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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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时亦南又有些不太确定,因为那个青年身边有个小男孩,模样白皙可爱,看面容甚至与白一尘有些相像,他头上顶着个孙悟空面具,一会摘一会戴,嘴里念着大圣的台词,惹得青年不断发笑,而小男孩则喊他爸爸,他们旁边还有个年轻的女人,面带微笑,温柔地望着他们。
    三人亲密无间得就像是一家人。
    第28章
    看着这一幕, 时亦南心里没有一点妒忌的意思, 但他其实是个很爱吃醋的人。
    以前他和白一尘还在念大学那会, 白一尘笑着和别人温柔的说几句话,他都要嫉妒得连血液里流淌都是岩浆似的烦躁。
    这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就厌恶父亲和母亲的滥情吧,这同样都喜欢出轨的两个人, 真的是玷污了婚姻的神圣, 所以他不喜欢女人, 在后来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后占有欲也很强。
    可是时亦南又不禁想到, 假如白一尘没有遇上他,或许白一尘就不会自杀了。
    白一尘和他不一样, 不是只喜欢男人的人。如果白一尘没有遇到他, 他也许会等到另一个于黑暗中救赎他的人, 给以他温暖、光明和爱,如果那个人是个女人, 那么他们会结婚,会生一个孩子,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们都会过得很幸福。
    而不会像如今这样, 在看不到尽头的等待中选择自杀死去。
    时亦南选择驻足在路旁, 沉默地看着他们玩耍。
    但其实他张了好几次嘴唇想要喊一喊白一尘, 但他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就那样沉默地站在一棵树下,大概十几分钟, 直到白一尘笑着送走小男孩, 他才缓缓走向青年, 出现在白一尘的视野中。
    时亦南一动,白一尘倒也很快就发现了他。
    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内衬也是黑色的,领带没再系了,但是衣领上却依旧别着早上白一尘给他的领带针,这一身冷硬的打扮和周围来玩的人们对比鲜明,显得格格不入,于是白一尘隔着面具,试探性地对他招了招手。
    时亦南快步走到白一尘面前,绝口不提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就假装自己是刚刚出现的,他勾着唇摘去白一尘的面具,低声道:“找到你了。”
    男人开口说话,幽徐低沉的嗓音熟悉又迷人,使白一尘得以确认,这人就是时亦南。
    白一尘笑着望向他,面具摘下的途中勾住了他的几根头发,随着面具的离去在半空中飘了两下又落下,贴在他白皙的面庞上。
    但时亦南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似乎在白一尘笑容里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悲哀。
    “你怎么那么快就找到我了?”白一尘把面具从时亦南手里拽回来,拿在手里玩着,“我还以为你会认不出我呢。”
    “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时亦南没管周围人,低头就在白一尘额前印了一下,“是你的话,我当然认得出。”
    他确实认出来了,只是默默地在一旁看了很久。
    他低头看着认真把玩着面具的白一尘,青年的眉眼在明亮的光线中异常温柔,纤长的眼睫上像是有着星屑在跳跃,闪烁着落入眼中。
    时亦南不知道那一刻他脑海中闪过了怎样的一个念头,他只知道自己问了个有些奇怪的问题:“那如果我戴上面具的话,你认得出我吗?”
    白一尘听到他这么问,顿时抬眸看向时亦南,他拿着面具伸手在时亦南脸上比了比,遮住他的面庞,然后蹙着眉状似苦恼地摇摇头,说:“认不出。”
    “小坏蛋。”时亦南没有在意,以为白一尘是在开玩笑,用手指穿过白一尘细软的发丝,在他头上揉了揉,这是他们大学时时亦南经常对白一尘做的动作。
    时亦南长得比白一尘高,那时他们还年轻,时亦南摸他头发时的动作旖旎又缠绵,往往在下一刻就会按着他的后脑勺来个叫人炽热窒息的吻,白一尘脸皮薄,被亲吻后总是羞赧得满脸通红,半天不肯抬头去看时亦南。
    而现在游乐场里人多,白一尘怕他真的会按着他来个湿吻,就轻轻拍开时亦南的手,说:“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摸我的头发。”
    “你才二十六,我比你还大一岁呢。”时亦南哑然道,“能有多大年纪?”
