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推荐阅读:我替师兄招魂的那些年思君甜心,宠你没商量八卦心声被秦始皇君臣听见了师傅叫我白素素光之国:神级副本,开局逼疯赛罗穿越之男配也能横行仙途小胖啾错撩邪帝后虫族之非典型宠爱战神 (踏雪真人)

    琉璃宫灯散出柔暖的光辉,寂静的暖阁之中仅余他们两人。
    他年方十八,相貌仍留存着些许少年人的稚嫩,神情气派却已十分老练成熟,偶尔顾盼之间眸光一闪,其威严睿智比之朝堂上几十岁的老大人也不遑多让。
    若与徐显炀相比……在杨蓁眼里,他无疑是比徐显炀阴险恐怖得多了。即使是在流芳苑的套间里独处之时,她也没对徐显炀生出过一丝一毫的畏惧。
    诚王走过去坐到了床边,杨蓁见他没让自己宽去外衣,显见是尚不想就寝,那么鞋子应该也不用脱,她便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只在一旁空手站着。
    诚王什么都未说,也什么都未做,静静在床边坐了一阵,倒像是在等待什么。
    过了好一阵,他才望着杨蓁道:“你来说说,自那夜教坊司外初见我之后,你对我的身份来历都有过哪些揣测?”
    杨蓁答道:“回王爷,奴婢只猜着您是哪家的豪门公子,许是与耿家小姐有着故交,实为猜到王爷身份会是如此之高。”
    此言有些藐视诚王气派的嫌疑,但贵在真诚,诚王面上微露笑意,道:“那么,这一次我留下你,究竟出于何样目的,想必你也是揣测过的,不妨说说。”
    杨蓁道:“王爷看中奴婢,是奴婢之荣幸,无论王爷如何打算,奴婢都尽心服侍便是。”
    诚王一笑:“你这话可就不及方才那一句老实了。你所谓的尽心服侍,难道不包括有问必答这一条?”
    杨蓁顿了片刻,答道:“回王爷,以奴婢猜测,您留下我,原因不外乎三条。其一,是因上一次教坊戏班过府之时,见我应答合宜,对我心生好奇,有意探一探,我究竟是真有应变之能,还是有徐大人教导预备之故;其二,是因知道我与徐大人过从亲密,有意抢过我来以向徐大人寻衅较劲;其三……”
    她蓦地抬起眼帘朝诚王直视过来,“这第三条,奴婢就猜不透了,只不过以我所想,除了前两条缘故之外,王爷必然还有其它的考量,是以才列了这第三条在内。”
    杨蓁几乎已将自己视作替徐显炀办差的手下,心里有着一份豪气,仅仅为了徐显炀,她也不想在诚王面前一味怯懦谦卑。
    他要听实话,就不妨给他听实话好了,反正自己已然做了他的下人,到了任他摆布的地位,还何惧之有?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诚王眼眸中光芒几闪,脸上笑容又浓厚了些,轻点着头道:“你果然是不同寻常。既然你如此开诚布公,我若来问你,为何要答应留在王府,不随徐显炀离去,你又会如何作答?”
    杨蓁复垂下眼道:“奴婢仅是一介小民,身若浮萍,命如草芥,承蒙王爷看中,得了如此美差,只是满心知足,不做他想。”
    微微一顿,不等诚王出声,她接着道:“王爷无需对我此言有所怀疑,那日徐大人有意为我安排的出路不过是为我脱籍,送我离京去择地安置。比起如今这般在王府当差,那样的出路哪有什么益处可比?我选择留在王府,本就是趋利避害,顺理成章。”
    诚王轻笑了一声:“如此说来,倒像是因为徐显炀不要你,你才情愿跟我的。”
    杨蓁便似心口遭了一记重击,一时酸痛不已。无论再如何放低希冀,想起徐显炀那天的回答,反复咀嚼着他那一句“并无爱慕之心”,她都难免失望,难免伤怀。
    她是没指望能得他爱慕,可并不等于心底没有过那样的渴望。被诚王安排亲耳听了他那番话,对她自然是一份折磨。
    是啊,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他又凭什么应该要我呢?
