来今年能卖个好价钱。
    鸡窝里的两只鸡光长个头还没下过一颗蛋,按理说该是到了下单的时候,这两天他都会去鸡窝里看看。今天运气好,两只鸡出去觅食了,他在里面摸了摸,热乎的触感让他不禁一喜,他在鸡窝外面盖了很多玉米杆,整齐地排开挡得严严实实。
    阿宝一直跟在他身后,在他扫院子的时候追着笤帚玩闹。阿宝越发的大了,季成怕它玩闹的时候碰到春福,所以他每天都早起将事情都做完,天也正好亮了,春福也该醒了 。
    季成刚准备进屋听到隔壁院子有声音,想来是连生哥,他大步走过去说:“大哥起这么早?”
    连生伸伸懒腰笑:“歇了段日子,我想去镇上再看看还有没什么活能接,一口气做到过年才能安心地歇歇。”
    季成沉吟一阵说:“我想趁着这两天把山上的草药挖一挖,边疆战事不停,粮食药材都是紧缺的东西,我寻思着也不会太便宜,冬天没了遮挡找起来也方便些。这个时候不好找活,保不齐这几天就会变天,嫂子也不放心,大哥可有心思同我一块干?”
    连生家里倒是不缺钱,他的工钱和连生嫂做绣活的钱攒下来现在也有十几两了,他们都是知足的,只是不习惯歇着不动弹。农家人一年四季忙活,乍地闲下来浑身的骨头都难受起来,笑着说:“成啊,这两年做什么容易?穷日子磨得人一年四季都闲不住,如今好过了些让闲都闲不下来。咱们村里我就服你们两口子的眼光,你有啥事指着地儿,我二话不说就去。”
    季成心头微动,他原本担心连生哥不愿意和他上山,毕竟他还未见过药商老板,若是给不了多少钱岂不是耽误了人家。两人收拾了一番,带了些水和干粮便上山了,虽说眼界开阔却也得费一番功夫找,山里人大多知道山上是藏着上好药材的,若是能挖千年人参……季成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想的太好,能得那般好物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般好的运气。山上常年无人往深处走,处处都不见路,极容易在里面迷了路。季成从家里找出他破的不能再穿的旧衣服,拆成一缕一缕的布条,所经之处系一条以作记号。
    季成忙活的时候,春福已经起来了,她叠了被子,本想说给他留饭,又想既然山上了必定是要待一整天的,天又黑得快,哪有时间在路上耗,转了话头说:“记得带上口子锋利的家什,这种天气说不好会有饿兽出来觅食,要是……还是当心些。”
    季成回头冲她笑了下:“我该去买块豆腐去,今儿晚上回来就能吃麻辣豆腐,多暖身子。今儿看来是不成了,我从山上下来跑一趟,明天你给我做。”一口干净整洁的大白牙很晃眼,随即皱着眉头说:“你可别出去,天寒地冻的,听话。”
    春福自打怀了孩子已经好些天没出去过了,给他做了热汤饭吃了,看着他出了门,她就裹了棉衣出去,隔着矮墙唤连生嫂。
    连生嫂忙完家里的活正想做绣活,听到春福的声音应了声赶忙跑出去:“怎么了?一大早的,”
    春福眯着眼笑:“季成想吃豆腐,我也好久没出去了,就想问嫂子要不要一块买豆腐去。”
    连生嫂搓了搓手:“你先去把门锁了,我回去叮嘱大丫一声拿了钱就出来。”
    在院子里还不觉得有多冷,才走在路上就冻得浑身都哆嗦,春福缩了缩脖子,一张口便是铺天盖地的白雾,抽着鼻子说:“都这会儿了路上也不见人,村子都被压的没了生气。”
    连生嫂身子骨壮实,依旧昂首挺胸,鼻子脸蛋都被冻得通红:“连蛇都知道冬天睡大觉,更何况人,要不是为了这张嘴谁愿意这会儿出去遭罪去?”
