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然而林辰严肃的神色分明告诉她，这并非是一个玩笑。
    “你的意思是说——”顾念雪双手托着下巴，面带笑容地说，“要是我一直没有这种念头，穆羽白岂不是要真的娶我并且和我过一辈子？”
    “……”林辰低下头。
    “醋了？”顾念雪挑眉。
    林辰冷硬艰涩地说：“我没有资格吃醋。”
    说到底，最先放弃她的人是他，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她做出了别的选择。放弃他选择别人并非是她的错，错的该是蓄意接近她、以幸福为名谋杀她的那些人。
    “恭喜。”顾念雪站起身，隔着桌子单手挑起林辰的下巴，“你现在有了——吃醋的资格。”说罢，她侧头给了他一个吻。
    她想，这个人不仅有吃醋的资格，更无数次把握住了杀她的机会。
    因为……
    和他在一起，每时每刻她都在想“想和他一起活下去，如果不能，就想和他一起死”。只要是一起，就没有什么好惧怕的，哪怕面临的敌人是控制了整座城市的庞然大物。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再追究其余的事情。
    在得知她成为“待抹杀目标”后，他即使知道这是“桃源”的陷阱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来搭救她。她也就只想和他一起离开，去向外面，去向他所说的“未来充满未知，却也因此而美好”的新世界。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不知何时坐到林辰腿上的顾念雪抬起头，略微平定了下急促的呼吸后，侧耳倾听片刻后，神色镇定地说道：“他回来了。”
    “谁？”
    “穆羽白。好歹相处这么久，他的敲门声我还是能听出来的。”
    “……”林辰微蹙起眉，“不妙，‘桃源’的走狗应该已经怀疑我在这里了，你去换衣服，我去控制住他。”
    “不，还是交给我吧。”顾念雪再次低下头，轻轻地啄吻了下林辰的唇角，而后从他面前的餐盘中拿起一把餐刀，用纸巾擦了擦后，顺手塞到了睡衣口袋里，“等我一下。”
    说完，顾念雪也没看林辰的反应，径直从他的腿上站起，朝门口走去。
    再次看到这里时，纪涵再次感慨唐若寒的“险恶用心”，因为这姑娘在这里用上百个字和加粗字体来描述了下穆羽白此刻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西装鲜花和微笑，一个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然“绿满人间”的幸福未婚夫形象跃然纸上，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同情——哪怕他似乎是个人渣。
    “你来了？”顾念雪打开门，笑得甜美。
    穆羽白送上鲜花，温和笑道：“看来昨晚的纪录片很让你中意？”
    “的确，那可真是一份天降大礼。”顾念雪眨了眨眼，让开路待穆羽白进来后，一边作势接过鲜花，一边抬头朝他吻去。舌尖交缠之际，她毫不犹豫地从睡衣口袋中抽出餐刀，稳准狠地刺入了穆羽白的腹部。
    “唔！”穆羽白瞪大双眸。
    顾念雪微微后仰撤回唇舌，一手捂住他的嘴，用另一只还提着刀的、满是鲜血的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吵到其他人。”说完，她又接连捅了好几刀。
    直到他的气息渐渐变得微弱，她才松开手。
    无力躺倒在地的穆羽白用一种完全不能理解的目光仰视着她：“为……什么……”
    啊，熟悉的套路后又是好熟悉的对话。
    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顾念雪笑出了声，她回答说：“你猜。”
    眼看着穆羽白闭上了双眼，顾念雪随手将餐刀丢在地上，回头说道：“我现在就换衣服跟你走。”
    她正准备朝卧室走去，手腕却被林辰一把抓住。他按住她的肩头，与她接了一个持续了数秒的吻，这才松开她，脸色略有些羞赧地侧过头，轻咳了声：“去吧。”
    顾念雪忍俊不禁：“又吃醋了？”明明深爱着这个人，但同时也依旧恨着她，这让她忍不住就想刺伤他，“现在吃醋也太晚了，别忘了他是我的未婚夫，这种事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现在后悔丢下我，还来得及。”
    林辰的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他再次放松了下来，侧头深深地注视着她，认真地说道：“我的确吃醋，但这不妨碍我爱你。这一次，我绝不会丢下你，除非我死。”
    “你死也不会。”因为我会跟你一起死。
    除了一身衣服和几件能够充当武器的刀具，顾念雪什么都没带。
    不，不对。
    临走前她打开了自己装满了不菲物品的首饰盒，从最里侧摸出了一个已经有了裂痕的水晶指环，很是干脆地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这是林辰曾经送给她的礼物，他曾经承诺过，等到他们结婚那天，他会亲手给她戴上另一只戒指。到那时，就是它寿终正寝的时候。
    他离开后，她曾经数次丢弃过这枚戒指，但最终又数次将其捡回。
    纪涵看到这里，再次写下标注——
    【初次婚礼时是否要提到它？是否要以“丢弃它”来显示走向新生活的决心？】
    这话有点不明不白，不过她自己看得懂就够了。简单来说就是，她在考虑是否把这枚戒指当作贯穿全剧的一样物品。