    杨蓁很快忍了下来,未露声色:“王爷见笑了,徐大人用不着我,王爷用得着我,我就留下来听从王爷差遣,倘若王爷哪日也用不着我了,大可以打发我离开。”
    她垂着眼,没去看诚王的神色,只是听他沉默了好一阵没有出声,继而便看见他踩在乌木脚踏上的双脚微微一动,迈了下来。
    诚王缓缓走近两步,来到她跟前。若论身形,他有些纤瘦,不及徐显炀魁伟,但也十分高挑,这一走近杨蓁,便是居高临下之态。
    只听他的声音柔柔地自头顶传来:“听你的意思,我想如何差遣你,你都会听从了?”
    杨蓁几乎可以感到自他身上散出的暖意,鼻端问道淡淡幽香,那是名贵的龙涎香,听说是取自南海,非皇家贵胄不可使用。
    他不可能是那个意思,杨蓁如此告诫自己,也安抚下心中慌乱,平静回答:“奴婢已是王爷的下人,自该听从王爷差遣。”
    “是啊,如今……你确实该当算是我的人了。”诚王语调幽缓,说话间还欠身凑近到了她耳畔,“陈嬷嬷差你来时,除了教你各样侍奉之道,是否还教了你别的?”
    杨蓁感觉到他口中的温热之气吹在自己耳垂,直带动起她浑身的鸡皮疙瘩。
    一瞬间心里满是绝望。
    在教坊司多日的耳濡目染,对男女之事她确实已有大量耳闻,曾有人说过,男人家都是禽兽,不论喜与不喜,爱与不爱,但凡对方是个雌的,他们都能燃得起那种兴致,都能下得去那个手。
    这一点上至皇帝,下至乞丐,无一例外。
    诚王怎就不可能对她有那份心呢?轻易下了那个判断,她未免太幼稚了。
    其实自从察觉出诚王对她的兴趣那时起,杨蓁便想过将来会委身于他的可能。
    这个人是将来注定要对徐显炀父子下手的人,几乎已被她视作仇人,做他的女人,杨蓁当然不会有一丝一毫外人眼中那种荣幸。
    但走出这一步,对于将来她无论是打探耿芝茵的情况,还是真去行刺,都有着莫大的便利,是以无论感情上如何抵触,杨蓁在理智上都是接受的。
    至于徐显炀对她不要去做诚王姬妾的那番告诫,她已然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听了他的又能如何?若是一切都听他吩咐,她此时已然随着婶婶被他送走了,将来只能等着听说他的噩耗。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此事会来得如此之快。
    多愁善感只是一瞬之间,杨蓁很快平复下心酸,强制自己声音不要发颤,说道:“王爷可想要安歇了?需要奴婢如何侍奉,您但请吩咐便是。”
    诚王又是一阵沉默,似在观察她,又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静寂之中,隐隐听见远处传来一点嘈杂的声音。杨蓁听见诚王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抬头朝他望去。
    诚王并没在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门口,唇畔噙着笑,似是终于等来了什么意料之中的讯息。
    过不多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自窗外传来,很快经过堂屋到了隔壁的梢间,一男子声音道:“王爷可安歇了?”
    “说吧。”诚王道。
    “是,属下无能,方才发现两名贼人入府行窃,属下等人正在抓捕,可惜已走脱了对方行迹。怕王爷受了惊扰,特来报知一声。”
    “知道了,你们回去歇着便是,不必再寻人了。”
    那人似感意外:“王爷是说……”
    “人家不过是进来吓唬你们一番,又没有点火烧屋,大惊小怪个什么?”
