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我让她把心思放在正经事情上, 她根本不肯听我的。我刚刚教育她, 她还说我说的不对，说我什么都不懂……你在她面前说话一直比我们说话管用, 你来劝劝她吧。”
    顾盼听着姑姑的声音在电话里挺着急的，说道，“这种事在电话里三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我过去说吧。”
    顾盼姑姑嗯了一声, 又说道, “要不然把你爸妈也叫来，一起在我们这里吃晚饭吧。”
    顾盼想了一下, 还是拒绝了, 现在明显是顾芸在和姑姑吵架, 姑姑让她过去解决顾芸要学信息学竞赛这件事情的。一大家子去吃饭的话, 自己和顾芸说话也不方便，最主要的是顾芸会觉得尴尬。
    站在姑姑的角度讲，都是一家人, 顾芸想学信息学竞赛的事情，让老顾和褚开慧听听也挺好的，多一个人多一份主意，大家一起参谋一下。
    但是站在顾芸的角度，顾盼猜测她应该不喜欢这件事闹得全家皆知，更不喜欢全家人都帮着妈妈反对自己学信息学竞赛，在顾芸看来，自己来还好，和她只差了三岁，可以理解她。如果顾海和褚开慧也来的话，就都是妈妈请来的帮手了。
    顾盼说道，“我爸妈就不过去了，顾飞这么小不方便出门，家里需要有人看着他。”
    顾盼姑姑答应了，又问道，“那你晚上想吃什么？姑姑给你做。”
    顾盼说道，“不用折腾了，我不饿，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随便吃两口就行。”
    顾盼到姑姑家的时候，是姑姑来开的门。顾盼问道，“顾芸呢？”
    姑姑指指里面的卧室，“和我大吵了一架，现在在自己屋里呢。把门锁上了，自己不出来，谁也不让进。叫她也不搭理人。”
    顾芸今年上初二，顾盼算了算，正好是青春叛逆期的时候了。顾芸在顾盼心中，一直是白白嫩嫩、热爱游戏、文静少言的小少女。顾盼完全脑补不出来顾芸和姑姑吵架的样子。
    顾盼的姑姑看起来是真的没有心情做饭。饭桌上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一盘红油猪耳、一盘凉拌海蜇丝、一盘凉拌木耳……都是凉拌菜。看见顾盼来了，转身去厨房里盛粥，一人一碗大米绿豆粥，摆在各自的座位前。
    姑姑又朝卧室喊道，“顾芸！吃饭了！饭都盛好了！”
    顾芸依旧不为所动。
    姑姑喊道，“你姐姐来了哦！姐姐来了也不出来吗？”
    这次，卧室里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盼走到顾芸的卧室门口，轻轻敲门，“顾芸，出来吃饭吧。吵架冷战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你先出来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聊聊。”
    片刻之后，卧室门打开了，顾芸发丝凌乱，一双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顾盼摸摸她的头，说道，“梳梳头洗洗脸，去吃饭了。”
    顾芸点了点头，转身去了洗手间。
    顾盼姑姑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她本来想说，“头发也不知道梳一梳，就这么出来了！”然而在听到顾盼的话，看到顾芸去乖乖梳头之后，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顾盼姑姑和顾芸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之后就不动筷子了。顾盼和姑父无奈地相视一笑，两人默默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红油猪耳香辣微甜、质地脆嫩，配着馒头和粥十分顺口，顾盼的姑父看到顾盼喜欢吃这个，说道，“就是在不远的西门菜场买的，你喜欢吃可以经常去买，他家调料配的好，拌好的猪耳味道好吃……还有各种凉拌菜，味道都不错。”
    顾盼的姑姑瞪了姑父一眼，“天天什么事儿也不管，就知道吃吃吃！”
    顾盼的姑父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吃完饭之后，顾盼姑姑一家三口再加上顾盼，一共四个人，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顾盼的姑姑最先开口，“上学期期末考试，她成绩还是全班第7呢，把我们高兴地够呛。结果一个假期都没有好好学习过，天天看那什么信息学竞赛的书，然后对着电脑噼噼啪啦写代码。刚刚的月考，成绩已经下降到20多名了！”
    顾芸一脸委屈，“我只是这一次月考没有考好，你怎么就不能等到我下次考试再看看呢？我考的不好，又不是因为我学习信息学竞赛！这两码事，没有影响的！”