    白一尘叹息:“那也很老了啊,我马上就要满二十七了……”
    “是是是,白先生年纪大了,所以一日三餐更得准时吃。”时亦南牵住他的手,“你还没吃午饭,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好啊。”
    白一尘任由他牵着,离开这里的时候回头望了眼跳楼机。此刻跳楼机正在进行升高,坐上面的人们发出唏嘘的声音,但估计再过几分钟他们就得尖叫出声了。
    时亦南刚刚没往这里看上一眼,白一尘想,他大概认不出这是哪了吧。
    他们在游乐场里随便选了一家主题餐厅,里面的菜色味道都很一般,但餐厅里的装饰十分童真可爱,在一楼的时候还碰到了好几个可爱的小孩子,好在他们的用餐地点在楼顶包间,既不用担心熊孩子吵闹,也能欣赏到舟安公园的美丽风景。
    落座后,白一尘杵着下巴继续望着窗外依稀可见的跳楼机,而时亦南则是伸手拽开衣领,舒了口气,说:“还是楼上清净,楼底那几个小孩子吵得我头疼。”
    白一尘闻言转过头来看他,抿了口水笑道:“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可爱?”时亦南不喜欢小孩,“明明吵死了。”
    “说到这个,我今天在游乐场里遇到一个小男孩,他叫勋勋,长得特别像你。”
    “长得像我?”时亦南闻言,一下子就知道了白一尘说的可能就是刚刚那个在和他一起玩的小男孩,可是那个男孩明明不像他。
    白一尘点头道:“嗯,很像你。”
    时亦南笑了一声,以为白一尘是在和他开玩笑,摇摇头说:“像我的人挺少的,如果是的话,估计又是我爸哪个不知名的私生子吧?”
    这话可以说是恶意揣测了,不难听出主人对小孩子的厌恶。
    一般久别的情侣听到爱人对自己说这种话,可能会想到私生子,觉得这是爱人对自己的试探,比如在分别期间有没有出轨之类的。而听到白一尘对他说这句话,时亦南的第一反应也是私生子,不过却不是他的私生子。
    白一尘见时亦南这样油盐不进,终于不再委婉铺垫,直接问他:“亦南,你有没有想过,要生一个小孩?”
    时亦南闻言,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颤了下,但是动作很细微,没有人发现。
    他早上去公司的时候想了许久,想的是关于白一尘曾经自杀过的事。
    这些年来,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对白一尘的喜欢,会想要放弃华城的一切来到南城找他,所以他都刻意地不去关注有关白一尘的消息,在公司里,他的下属和同事只以为他是个严肃冷漠,不苟言笑的上司,除了曾经见证过他们恩爱程度的同学或邻居以外,没有人知道他在几年以前,有过一个相恋的男性爱人。
    而同学们在毕业以后就已经各奔东西,邻居们也早就在出租屋拆迁后离开了这个地方,南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可能再也不会相遇,相遇了也不一定认得出彼此。
    因为再深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被冲淡——时间是一切辉煌和落寞的尽头。
    时亦南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觉得白一尘会渐渐忘了自己,毕竟他当初那样断然冷漠地离开,一个人但凡有点自尊和骨气,都会对他这个“前任”恨之入骨。
    为了这样一个“前任”自杀,大部分人不会觉得白一尘足够深情,只会觉得他傻。
    白一尘不是个傻的,所以时亦南觉得他应当会渐渐忘了自己的,可他却还是功成名就后选择回到了南城,来找白一尘,不是因为他有多爱白一尘,只是为了白一尘是他的初恋。
    初恋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着一种独一无二的记忆,更别提那个初恋是所有人心中白月光,朱砂痣般的存在时,有谁会放得下呢?
    时亦南从小到大就没感受过多少切实的“爱”,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亦或友情。他承认,白一尘是唯一一个让他感受到强烈爱意的人,那样炽热的感情,就好像他是白一尘生命里唯一的光芒,如果离开了他这束光,白一尘就会委顿在黑暗中死去。
    这极大地满足了他,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迷恋白一尘的原因。
    所以他回来了,他想要继续被白一尘用那样刻骨的目光注视着。
    他回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头疼烦恼过白一尘会不会恨他,又或者是白一尘真的忘了他,有了新的爱人怎么办,他觉得他有足够的资本,叫白一尘重新爱上他。
    结果白一尘真的还是那样爱着他,他保留下了关于他和他几乎所有的记忆,他看他的目光依旧炙热又神情,一千多个漫长的日夜过去也没有变过——白一尘是真的爱他。
    时亦南一边满足着,一边在白一尘的温柔里沉溺,他开始觉得就这样吧,一辈子和白一尘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那四年分别的光景就遗忘了吧,反正没有人在乎。
    可是白一尘手腕上的疤痕,还有今天他看到的白一尘和那对母子玩耍的一幕,却在清楚地提醒时亦南,那四年没有那么简单。他不知道白一尘对他温柔的笑容背后压抑着多少痛苦,更不知道白一尘究竟痛苦到怎样的地步才会选择自杀。
    他了解白一尘的过去,知道他是一个怎样想要努力活着的人。
    而他却让白一尘选择了自杀。
    是他逼得白一尘变成了几乎所有人眼中一个可怜却不值得同情的人,因为他傻,他不够爱自己,居然为了一个人渣放弃自己的生命,这种人死了都只配说活该。
    是他逼得白一尘变成了这样的人——一个死了也是活该的人。
    可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不是白一尘,然而被人苛责不被可怜同情甚至被骂活该的人,却是白一尘。
    这些事情时亦南早上去公司的时候在想,刚刚从公司过来的路上也在想,可他却想不出什么答案,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做,因为他发现,自己也许真的爱上了白一尘。
    因为爱了,所以他才会这样茫然和无措,他罪孽深重,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白一尘。
    他觉得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好好地对白一尘,好好地爱他,尽力去弥补他曾经错过的四年——即使这些行为微不足道,但却是他目前唯一能够做的。
    时亦南后槽牙咬得很紧,这使他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他勉强让自己笑容和平常差不多,回答白一尘说:“当然不想,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怎么会有小孩?”
