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瞎子就不用死了

    蜡烛熊熊燃烧，流下细长的眼泪。灯火通明的堂屋内，几个脖子以上的人头竖立在餐桌上静静淌血。
    一位装若癫狂的女鬼正用一双通红的眼球盯着皖晨。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要逃走吗？
    皖晨望着突然变得不正常的女鬼，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她。自己刚刚演绎的状态应该是正常的吧，就是一个和妈妈走失了的伤心的女儿模样啊。
    她还觉得自己演得挺好的，都可以拿小金人了呢。
    可女鬼看不下去了，居然看得眼睛都要爆炸了！！
    难道自己真的演得很差劲？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演技不行可如何是好哦！！皖晨有点忧伤。
    如果自己转身逃跑的话，估计是逃不掉的。系统说了，要在这个鬼地方存活三天并找出故事主线。
    如果不逃的话，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要让女鬼正常呢？
    遇见一个不正常的女鬼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
    文婧的眼前被一片血色弥漫，暗红色的背景，连带着里面所有人的面孔都是狰狞的模样。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连已怀胎十月的自己也跪在地上。
    自己用左手勉强撑着沉重的肚皮，有些难受。她艰难地抬起头，注视着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人，他头上戴着恶魔村最珍贵的羊皮帽，手指上环着代表村长权力的戒指。这个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但文婧莫名觉得他有些幸灾乐祸。
    “尊敬的恶魔，这位便是我们今年的天命之女。”
    他将跪在他左后方的一位少女扯了出来，少女浑身被绳索绑得紧紧的，嘴巴也被布团堵住，只能呜呜地发出绝望的哭腔。
    文婧知道这位少女是村东头铁匠铺的女儿，她父母还是有良心的，自她生出来起，就对外称是瞎子，偷偷保护了她好几年。
    可每十五年降生一位绿眸婴儿已是铁律，不可能没有这个婴儿。狡猾的村长非要看其是否真瞎，这一下就被找了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个少女的父母是真想弄瞎少女的眼睛好保护她这条命，可惜下不去手，一拖再拖。
    此事她和自己那只会武的丈夫讨论过，觉得铁匠铺那家实在可怜，恶魔实在可恶，将少女献祭给恶魔总归不是个事。
    丈夫却非常不以为意，认为事儿没到自己身上就不是个事儿。
    “那如果真到自己身上了呢？”刚刚怀孕的文婧问她的丈夫，因为她怀孕的那一年，正好轮到了下一个十五年。
    “安心啦，全村几千人口，和你同一年的孕妇也有几百人，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概率太低。怀孕的人就会胡思乱想，真是。”丈夫明显没有放在心上。
    “那如果就运气不好发生在我们身上了呢？”文婧固执地想要个答案。
    “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丈夫被问得不耐烦了，敷衍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听了丈夫的话，文婧瞬间如坠冰窟。
    “你敢！”文婧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来，盯着自己的丈夫，咬牙威胁，“不论如何，这是我的孩子！除非我死！否则谁都不能动她！”
    “哎哟，婧儿。”丈夫看着妻子如此模样，还是心软了，“你怀孕了，心思难免敏感。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好不好？我温阳好歹武术八级，怎么可能连我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这可是你说的。”文婧望着拍着胸脯发誓的丈夫，放下心来。
    尽管自己的女儿不一定那么倒霉是绿色眸子，就算自己女儿是绿色眸子，自己的丈夫也可以保护她，但她看着少女献祭给恶魔的场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她知道这是恶魔村的规矩，每十五年就会献祭一个眼睛是浅绿色的少女给恶魔。若少女不被献祭，倒霉的就是他们。可十五年之前，她也不过才四五岁，对那次的少女献祭根本没什么印象，因而这是她第一次目睹献祭少女的场景。
    心里很不舒服，她也有些害怕，身子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被恶魔带走的少女会面临什么，但多半是不好的结局。
    身旁的丈夫察觉到自己的颤抖，偷偷捏了捏自己的右手以示安慰。
    她回捏过去，以示明白。她遥遥望去，望着前头那个年轻人对着恶魔卑躬屈膝。
    望着他向恶魔磕头，听着他惶恐的声音：
    “请笑纳这位美丽的少女，望您保佑我村风调雨顺，和平安康。”
    新一届的村长感觉不是什么好人，文婧暗暗想着。
    献祭没过几天，她就生产了。
    很不幸，她诞下了一个绿眸婴儿。
    但不幸中的万幸，她的丈夫总算有点担当，并未食言。
    …
    “阿姨，阿姨，你为什么不说话？”皖晨竟然从女鬼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深入骨髓的悲伤。她也不知道那么可怖的脸上，为什么能感受到悲伤。
    但她的悲伤实在是浓郁，仿佛化作了空气中的尘埃，皖晨情不自禁被她感染了。
    其实皖晨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鬼使神差般，她靠近了女鬼，抓住了女鬼的衣裙，轻轻摇晃。
    略带关心与不安的童音如闷雷般在她耳边炸响，文婧一下子就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她回到了熟悉的堂屋，看见了熟悉的人头羹和熟悉的小女孩（备用人头羹）。
    刚刚那场景，是自己生前的经历吗？
    文婧有些懵，她知道自己是鬼怪，她也知道自己死了，但不知怎的，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生前的记忆。
    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宅院她也不能离开，因此她只能守株待兔，将那些从这座宅院旁经过的人类吃掉，来维持她的鬼生。
    但是，眼前这个小女孩是自己出现在宅院里的，并不是自己抢来的。而且这个古怪的女孩能轻而易举地唤醒自己的记忆，也能轻而易举地让自己清醒。
    自己该感谢她吗？
    文婧想扯出一个微笑，才突然发觉自己没有嘴巴。正懊恼着，又忽然想起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是个瞎子。
    瞎子....
    她微微恍惚。
    瞎子好啊。
    瞎子真好，瞎子就看不见自己这副鬼样子，也…..不用死了。
    还是要感谢她的。
    “嘻嘻，刚刚阿姨想了下要去哪里找你妈妈呢。”文婧道，“你肚子饿了吧？我们吃一点汤羹就睡觉好不好？”
    汤羹？什么汤羹？不会是人头里面的…..那啥吧？！
    皖晨不愿意，十分不愿意，一百分不愿意，一万分不愿意，但没办法，女鬼已经不由分说地把她抱上了餐桌。
    “啊，张嘴。”
    女鬼那两只眼球的血红色已经消退，隐隐约约要掉出来的眼珠子也缩了回去，俨然变成正常人的眼睛。
    她弯起眼睛，语气比之前更轻柔了，像羽毛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只陶瓷碗和一根木勺子，她从碗里挖了一勺白色的，嫩嫩的，像是豆腐模样的东西往皖晨嘴里送。
    我的娘欸！
    神啊！耶稣啊！如来啊！佛祖啊！救救她吧！
    她一点都不想吃这玩意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