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小点声，别让东东听见了。”顾一民关紧了房门，眉头紧紧皱着，坐在王萍旁边，过了会才说：“就按东东说的顺其自然。”
    王萍心里知道，可气不过就在顾一民身上撒气，说：“东东都快忍成八王了，你忘了儿子三年前的样子了？”
    “没忘。”顾一民声音沉了几分，表情有些凝重，说：“本来就是两个年轻人谈恋爱，现在对方不记得了，咱们还能打一顿不成？就是要打，你说我打，可打完呢？豆芽和香菇怎么办？要是对方知道了东东是个男人能生娃娃，要把香菇抢走呢？当初送走豆芽，东东面上没表现出来，可咱俩都看不出来了？香菇可是东东的命根子。”
    王萍自然知道这个理，嘴上却说：“平时一竿子打不出个屁，现在道理都明白，睡觉睡觉不说了。”却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顾一民知道老婆心里有气，他何尝没有，睁着眼也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言叙川和言顾明父子俩。
    从外人口中得知自己有个爱人但自己却不记得了，这种感觉十分的不好。言叙川瞬间想到调查自己回国后发生了什么，秘书琳娜有他下达指令的记录，一些私密的包括他母亲初恋情人是京外大的教授，而现在林宇已经半身不遂众叛亲离，没有详细调查报告，言叙川已经能联想到这中间他的手笔了。
    各种商业来往，私人生活，唯独没有顾东。
    言叙川现在想到王阿姨有时候面对冬菇出神叹气，当他问起怎么了，却只口不提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有人在清扫顾东在他生命力出现的痕迹，这个人是谁，言叙川不用想就知道了。
    洗完澡已经凌晨多了。
    言叙川看着床上熟睡的冬菇，又想到这两天顾东面对孩子脸上浅浅温柔的笑意，三年前他和顾东发生了什么他想了解清楚，哪怕从外人口中得知。
    脑海中的背影对自己影响有多大，言叙川自己知道，这三年里和他在国外生长简直像是两个人。让他无比确定这个背影的主人一定是对他至关紧要的人，他现在还没能想起来，可要真的是顾东，他不想让对方伤心，也不想因为这个错过了。
    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言顾明正在国外跟老友钓鱼，接到儿子电话还有些惊奇，三年前言顾明刚和儿子关系融洽了没多少，一场车祸又让两人关系回到了之前冰点。此刻接到儿子主动来的电话，笑着跟老友眼神示意了下，拿着手机去到了安静的地方。
    “喂，小川。”
    “三年前东东他为什么突然离开学校？”言叙川率先直接切入。
    言顾明握着手机紧了几分，脸上的笑慢慢冷淡了下去。
    “你想起来了？是他跟你说了什么？”言顾明没听到对面儿子说话，叹了口气，“你现在想跟我划清关系吗？小川你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想，我一个做父亲的，看着儿子因为追一个男人出了车祸进了急救室，我在门口守了一晚上，就怕你出什么意外没了，你想想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情。是，我是迁怒了顾东，可他也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
    言顾明还记得接到电话说儿子车祸重伤，他守在手术室门口，动用了一切能用到的关系和人，务必保全儿子性命，可医生下达的病危通知，那一刻谁能体会到他的心情和惧怕？
    “他生下冬菇，将冬菇送了回来，又处心积虑的接近你，他到底安得什么心？”
    “学籍是我动的，你因为他出了车祸差点没命，失去了记忆，我不想再让他留下来影响你了。”
    “小川，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从来没想过反对，但我决不允许有人伤害到你。你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孩子，我毁了一个年轻人的未来和学业，你以为我心里没有歉意吗？可跟你相比，我只能狠下心了，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但我却没有后悔过。”
    “儿子，早点休息。”
    .......
