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这个时代漂亮的器具大多是人力所做，与后世那些一模一样的流水线作品不一样，纯手工的作品总有工匠自己的思考和特质在里面，唐飞柳得到了一个大木箱全部妥帖收起的金器镶嵌宝石的餐具。
    没错，是金器餐具！
    上面镶嵌着彩色宝石，按正常人想，这种搭配应该十分的色彩斑斓，很难搭配的好看，可是这套具有浓浓印度风情的器具，带着让人目眩神迷的色彩，金器的鲜亮和珠宝交相辉映，看着都让人感觉幸福。
    唐飞柳上辈子也收集餐具，三百多一个的骨瓷盘子他也勒紧裤腰带买过，更别提什么南瓜锅心型锅，色彩斑斓的装点厨房的东西他都爱！
    但是他就没想过这辈子还能收这么豪华的东西！而且还是这么有异域风情的东西，让唐飞柳十分激动，而更让他激动的，则是这位从印度半岛回来的海商，据说还带回了一种当地的糊糊香料，成为卡利，据说味道辛香，加入在什么东西里面吃都十分好吃。
    可惜这海商开的价格有些高，且有人闻过，觉得味道十分奇怪，并且海上对烹饪方法也似乎学的不那么明白，这会儿都砸在手里了。
    唐飞柳怎么听都是咖喱啊！
    他顿时就兴奋地让人拿出了那珍贵的香料，然后果断地下手全包了下来！
    不管是什么时代，购物果然是让心情变好的利器，唐飞柳转了一圈，采购了好几套足以招待十二人左右的餐具、下午茶骨瓷、绘着花朵的小杯盏、还有一套极其珍贵的水晶套盘。
    “终于可以把家里的餐具全部换掉了！”唐飞柳开心地说。
    爱德华第一次发现，显然他的爱人对家里的厨房布置居然有这么不满意。
    “你可以让他们换掉的。”爱德华轻声不好意思地说，“或者我为你再建造一个你喜欢的厨房？”
    爱德华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唐飞柳喜欢烹饪，但是他自从和爱德华在一起之后，越来越少享受单纯快乐的烹饪时间，都是因为他现在身份已经不一样，厨房在房子的一角，一般都是下人去的地方，主人是不该去那里的，装饰自然也不那么漂亮，唐飞柳最爱呆在厨房做好吃的，也是他放松的一个方式，但是他一去所有人都不自在，尤其是在皇城……他基本就只能站着吩咐，仆人们根本不敢让他亲自动手。
    想到这里，爱德华顿时觉得自己操心其他事情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顿时有些内疚。
    而唐飞柳想了下，他摇摇头，轻笑着说：“……还是不要了，不过如果以后的话，我希望有一间透光特别好的厨房，我自己装饰，然后谁都不许进来！”
    “遵从您的意志，阁下。”爱德华轻笑着回答，牵着他送上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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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及本人终于要回乡下了，激动。
    大城市便捷有趣，像是魅力四射的大美人，小城乡村就像是秀丽的小家碧玉，哎呀，朕要把一碗水端平也是很难啊（叹）
    第78章 尝尝
    快乐的假期是短暂的，在做好这边工作之后，唐飞柳就一路启程，和爱德华一起回到了皇城。
    上层的气氛微妙紧张，下面很多人却一无所知，却也不知不觉被推着走，只是未曾察觉。亚历山大的医院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患者，但是据说也因此有了圣殿忠实的信徒在外面唱着圣歌劝大家回头是岸。
    闹得最大的是马奇公爵的私生女和情妇来到医院求医，被马奇公爵发现，他竟然直接举剑杀死了他的情妇和私生女。
    这件事情在这个时代，原本没有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闹得满城皆知，甚至连约瑟芬陛下都惊动了。
    却原来，这其中居然还有劳拉小姐的功劳。
