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樊宇一边强忍着痛说，“没事没事。”一边手忙脚乱地将烤架上的肉串拿下来，挑着不同味道的各往徐子吟面前的盘子里各放了一串，然后将剩下一大把堆在不锈钢的大盘子里，也顾不上招呼大家, 就又拿了一把生的放在烤架上。
    赵牧一默默伸手，将徐子吟面前的鸡中翅，还有大盘子里的鸡中翅, 一一挑出来, 重新放回火上。
    顾盼不忍直视。她踢樊宇, 是想告诉他羊肉串牛肉串已经烤熟了，再不拿下来就焦掉了，谁知道樊宇会把还生着的鸡中翅也一股脑地拿下来。
    少年……这就是你所谓的擅长烤肉？
    整整几个小时, 樊宇都霸占着烤架, 坚决不让别人动手。
    樊宇在被踢了几十脚之后，和顾盼两人之间的配合已经十分默契——
    顾盼踢左边，樊宇就将烤盘左边的鸡翅、排骨等大串串拿下来；顾盼踢右边, 樊宇就将烤盘右边牛羊肉串、骨肉相连等小串串拿下来；顾盼轻踩他左脚, 就是蔬菜烤好了；顾盼轻踩他右脚, 就是菌菇烤好了。
    至于樊宇自己，根本顾不上吃。
    赵牧一默默地用筷子将肉串上的肉一点一点地撸下来，放在樊宇面前的盘子里，樊宇抽空会大口大口地嚼上两口。
    在吴双梅靠经验调配的美味腌料，以及顾盼火眼金睛盯着烤架用脚踹出来的精准火候，双重加持之下，烧出来的串串味道自然是好吃得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一起嚼吧嚼吧咽下去。
    其他人也乐得坐享其成，每次樊宇将烤串从烧烤架上拿下来后，一拥而上抢到自己盘子里，当然徐子吟的那一份，樊宇是提前分好的。
    可惜顾盼看了看徐子吟的神情，并没有因为樊宇的举动，而产生什么好感。樊宇亲手烤出来亲自递过来的烤串，也没有让徐子吟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顾盼看得心中舒畅，她家子吟当然不是一点点好吃的就能收买的人！
    樊宇要想博得美人芳心，还差得远呢！
    顾盼毫无心理负担地在桌下踹得欢快非常。
    赵牧一则专心致志地帮樊宇拆掉烤肉签子，再不动声色地将樊宇盘里已经凉掉的烤肉倒进自己的盘子里，樊宇面前的盘子里就又都是刚烤好的热热的脆脆的烤肉……
    顾盼看到之后，心中咯噔一下。
    卧槽？！
    千万别是她脑补的那样……
    修罗场修罗场！
    .
    顾盼他们这桌吃了最久，最后各个吃的肚子溜圆地站起来。
    他们烤肉味道调的好，飘出来的香气都比别桌要香上不少，后面来的其他顾客闻到他们烤架上的香味，就不再纠结选哪家烤肉摊子，纷纷在他们在的这家落座。
    最后结账的时候，摊子老板眉开眼笑地给他们打了一个八折。
    樊宇坚持要请客，打死也不肯收其他人的钱，唐鑫在一旁帮腔，“不用给不用给，我们樊哥不差钱。”
    然而普通的初三学生对aa之外的买单方法都特别不习惯。一人请好几个人吃饭的事儿，在他们心中，只会在大人的世界里出现。
    吃烧烤的时候一直被樊宇照顾，徐子吟抗议了两次无效之后，也就懒得抗议了。
    但是现在，徐子吟看到樊宇不肯收她递过去的钱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变冷了。
    顾盼伸手在徐子吟的后背上顺毛摸了几下，心想小狼狗这次真的有点用力过猛，刚想打个圆场，让樊宇收下大家的钱，就看到樊宇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的神色。
    樊宇轻轻叹了口气，“我这次叫大家来烧烤，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吃个饭，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特别没意思。今天和大家一起吃饭，我已经很开心了，真的不好意思再和大家aa。”
    顾盼一愣，用讶异的眼神看向樊宇。
    少年可以啊？
    竟然都会用这一招了。
    果然樊宇的话一出口，大家给钱的手都下意识地往回一缩。
    唐鑫趁机将大家的钱塞回去，最终还是让樊宇请客了。
