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童年伙伴

    四岁的向崇礼已经是个身经百战的实验体了，从出生起他就泡在实验室接受各种身体检测。这个可怜的孩子没有童年，没有玩耍和娱乐，满眼所见的都是各种实验器材和数据，耳中听到的全是生物遗传学专用术语。长此以往拥有聪明头脑的他甚至可以无师自通，对各种实验器材以及自己的身体数据了若指掌。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两岁的时候向崇礼的妈妈欧阳雪莉给他买了一个玩具熊，向崇礼起名叫比利，这是唯一一个能让他看上去像个小孩子的东西了。
    向崇礼一直把比利当成最好的朋友，吃饭睡觉时刻都要在一起，有什么话都和比利倾诉。什么今天的实验好无聊，今天的实验特别疼，今天和蓝海洋吵架了，今天妈妈没空理他。
    很多小孩子都会把玩具当成朋友，絮絮叨叨个不停，大人们都习以为常，即便看到他时而嘿嘿傻笑，时而大声反驳，有来有往，煞有介事，也觉得很正常。实际上那个时候向崇礼和玩具熊的对话已经不正常了，因为他们是真的在对话，就像童话故事里那样，玩具说话了。
    比利是一只人工智能电子熊，身高三十公分，棕色卷毛，可以站立、坐下，做一些简单的动作，还可以与人进行简单对话。例如：早上好、晚上好、小朋友要早睡早起、我们来一起玩游戏之类的。它的电脑词条里储存了上万条这样的对话，足够哄二至五岁的小朋友玩了。
    向崇礼每天都和比利认真的聊天，说的内容很丰富，丰富到明显超出了比利的词条范围。开始比利对于超纲的话题会回答“为什么”“不知道”，向崇礼就不厌其烦的耐心解释给它听，谁知道渐渐的，比利竟然可以跟得上向崇礼的对话了！
    从此他们深入的交流，讨论问题。妈妈没时间陪阿礼，阿礼很沮丧，比利就安慰阿礼；蓝海洋又逼阿礼做烦人的实验，阿礼很生气，比利就逗阿礼开心。比利是这个孤独的孩子最好的伙伴，最好的朋友，是一只有灵魂的电子熊！
    那时候虽然向崇礼问过比利它为什么会像人类一样说话，但比利也歪着脑袋不明所以，向崇礼觉得这也许是上天给他派来的朋友，没有多想就欣然接受了。除了他，没人察觉到比利的异样，当然也没有人会去注意一只电子熊玩具。
    向崇礼五岁那一年发生了对他人生影响重大的几件事。他的妈妈欧阳雪莉在回欧阳家总部的路上遭遇了汽车炸弹袭击，新型能量炸弹，威力极大，车毁人亡尸骨无存，一点证据也没有留下，警方只能推测是极端宗教主义所为。
    因此坚持和欧阳家打了五年官司争夺向崇礼抚养权的向云天终于如愿所长，获得了向崇礼的抚养权。但孩子在送来向云天住所的路上出事了。
    不知道是事故还是又一起预谋，向崇礼他们的私人飞机在飞过金三角的上空时突然失控，飞机坠落在茂密的金三角热带雨林之中。所幸有茂密的树林垫底，飞机没有被摔毁，机身大体完好，不过乘及机组人员全部遇难，除了向崇礼和比利。
    飞机坠毁的过程向崇礼显然不愿意多述，外人无法探知那架飞机的最后时刻，人们都经历了什么，但可以想象的是面临死亡时人类是多么恐惧与无助。只有年幼的向崇礼抱着比利依旧还算镇定，他不是不怕死，而是幼小的孩童还不能理解死亡的恐惧。
    因此观看向崇礼大脑的人们在经历了一番天翻地覆之后，看到的就是漆黑的夜空和一只柔软的小手。小手在怕打向崇礼的脸。
    “阿礼，阿礼醒醒。”一个机械刻板的声音传来。
    向崇礼直起身，把爬到他脸上的比利拽下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他还坐在环形安全座椅上，身上紧扣着安全带。飞机的机身从中间开裂，正好露出了上方的一片天空。
    向崇礼因为体型小，座椅又异常牢固因此逃过一劫，可机舱内的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只有烧焦的糊味萦绕在鼻腔内。
    向崇礼解开安全带跳下座椅，一手拎着比利，迈着小短腿慢慢爬出机舱，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丛林深处走去。他要找到人求援，可他不知道的是这里是十万大山的腹地，距离最近的城市也有二百多公里，靠着他的小短腿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
    “比利，我好饿呀，走不动了。”向崇礼将比利举到眼前说道。
    比利头上被烧焦了一块，一只耳朵也有些撕裂，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它建议道：“阿礼，我们爬到山上去就能看得更远，有灯光的地方就一定有人。”
    “对，去高处看看。”
    向崇礼深觉有理，环顾了一下四周，向着最近的一个丘陵爬去。他虽然人小力亏，但体力却出奇的好，忍着肚子饿也毫无停歇的爬上了三百多米高的山丘。
    总算没有白费力气，爬上山向远处一眺望，果然看见了前方山坡上的零星灯火！
    “真的有人！比利快看！”向崇礼把比利高高举起。
    “我们去那边求救吧。”
    一人一熊一拍即合，立刻向着对面的山坡走去。望山跑死马，直到天亮，向崇礼才算走到山脚下，此时他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了。
    “什么人！出来！”没想到刚到山下就遇见人了。
    “是我们。”向崇礼扒开比自己还高的草丛露出脸说道。此时他也看清了对方的样子，这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男人，皮肤黝黑，说着当地土语，手里还端着枪。
    “哪里来的小娃子？其他人呢，都出来！”男人语气不善的吼道。
    “没有人了，就我一个。”
    “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吗？怎么会就你一个！”
    “还有比利。”向崇礼挥了挥手里的玩具熊。
    男人气得骂了一句什么，走过来粗鲁的拽着向崇礼转了一个圈，见这孩子穿着大城市孩子的时尚着装，健康的肤色和体型，漂亮的脸蛋，除了翻山越岭衣服蹭脏了以外，实在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小孩儿。
    这样的小孩儿出现在荒山野岭是很匪夷所思的，男人粗声问道：“你这娃子怎么过来的？你家大人呢？”
    “我们的飞机在山那边坠毁了，大家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