    外面的人似懂非懂,应了是,退出去了。
    杨蓁自诚王的声音中便能听出他在笑着,待他转回身,果然见到他满面笑容。
    从前所见他的笑容也都可称得上文雅悦目,但那种笑始终显得疏离隔膜,似乎总是有着一点掺假,或是隐含着什么深意。
    只这一回,他似乎笑得十分开怀,眼角眉梢满满都是真切的欣喜愉悦,就像刚听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
    “你快回去歇着吧。”诚王朝她道,“再多留你呆上一会儿,这王府都要被徐大人烧了。”
    杨蓁不是很明白——亦或者说不是很相信他言中意思,但能得脱身她还是十分欣喜,当即应了声是,施礼告退。
    一路无话,杨蓁出了内院后,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回了住处。
    这一道四合院里的客房都无人居住,也便无人点灯,整院都是一片昏黑,杨蓁去到自己屋外正要开门,忽听旁边一个男子声音低低唤道:“蓁蓁姑娘?”
    杨蓁吓了一哆嗦,转身问:“谁?”
    一个男子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似是向她抱拳施了一礼,小声道:“在下王庚,现任王府侍卫甲字队统领,实则是徐大人派驻王府的密探,近日受徐大人所命照护姑娘,来日姑娘若有难处,或是有话要递给徐大人,大可来甲字号侍卫所找我。”
    杨蓁半信半疑,故意道:“我与徐大人已无瓜葛,他又为何要差你来找我?”
    王庚一笑:“姑娘警觉些也是应当,大人特意叫我来问姑娘一句话:说八月初一那日的花筋滚子肉姑娘可还想再吃?”
    在流芳苑上与徐显炀分食花筋海参的经历外人是不可能得知的,杨蓁一听便放松下来,歉然笑道:“是我多疑了,有劳王师傅,日后我若得到什么消息,定会尽快着您为大人送去。”
    “辛苦姑娘,在下告辞。”王庚又施了一礼,很快消失于夜色之中。
    看来方才的“贼人”还真是他的手笔,杨蓁确认了这一点,心下满是疑惑:难不成他真是怕极了我会委身于王爷,才搞了这一出?
    他又为何要那么怕?他自己又对我没有那份心……
    一面这般想着一面开了房门,杨蓁摸到火折子吹亮,点起灯烛,却在光芒亮起的一刻,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高壮的人形。
    霎时汗毛倒竖,一声惊呼便要出口,面前那人眼疾手快地探手捂了她的嘴,将她抵在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低声斥道:“叫什么叫,你个小丫头片子,才几日未见,连我都认不出了?”
    正文 39|求亲心切
    面前竟是徐显炀, 杨蓁惊得无以复加, 一等他放了手便愕然急问:“你怎会在这里?”
    徐显炀半冷不热地哼了一声,先去到门口窥视了一番外面,关好了门,才转过身道:“还算你机灵,方才与王庚对答得不错。”
    杨蓁定定地望着他问:“你既已安排了他来照护我, 又何必亲自出马?就不怕一旦被人家发现你潜入王府, 惹上麻烦?”
    “天底下还没有我不能暗中潜入的地界。”徐显炀颇为豪迈地吹了一句牛, 抬手一指头戳在了她额头上,
    “你说说你, 把我那天的警告都当做耳旁风了是不是?诚王要你贴身侍奉你便贴身侍奉, 要你单独相陪你便单独相陪,要你侍奉枕席你是不是也便去侍奉枕席了?他是那么高傲的性子, 但凡看出你有一点抗拒, 又怎可能强迫你?必定是你处处逢迎罢了!你个女孩家家的,不过是为查个案子, 至于把自己都搭进去么?”
    杨蓁被他一指头戳的后退了一步,又挨了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 非但一点也不委屈气愤,反而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徐显炀双眉打结:“你又笑个什么?”