    劳拉小姐在来到皇城之后，在亚历山大的介绍下，她最终主动说，希望能够学习当一名护士，刚好那时候救济所缺人，而劳拉小姐刚开始还身娇体贵的犯了一些错，被查理曼先生训如狗，结果没多久，大约是真的热爱这个，还有性子里那股烈劲儿，劳拉慢慢开始上手，在查理曼加入帝国医院扩展招生的时候，居然把这个劳拉小姐也给算了进去。
    女医生，虽然是个女实习医生，但是依然在当时引起了许多人的反抗和不适，而查理曼医生更厉害，直接说：“不爱学的就离开，我不需要会对我指手画脚的学生。”
    这句话一出口，再没人敢叨叨了，劳拉就这么留下来，甚至还成为了最为优秀的学生之一，尤其是作为经历过磨难的人，劳拉心更细、更加沉稳，查理曼越来越重视她，也渐渐开始让她负责病人。
    咳嗽风寒在帝国医院来说已经不算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了，只要没发炎，问题都还不大，倒是发热是个比较麻烦的事情，对退烧来说还是物理降温较快，马奇爵士的私生女就是发热，才被她的妈妈偷偷送过来的，那是劳拉第一个治愈的患者。
    那位私生女性格温柔，是个标准的贵族小姐，她非常感激劳拉对她的帮助，多次来给劳拉送吃的、甚至在劳拉空闲的时候，两人还会约着逛逛铺子什么的，也是因为这样，才被人发现，然后告知了马奇爵士。
    马奇公爵这会儿正努力帮着圣殿制造舆论，结果女儿却被人发现在敌方治疗好了病症，马奇公爵怒意大起，当天就去了情妇那里，争吵之下，居然直接杀死了这母女二人。
    这种事情实在是令人发指，纳特民风虽然歧视女性，把女性当财产和物品……但是在冷酷真相之外，总还包裹着糖衣，自诩上流阶层的人可干不出这样粗鲁的事情。
    他们可以剥夺女性的嫁妆和家族财富，但是骑士精神刻在教养和骨血里的人——当然，你也可以称之为最早觉醒的绅士或是大部分伪善者——总之，大环境虽然恶劣，但是一个贵族，可以剥夺自己情妇的经济来源，可以逼死她们，却不能自己动手杀死她们。
    那是不一样的。
    逼死她们再落几滴泪，说不定还能落个情深似海的好名声，直接杀人，那可就是连遮羞布也不要了。
    而马奇公爵在盛怒之下，大约那位小姐与劳拉交好，受到了劳拉的鼓励，因此性格也变得不那么懦弱，可能这刺激了在外界失败了许多次的马奇公爵，总之……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那是劳拉的第一个朋友，劳拉也根本不知道那天夜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十分内疚，只是她没哭，而是直接找到了她的老师查理曼，查理曼俗事不通，又叫来了亚历山大。
    对亚历山大来说，这事情令人恶心愤怒，而马奇公爵又是躲在那在医院门口闹事的主使，无论出于什么，亚历山大都不想让这件事情作为家事被略过去。
    而幸好托医院的福，亚历山大有资格对女王进行书信的汇报甚至是申请求见，总之亚历山大进宫之后，第二天开始，马奇公爵杀害了情妇母女的事件就变得众人皆知。
    在一个讲究面子和风度的国度，你私下无论做了多么恶心的事情，只要你不被发现，你就是一位绅士，当然，以马奇公爵的身份，其实就算做了，也没人敢给他难看。
    但是这回显然是有身份更高的人想对马奇公爵出手。
    总之，等到唐飞柳回来的时候，马奇公爵已经变成了众人口中的谈资，而且借着这个机会，他还被陛下好生训斥一通，顿时安分了许多。
    当然，也许他只是因为不得不暂避风头。
    不过这个结果其实依旧是让人十分不满的，毕竟那可是两条人命，而马奇公爵却根本什么都没付出！
    这就是贵族阶层的特权，当唐飞柳这样的人站在这个位置，他会利用这个特权去做很多很好的事情，那比他是个小人物得到的推广速度快很多，很快让大家得益；但是换成马奇公爵那样的人，就会变成一块让人不舒服的绊脚石。
    而就是这个时候，据说马奇公爵在回家的路上被拉文侯爵拦车决斗，马奇公爵没敢答应，直接缩在马车里。
    而拉文侯爵发泄无果，直接登门来了爱德华公爵的地盘，一进门就不爽地大吼：“啊啊啊啊爱德华，快出来，马奇那个胆小鬼真是气死我了！”
