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对季宁宁而言，当她把人情摆在天平一端用来衡量利益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只会在需要的时候适当流露出柔弱。在陆少阳面前，她当然也会如此，很多时候不需要，不代表她不会。
    季宁宁从来只是很客观地喜欢陆少阳。
    或许主观上也潜移默化地有一点喜欢，但那无关紧要。
    陆少阳并不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季宁宁瞬间放弃和疼痛抵抗，一下子软倒在陆少阳身上，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委屈得像只小猫在呜咽：“不知道啊，陆少阳，我好疼……”
    “乖，地上凉，别坐着。”陆少阳把赖在地板上的季宁宁捞起来，好好地安放在座椅上，摸着她的额头安抚，“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季宁宁说得细若游丝。
    虽说她一向讨厌这种有柔弱到话都说不出来的感觉，也知道这是对付男人无往不利的一招。可此刻她绝不仅是演戏，真的是没什么力气。
    最后的力气，也被她用来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少阳，软软地撒娇：“就是……肚子疼，陆少阳你能不能帮我摸摸……”
    “肚子？”
    她的痛苦看着太真实了，陆少阳根本没有多想，听了这话就去摸了摸她的肚子。那动作很轻很温柔，可并没有怎么的缓解季宁宁的痛苦，她仍是难受得额头上都布满了汗。
    “去医院看看吧。”陆少阳当机立断地说。
    季宁宁脸上的希冀一下子垮了下来。
    医院——这可不在她的预料之中。等单纯的医患关系建立起来，还会有陆少阳的事情吗？
    她想要把责任甩给陆少阳，可不是让陆少阳把责任甩给医院的。
    季宁宁原本也不喜欢医院，这会儿更是松开陆少阳，用手紧紧抱住椅背，死死赖着不肯走：“不行，我不去。我没毛病，不用去医院。”
    “你肚子疼。”陆少阳指出。
    “疼死我也不去医院。”季宁宁任性道。
    可陆少阳强硬起来根本不容拒绝，他甚至根本没有征求季宁宁的意见，二话不说就上来扳季宁宁的手指。虽说他因为顾虑着季宁宁，动作确实不算强硬，但哪是现在的季宁宁能够抵抗的。
    眼见着城池就要失守，季宁宁急得快要哭出来：“陆少阳，你搞清楚，那是公众场所，会被人看到的！”
    “我不怕。”陆少阳说得很镇定。
    “……我怕啊，”季宁宁努力让她的声音充满恐慌，“陆少阳，你会毁了我的。”
    她是偶像。她经不起一点捕风捉影的绯闻，更经不起被发现和陆少阳关系亲密。
    这是一个巨大的心理包袱，是她给陆少阳的两难抉择。
    可陆少阳还是毫不犹豫地打横抱起她。
    明明平常是个那么好说话的人，此刻的气场却压得季宁宁连抱怨都不敢。
    难怪人家是fews的队长，她至今还不敢在明面上说自己就是bloom的ter。
    陆少阳将她的脑袋死死地按在怀里，堵住她想要说出的所有丧气话，同时用他沉稳的心跳和坚决的态度告诉她——
    “别想那么多。”
    他说。
    “有我在。”
    季宁宁心里微微一动。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承诺。因为接下来陆少阳干了一件极其恶劣的事情：他用不到一分钟时间给季宁宁卸了妆……
    然后才把季宁宁裹成粽子一样，匆匆发车往医院而去。
    季宁宁：心好累，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其实这个时候季宁宁感觉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疼痛也不再剧烈得让她站都站不起来。但她仍皱着眉捂着肚子，只是在暗地里飞快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陆少阳，”季宁宁窝在陆少阳脱给她的宽大大衣里，扒着领子探了个头出来，仍是细声细气地问，“我们点了菜，还没付钱就跑了，算不算吃霸王餐？”
    “已经记在我的账上了。”
    陆少阳把控着方向盘，头都不带歪一下，显然也没什么心思和季宁宁搭话。但季宁宁看着他这幅始终目视前方、嘴角敛去笑意、神情格外专注的认真模样，反而更想和他说话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确实也闲着，不禁嘟嘟囔囔地抱怨起来：“那怎么行，说好了我请客的……”
    陆少阳没搭理她，她有些无聊地眼睛到处乱转，打量起陆少阳车内的布置。
    就这样沉默了会儿，她冷不丁又喊了声：“陆少阳。”
    “嗯？”沉沉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陆少阳，原来看上去这么不近人情。
    季宁宁不由自主把头又缩进了大衣里，小声地说：“如果等会儿去医院……真的查出了什么，你能帮我保密吗？”不等陆少阳回应，她又接着强调，“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好吗？”
    十字路口的绿灯骤然变红，陆少阳一个急刹，踩着斑马线停了下来。
    他终于有空转头看了季宁宁一眼。
    车内是一片昏暗，即便窗外有影影绰绰的霓虹灯映得他的眼瞳色彩斑斓，可怎么看都看不到底。
    “好。”他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如此回答。
    ——所以当医生淡定地告诉季宁宁她是食物中毒时，季宁宁想起她有意营造的气氛和高高竖起的flag，觉得真是迷之尴尬……