    虽然没有人问，但是顾盼从大家的眼中，都看到了掩饰不住的诧异，唐鑫和樊宇的话里都像是带了小勾子，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第一次唐鑫说，樊宇从初中起就一个人住，虽然家里有烧饭的阿姨，但是樊宇有时候吃烦了阿姨烧的饭，会自己下厨。
    第二次换成樊宇自己说，他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特别没意思，这次和大家一起烧烤特别开心。
    就连徐子吟，都忍不住多看了樊宇两眼，眼中充满了好奇。
    毕竟对于一名初中生来讲，从初一开始就独居，家里有烧饭阿姨，这样的生活十分少见。知道的人难免会想……樊宇的父母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住？
    徐子吟的眼睛眨了眨，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几下，视线才从樊宇身上移开。
    其他的同学面面相觑，即使心痒难耐，但都不敢问。
    顾盼则早就听出来樊宇话中“你们快来问啊”的意思，但是懒得帮樊宇搭这个梯子，爱说不说！
    然后顾盼就看到樊宇一脸憋到便秘的表情，硬生生地将已经准备好的话又咽下去了。
    .
    烧烤结束，顾盼骑车载徐子吟回家的路上，徐子吟十分罕见的，主动和顾盼聊起了感情话题。
    “顾盼，赵牧一也喜欢你吧……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顾盼一愣，蹬自行车的脚慢了半拍，笑了，“赵牧一怎么可能喜欢我？”
    “而且我也早就不喜欢他啦！”
    徐子吟奇怪，“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呢？”
    “小盼那么好看，还什么都会，如果我是男生的话，我肯定喜欢你。”徐子吟的声音从后面飘来，钻进顾盼的耳朵，语气少有的认真。
    徐子吟犹豫了一瞬，“不过我觉得，你好像真的不喜欢赵牧一了……今天一天你都没看他几眼，反倒桌子底下，你一直在踹樊宇。”
    徐子吟解释道，“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啦，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顾盼：我踹樊宇是在帮他掌握火候、帮他追你啊……
    并不是打情骂俏啊……
    诶嘛这个锅背了，徐子吟应该更看不上樊宇了吧，可是这时候把樊宇卖了，也不太合适？
    顾盼迅速地在心中衡量了一番，左右樊宇怎么着也讨不了好，还是保全自己作为老阿姨的清白要紧，于是毫不犹豫地将樊宇卖了！
    徐子吟听完之后，在自行车后座上笑得直打颤。
    笑完之后，徐子吟有些感慨地说道，“樊宇那个人还挺好玩的，有时候他在旁边，确实忍不住被他逗乐。”
    顾盼的耳朵立马支棱起来，这是……有戏？
    不过徐子吟紧接着就话锋一转，“但我不可能喜欢他的，他喜欢的……也根本不是我。”
    徐子吟并不是一个习惯于袒露心声的人，但是心底的秘密能够与好友分享，对于十四岁的小女孩来讲，实在是一个莫大的诱惑。
    尤其是徐子吟已经尝到过一次甜头，她一直苦苦隐藏着的真实家庭情况，在顾盼知道后，那种感觉像是闷在铁屋里的人，终于能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有了第一次，就无法拒绝第二次。
    “嗯？”顾盼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这种风淡云轻的询问，让徐子吟更加放松下来，心中十分熨帖。
    “有些话自己说有点奇怪……你知道的，有很多男生喜欢我。”徐子吟说道，“会写纸条，会写情书，会往我抽屉里偷偷塞小礼物。”
    “他们喜欢我什么呢？我长得是不丑，但是班花校花的名头是怎么来的，我心里也清楚。不说别的班，咱们班里我就不是最漂亮的，你就比我漂亮多了啊。”
    “他们喜欢我皮肤白皙长相清秀，喜欢我是班长，喜欢我成绩是全班前十，喜欢我并不存在的好家境，以及他们脑补出来的背后的一切。”
    徐子吟轻轻舒了一口气，“他们喜欢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我啊。”