    第六十五章
    挂断了电话。
    言叙川面容冷静, 从外人口中得知这一切实在太过糟糕了。他没有想起曾经的记忆, 可听到顾东因为他的关系丢掉了学业, 不难想象顾东当时有多么的绝望, 只要一想到这里，心微微抽痛。
    最重要的一段记忆靠着理性推出来了。
    言叙川并没有太多的高兴，相反很烦躁，别人都知道他曾经与顾东相爱, 唯独他忘了爱上顾东的滋味。
    坐了许久，言叙川回到床上，看到旁边小床上熟睡的小脸，不由愣了下, 刚刚满脑子都是顾东的学业, 却忘了一点冬菇是他和顾东的孩子, 不由想到了香菇——
    言叙川心里跳动了两下。
    当初顾东不知道他出了车祸，在绝望中坚持生下了香菇，是不是可以说明顾东并没有忘记他？
    翌日六点。
    顾一民和王萍一夜几乎没怎么睡, 到了天明干脆直接起床不睡了。两口子大概收拾了下, 顾一民骑着电动车去菜市场买菜, 王萍进了厨房打算烙几张儿子喜欢的葱花饼, 炸点油条，熬一锅红豆稀饭。
    一直到七点半顾东才醒来，还是被冬菇给亲醒来的。
    “咯咯，叭叭碎觉呀。”
    “嘘，你别吵, 一会东东醒来了。”冬菇竖着胖乎乎的指头跟香菇嘘嘘，自己肉爪爪撑着脸蛋趴在床边，最后实在忍不住跟香菇小声商量说：“香菇，我是不是你咯咯？”
    “是叽呀。”香菇穿着睡衣光着脚站在床边点着脑袋。
    平时顾东都是六点半起来的，洗漱完骑着车子去买菜，王萍和顾一民差不多七点起，等香菇七点二十多醒来两人给穿衣服。今天王萍顾一民早起出去忙了，冬菇精神头大，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哒哒哒往堂屋跑知道东东在这儿睡着。
    七点十分香菇被冬菇叫醒，也没人给穿衣服，看到冬菇，睡得朦胧先露出门牙笑着。等清醒了，从小床上滑下来，穿着睡衣光着脚丫子跟在冬菇后面，冬菇还好有一双拖鞋，露出他的青蛙袜子，也穿着睡衣，脑袋上软软的头发炸开，他是偷空爸爸没注意跑出来的。
    两只从七点十五撑着肉脸小声嘀嘀咕咕的趴在床边看顾东看了能有五六分钟，主要是冬菇花痴脸。
    这会冬菇得了准话，笑的露出小酒窝，小声说：“我亲东东一下下，要是东东醒来说我，你要帮我的。”
    “棒叽呀。”香菇听不明白但是哥哥说的都点头。
    于是冬菇高高兴兴的用小肥爪子撑着爬上了顾东的床，特别小心的睡在顾东旁边，过了一会又不满足，探着小肥腿子往被子里伸，他怕惊动顾东，也难为他一身肉能这么敏捷了。等窝在顾东旁边，冬菇满心满意的露出小酒窝，小肥爪爪摸着顾东的脸，撅着嘴巴轻轻的亲在了顾东的脸颊上。
    特别满足。
    他亲到东东啦。
    床下的香菇小手挂在床上，翻着小腿往上爬，好在顾东的床并不高，当初就是怕孩子上去摔下来。这会香菇爬上去靠着冬菇的肉身体，小手去摸冬菇的肥爪爪，软软说：“咯咯，亲亲呀。”
    心情十分美丽的冬菇很大方的扭头吧唧亲了口香菇，香菇小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露出一口的小白牙，晃着小脚丫子高高兴兴的。
    “我再亲东东一口啦。”冬菇见顾东没醒撅着嘴巴凑过去。
    顾东醒来就感受到脸颊软软的，睁开眼就是冬菇的肉呼呼脸，吓得孩子眼睛都瞪大了圆圆的特别可爱，心里一下子软了，以前冬菇小时候就喜欢趴在他怀里，用肉呼呼的爪爪摸着他的脸，再大一点就喜欢让他亲亲做奖励了。
    那时候看育儿书，大人不要经常亲孩子脸蛋，容易造成流感疾病什么的，就遏制自己亲冬菇，后来分开了才后悔没能多亲亲冬菇。有了香菇以后，他就不会再隐藏对孩子的爱了。
    摸了摸呆住的冬菇脑袋，顾东坐起，搂着冬菇的肉身子，拍了拍床边，“香菇到爸爸这儿来。”
    香菇爬了过去，窝在顾东身边，靠着冬菇哥哥坐。
    “东东。”冬菇这会才反应过来，脸上挂着几分羞涩，偷偷亲亲被发现了呢。
    顾东笑了下，冬菇小霸王还知道不好意思了？
    “早上好。”顾东一人亲了口，看冬菇捂着脸颊眼睛亮晶晶的心里高兴又酸楚，他笑了下，说：“好了起床了，一会吃早餐。”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
    昨晚看完书以为能很快入睡，没想到还是失眠了会，今天起晚了。
    父子三人在床上窝着，院子里王萍已经做好早饭了，估摸着香菇要起床了，掀开帘子进了卧室一看不由愣了下，床上冬菇也在的。
    冬菇晃着脚丫子高高兴兴的脆生生叫：“奶奶，我来找东东玩啦。”
    “奶奶，咯咯棒呀。”香菇软软的应和。
    昨晚以前王萍对冬菇就是院子顾客家的孩子，虽然冬菇长得有些像儿子但也就是多几分喜欢，无法跟亲孙子香菇做比较的，人心都是偏的。但现在王萍知道冬菇是被送走的豆芽后，再面对冬菇心里难免有了几分愧疚，这份愧疚最终化成更多的实实在在喜欢来。