    疼成那个样子，居然只是食物中毒？
    亏她和陆少阳闹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季宁宁有点不敢相信，拉着医生不放：“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您不用瞒着我，直接告诉我吧，我受得住……”
    从来都是得了绝症的病人不相信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哪见过没毛病非要说自己有毛病的？医生原本就见惯了大风大浪，一点不把食物中毒放在眼里，要不是这个点来看病的不多，还要嫌弃她占用急诊资源呢：“你顶多有点胃病，嗯，还有免疫功能低下……我给你开点药吧。主要是平时自己多注意点，按时进食，少熬夜。”
    季宁宁半天说不出话来。陆少阳听了也放下心，抓过她狠狠地在她的额头上一弹：“让你乱吃东西！”
    “我……没有……”季宁宁有点心虚。她吃东西确实不太讲究，也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像今天中午她回去晚了，就只扒了几口冷饭，晚上去见陆少阳的路上，饿得不行就在路边摊买了煎饼……
    陆少阳让季宁宁先坐着休息一会儿，他去抓药，回来再接她。季宁宁只能百无聊赖地继续待在急诊和医生大眼瞪小眼。
    眼下并没有其他的病人来。不过也真是运气好没有碰到，不提陆少阳很容易被认出来，就说病人挤在一起时可能出的乱子，就够她焦头烂额的。
    大概见她坐着实在是无聊，一双眼睛到处乱瞥，医生忽然和蔼地问了一句：“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
    这个开场白实在没有什么创意，所以季宁宁答得也很没创意：“是我哥。”
    “哦，你是陆少阳的妹妹……”医生翻了翻眼前的病历本，“可你也不姓陆啊，表妹吗？”
    季宁宁：“……”
    就算早已经做好了陆少阳肯定会被人认出来的心理准备，这个话题展开的简直自然到诡异！
    “季宁宁……”医生还在那小声嘀咕，“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同名同姓的人多的去了。”季宁宁面不改色。
    她知道医生不会信。
    但谎撒得再差又怎么样，只要联系不到她的身上，就算真捅出去，她也不担心陆少阳没办法处理。
    然而当医生点了点头，大概是远远瞥见陆少阳要过来，忽然又认真的对季宁宁说“你放心，保护病人的隐私是我们的义务，我不会对外说陆少阳交了个地下女朋友的。”时，季宁宁还是感觉很尴尬……
    更让她尴尬的是她看到医生在想：【不愧是陆少阳，这个审美也很接地气嘛】
    气人！
    都怪陆少阳，非要给她卸妆！
    还卸得乱七八糟，看上去比素颜还要惨！
    好在季宁宁知道，这个医生的确没有窥破明星的秘密就拿到网上爆料、威胁他们、或者卖给杂志社之类的通常想法。在看到陆少阳的时候，他虽然第一眼认出来了，但在这个场合下，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求医的人和一个陪着求医的人而已，并不是什么陆少阳。
    就算是明星也是要生病的，在这个方面医生还是看得开。
    等到两人谢过医生，走出医院的时候，季宁宁差不多已经缓过来了，为了表示自己平安无事她还特意走路一蹦一跳，虽然得意忘形的下场是她在走下台阶时一脚踩空，咚地一声扑倒在地……
    “让你胡来。”陆少阳哭笑不得地把她拽起来，惩罚性地狠狠揉了揉她的脸。
    季宁宁下意识冲他亮出一口白牙，向他示威。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看上去十五六岁上下的小女生路过，见到两人站在医院大门口，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
    这个年纪的女生认识陆少阳的可能性十分之大，说是危险度最高的人群也不为过。而双马尾显然是其中之一，她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陆少阳？】
    【真的好像！不会是本人吧？】
    【哎呀陆队确实经常做好事，扶老奶奶过马路什么的】
    被扶起来的老奶奶季宁宁：“……”
    第49章
    季宁宁暗叫不好，正想拉着陆少阳赶紧走，可到底迟了一步，双马尾已经两眼放光地走近了：“请问……是fews的陆少阳吗？”
    换做是季宁宁，可能就扯个无关紧要的理由忽悠过去了；陆少阳显然比较实诚，立马站直了身子，开朗地笑道：“是啊。”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双马尾捂着脸，情难自已地原地转了几个圈，才小跳步来到陆少阳身边，雀跃地问，“陆队我能和你合影发微博吗？”
    “当然——”
    “不可以。”季宁宁截过了陆少阳的话。
    双马尾这才从激动中脱离出来，注意起陆少阳身边并不起眼的季宁宁。
    一般人看到这样的情景，第一反应都会以为是女朋友。哪怕是陆少阳身边，要是换个胸大腿长肤白貌美的性感女郎，双马尾肯定也以为陆少阳是在私下约会——问题就在于季宁宁不是。
    女生对女生十分敏感，哪怕季宁宁一张脸大半都被遮住了，双马尾只要扫一眼，就断定这个看上去挺普通的、可能还没有她引人注意的人，不可能是陆少阳的女朋友。
    陆少阳不会眼光这么差。
    优越感让双马尾在偶像面前充满了自信，不禁昂首挺胸，颇为不屑地斜睨了季宁宁一眼：“陆队都同意了，你凭什么不同意？”
    要说季宁宁本人，的确是没什么立场。
    但双马尾又不知道，她得以义正辞严道：“就凭我是陆少阳的经纪人！”
    双马尾一听，果然有些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