    两人走得快,连生嫂拉着春福的胳膊生怕她有个不小心,她手上垮了个篮子方便装豆腐。春福也想带,还是被她给拦下来,本来就是两个人的身子这种天气更得当心。春福看着就该是让人捧在手心娇宠惯着的,再加上季成本就拿她当宝,人是她领出来的,可得原样给季成带回去。
    以往买豆腐都得带着粮食去换,如今手里富裕了倒也省了力气,今儿买豆腐的人不多,张婶给两人称好又留着两人说了阵话儿,多是连生嫂再一旁说,春福安静的坐在一边含笑听着。
    “春福这模样真是生得标志,我们一家子都扑在这些豆腐上了,连村里的事儿都不知道了。春福什么时候病好了?要是早些知道,我就给我家二狗上门和春木提亲去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假了,做生意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最多,消息也最灵通,不管张婶抱着什么心思,春福都只是笑没开口。连生嫂在一旁笑出声:“后悔也晚了,人家现在可是都当娘了,您呀还是赶紧相看别人家的姑娘吧。咱们村有眼光的人家太少了,以前我也是个眼拙的,平白白的错过多少事。”
    两人从里面出来,连生嫂嗤笑一声:“你当她为什么那么说?张婶是咱们村子里最势力的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如今也是看着你和季成日子过得体面了,怕往后有用到你们的地方不好开口。”
    春福才不管这些,她只想着今晚季成就能吃到馋的东西,脸上的笑也能多些,这一天的日子过得就算美了,悠悠说道:“又没什么交情,我和季成同大家伙也没什么不一样,不过就是上门买块豆腐,一手交钱一手拿货,谁也不欠什么。就算真遇到这些事反正有季成挡着,我只是个小妇人罢了。”
    两人路过锦娟家门口,春福朝着院子里吆喝了一声,只见锦娟匆忙从屋里出来,笑着招呼她们:“难得来一趟,进来坐坐罢。”
    这座旧院子经赵云收拾了一番,精致秀气的很,中间是扎起了篱笆围着的菜地,防着暖天的时候鸡跑进去吃菜,这会儿空白一片光秃秃地什么也没有。春福和连生嫂进去也没多待,连生嫂家里只有大丫一人在,总归是不能让人放心,说了几句闲话让锦娟没事到家里来串门就匆匆往回走。
    大抵是太久没出来了,春福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秀娥和春菊的关系这么好了,只见两人说说笑笑地往过走,见着春福李秀娥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笑着说了声:“连生嫂子和春福去买豆腐了?”
    李秀娥就是再脸皮厚也架不住季成和春福不咸不淡的对待,时间一长无利可图就消停了下来,如今倒是有些后悔了,要是张岩在家,春福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能帮衬着自家些。春木的身子骨大不如前,这一个冬天还没过去他已经病了好几次了,幸好只是撑一撑便能好的病,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担心的很。不如家里不能缺了春木,就是她自己心里也舍不得春木有个好歹,她看着面色圆润的春福真想好好把自己的难处同小姑子说说,好能帮春木一把。
    连生嫂应了声,笑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去?春菊才生了孩子没多久怎么能乱跑?可得当心身子啊。”
    春菊知道自己在村里就是个笑话,旁人她尚能不在意,可不知道为何看着连生嫂的脸,就觉得她浑身上下都在嘲笑自己,潜藏在心里的那股暴躁又浮了起来,她强忍着说了句:“谢嫂子惦念,我还有事就先回了。”
    李秀娥是给韩大夫送药钱在路上遇到了春菊,这才说了两句话,走到春福跟前拉着她的手说:“天气冷了更不怎么走动了,反正闲来无事,等你大哥的身子养好了,我也找你们唠嗑去。”
    春菊只觉得近来自己越发不对劲了,生了孩子后脾气越发大,季坤一句数落的话都不能忍,只要一吵闹她必定全数还回去,有好几次她生出了大不了不活了,和季坤拼个鱼死网破,死了一了白了。她生孩子的时候娘过来看了一眼,眼睛里的嫌恶让她的心都跟着颤,原来娘也是看不起她的,觉得她给自己丢人了。
    春菊恍恍惚惚地走没留意撞到了一人的肩膀……
    ☆、第82章