    这会笑呵呵的跟冬菇温声说：“乖冬菇，奶奶熬了稀饭，你跟弟弟还有东东起床，下来咱先吃了早饭，吃完早饭奶奶在让东东陪你玩好不好？”
    “好呀。”冬菇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待遇，听到好消息乐的不成，酒窝深深的，从床上爬起来，认认真真说：“谢谢奶奶啦，奶奶最棒了。”
    王萍见孩子这个样子心里难受，当初要不是因为他们家里没法照顾，儿子也不会把豆芽送走的。
    “好好好，乖孩子。”面上笑呵呵的摸着冬菇脑袋，顺声跟床上的儿子说：“今天你休息，带着俩孩子好好去玩会。”
    顾东哭笑不得，但没反对点了点头。裴林和陆羽到这儿这几天，除了去游乐场玩了一天，其他时间都在他这儿帮忙，现在桃花酥也做好了，跟着出去逛逛也不错。
    等王萍一走，冬菇兴奋的叫了一声东东，小炮弹似得一头扎到顾东怀里。顾东搂着怀里沉甸甸肉呼呼香喷喷的冬菇，心也软的不行，顺手薅了把香菇脑袋，抱着俩孩子下床。
    他给香菇穿衣服的时候，冬菇就在旁边看着，看了没一会穿着拖鞋哒哒哒的往出跑。
    “小心慢点别跑。”顾东怕摔了。
    香菇坐在床边也跟着软软说：“咯咯，摔摔呀。”
    已经没了冬菇影子了。
    冬菇穿着睡衣拖鞋哒哒哒的到了客房，被言叙川一把捞着，踢着小肥腿挣扎，小嘴急嚯嚯说：“爸爸，我的衣服呢？我要东东给我穿，今天奶奶还让东东带我出去玩呢。”
    言叙川一只手薅顺儿子乱踢的腿子，说：“我给你准备好了，跟你一起过去。”
    “爸爸你真好。”冬菇一听乖巧的窝在言叙川怀里不动了。
    言叙川一手抱着冬菇，一手拎着篮子，里面装着自冬菇跑到堂屋后就准备好的衣服鞋子。
    顾东给香菇套好鞋子，听到敲门声，抬眼就看到言叙川抱着冬菇过来了。
    “言先生早上好。”顾东打着招呼。
    言叙川笑着点头：“早上好顾东，冬菇要麻烦你了，衣服我给带来了。”怀里的冬菇见到顾东闹着要下来，等到了顾东手里又乖巧起来，不用顾东说，全程乖乖配合穿衣服。言叙川也没走，自然的环顾顾东卧室的布置，看到书桌上摆放的书籍和做过贴着便利签的笔记，不由面上冷了几分。
    顾东很喜欢学习。
    “东东出来吃早饭了。”王萍刚看到言叙川进来，后脚就跟着进来了，见到言叙川淡淡说：“言先生也在？屋里地方小，出来说话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
    言叙川并不在意，笑着点点头应好。
    石桌上摆着早餐，陆羽裴林也下来了，豆子文和苏清俩人没这么早起，以前晚上做直播经常到半夜的，这会还在睡。倒是一向睡到中午才起床的唐晨今天早早下来了，这会坐在旁边喝稀饭，看到言叙川走过来，呛了一口，抱着碗往旁边挪了几个位子，他昨晚越想越觉得自己傻逼，人家还没套，他全部都说了。
    言叙川还真是阴险。
    唐晨再次得下这个结论。
    王萍看唐晨一人坐那么远，招呼说：“唐先生怎么坐那么远？这儿有肉松和酱菜的，配稀饭用，还有我新烙的葱花饼，你要不要？”自从知道唐晨就是那位拆他们村，人傻钱多的少爷后，王萍对着唐晨态度也很热切的。
    家里好生活都多亏了这位少爷，细皮嫩肉一看都没吃过什么苦。
    言叙川动手给自己添了稀饭，没去看唐晨一眼，自顾自的用早餐。等他吃了一半，顾东带着两个孩子也收拾好了，这会俩只菇坐在椅子上，自己握着小勺子喝粥。
    “陆羽吃完饭我想带俩个去附近摘摘草莓樱桃小西瓜什么的，你去吗？不去的话车子借我开。”
    陆羽屁股有点疼，腰还酸着，昨晚烤肉腰子吃多了，他嘴贱故意撩拨了小狼狗两句，说吃腰子补腰子，裴林当下拉着他好好验证小狼狗腰子有多好，要不是裴林挖他醒来，说一定要吃早餐，他还想多睡会。
    一听要去地里玩，连忙摆手：“不去了，我腰——”看到王妈妈在，咽下嘴里的话，说：“车钥匙给你，我昨晚没睡好。”
    言叙川放下筷子看向顾东说：“这几天冬菇太麻烦你了，你带两个孩子估计忙不过来，要是不介意我开车过去也能帮忙看着点冬菇。”
    王萍一听这话本来要反对，但她扫到了冬菇亮晶晶期待的眼睛，一时又把话憋了回去，只当为了冬菇了。
    顾东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早都放下了，稍微想想言叙川说的也对，冬菇是在他这儿乖巧，可到了地里俩孩子玩起来没个轻重，万一受伤了呢？
    因此点头笑着说：“那就谢谢言先生了，一会麻烦你了。”
    “应该的。”言叙川勾着唇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