    杨蓁勉强止住笑, 指着他道:“你没想到吧,王爷早就猜到你会看不过我去侍奉他, 他方才刻意单独留下我, 都是演戏给你看的, 他就等着看你使出招数,阻止他对我动手呢。方才他就对我说:‘你快回去吧,不然这王府都要被徐大人烧了。’”
    徐显炀愕然呆愣了好一阵,才懊恼骂道:“那小子果然滑头,我竟又着了他的道儿!”
    他又把诚王说成了“那小子”,杨蓁听得妙趣横生。
    现在回想起来,诚王那时的笑容十分真挚纯净,很显然是真心觉得此事好笑,不掺杂一点鄙夷厌恶,也没有一点矫饰做作。
    见过了他那纯净笑容,杨蓁才终于动摇了从前对他的看法,觉得或许徐显炀没有看错他,或许那个人真的只是受人蒙蔽,而非心怀鬼胎。
    或许,自己也无需单纯将他视为一个敌人,可以抱有一线希望,将他争取过来。
    她这般想着,便与徐显炀商量:“依我看来,诚王对你确实没有多少敌意,甚至说,还是真心拿你当个挚友,你说咱们有没有希望将他争取过来?”
    徐显炀唬了一跳:“你昏头了?他那心思比针尖儿还细,比海还深,一个人算计一百个你都绰绰有余,你才跟了他一天,听了他几句话,就被他灌了迷魂汤了,竟然想去争取他?”说着又是狠狠在她头上戳了一指头。
    杨蓁揉着额头退了一步:“我不过是问问你是否有此希望,没有就没有呗,我又不会傻到立马就去找他开诚布公。”
    她只是越来越觉得奇怪,今日亲眼所见,诚王对他真的是没有什么厌恨之心,那又为何会在短短两年之后就对他下了狠手?
    是单单因为他对厂公的维护,还是……将来另外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他们彻底决裂?
    徐显炀一对剑眉紧紧皱起,烦躁不堪道:“你这丫头如此不叫人放心,我还如何能留你在此查下去?你……明早我便去找诚王说明,到时你就老老实实随我离开,你若再敢执拗不从,信不信我连夜扛你出门,都能不叫他们发现?”
    见到杨蓁静静望着他不出声,他问道:“你看什么?”
    “你又为何如此不放心我?”杨蓁问。
    “我……”
    今日来时,他本是打算好了要与她开诚布公的,只是真到面对面时,本就难免怯场,再听说了她顺从诚王去单独值夜的时候,他气得七窍生烟,更是没了对她吐露情意的心情。
    这会儿被她逼问,徐显炀完全不知如何回答,来前想好了表白心迹的言辞都根本无从开头。他忍不住转头朝门口望望,盘算起退路:反正诚王并非真心打她的主意,要么我今晚先逃之夭夭,改日再说吧……
    “你别想逃走!”杨蓁看出他的心意,过去挡住房门,肃然望着他,“你告诉我,若是只为我的前程考虑,让我依从诚王,做诚王的侍妾,难道不是对我而言最好的出路?你又为什么不答应?”
    徐显炀与她四目对视,继续哑口无言。
    杨蓁目光殷殷,满面正色,逼问道:“你说啊,你为何不愿见我依从诚王?为何夤夜之间跑来警告我?你若是不说,我……你信不信我明日便去找王爷自荐枕席?”
    她也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何心境,本来可以让自己心如止水,波澜不兴,对没有把握的事就不去抱希望,可只因被他那天的言行所撩拨,近几天来她时不常就想去抱个希望,想去憧憬美梦成真,却又一次次地拿他的亲口否认来给自己当头一瓢冷水。
    这滋味实在太过折磨,她再也忍不下去,务必要听他说个清楚,做个了断才行!
    脑中回响着诚王那一句“徐显炀不要你了”,杨蓁心酸难耐,几乎赌气地心想:我就不信我有那么差劲,你不要我,自还有别人愿意要呢!

本文网址:https://www.fuwenh.com/book/18486/4502560.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fuwenh.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