    话说到一半，他就看到从里面的用餐室走出来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赫然就是本来正在房间捣鼓在海边购买到的香料的唐飞柳！
    “……什么味道？！”拉文侯爵进来之后，这一闻，才发现室内都是醉人的香气，他看着因为仆人通报特地出来的唐飞柳，十分自来熟地笑着说，“小朋友，你们家藏了什么好吃的？”
    “……没有藏，不过爱德华现在不在家哦。”唐飞柳认真地说，“他刚出门，好像是陛下有什么事情。”
    “啊，不用说我也知道……是因为莱特死了的事情吧。”拉文叹了口气，显然也对这事情有些黯然，唐飞柳被吓了一跳，他惊声问，“莱特死了？！”
    “你不知道吗？”拉文被唐飞柳的反应也吓了一跳，他说，“……那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
    显然明白自家好朋友是什么性格，估计是故意瞒着眼前的年轻人，拉文觉得自己揍人不成是不是特地上门挨打了，可是唐飞柳却连声追问，他叹了口气，才说：“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但是你不许告诉爱德华是我说的！”
    “保证！”唐飞柳认真地说。
    “顺便把那好香东西再给我端一盘！”拉文非常厚脸皮地加码。
    “那个还没好，一会儿给你吃！”唐飞柳果断答应，拉文才从头解释起来。
    莱特王子其实已经自杀了好几天。
    他在试图行刺约瑟芬陛下之后，就一直被拘禁在皇宫里，约瑟芬陛下没有让人放他走，但是也没让人苛待他。
    就如同他还是王子时候的岁月，可是莱特整个人已经崩溃了，他无法承受这一系列的变动，最终决定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的骑士亲手为他送上了长剑，用来保护莱特的长剑、那把莱特亲自赐给骑士的剑，结束了他困惑而又狼狈的一生。
    莱特王子不算是个合格的王室中人，他甚至不算一个完整而完满的好人，他身上有许多无法回避的罪孽，但是他的一生也令人唏嘘。
    从儿童时期被送走学习，目睹朋友受到迫害的悲伤、自己也被猥/亵……放在伟大人物的传记里面，那大约是埋下复仇的火焰和种子。
    放在一般人身上，则大约只有痛苦和绝望。
    而莱特更不一样一些，他是个心思细腻而又害怕的孩子，那些童年过往和后来成人之中，莱特一直没有积聚起勇气为自己而战斗，他一直在狼狈地寻找庇护。
    他求救过很多次，最开始就是自己的哥哥查理，可是查理是注定要继承王位的人，帮助莱特去与未来将会给他授予皇权的圣殿斗争？查理选择让莱特忍着，他认真地威胁莱特，让他不许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否则他将会在继位后让莱特一辈子留在圣殿服侍。
    莱特十分害怕，他一直咬牙忍耐着，每当那带着皱纹的手亲切地摸着他的头发和脸，每当那个可怕的老人笑着抚摸他的同伴们，莱特就吓得恨不得发抖。
    然而莱特尽管如此害怕，还是非常想帮助自己喜欢的温柔哥哥，但是他当时才六岁多，虽然是纳特的王子，但是没有人会把个孩子当回事儿，莱特与丹尼每天在一起，但是当那位大人牵着丹尼往偏僻的后殿走去的时候，莱特不管怎么哭闹，都无法阻止他的朋友被恶魔带走。
    深刻的无力和绝望让莱特害怕，但最终让莱特崩溃的，是丹尼在十二岁生日之前，吊死在了自己的床头。
    莱特开心地推开房门，是因为他得到了纳特皇室成员每个人都有的年礼，他想跟当初刚来时候就一直照顾他的大哥哥分享，可是他一推开门，就看到璀璨的金色光芒，透过彩色宗教画的玻璃窗，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波光，照耀在那头浓密卷曲的金发上……年幼的丹尼被吊在床柱横栏上，微微晃动，在光晕下，像是要展翅欲飞的天使一般。
    莱特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一直看着。
    直到有仆人找来。
    而那一年从圣殿回来，莱特找到了自己的母亲，抱着自己可能会被处死的恐惧，说出了关于圣殿的一切。他哭着请求不要再把他送去了，约瑟芬陛下让他养病了三个月，当时的皇帝陛下不喜这个胆小的幼子，在情人的撺掇下，冷酷地要求把这个孩子送走。