    顾盼的姑姑瞪大眼睛，“怎么不是因为你学习信息学竞赛？你天天光琢磨那个了，不好好读书不好好做题了，可不是考不好么！”
    眼看着母女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顾盼连忙叫停，“都慢慢说。”
    顾盼先安抚了姑姑两句，“小芸想学信息学竞赛，这是好事啊。学习总归是好事，学什么都不会白学，姑姑你就是担心影响她中考和高考吧？这事我们慢慢商量。”
    然后转头问顾芸，“你怎么想要学信息学竞赛了？”
    在顾盼的记忆里，上辈子完全没有这回事。上辈子顾芸初中、高中、大学，一路走得平淡无奇，大学专业读的是会计，大学毕业以后考了一个公务员。无论是上学期间，还是毕业工作，她的专业都和编程没什么关系。
    上辈子顾芸只是喜欢玩玩电脑游戏，大学的时候顾芸学习、实习或者社交都不是很拼，每天悠悠闲闲的，还当过游戏代练，赚点零花钱。工作之后代练是不做了，每天打打游戏当做消遣。
    上辈子，顾芸完全没有接触过信息学竞赛，这辈子坚持要学，大概是换了一所初中，在实验附中接触到了信息学竞赛？
    顾芸说道，“就是喜欢啊，喜欢就想学，而且我觉得我能学好。”
    顾盼的姑姑忍不住打断道，“能学好能学好……你哪里来的那么大信心？要是你真能靠这个保送清华北大，我也就不说了，我打听过了，信息学竞赛，实验中学每年都没有几个能拿省一等奖的！”
    “你姐姐就是实验中学的，你问问她身边，学信息学竞赛的人多不多？大家学的都是数理化生！”
    顾盼不得不说实话，“我身边学信息学竞赛的人的确不多。”全年级大概只有三四个吧，和学数理化生竞赛的人数，的确不能比。
    最主要的原因是，顾盼她们省是信息学竞赛的弱省，实验中学也没有带信息学竞赛很有经验，曾带出过很多获奖学生的老师，想要学信息学竞赛，并且获奖，基本上完全要靠自己。
    顾盼的姑姑语重心长道，“我不是不让你学竞赛，但是你也要看看实际情况，等到了高中，如果学有余力，学一门保送机会大的竞赛，当然很好。你现在才初二，学习竞赛还太早了，最主要的还是学好课本上的内容，中考的时候考上实验中学再说吧。”
    顾芸一向不是口齿伶俐的人，不知道怎么反驳妈妈的话，满脸焦急，重复着自己的想法，“我就是喜欢学信息学竞赛，和获不获奖、能不能保送大学……都没关系！我真的能学好！”
    “要是初中我能获奖，我就可以和学校签协议，让我直接升实验中学上高中。要是高中我还能获奖，我就有机会保送清华北大。”
    顾盼则在心中默默计算着，顾芸比她小三级，自己如果高三获奖的话，就是2010年拿到省一。
    顾芸如果也是高三获奖的话，那就是2013年拿到省一。
    然而……2013年的省一，它不保送了！
    文件上明文规定省一等奖不再具有保送资格，但是高校还是喜欢学竞赛的学生的，所以会组织各种夏令营、数学营、物理营之类的，拿到省一等奖的学生有资格参加，在夏令营里进行考试，可是说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至于最终的结果，顾盼就不知道了，可能各个名校会为获得省一等奖的学生降低50分的分数线，甚至干脆将分数线降低到一本线，这样也和保送没什么区别了。
    哦，区别还是有的……得惨兮兮地参加高考。
    不参加高考直接保送的方法有没有，顾盼是真不清楚了。她上辈子是一个学渣，没有关心过学科竞赛的事情，如今能记住这样一个大概，已经很难得了。
    顾盼在沉吟，顾芸这一届学生搞竞赛的付出与收获是不是合适。
    顾芸见顾盼不说话，以为姐姐也不相信她，不相信她的信息学竞赛可以学好，白皙的小脸胀得通红，“我感觉自己编程真的挺有天分的！我小学就获过奖了！六年级的时候参加市里的小学生程序设计竞赛，我拿过一等奖！”
    顾盼愣了一下，她竟然不知道这回事，惊讶道，“你小学的时候就会编程了？用的什么语言啊？”
    顾芸回答道，“pascal！当时完全没有人教我，都是我自己看书自学的。”
    顾芸蹬蹬蹬跑回卧室，踮起脚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下来，“就是这本。”
    顾盼接过书，目光看向封面，《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培训教材?pascal语言(小学版)》。
    顾盼打开书翻了翻，书里面写的只是一些基本语法和算法。
    顾芸全凭看书自学，就能拿到一等奖，确实很厉害了。当初一等奖的红通通的奖状就夹在这本书里，随着顾盼的翻动，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顾盼脸上的神色郑重了许多，“顾芸，如果以后学科竞赛拿到省一也不保送的话，你还愿意学吗？”
    第140章
    听到顾盼的问题，顾芸愣了一下, 在她心中, 竞赛学得好=拿省一等奖=保送名牌大学，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顾盼问得详细了一点, “如果你必须参加中考和高考，在竞赛和高考之间寻找到一个平衡，要比其他同学更加辛苦, 你还想学信息学竞赛吗？”