    春福站在一边将李秀娥脸上的不甘与隐忍收入眼底,心里一阵叹息,这样的人见多了与她来说倒不知是该怜还是该厌了,不过一瞥就见春菊精神恍惚地与她擦肩而过,也不知是春菊力气太大,还是她身子骨太弱竟是不受控制地往后倒,慌张与害怕刹那间盈满心间,祈祷着可别摔了。
    连生嫂和李秀娥眼疾手快将她拉住,春福的心这才放松下来,暗叹方才可真险,以后还是要听季成的话少出门才行。春菊那样子,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神思整个人都变得木纳,又才生过孩子不久,听说日子过得很憋屈,现代各种词汇突然间涌进脑海里,看似平常无比的字组合在一起却是要人命的,她该不会……
    连生嫂见春菊撞了人连句话都没说就走远了,登时气急:“这人怎么这样?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春福摇摇头:“专门推人可得使不少力气,她要是故意的,我这会儿早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出来有阵功夫了,咱们先回吧。嫂子,我们先走了。”
    等走远了,连生嫂忍不住问:“这事谁看着不像故意找事,你该不会怕惹不过她才忍下来罢?有什么好怕,好歹有我在你旁边。”
    春福笑着将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搓着手暖了暖:“她真没故意撞我,我又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嫂子别多想。倒是春菊我看她神情不对,整个人都像是糊涂了。”
    连生嫂叹了口气:“成天因为名分的事和季坤吵,听说这两天还上手了。娘家人来了一天也没多待就回去了,八成是因为丢人,搁哪个女人身上不难受?本来日子就难过了,连最亲的人都用和外人一样的眼光看她,心里更委屈。”接着凑到春福面前小声说:“我听人说季坤和季二婶想等孩子断了奶就把春菊撵出去,季二婶一直看不上春菊,嫌她败坏了儿子的名声,这可真是作孽哟。”
    春福觉得春菊心里也该有数,不然为什么和季坤吵着闹着要名分?不就是怕落得个孤苦无依的下场?不管是谁的错,最遭罪的还是女人,有时怪命不好可有时候却也不能怪命。她想起昨晚那事,忍不住弯了嘴角,亏得是在大晚上没人见,要是白天出了这种事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
    春福回到家后就躺在炕上懒得动了,拿着孩子的小衣缝了两针,实在挡不住困意,炕上很暖和,她才躺下不久就睡着了,一直到太阳快下山才醒过来,院子外面的合欢树枝桠张牙舞爪地扑在窗户上,她伸了伸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才下地动手做晚饭。
    季成天擦黑的时候回来,一张俊脸被冻得苍白,费力地冲她扯出个弧度:“我们运气不错找对了地方,正好那一片药草集中,这一天的功夫采了不少。等过两天去镇上问过了价,就能放开手干了。”
    入冬前放在缸里的酸菜已经能吃了,春福舀了一碗出来,往锅里倒了油将切碎的葱蒜和辣椒末倒进去等出了香味,再将用水冲掉过多酸味的酸菜倒进去一起翻炒,做法极其简便,味道也好。等酸菜炒熟以后,她往锅里添了水,火很旺,没多久就翻腾起了水泡既而是炸开花一般的热水翻滚。
    季成刚回来没留意到,这时见春福将盖在案板上的布掀开才看到原来她已经准备好了。用擀面杖将整块面变成平铺薄薄的一层,然后来回几叠,用菜刀从中间一分为二,在切成略宽的长条,面本身就有弹性,轻轻一拉便能拉长,季成看着她白皙柔软的小手将面一片片的送进锅里,随着翻滚的水上下浮动。
    春福叫这种东西为蘸片,将酸菜裹进面里,看着并无什么新奇,味道却不错。特别是大冬天,既能吃热面又能喝面汤,即省劲又省力气。不过要吃快些,时间一长很容易粘在一块面也没有刚开始那般软又嚼劲。
    春福让他将盛好的碗端屋里去,蘸料她已经送回去了,趁他回去,她将温在灶上的麻辣豆腐端进去,看着季成欣喜的双眼,忍不住笑道:“看你这点出息,别人都想着吃大鱼大肉,你就惦记这半块豆腐。下次去镇上你买点羊肉回来,能暖身子又能给你换换口味。”
    季成将她拉在旁边坐下来,满足地笑:“记住了,跟你在一块这张嘴可是有福了。我答应了金掌柜过几天去他铺子里帮忙,正好那天有集市,我看有没有卖牲口的,早些有了车咱们办事也方便些。”
    春福并不觉得饿,她吃得很慢:“这些事你做主就是,我又不懂。”
    季成手下顿了顿问道:“你和那裴家大公子该是没什么来往了吧?”