    之后，林辰为顾念雪取出了体内的芯片。
    就这样，两人的逃亡之旅开始了。在汇通了其余组织成员以及被救出来的“待抹杀目标”后，战斗戏码开始了。
    到这里，纪涵发现了唐若寒目前的问题所在——比起文戏，她的“战斗戏”略有点……虽然也不要求她像写小说一样具体描述出场景，但是这种“duang”、“guang”、“kuala”之类的描述还真是……让人略蛋疼。不过整体来说，还是能让人看懂的。
    这个后半截就跟在电影院里看爆米花电影似的，一看时间，很好，还半个小时，算算最终boss战要开始了！
    当然，纪涵绝不是在谴责唐若寒，事实上，这也算是商业片的保险做法。而且，说实话，既有深刻内涵又有商业价值的佳片不是没有，但毕竟是少数，她目前也没有信心能做出这种片子。不过没关系，唐若寒会进步，她会进步，工作室里的每个人也都还会进步。就算现在不行，将来也总有机会。
    激烈战斗的最后，出现了经典的“大三角”站位。
    顾念雪qiang指着穆羽白，穆羽白qiang指着林辰。
    没错，未婚夫没死——因为如果他死了，“桃源”会立即感知到，所以那时候顾念雪没有下死手。
    看到这里，纪涵决定给顾念雪换份职业，否则真心无法解释一个“都市妙龄女青年”为啥那么了解人体内脏方位，这地方如果不给出个合理解释，之后肯定会被喷“剧情bug”、“为开挂而开挂”。
    炸|弹爆|炸在即。
    这时候如果不尽快下决定，三方将同归于尽。
    而博弈的最终结果是——穆羽白先开了qiang，顾念雪紧随其后。
    “砰！”
    响起的却只有一声枪响。
    穆羽白的qiang中根本没有填弹。
    意外？
    还是故意为之？
    浑身是伤的顾念雪在同样浑身是伤的林辰的搀扶下，神情复杂地低头注视着躺倒在地的穆羽白：“为什么？”
    穆羽白怔怔地注视着她片刻，而后，绽开了一个他从未展露过的、几乎可以用“单纯”这个词来形容的笑容，他如同一个孩子般调皮地说：“你猜。”
    这是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也留给了顾念雪一个永恒的悬念。
    最后的最后，林辰与顾念雪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这座城市。
    在那之外有战争，但同时，也有自由和希望。
    漫长的一个夜晚终于过去了。
    太阳一点点从地平线上升起，将光明投落人间。
    林辰上前几步，从路边摘下一朵鲜艳的野花——在那座城市，甚至连一朵花都不能随意绽放——他回转过身，留了七年的长发与黑色风衣一同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他一手拿着花，一手朝她伸出：“顾念雪，愿意和我前往一个崭新的世界吗？”
    顾念雪歪头一笑，抓住了那只伸向自己的手：“用走的？”
    “不。”他将那朵花插到她的鬓角，“用跑的。”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一同奔向了新世界——这是唐若寒为剧本画下句点的最后一句话，虽然这话没毛病，但纪涵看着看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只能说现在这“新世界”的含义实在是太过广泛了，以至于让人容易“心生邪念”呐阿弥陀佛！
    让她颇为无语的是，唐若寒这厮似乎是写反转结局写成习惯了，在“end”之后又加了一段。
    大致剧情是，跑着跑着，林辰在漫山遍野的鲜花中挂了……原来他之前就中弹了，不过是凭着最后一口气才撑到了将她带离那座城。
    他终于实践了自己的承诺——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然而顾念雪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她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头。低下头深深地吻了他之后，用最后一次子弹去寻求“新一次的重生”。
    她想，哪怕用尽之后的所有机会也无所谓，她想要回到那个时候……
    无数个画面飞越而过。
    而在画面的尽头。
    是十八岁的林辰，和十八岁的顾念雪。
    他正准备发出那条宣告着离别的短信。
    而她则狂奔出了自己的家门，必须要告诉他，告诉他——
    我愿意和你一起。
    生则同生。
    死则同死。
    ……
    纪涵转了两圈笔，最后还是决定不采用后一个结局，因为她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个，总觉得后一个有点狗尾续貂的嫌疑。不过，这种事之后也还要放到会上讨论后再做决定，不管怎么样，总要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再说。
    还有就是……
    她拿出手机，默默地发了一条短信给她家亲爱的——
    【嘿，baby，你喜欢森林吗？】
    章御此刻大概很闲，飞快地回复了她两条——
    【……】
    【？】
    纪涵噗哧一笑，也飞快地回复了一条——
    【晚上在家乖乖等我，有好~宝~贝~给你看哟。】
    她决定把剧本给章御看看，顺带听听他的意见。如若真的开始制作，林辰或穆羽白的配音，肯定有一个是他，这是比“太阳东升西落”还要确定的事实。
    城市另一角。
    章御一脸担忧地看着手机：完了，女朋友好像又抽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