    顾盼姑姑的眉头早就皱起来了, “能保送的时候还不想让她学呢, 不能保送当然更不学了。”
    顾盼没有理会姑姑的话，继续等着顾芸的答案。
    顾芸一脸严肃, 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点头道，“想学。”
    “即使不能保送, 我也想学。”
    顾盼说道, “这就好办了啊……那就学呗！不过你学信息竞赛的时间哪里来呢？”
    顾芸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可以把我玩儿游戏的时间都用来学信息竞赛。”
    顾盼姑姑脸上闪现了一丝惊讶之色，“就你, 还能戒掉游戏？”
    顾芸坚定地点头, “可以！编程比玩儿游戏有意思！”
    顾盼：……虽然她不能理解, 但是看起来顾芸是真的很喜欢。
    最终, 在顾盼的调停下，顾芸和顾盼姑姑两人签下协议——顾芸考试成绩保持在全班前十名的时候，就允许她学习信息竞赛, 哪次她考试名词跌出了全班前十名，就不准学习信息竞赛，直到下次考试进入前十名为止。
    顾芸和顾盼姑姑两人各退一步，勉强同意协议里的内容。
    顾芸在顾盼姑姑不在的时候，拉着顾盼的袖子，和她偷偷说道，“我感觉我妈现在更年期……我和我爸都不敢惹她，一点就炸！”
    顾盼姑姑在顾芸不在的时候，拉着顾盼的手，一脸疲惫地摇头，“顾芸现在是青春期了吧？这个年纪的孩子真难管教，你说什么她都和你对着干！”
    顾盼只好一会儿摸摸顾芸，一会儿抱抱姑姑。
    临出门的时候，顾盼叫顾芸陪她下楼，对她说道，“你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学业上的事情，差不多到了可以自己做主的时候了。”
    “爸爸妈妈也没有义务对你所做的一切决定都要支持。想要支持，不是空口白牙说来的，而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如果你学信息竞赛之后，考试成绩比以前的成绩还好，你爸妈肯定也不会反对了。”
    “但是自己做的决定，也要自己对它负责，意味着如果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承担这个结果的人只能是你自己，懂吗？”
    顾芸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姐。”
    顾盼摸摸她的脑袋，“回头姐姐去学校里打听一下，有没有信息学竞赛获奖的学长学姐，有的话让你们聊一聊，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问。”
    顾芸眼睛顿时亮了，“谢谢姐！姐你真厉害！”
    顾盼长腿一跨，坐在自行车上，对顾芸挥手，“好了，回去吧。”
    .
    徐子吟最近和顾盼提过一句，说最近有个男生在追她，特别烦。她已经明确拒绝了，但是对方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放弃，每天脸上挂着一副“你迟早会喜欢上我，我静静地等着那一天”的表情。
    徐子吟抓狂，“啊，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啊？”
    顾盼问道，“要不要我去打他一顿？”
    徐子吟：“……先不用了吧，实在不行我再叫你。”
    几天后，顾盼和徐子吟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见到了追求徐子吟的男生。男生看到徐子吟旁边有空位，直接坐下了。
    徐子吟皱起眉头，明显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想着早点吃完立马走人。
    顾盼脸上的表情，比徐子吟更不淡定，眼前的这个男生，她认识！
    其实也不算是认识，或者说，顾盼知道？顾盼知道眼前这个男生……
    这就是徐子吟上辈子的初恋啊！
    叫……叫什么来着？好像姓贺……
    坐在徐子吟旁边的男生，看到顾盼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迟迟没有移动，对顾盼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你好，你是徐子吟的朋友顾盼吧，我叫贺雪丰。”
    男生确实很帅，唇红齿白、星眉剑目，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顾盼瞥了一眼男生手腕上露出来的表，也不是什么便宜货，几万块钱一块表，对于中学生来讲十分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