    “男生真是浅薄又势利，你看我们年级男生私下评选出来的几个校花，哪个不是成绩不错，看起来家境也不错的？而且皮肤都一个赛一个的白。”
    “可是看咱们年级，最多女生喜欢的两个男生，赵牧一和樊宇。樊宇家好像是挺有钱的，但是赵牧一家里比我家都穷，他一直从学校领助学金，这个根本不是秘密，但女生们照样喜欢他啊，喜欢他的比喜欢樊宇的还多。樊宇呢，成绩倒数，皮肤也是小麦色，喜欢他的女生也不少。”
    “但是所有男生喜欢的女生好像都是差不多的……”徐子吟笑笑，“竟然没有什么男生喜欢你，我经常想，他们是不是都眼瞎？”
    在徐子吟眼里，顾盼比她漂亮多了。
    顾盼眼睛很大，眼距微微有些宽，像精灵一样可爱又有灵气。脸型有些偏方，线条分明。大大的嘴巴，厚厚的嘴唇粉红湿润，显得特别温柔，笑起来的时候更有千百种翩然意趣。一身蜜色肌肤，看不到任何毛孔，像绸缎一样细腻光滑。
    身材更是完美到无可挑剔，丰胸细腰，一双腿又直又细又长。
    奇怪的是，会有像冯意那种人，对顾盼的身材生出龌龊的觊觎之心，但却少有哪个男生真正喜欢她。
    徐子吟纳闷了很久，最后找到了一个自己认可的答案。男生喜欢的女生，要么是“甜美可爱”，要么是“冰清玉洁”。
    像顾盼这种浑身上下透着野性和匪气的美，他们不能欣赏，更不敢喜欢。
    徐子吟感觉自己心中特别矛盾。她既想让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看到顾盼身上blingbling闪着光的美，又觉得少一点人能发现，自己独赏也不错。
    顾盼对于没什么男生喜欢自己这一点，倒是很释然，别说十四五岁的男生，她上辈子在二十四五岁的男生中也并不受欢迎。
    让顾盼震惊的是，徐子吟的爱情观，在十四岁的少女时期，竟然就已经如此悲观了。
    徐子吟成年后的情路一直不太顺，顾盼旁观者清——徐子吟其实并不相信恋人真的喜欢她。
    或者说，徐子吟从心底就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真心喜欢她。
    顾盼心底泛起一片心疼到极致的酸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你今天急着回家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23章 第23章（拜托看一下作者有话说）
    十月金秋, 正是小城里天气最好的时候。
    凉爽的风从河面上徐徐吹来，顾盼的自行车停靠在河岸边的小路上，下车和徐子吟两个人步行。
    这条河名字叫护城河，但实际上成为了城市的一环，四四方方地环着市中心绕了一圈儿, 如今护城河外的二环, 也早已发展出丝毫不亚于一环内的热闹繁荣。
    沿河岸而行, 不少人都在遛狗，还有慢跑的中年人和遛弯儿的老年人，倒是年轻人十分少见。
    徐子吟有些诧异顾盼带她来的竟然是护城河边，毕竟对于小城的每一个人来说，护城河都太熟悉了, 熟悉到经过的时候不会扭头多看一眼。
    不过如今静下心来，发现护城河还是很美的，夕阳西下，清澈见底的河水上照出一片暖色的粼粼波光。
    徐子吟本以为顾盼带她来河边，是想和她谈谈心, 但是顾盼一句话都没有说，两人就吹着傍晚的凉风，安静的走着。
    天色由明转暗, 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小河对岸不远处的建筑，刚才还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一瞬间后, 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河对岸的高楼和街道, 变幻了通常的形状，像是在电影里。
    徐子吟禁不住感慨道，“黄昏……还真是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
    河边吹来的风，湿乎乎的，带着某种不知名植物的清香味道。
    这些都让徐子吟想起，自己在本子上抄写过一遍又一遍的话剧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