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另外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买好土豆了！买了好多好多！这次还是用船来蒙混过关吗？那你可得弄艘大船了……”
    “小倾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话唠啊？我看看录制时间……都快十分钟了！感觉跟你总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哈哈~前两天我妈都怀疑我是不是恋爱了呢，可惜她不知道，咱俩就算真看对了眼，那也是网恋，从头到脚都是大写的杯具！”
    “最后再问一句吧，小倾你今天都忙啥呢？”
    按下结束按钮，乔一桥把手机给叶无倾送了过去。
    稍后，就是那些书了。
    连着纸袋送——每当这个时候，就要庆幸陶碗变大了啊。
    ……
    叶无倾一边看小乔录制的视频，一边将陶盆里不断往外冒的纸袋拿出来，摆在脚边。
    屏幕里的小乔，穿着料子柔软的家居服，盘膝坐在厚厚的白色羊毛地毯上，表情认真地一本一本介绍着买来的那些书。
    他的心脏处仿佛被温水浸泡着，那温水里也许加了些蜂蜜？还有米醋？
    叶无倾的生父眼里只有武学大道，对他很少会有温情的东西，他跟着生父长到十岁，又被寄放在义父身边，在军营里见惯厮杀。十四留书出走，天南海北四处为家，与人都是萍水相逢的缘分。
    小乔是他认知之外的另一种生物。
    柔软、跳脱、小傻子一样成天乐呵呵，喜欢一个人就一心对他好……
    “嗯，我都知道了。你买的这些书都很有用，不过我一天大概只能看一本，为了安全起见，一时用不上的东西都放到你那里吧，免得被人发现了，恐生不妙。这些书我打算提炼一下，全部手抄一遍，如此再拿出去，就万无一失了。”
    叶无倾将前置摄像头打开，双眼看着屏幕，然后不露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拍摄的角度。
    “至于土豆，恐怕还真要继续用船来运。明天我安排一下就下山，一切酌力而为便可，不必太过急于求成。”
    “我的义父生前乃边关大将，麾下兵马实力强劲。这些年我耳濡目染，对练兵之法、战阵之法，也算略知一二，正好跟你发来的《军事技能训练教程》相互印证。今天山贼们正在翻地，稍后我打算提一批人出来操练……”
    “现在山寨里人少，所以兵贵精不贵多……”
    “昨天看的大阅兵，最前面的几个镜头给了我一些启发……”
    事实上，叶无倾看阅兵时，最前面那些快速剪辑的镜头中，就有一些穿着迷彩服脸上画着油彩的军人在负重越野、匍匐过铁丝网、爬山涉水……以他的武功，自然能够感受出来，这些军人论个人武力肯定比他差得远，但一群人聚合在一起，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那种看向前方如同凶狼一般的狠戾！
    在义父的军中，唯有在最精锐的百战之士身上，叶无倾才感觉到过类似令人心颤的东西。
    记得有次路过一个沿海的小村子，那边算天高皇帝远，经常会有小股的海盗上岸劫掠。海盗是比水匪、山贼更加凶残的，他们不光劫掠财物，还经常会将一村子的男人老人孩子都杀光，女人们则玩弄完了，合心意的带走，不合心意的一刀砍下，最后再点上一把火……
    没人为他们主持公道，类似这样的村子，要么集体迁徙背井离乡，要么就得咬牙跟海盗拼了！
    叶无倾刚好赶上了一场战斗的尾声。
    几十个上岸的海盗几乎全被杀光了！
    浴血的村民们杀气冲天，狼跟羊的角色仿佛在这一刻逆转，就连妇人孩子，都在后边抽冷子下死手，最后那些海盗一个没跑了，那死状一个个的别提多惨了。
    他当时非常震惊，帮着料理了一番后事后，终于问清了事情的原委。说他们村子里有个青壮后生，早年被拐子卖到盐场里去了。现在盐场里都是些什么人啊，那种鬼地方，人为了能活下去，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后来后生所在的盐场里进去了个狠人，一身的横练功夫，他暗暗招了些手下，前后只用了两个月，就一起冲破了看守的围堵，顺利从盐场跑了出来。
    后生没选择跟着狠人落草，而是悄悄回了自己的村子。
    这个村子的人听了后生的指点，像他在盐场那般狠练，不把自己逼到极限不算完！海盗刚上来的时候，他们还怂了一下，结果砍翻了两个以后，自信心就竖起来了，从此摧枯拉朽。
    因为这事儿都过去几年了，叶无倾一时没想起来。
