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之后纪涵又与穆容聊了一段时间, 主要是总结下目前宣传攻势的得失以及安排后续工作。挂断电话后，她舒了口气, 虽然心中早有“会顺利”的预感, 但预感和现实毕竟是两码子事，眼下一切成为现实, 的确让人愉快之余又松了口气。然后就觉得嘴巴有点渴, 没办法，病还没完全好然后刚才又说了不少话。
    恰在此时, 一杯水出现在了她面前。
    纪涵有些惊讶又有点欣喜地接过水，一气喝完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章御摇了摇头, 接过杯子后又问：“还要吗？”
    “不用了。”
    纪涵佯作不经意地觑着章御的神色, 发现他神色如常后只觉得心情越发愉快, 打刚才的电话时她没避着他，因为捂着电话对他说“不好意思我要打个电话，你能回避下吗？”这种强行撇开关系的话她怎么可能对他说的出口！打完了才反应过来, 她和穆容做的事虽然是人之常情，但他会不会嫌弃这太功利？
    现在看来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其实她也是有点患得患失想太多, 章御虽然性情温和为人君子但毕竟也是圈内人士，再加上又有一个话痨如陆恒阳般的朋友，对有些事并非一无所知。所以他不仅不介意, 甚至也有点小欣喜——一来是因为她向来会在他面前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二来……似乎她和那个穆容虽然熟稔，但似乎工作上的联系更多？
    于是两人就这样各自抱着点小愉快的心情继续做自己的事。
    纪涵刷开围脖，刚打算入行时她就弄了个号, 从《他与狗》起关注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也偶尔会发一些有关于新工作的最新动态上去。而眼下，伴随着预告片的播出，粉丝量也开始快速增加。
    咦？等等？是不是增加地太快了？
    纪涵有些疑惑地点开后台看了下，很快找到了原因，原来是骆城大师在发围脖的时候提到了她——
    【刚看了个叫《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的动画预告片，做的挺有意思，也推荐大家看看。@纪涵，恭喜你，比起《他与狗》时期，又有了不小的进步。】
    骆城大师算是动画圈的“活国宝”了，向来以眼光卓着而闻名。这么说吧，这么多年来凡是他看好的人，绝大多数都混得很不错，更有一个半直接混成了与他齐名的动画大师。故而，这些年内不知多少年轻人渴望投身于他名下，接受他的教导，并借此踏上金光闪闪的成功之路。
    眼下，看到骆城如此直白地夸奖一个青年导演有进步，一堆人都开始关注这个叫“纪涵”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连带着，纪涵的粉丝量那是“唰唰”地增加。
    对此纪涵只能说大师真不愧是大师，就算这几年没再出什么新作品，这影响力也是杠杠的。
    不过嘛，人一旦出头，粉会多，黑子肯定也会增多。
    纪涵看着评论中零星几个批判自己“毫无思想”、“恶意煽情”、“把动画做成儿童图册”、“恶意赚噱头”的人，直接选择了无视，然后回复了骆城——
    【谢谢您的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这回答只是中规中矩，但谁也挑不出毛病。
    她也没过分乐观，粉丝量快速增加虽然是事实，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凑热闹”或者“因骆城|的|名|气而来”，如若《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播出后她没能交出漂亮的答卷，这些粉丝八成会弃她而去或者干脆粉转黑。说到底，还是资本不够。
    不过没关系，时间她还有的是，资本什么的慢慢累积即可。
    说起来，其中还有人是因为她的性别关注她，毕竟圈内女性导演数量稀少，最终成为真·成功人士的更是只有凤毛麟角。之前穆容还半开玩笑地对纪涵说过“xx后年轻美女导演”是个不错的宣传名头，被她十分果断地拒绝了。的确，这是个不错的宣传点，但她对把自己做噱头没有半点兴趣。试想一下，她如果是靠脸和年纪才引得人关注，和失败又有什么区别？
    回复完骆城后，纪涵想了想，又公布了一些“内部情报”，顺带圈了下相关的工作人员，也算是借着这股吹着她快速上升的东风为他们做做宣传。免费的人情，不赚白不赚。
    搞定一切后，她扭头问章御：“对了，你是不是没申请围脖？”
    纪涵这话并非无的放矢，没人比身为死忠粉的她更清楚章御没有任何公众号的事实，可怜那些有幸与他活在同时代的粉丝，想知道点与爱豆相关的消息，都只能关注其他那些据说与他关系还不错的声优，然后从人家字里行间里扒拉拼凑。
    “……是的。”
    不得不说，熟记于心的“章御指南”一方面固然让纪涵格外了解章御其人，另一方面也时不时蒙蔽着她的双眼，因为若是换个情况，她八成能注意到他回答自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不早了。
