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两人同手同脚地下了车，还没走几步呢，就听到司机大叔把脑袋从车里钻出来喊：“喂，小伙子，你指甲刀还没还我呢！”
    章御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中一直紧紧抓着刚才那只指甲刀，连忙道歉并双手奉上。
    “没事儿。”司机大叔倒没为这事生气，只说，“这是我媳妇儿给我买的，不然送你也行。”说完这话后，他又对纪涵说道，“姑娘，你手机落车上了。”
    纪涵：“……啊？”她往车里一看，果不其然发现自己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后座上，她连忙将它拿出，顺带点了下“确认到达”，给司机大叔结算了车费钱。
    目送着车辆离开，两个同样冒失的家伙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拜此所赐，从上车伊始一直蔓延在两人间的微妙氛围总算是烟消云散。
    “走吧。”
    “嗯。”
    颁奖会现场此刻已然很热闹，主办方、前者请来的各界人士、评审们、被邀请的参赛者们……各路人士汇集一堂，当然，肯定少不了记者。不过话又说回来，固然有许多动画大师出最初的起点为这一赛事，但比起国内或国际上有名的诸多颁奖会，动画短片大赛的受关注度显然要差上不少。
    对此，谢凛很不满。
    “啧，居然连现场直播都没有，那谁把我获奖的英姿录下来以供后世瞻仰？！”
    “……没事，到时候我会在下面录的。”小助理咬牙说道。
    “你带摄影机了？”
    “没，但我有手机啊。”小助理掏出手机晃了晃，然后就见自家老板露出了无敌嫌弃的神情。
    谢凛两根手指捏起手机，来回看了眼：“这破手机录出来的视频画质能看么？”
    小助理的额头暴出几根青筋；“……”你爱用不用，姐不伺候了！
    “不过屏幕够大，当镜子还不错。”谢凛对着黑屏的手机整理了下额发，侧头四十五度，露出自信的笑容。
    只觉得快要被这哈士奇之笑刺瞎眼的小助理不忍直视地转过头。
    谢凛欣赏了片刻自己的 “美颜”后，一边打开自拍一边嫌弃地说：“回去的时候去买个贵点的手机，然后自己报销。”
    “……不用了吧。”小助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然而她又不得不承认，老板的大方正是她坚守这份工作的最主要原因。
    谢凛瞥她一眼：“省的你出去的时候丢我的人。”
    小助理：“……”瞧，这就是她总想辞职的理由。而且最可恶的是，她家老板根本不是什么“嘴硬心软”的傲娇啊，他这么说就表明真的是这么想的！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我行我素、完全不在乎别人想法的家伙，能送钱都送的这么讨人厌，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人才了。
    她心中正在疯狂吐槽，自然也就无暇注意到正在自拍的自家老板“快撞上人了！”。
    “不好意思。”
    以自我为中心不代表不懂礼节，所以谢凛的第一反应绝对没有问题。
    “没事。”
    说这句话的人正是纪涵。
    撞人者与被撞者，理所当然的，四目相对了。随即两人都有些发呆，别误会，这种发呆并非是因为“一见钟情”，而是……
    纪涵虽然在未来没有刻意关注过这次大赛的获奖者，却也清楚地记得那位叫谢凛的动画大师于这届大赛上横空出世，开始了自己的“傲天之路”。
    并且，自从决定参赛以来，她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最大的对手恐怕就是谢凛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凑巧地撞上——还是真正意义上的“撞”。
    而谢凛则将纪涵误判为了声优，其实这也正常，场内都是业内人士。在他看来最符合眼前人的就是这一行业了，毕竟她外貌看来极其出色。
    他虽然对继承家业什么的没兴趣，但自小的生活环境还是让他习惯性地开始估量起对方的“价值”，就目前的趋势看，原本隐于幕后的声优正在逐步站到台前，毫无疑问，“声音决定一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如果这个人是声优，只要声线还不差又碰上了靠谱的事务所，她在不久后的将来无疑会拥有不错的商业价值。
    于是乎，初次见面，谢家三少就给纪涵打上了“未来可能有合作价值的声优”的标签。他却不知道，没过多久自己就会“恶狠狠”地换掉这标签。
    所以现在的谢凛只是说：“你长得不错，是我喜欢的（声优）类型。”没错，因为懒得说，他把声优两个字给吞了。