    看完阅兵，再加上自己的理解，他已经想好了招数要怎么折腾可怜的山贼了。
    “你们上大学竟然还要军训吗？具体都怎么训？”
    ……
    乔一桥点开看小倾传回来的视频——真难得啊！小倾可是舍得露回脸了！在他的拍摄角度下，原本就很帅的一张脸，更显得眉如山目如电，鼻梁挺拔，英俊逼人。真有悟性啊，竟然这么容易就掌握了自拍美颜の角度的奥义！
    不愧是他的专属迷弟。
    目不转睛地看完，将他又传回来的东西摆一边放好，皱眉回想了一下当初他们都是怎么军训的。
    点开摄像头。
    “就是站军姿啊！走正步，向左转向右转什么的——还真别说，有不少人左右不分呢——然后还要喊口号，拉歌，越野拉练了一次，差点没把我累死，突击检查宿舍，突击集合队伍，宿舍里所有物品必须摆放整齐，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最后我们还摸到枪了呢，一人五发子弹，我最后五发打中四发，最后一枪还打了个十环，教官都夸我有悟性呢，要是进军队，没准儿能做狙击手~”
    “其实我们的军训跟真正的军队训练一比，就跟过家家一样。更别提特种兵们了，那一天的训练量简直就是变态——我给你用电子文档下一篇你可以看看啊！一个个练完了都是兵王，上天入地，仿佛任何难题都难不倒他们。”
    “现在对我们国家来说，大规模的战争不可能了，唯有那些特种兵们，还默默地在前线战斗着，如果是参加的秘密任务，牺牲了都不能公诸于众……唉。”
    “所以说小倾你要训练山贼们了？那你作为山贼头头，岂不是要身先士卒？！等着啊！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一种军训专用神器！跟你说可好用了，当年要不是有它，我的脚就别想要了，非大水泡连着小水泡不可！”
    手机先放进了陶碗。
    乔一桥飞跑下楼，带着墨镜口罩帽子，去楼下的便民超市鬼鬼祟祟地买了一包长短合适的卫生巾。
    拆开外面包装，一股脑都给小倾送了过去。
    第39章
    卫生巾可以代替鞋垫, 柔软又吸水，据说不光是军训，还有那些驴友啦、骑友啦, 甚至暴走军团、苦逼地质狗等等需要长期大量运动的人，有经验的都会在包里准备些长度合适的卫生巾，一垫进去，神清气爽, 直若升仙。
    当初乔一桥他们军训，有人就从前辈口中得来了教导，可惜大多数男生脸皮薄，知道也不肯用, 都叫嚣着要以顽强的意志来扛过去！
    后来怎么着？全得向恶势力低头~
    乔一桥他们宿舍，还交流过哪种牌子用着更爽呢, 互相着交换体验, 堕落速度简直可怕。
    这么好的东西，肯定不能忘了小倾。
    不过乔一桥也不是脑缺，现代的男生们想用都放不下面子，何况向来将女性大姨妈当做污秽之物的古代人了。他根本没打算向小倾透露卫生巾的本职功能。
    忽悠他说：“这是我们这边特受欢迎的一种鞋垫, 你平时训练的时候垫在脚底下，等吸饱了水或者坏掉了，就一把火烧掉，也别省着用，等这些使完了我再给你买！”
    怕叶无倾不懂怎么垫，他还专门录了一段视频。拆开一只小面包, 把那层纸膜撕掉，特写一下后面的胶条：“看见了没，这一面朝下，可以粘在鞋底，粘完了再压一压，就能固定住了，省的鞋垫往外跑。”
    演示到这里，乔一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哦，小倾你们那边都穿什么鞋来着？该不会是浅口的吧？好像你舞剑的那个视频里是能看见你的脚的，哎我光留意气势（和脸）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不行我还得再去翻翻。”
    这段视频只好被迫中断，乔一桥翻完以后，又新录了一段。
    “你动的太快了，而且离得比较远，我看不大清是什么材质的……不过确定是长筒靴就好了，鞋垫你放心大胆的用，保证跑不出来！”
    “要不给你根软尺量一量脚的长度？我送你两双牛皮的作战军靴吧——话说你们那里有皮靴这种东西吗——比较抗造，穿起来也帅，啪啪啪啪特有气势！”
    视频到此为止，乔一桥将手机和一卷一米长的卷尺一起放进了陶盆。
    他身上还穿着出门的衣服，现在楼里供暖没停，这会儿觉得热，传完了手机就赶紧将衣服换下来。在衣架上拿家居服的时候，突然扫见了博古架上的几个木质小模型——那次去桃园坞跟当地的一个木匠大叔买的，最显眼的就是摆在最上面的那架水车了。
    乔一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他早想将这些模型给小倾送去了。
    奈何总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东西出现，让他觉得模型什么的并不算迫切，所以拖来拖去，差点就忘了。