    章御督促着纪涵吃完药后，眼看着她躺下，他俯下身认真地将她的被角掖掖好，这才放心地离开。
    纪涵双手抓着被子，不满地鼓了鼓脸，心想要是恋人该有多好，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跟他讨一个晚安吻了。她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闭上双眼，心想：睡觉睡觉，明天睡醒了就有热乎乎的“章氏早饭”吃，开森~
    不久后。
    洗漱完毕的章御也是回到了客房之中。
    相较于主卧，这个显然不怎么被使用的客卧无疑空荡了许多。对曾长期居住于糟糕环境的章御对于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择房不择房的问题，或者说若真有这样毛病他也就活不到现在了。不过，当他注意到客卧床的摆设与主卧正好相对，也就是说他躺下后与她真的只有一墙之隔时，心里还是不自觉地生出了几丝不足与外人道的窃喜。
    因不甚打湿了一点头发兼还没什么睡意，章御选择靠坐在床上，然后……
    写起了围脖。
    没错，他刚才对纪涵撒了谎。
    哪里是没有什么围脖号，分明是用到溜得飞起。
    可这件事他真没法直接对她说，因为实在是有些羞耻。
    他最初开围脖的契机是与她一起收养丸子，最开始不过是想当作“宠物成长记录”，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对她说“原来做菜还有这么多小窍门，我觉得你都可以专门为此出本书了”，她说这话显然是开玩笑性质的，但她说的话他从来都是放在心上。于是偶尔也会用围脖写点小“厨房备注”，比如说“做醋熘土豆丝之前土豆先过遍热水味道会更好”，比如说“煮丝瓜时如果盖着锅丝瓜会变黑”，比如说“做菜时油里先放一丁点盐，油就不会四溅”……
    别说，还真有因“狗片”而关注他的人说学到了。
    再之后，不知不觉间，他每次给她做完吃的后都会把菜谱和图片放上去，顺带备注几句她品尝时的感想，以便进行下一步调整。
    再再后来……
    嗯，反正他近期发的围脖都是这个画风的——
    【今天和朋友一起去吃了一家颇为有名的羊汤，品尝后自己尝试着做了次，味道与那家不太相同但应该更符合她的口味，制作过程和完成图如下——
    （长文）
    （图片）
    总体来说还不错，下次见面时熬给她吃。（小兔子蹦达图片）】
    别说，还真有粉丝照着他的菜谱做并且在评论里秀了图或者发围脖圈他。章御对粉丝不粉丝的倒是不在意，不过能帮到其他人他觉得是件好事。就是评论里有些人老爱说大实话，让他觉得有点扎心，比如说——
    【丸子爹，你总说下次见面下次见面，这都多久了，还没见上丸子妈？】
    【怕不是分手了哟。】
    【不怕，丸子爹，无论何时我宽厚的胸怀都为你（家丸子）而敞开！】
    【2333别这样刺激丸子爹了，他会哭的。】
    顺带一提，他的围脖名叫“丸子的爸爸”。
    章御无视了这群无良粉丝们的调侃，转而把今天的菜谱发了上去。
    【天气冷，她感冒了，中午和晚上分别为她做了葱白粥、蔬菜瘦肉粥和小拌菜，制作过程和完成图如下——
    （长文）
    （图片）
    她不太喜欢喝粥，两份粥都没喝完。看来下次要为她准备点其他的病中食物，当然，最好是别再生病了，不希望再看到她没精神的样子。
    小拌菜她倒是很喜欢，可以多做些放在她冰箱里，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空吃。】
    点完发送后，章御又看了一圈纪涵的围脖以及与她新动画有关的信息，顺带一提，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在暗搓搓地偷窥她的围脖，却没敢关注，毕竟他的围脖名有点太显眼。
    转了一圈回来，他发现已经收到了十来条评论，点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因为就没什么人跟他认真地讨论菜谱问题，几乎所有人都这个画风——
    【咦？丸子爹你总算见到丸子妈了？恭喜！】
    【哎妈，不愧是贤惠的丸子爹，见到女票后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做饭，暖哭了！】
    【哈哈哈哈恭喜见面，本来还担心你已经分手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话说你见到丸子妈后是不是把我们可爱的丸子给忘记了？丸子咧？怎么没它的新照片？】
    【对对对，我们要丸子的照片！当然，如果有你和丸子妈的照片就更好了！】
    【求图求图求图！】
    次日清晨，纪涵果然吃到了暖乎乎热腾腾的早饭，豆浆蒸饺以及爽口的小拌菜。看似简单不过章御实在很是费了一番心，蔬菜姑且不说，制作豆浆的黄豆以及制作蒸饺的饺子皮都是他清晨出门买回来的。虽然豆浆蒸饺之类的东西都能买到成品或者半成品，但既然他在这里，就当然不能“委屈她”了。