    小助理：“……”她整张脸都快斯巴达了，算是熟知自家老板性情的她自然知道他没有调戏人的意思，但问题是，人家不知道啊！！！
    章御：“……”扶着纪涵的他抿了下唇，心中罕见地涌上几分怒意。
    而当事人纪涵却很淡定地回答说：“你长得也不错。”
    她对谢凛虽然没对章御那么熟悉，但也算是了解，所以自然清楚他这个人……说的好听点叫率直，说的难听点就是活得自我。
    他这人是真的完全不走寻常路，爱他的人爱的要死，恨他的人恨的要命，但无论是爱他还是恨他，都绝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并且，他生前留下了一句着名的名言，那就是“我就喜欢你们看我不顺眼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由此可见是有多能拉仇恨。
    但是说实话，她并不讨厌这种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只要不伤害到他人，怎样都无所谓吧？
    “不错。”谢凛眼睛一亮，“你很有眼光。”他真的很少遇到这种能够坦然夸奖他“逆天俊颜”的人，如若不是环境不允许，简直恨不得立即送她8个g的自拍照。
    “彼此彼此。”纪涵微微颔首。
    小助理：“……”什、什么鬼？！这年头的美女都是怪物吗？居然能正常地和她家老板沟通！
    章御也一时之间不该知道如何评论这段神对话，然后，“战火”就烧到了他的身上。没错，纪涵向谢凛介绍了章御。理由很简单，提前认识谢凛不亏啊！反正谢凛这家伙本来就特别喜欢用人美声好粉丝多有商业价值的声优，在原本的世界线中，两人还真的合作过一次。事后“天老大地老二劳资天下第三”的谢凛还难得地在媒体面前夸奖章御“很专业很敬业”呢。
    谢凛上下打量了一番章御，满意一笑：“你长得不错，虽然比我差了点，但也是我喜欢的（声优）类型。”
    小助理：“……”她整张脸都变成蒙克的呐喊了——老板，你这么说很容易被人理解成连男人都不放过的！！！
    章御嘴角微微抽搐，如果说刚才纪涵疑似被“调戏”时他还有些生气的话，现在他自己遭遇这种事就只觉得无语，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概括这种复杂心情的话，那大概就是……
    在下和逗比无话可说！
    ☆、19懒得想章节名的第四天
    颁奖会的开始打断了几人间的对话。
    一切与往年没有太大区别，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颁奖嘉宾是骆城。
    按照惯例，大赛最初选出的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分别有三二一名。除此之外还有“入围奖“，即作品虽不足以获奖却依旧有部分地方让评委觉得眼前一亮的。
    而为了增强说服力，所有获奖作品都会现场播出。当然，出于时间考虑，获得入围奖、三等奖和二等奖的作品只会播放有亮点的片段，唯有一等奖可以获得当众播放完整版的权利。
    顺带一提，事后获得三二一等奖的作品还将有机会去他国展映。
    故而，这个动画短片大赛虽然奖金不算高，却也算是含金量十足，也难怪每年参赛者那么多并且广受业内关注了。
    入围奖和三等奖的颁奖很快结束。
    评审很公正，这些作品的确都各有亮点却也都各有缺陷。
    纪涵甚至听到身旁有人低声讨论说
    “放在往年，刚刚获得三等奖的《亡者之声》就足以获得一等奖了，看来今年骆城大师又挖掘出了优秀的人才。”
    “后生可畏啊。”
    ……
    接下来，是二等奖的时间。
    虽然口头上说着肯定“非二即一”，但事到临头，纪涵发现自己果然还是会紧张的。这是当然的，她费尽苦心、几乎挠光了头发才做出那么一部相对满意的作品，自然希望能得到他人的肯定啊！
    如若不能……
    她不自觉地攥紧拳头。
    “获得二等奖的作品是——”
    场内的灯光暗淡下来，台上再次开始播放起获奖作品的片段。
    章御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黑暗中，她的眼眸中倒映着光彩万千。虽然她依旧面无表情，但他却知道她在紧张，没来由的，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感知到了她的情绪。
    黑暗真的是一种很特殊的环境，身处这种环境中的人们，时而会做出平时根本做不到或者不敢去做的事情，譬如说……
    章御伸出手，温暖的手指，轻柔地搭在身旁人细嫩柔滑的手腕上。这一刻，他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想告诉她“别紧张，你的作品那么优秀，一定没问题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肌肤相贴更直接的安慰方式呢？