    别的不说，这种改良版的水车小倾肯定用的上，因为今天他跟那个种植基地拿到小麦种植手册之后才知道，现代的小麦之所以这样高产，是因为在育种的时候，为了增强其他的有益基因，比如抗病抗倒伏穗大粒多等，都是牺牲了耐旱性的，尤其是抽穗前后，要是旱了肯定会造成减产。这时候若降雨不足，就得想办法人工灌溉。
    除了水车以外，还有打谷机跟棉纺车、带有飞梭的老式织布机。
    衣食住行，衣食排在前面。其实乔一桥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小倾那边发明出来没有，但就算发明出来了，古时候知识垄断，他也不一定能自己做出来。
    反正买都买了，看他用不用得上吧。
    ……
    叶无倾正在按照乔一桥教的，撕开小面包的袋子，脱了靴子往里面垫。
    一边垫一边觉得哪里还是不对劲。
    鞋垫下面有粘胶还说得过去，两侧的小翅膀又是干嘛的？
    后来他灵机一动，干脆把自己原本的鞋垫拿出来，将小翅膀反过来粘在鞋垫下面，出来的效果果然服服帖帖，妥了。
    “……我送你两双作战军靴吧……”
    在大周，鞋通“谐”，一般都是男女定亲时才送，有吉祥和谐、双双对对，永不分离之意。
    叶无倾虽然清楚这样的习俗，千年以后说不定早就改了，此时听见小乔这般说，仍然心脏一滞，接着又加速跳动起来。尽管明知这秘密山洞中只有他一个人，仍然有刹那间的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耳垂突然烫烫的，跟不像他了一样。
    如果叶无倾当年没有留书出走，那到他现在的年纪，义父义母肯定早就张罗着给他结亲，顺利的话这会儿孩子都会叫爹了，自然不可能像现在这般纯情生涩。
    可惜，武功盖世的叶大侠，在这方面还是个顶级菜鸟。
    他不自在了一小会儿，就掩饰性地拿着那根软尺，在左脚上量过，记下数据。
    ——人的左脚都比右脚要长一些，一双鞋子左脚能穿，右脚就能穿。此时大周的鞋子还是不分左右脚的，周人去鞋店买鞋，都会用左脚来试，是以由此还产生了”长左“这种说法。
    “鞋垫已经试过了，的确柔软舒适。我们这边是有皮靴的，不过多是羊皮靴鹿皮靴，牛皮靴会稍微贵一点。”
    录完视频，刚想给小乔送过去，就见陶盆中又冒出来几个木质的小东西，最大的也不过蹴鞠大小，每件都十分精致，外表还做了抛光处理，不见一点毛刺。
    “这是……”
    叶无倾首先拿起那架水车。
    周朝在农具上比前朝有所进步，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然是见过水车的，但小乔送来的这个，比他见过的那些还有些细节上的不同。右手按在轮子上轻轻转了转，那轮子就呼啦啦地滚动起来，看着非常的轻便。
    其他几个小模型也是如此，稍微摆弄几下，就能判断出它们的用途，只是都比大周市面上能见到的更先进些罢了。
    类比一下，大概就相当于两千年那会儿，突然有个外星人送给地球人一部果八手机？
    ……愧无以为报也。
    认识小乔以来，叶无倾最近经常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他眸光幽深，默默走了一回神。
    罢了，大丈夫立于世间，何必争一朝一夕之得失？
    君赠我以木桃，我报君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东西已经收到了，对我们很有用。谢谢你这么用心，小乔。”
    ……
    小倾把手机传回来，乔一桥正想去相册那里翻视频，结果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看来电显示，是经纪人宋晓飞打过来的。
    “怎么回事，刚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说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
    “……是吗？可能是因为在电梯里没信号？我刚下楼了一趟。你是有什么急事要找我么？”
    “哦，是这样……”宋晓飞也没再追问，直接说正事，“刚《笑傲》那边通知下来了，大后天就举行开机仪式，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横店，机票已经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