    第29章
    时亦南以为白一尘是觉得他现在的身份和过去不一样了, 将来可能会为了公司的继承人什么的去找另一个女人结婚,然后生个孩子。
    但是时亦南知道, 这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身负孽债,亏欠白一尘太多,除了赎罪,他不应该去做其他事了。
    他抓住白一尘搭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握了握,嗓音微哑, 认真地说:“一尘, 我只会和你在一起,我绝对不会去和别人结婚的, 你不用担心。”
    白一尘听着时亦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回答愣了下,哑然失笑道:“你想多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和别人结婚的,我的意思是,我们找代孕。”
    时亦南闻言怔了他,问他:“一尘, 你很想要个小孩吗?”
    他们点的饭菜已经端上来一些了,白一尘喜欢吃甜食,一顿饭里没有甜食他就吃不下去。时亦南见服务员先端上来的饭菜里有他为白一尘特地点的甜汤, 马上就拿起汤勺给白一尘盛了一碗。
    白一尘垂眸望着他的动作,没有直接回答, 只是说:“我只是觉得小孩子很可爱。”
    尤其是长得像你的小孩。
    不过后面这句话白一尘没有说出来, 他一边搅着甜汤, 一边说:“再说你也得有个继承人不是吗?”
    时亦南听到白一尘这么说,给他添饭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他眉头忽地皱紧,放下饭勺问白一尘:“一尘,是不是我妈找过你?”
    他刚开始还以为白一尘是想有个有自己血缘的小孩子,时亦南虽然不高兴别的女人用白一尘的精子生个小孩,即使是代孕,可如果白一尘真的想要小孩,他一定是会同意的,可他听白一尘后一句话的意思,明显是让他去找代孕生孩子。
    时亦南和白一尘不一样,从他认识到自己性取向不同于一般人的那天起,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后代。在他看来,牺牲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去抚育一个后代简直就是在浪费他的生命,他就算是后面回了时家夺下大权,也从没想过在他死后找个继承人的事。
    时家谁有本事谁就拿去,他活着的时候就爽自己,他死了,哪管他身后洪水滔天,反正都是和他没有关系的事了。
    可即使他是这么想的,叶婉香却不这么想,时亦南没有和白一尘说的是,从他回到时家的第一天起,叶婉香就想要他去联姻,说是可以省下他不少力气,可是时亦南没同意。不说他本来就不喜欢女人,对着女人不知道硬不硬得起来,叶婉香让他靠女人发家,这简直就是把他的脸撕下来扔在地上踩,为了这事,他没少和叶婉香吵架。
    更何况时亦南刚和白一尘复合没多久,浓情蜜意的二人世界还没享受够,他甚至都还没和白一尘结婚——即使是没有法律效应,只是摆个酒席的婚礼,怎么白一尘就开始考虑后代的事了呢?
    再联系前几天叶婉香才打电话来和他大吵一架,所以时亦南马上就想到,叶婉香背着他偷偷找白一尘谈话了。
    “没有。”白一尘望着时亦南,想了一会还是没把今天早上他和叶婉香见过面的事说出去,反正他和叶婉香的对峙中他没吃亏,相反,叶婉香估计还被他气得要死,白一尘笑了笑,问他,“我没和阿姨见过面,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这不是你的性子。”听了白一尘的解释时亦南仍是半信半疑,但白一尘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会继续反驳白一尘的话,只把添好的饭碗放到白一尘面前,安抚他道,“没找就算了,她如果找你你也别怕,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听。”
    “我爸的儿子那么多,时家想要继承人他们不会生吗?我让他们儿子继承时家他们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时亦南冷笑一声,“我不喜欢小孩子,所以永远也……我不会要小孩的。”
    时亦南最后一句话停顿了下,他原本是想说永远也不会要小孩,但是他怕白一尘以为他是在强调他们不能有孩子,所以马上改了口,告诉白一尘,只是他不会要孩子而已。
    不过白一尘却没读懂他的潜台词,他上心的事本来一向都是有关于时亦南的,他听到时亦南这么说,心里也是有些想笑的,但他笑的是叶婉香。
    时亦南父亲的儿子虽然多,但是叶婉香生的儿子就只剩时亦南一个了,其他的可都是私生子啊,要他们的儿子来继承时家,叶婉香知道后恐怕会气得吐血。
    时亦南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看来他和叶婉香的关系是真的不好,这明明是对亲母子,怎么更像是一对仇人呢?
    而对于时亦南说的他不喜欢小孩这件事,白一尘可是深信不疑的,时亦南那样自私冷漠的性子,真有了儿子也不见得他会放在心上。
    不过时亦南说他不要小孩,这就是在和叶婉香对着干,叶婉香越不高兴,他就越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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