    没有。
    下一秒，他感觉到她轻动了下手腕，挣开了。
    章御垂下眸，眼中的失落尚未浮起就被惊讶取代，因为纪涵反转过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并将其紧紧地握在手心之中。
    “噗通！”
    伴随着如鼓的心跳，他的眼中绽出漂亮的烟花。
    无意中看到这一幕的小助理默默地捂住胃部，刚刚还觉得有点饿，现在却觉得……吃狗粮吃撑了呢，她默默扭过头，注视着不远处正在寻找“录影留念最佳站位”的自家老板，突然就觉得庆幸按照老板的性格，这辈子估计都不可能找到女朋友了，也就是说她本就糟心无比的工作不会因为“每天被迫吃狗粮“而雪上加霜，真是可喜可贺。tat
    二等奖的颁奖结束了，然而结果，却完全出乎了纪涵的意料。因为其中既没有她，也没有谢凛。按照正常的走向，谢凛会获得一等奖，也就是说……她落选了？
    她无意识地缩紧手，掌心中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提醒她冷静下来。如果没有获奖的话，她又怎么会获得那种暗示性十足的邀请函呢？也就是说，难道说……
    纪涵的思绪被一阵掌声打断，她抬起头时才发现刚刚颁完奖的骆城没有像之前那样退到一旁，反而接过了主持人的话筒站在场地中央，像是要说些什么。
    慈眉善目的骆城笑呵呵地等掌声停息后，才拿起话筒说道：“不知不觉，大赛就迎来了二十周年。说实话，参加第一届大赛的时候我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只想着拿到奖金就有一段时间不用饿肚子了。感谢曾被我当成钱袋子的主办方不计前嫌，时而向我发出邀请，帮我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活难关。”说完，他故意侧头低声问了主持人一句，“最近特别穷，今年我出场费能涨点吗？”
    台下是一片哈哈大笑。
    骆城最开始的话是真实的，他当年刚参加大赛时的确贫困潦倒，不过当时整个华夏国的动画业界都处于“萌芽”阶段。而今天它能发展到如此程度，以骆城为代表的“业界脊柱”们可谓是功不可没。骆城的奋斗崛起史，也为无数人熟知。所以说，如今已然功成名就的他说自己是为了“出场费“来这里，纯粹是拿自己打趣逗乐，顺带地变相感谢下大赛对自己的帮助。
    骆城待所有人笑过了，接着说道：“言归正传，这二十年来，业界发生了很多改变，这一点，我想在座诸位都深有体会。但有一点，让我很欣慰。”他竖起一根手指，“那就是直到今天，咱们业内都在源源不断地涌现出优秀的人才。作为一个过来人，我为此感到欣慰，因为这意味着'动画'这门产业依旧在不断地发展壮大，我也坚信，总有一天它会成长成我们想都不敢想的模样。”
    “人老了就容易唠叨，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大家，今年这届大赛的一等奖，与往年相比稍微有些不同。”
    台下发出了窃窃私语声，有人都在疑惑地低声讨论“这是个什么意思”，也有已经知道内情的人在“做科普”。
    “至于哪里不同，且容我先卖个关子——”说罢，骆城手持话筒退到一旁，示意主办方开始播放动画。
    最先被播放的，是谢凛的《奇幻之城》。
    曾经看过它的纪涵对剧情自然并不陌生，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觉得再看一次也是一种享受。
    章御也理解到身旁人之前说“可能会是二等奖”时是怎样的意思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认为她不比任何人差。
    小助理静静地注视着自家老板的作品，她不是第一次看它，但不得不说在这种情景下观看，有种微妙的陌生感，她看着看着不禁就想起了自己曾经问过这位爱折腾的老板：“为什么突然就想做动画？”因为这和谢家的经营方向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老板愣了愣，随即如此回答自己
    “我从小到大，不管做成了什么事，都会有人说‘人家有钱，当然做得好’。既然无论怎样都会有人这么说，那我就干脆做自己喜欢的事得了。”
    她犹记得在那一秒自己还是挺同情这位老板的，直到他说出了下一句话
    “再说了，有钱又长得帅是我的错吗？”
    此刻又回想起那段往事，小助理真的很想对身旁的青年说：“是，你有钱；是，你长得也不错。但老大，咱敢低调一点吗？”
    要知道，就算是拿着他工资的她，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往他脸上揍上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