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无法解读

    “准备启动。”
    “连接系统无误。”
    “主机无误。”
    “样品正常。”
    “开始充能，百分之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七十，百分之百。连接成功！开始读取影像。”
    随着工作台下操作的调查员一阵紧张的报告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调查室内的大屏幕。
    黑色的屏幕闪现出了一片马赛克，好像几百年前被严重划坏的光碟播放出来的效果一样，画面扭曲，卡在那里动不了。
    还不等观众们质疑，调查员们已经冷静的开始报备情况了。
    “出现异常，无法解读大脑影像。”
    一直在一旁站着观看的大脑调查室室长——文森?威尔逊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检查主机是否正常。”
    “主机正常，连接正常。”
    不是设备的问题，那就是样品的问题？文森抬头看了看玻璃器皿中的人。
    这个人他认识，名叫向崇礼，是他以前的同事。年轻有为，以二十出头的年龄就成为了整个异端调查局数一数二的调查员。很多人私下把他和向崇礼比较，看究竟谁才是调查局的新锐第一人，但其实文森是佩服向崇礼的，也深觉自己不如向崇礼。可惜当初没能和向崇礼有更多的深交，如今二人已经阴阳相隔，文森再想要了解向崇礼这个人也只能通过冰冷的机器了。
    文森清楚，向崇礼的大脑不可能受损，在他死后一个小时内就立刻有世界武装总署的人赶到现场保护起来，紧急运来异端调查局。他们的人也在第一时间检查了他的大脑，完全没有损伤。看来向崇礼永远能给人制造意外，今天针对全世界所有人类大脑研发的读取人脑设备竟然在他这里失灵了，这是怎么回事？
    “文森室长，出了什么问题？”
    说话的是非洲联邦的领导人杰诺?斯威克。如今，非洲依然是世界上混乱最多的地方，但同时也是大大小小的研发机构，军事组织的所在地，说话的气势比百年以前强了很多。
    “各位领导请耐心稍等片刻，我们正在排查故障。”文森没有惊慌，依旧是一脸冷静。
    他不是技术人员，对人脑调查设备了解的并不深，以前他和向崇礼一样，都是需要跑外的调查员，在世界各地奔波。后来调查局决定开设人脑调查室，针对这个新兴的科技和部门，总部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调查员来担任指挥，这才把他调过来。
    文森有一个犯罪心理学博士的头衔，有关人脑的解读必然要运用到心理学，这刚好让他的专长得到发挥，这几年他把人脑调查室带领得风生水起，在世界范围内都颇有名声。所以即便遇到故障，经验丰富的他也可以很冷静的做出判断。
    “科恩特，持续更改测试点。”
    “是。”科恩特立刻执行，开始将触屏上的连接点一微米一微米的挪动。同时玻璃器皿中，向崇礼的大脑表层，两个微型纳米机器人也在缓缓移动。
    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屏幕上依旧没有任何改变。观众们怒了，他们都是各国的领导人，每天日理万机，行程排得满满，要不是因为向崇礼的大脑里有触及到所有国家和人类的大秘密，谁会花时间来这里看这种无聊的调查！
    察觉到不满情绪快要爆发了，文森对科恩特道：“直接切换到一年前。”
    “切换到大约一年前的记忆，依旧无法读取影像。”
    “改到两年前。”
    “两年前影像无法读取。”
    “往前一年一年的测试。”总共就二十四年，这个效率要快很多。
    “三年前影像无法读取。”
    “四年前影像无法读取。”
    “五年前影像无法读取。”
    ……
    “十八年前影像无法读取。”
    “十九年前影像无法读取。”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向崇礼的大脑也许是坏了，根本就无法读取的时候，终于传来的令人激动的声音。
    “二十年前影像开始显现！”
    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视线范围内是白色的天花板，随着头部的摆动，可以看出来这是一间病房。
    “我生病了吗？头好痛！”
    一个男童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在场人一跳。
    “我的妈！哪儿来的声音！”坐在操作台下的一个年轻调查员吓得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喊道。
    “肖唯，坐下。”文森沉着脸开口。
    名叫肖唯的青年看了看依旧坐在椅子上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的同事，连忙悻悻的坐下。太失态了，希望室长一会儿忙起来把这茬事忘掉。
    肖唯是这些调查员里的新人，还没能练就出处变不惊的能力，在第一时间听到样本的大脑里竟然能传出声音时，条件反射的喊了出来，而其他的同事则因为长期从事这份工作的原因，锻炼得内心极为强大，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面不改色，有时甚至能开玩笑的调侃几句。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惊讶，相反他们和肖唯一样惊讶，样本能发出声音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人脑调查系统虽然有音频播放功能，但它却只能读取影像，无法将大脑中储存的声音播放出来。因此系统里特意配备了唇语翻译功能，将样本看到过的人物对话用唇语翻译软件读取，并以字幕的形式显现出来。
    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些调查员们才开始体会到，为什么今天的样本能吸引来全世界领导人的关注。光是这种能把自己内心独白都用具体的声音传达出来的大脑就足以引起世界科研界的疯狂了。
    “阿礼，你感觉怎么样？”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回了屏幕上。
    声音来自向崇礼的头上，可是他的头部好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只能左右微微摇摆，无法仰头去看。
    余光瞟到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身影在走动，向崇礼的童音再次响起：“原来不是生病了，是又到了例行检查的时间。”
    正规的基因优化人从出生起每年都会有大型的体检，记录身体数据，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看来这是向崇礼小时候检查身体的场景。
    “我觉得头很疼。”向崇礼开口道。
    “我知道，不过你还得忍一忍，还要加大功率才能得到更多数据。”头上的少年说道。
    向崇礼的情绪立刻开始烦躁不安，他已经很不舒服了，可是竟然还要继续承受更痛苦的测试，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绝对是不能忍受的。
    “我不做了！我要回家！”向崇礼开始大喊、挣扎，隔着屏幕观众们都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脚步声传来，那个在一旁工作的少年走了过来，用双手固定住了向崇礼晃动的头部，居高临下的看着向崇礼的眼睛。
    “阿礼，不要闹了，你再怎么闹都没用的。我说测试没结束就不能结束。”
    少年的声音很平淡，不像安抚也没有生气。他的头正挡住屋顶的灯，背光下看不清面孔，只能看出一个头部的轮廓。像是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如此年轻，估计是个具有优秀基因的体检助理吧。
    “我不做了，好疼，我要妈妈！”
    面对四岁的孩童哭喊着要妈妈，少年静默了片刻，轻声说道：“阿礼，有件事你要明白，你是我的，我有权对你做任何事，没人可以干涉，你妈妈也不行。”
    冷酷的话语断了向崇礼的念想，也切断了这来之不易的画面。屏幕上再次变回一片黑暗。
    “信号中断，无法读取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