    那时候开始，约瑟芬陛下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和传闻之中不同，纳特母狮约瑟芬陛下，那时候其实性格不算强硬，她很坚强，但是也有自己的软肋。
    只是她到底斗不过皇帝的想法，莱特哭着被送走，据说约瑟芬皇后也哭得眼睛都肿了。
    那是幼年莱特心中最为温柔的回忆，他的母亲为他哭，虽然无法阻止他再去那个可怕的地方，可是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莱特小小的心中记下了那些眼泪，从那之后，他变得更加乖巧开朗起来——这其实非常可怕，因为那些恐惧和仇恨没有被宣泄，没有找到个体面合理的发泄口，就像是还没燃起的火焰、闷成一团，不发泄出去燃烧别人，就是把自己活生生憋得如暗火日日焚心，仿佛不得超生的怨魂一般。
    但没有人注意到可怜的莱特，他就这么一天天长大，终于熬到爱德华到了皇城，约瑟芬皇后倾心培养这个侄子，并韬光养晦，在几年之后一举解决了风光无限的敌人。
    外人听起来不过是一段皇城之中并不新鲜的权谋往事，身在其中才会知道，那段时光让这些胜者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约瑟芬皇后付出了当年那个柔软利落的女孩；付出了那个被情妇特地安排的下仆带歪、心狠手辣的大儿子；付出了那个小小一团、钻在怀里祈求庇护的小儿子……
    仇恨和权利让很多人倒下，让当年和母亲相依为命、挂念弟弟的查理从难过奋斗，到心狠手辣；让胆怯的莱特变得阴郁，仿佛黑暗之中的藻类，他害怕一切，甚至包括害怕自己，可是表面上行事却越来越荒诞，似乎很多人都喜欢他，但是他的世界里，他永远停留在了当年站在门口、看着丹尼尸体的时光……
    唯有约瑟芬皇后是不一样的，她累积了越来越多的愤怒，最终浴火重生，当她的天真都被燃烧干净之后，她变得更加强势甚至强横，她带着仇恨而来，杀死了所有的敌人，她憎恨他们，甚至憎恨她自己……
    “陛下不敢面对莱特，她希望莱特能有新的生活，是因为她一直觉得对不起这个小儿子……”拉文侯爵轻声说着，他的母亲当年曾是约瑟芬皇后的闺中密友，常年自由出入皇宫，对当年的秘辛知之甚详，甚至连爱德华不知道的一些陈旧往事都知道。
    唐飞柳脸上露出不信的表情，不是他怀疑论，而是当时约瑟芬陛下看到莱特王子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非常关心自己儿子的样子。
    而拉文显然发现了，他笑了下，摇摇头，说：“其实我也不懂，不过我母亲当时和我说，约瑟芬陛下曾经崩溃过，她恨当年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她觉得当年如果她不要那么懦弱，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如果早一些振作起来，情妇无法壮大，权利不会偏移，那么她就能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和所爱之人，就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仇敌已经死去，可是活着的人依然活在昨日的阴霾之中，约瑟芬陛下日日看着，心中那团怒火从未消失过。
    唐飞柳听明白了，他轻叹一声，就在这时，厨房走出来女仆笑着说：“先生，咖喱鸡肉弄好了。”
    “咖喱鸡肉？”拉文顿时一丝八卦的心都没有了，嗅着那股浓香，早已经坐不住。
    刚才那一丝阴霾和压抑顿时被女仆打断，一扫而空，唐飞柳看着拉文那闪亮亮的眼神，笑了一声，招呼说：“那就按我刚才说的，弄一些给拉文阁下尝尝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汤圆糯糯的地雷。
    过年似乎有魔力，感觉积攒一年份的懒惰都用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