    说到底，这也是当前的他唯一所能为她做的事了。
    章御准备叫醒纪涵时，发现她已经醒了，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表情迷蒙地揉着眼睛，像是一只吃东西吃到一半睡着了又突然醒过来的小兔子，可爱到不像话。他强忍住在她头上揉一把的冲动，柔声说：“醒了？刚好，早饭也好了。”
    “……哦。”纪涵扯了扯被子，反应有些迟缓地回答说。
    “我给你端过来？”
    “……不。”纪涵顿了几秒后，才接着说道，“我好的差不多了，起床吃。”
    “好，我等你。”章御看了眼疑似下一秒就会继续睡过去的她，又问，“半个小时够吗？”
    纪涵表情茫然、两眼无神地点了下头。
    “……”他还是半个小时后再叫次她吧。
    不过事实证明，纪涵还是挺有信用的，虽然“起床茫然期”稍微长了点，但彻底清醒后她至少没赖床，还妥善利用时间去冲了个澡——没办法，她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这一身的汗，再想想自己昨天一天都在他身边保持着这个状态，简直想以头抢地，太丢脸了有木有！tat
    不过出了一通汗的她也的确是舒服了很多，完全摆脱了昨天那种意识昏沉的状态，这才想起一件早该问的事——
    “丸子呢？”
    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群人喊成了“丸子妈”，但纪涵的确是把丸子当成亲儿子般看待。她心想章大都在她这里待了一天了，丸子怎么办？
    “放心，我把它放在朋友那里了。”
    “哦。”纪涵松了口气，“就是你说的那个陆恒阳？”
    “……嗯。”提到这个话题，章御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点“小心思”，顿时有点不自在，颇有点“被公开处刑”的感觉。
    “这样啊。”纪涵倒是没注意到对面人的不自在，只觉得这两人果然不愧是“命中注定的好友”，cp感强烈到连她都嫉妒不起来的地步。她想了想后，说道，“对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还记得吗？”
    章御很认真地想了想，反问：“哪一件？”
    “有很多件吗？”纪涵讶异。
    章御郑重点头：“比如做菜的时候少放蒜，饺子不用荠菜做馅，还有……”
    “……我是说来客串的事。”纪涵微红着脸说道，同时心里暗想她怎么没觉得之前让他答应的那些事这么丢人呢？果然是人换了一个立场一切就都不同了。
    她努力沉淀下起伏的心情，继续说道：“目前后几集还在制作，有兴趣来客串下吗？”
    “好。”章御没有一丝犹豫，非常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其中有个角色应该挺适合陆恒阳的。”纪涵接着说道，“你可以问问他。”如果是宣传开始之前，她肯定不会这么说。但现在，预告片大火，陆恒阳目前又只是一个不名一文的新人，章御邀请陆恒阳来不仅不会消耗人情，反而算是拉了陆恒阳一把。她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两个戏份更少一点的龙套，你如果方便的话，也帮我找找人？”
    章御听到这话，哪里不明白她这与其说是“找他帮忙”，倒不如说是让他拿着这些角色去送人情、刷好感度。从相识伊始，她从来都是这样，尽心尽力、不遗余力地帮助他，完全不要求任何回报，当他既感动又时而会担心——担心不知该如何回报，而最近，这种担心则变为了羞愧，她这么好，他却卑劣地心生觊觎。明知不该，却难以自已。说到底，感情这种东西，又有谁能完全控制住呢？
    “真的可以吗？”他有些不放心地问，毕竟动画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我说可以就可以。”纪涵霸气地挥了下手，动画虽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但她一个人完全可以做主。再说了，几个小角色而已，找谁不是找，不如拿来给他做人情。他过的好，她心里也痛快。
    “嗯。”章御没有过多推辞，也没有过分道谢，因为这只会让她不高兴。
    对于“难得相逢”的章御与纪涵来说，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弥足珍贵，可无论他们再如何小心珍藏着这时间，它也总会流逝。
    在消磨完一个下午的时光后，眼看着时近傍晚，纪涵主动开口劝章御回去，虽然他不是娇娇弱弱的女孩子，但只要一想到他“摸黑回去”（虽然这城市的夜并不比白日暗淡多少），她总归还是不放心。而章御，嗯，如若他能做得出“死皮赖脸非要留下”这种事，他也就不是章御了。
    “路上小心。”纪涵扶着门，抬头注视着门外的人，虽心中依依不舍，面上却未表露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