    春福只当他是随口一问脱口而出:“我与他能有什么往来?天地之差,便是多说一句话在有心看来都是想着攀高枝,这种往自己身上招脏水的事儿我才不去做,更何况我本就是个打杂的,哪轮得上我不是?我只想着钱全进了咱们的口袋,这心才能放下来。说来这些时日我喜爱听银子碰撞的声响,莫不是咱们的孩子喜欢?”
    季成听她这么毫不放在心上,也不愿与裴潜有瓜葛,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得以放下来,他倒是听说别看肚子里的孩子小其实很聪明,很多事情很快就学会了。这般下去,若是长大了岂不成了个爱财如命的?当即摇头说:“这可不成,要是往后学坏了可怎么好?往后还是不要再盯着银子了。”
    春福才不信会有什么不好,怀了孩子还没多久,小娃还没长全哪能懂这些。手不由自主地放在腹部,明明和平常无异,可她总觉得有种温热的感觉凝聚在她的掌心中,大抵这就是母子情,这种情意让她觉得太过欣喜与惊讶,一开始的时候除了高兴满足外还有些恐慌,她生怕她的不小心而伤到孩子。
    过了两天好日子,天气说变就变了,阴云遮天,整个村子都笼罩在其中,给人莫名的压抑。春福担忧不已,看这天色怕是很快就会下雪。季成大清早就出去了,看着天色不好,该是动身回来了罢?就算在路上,她还是会担心,他们应该是进了深山,一时半会儿能走得出来吗?
    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飘下来,季成还没回来,春福看了眼蹲在身边和自己一起望着门外的阿宝,扯了扯嘴角,心里小声的告诉自己才刚开始下雪,所幸下得不急,应该不会有事。季成也说了,每天他都会查看布条有没有缺失。
    挠心抓肝的等了多半个时辰才见到季成披着一身雪花回来了,见她在们前站着往外看,忍不住咧嘴笑,口气甚是不客气:“怎么在外面呆着,也不怕给冻坏了身子。”
    春福接过他手里的背篓,往里面看一眼,惊道:“也不少呢?草药这么好找吗?”
    季成在外面拍打了身上的雪花这才进屋里,冲着孩子气的春福笑:“山里这几年都没人进去,韩大夫医道好帮着好几个村的人看病,不愁过日子,没人扰它们怎么能长不好?今年摸索着采,往后就知道哪里多了,只要不绝了它们的活路,肯定年年都有个好收成。”
    春福撇撇嘴:“不要让我担心就成了,往后看着天色不好就不要上山去了。”
    季成摇摇头:“这怎么能行?不在上面多待就是,陷阱里总得看得勤一些,万一有野物掉进去呢?大的咱们就卖了去,小的就留着给你补身体。这两天亏得家里的鸡争气天天能下蛋,不然我真是愁该怎么给你补身子才好。”
    春福听了捂嘴乐:“你也别太绷得紧了,我也没有落下一顿饭,家里解馋的零嘴多了去,不会亏待了孩子。”她以前也曾留意过怀孕了要注意的事项,特地将不能吃的东西多念了两遍,以便将来用。哪知自己命不好,还没来得及确定恋爱关系就被扯到了这个地方。
    这是春福在这里见到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洒落,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雪渐转大,很快在眼睛所能看到的东西上铺了一层,照这么下下去,不用多久就是一片精彩纷呈的世界。一如她所在的家乡,雪从来不温柔,豪气万丈且霸道的落在他们的生活里,只当自己才是世间的主宰。
    和季成在一起的日子太过幸福,以至于让她忘记回想过去,今天却被这片雪勾动了隐藏在心底的感情,不由地湿润了眼眶。那边没有她所惦念的人,却在看到这片雪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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