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峨眉山月（2）

    “请问有人在吗？”胡娇娇娇滴滴的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声。
    “谁人呀，来了——”吱嘎一声，虚掩的门开了，迎面迎来的是位瘦瘦的老猎户，他一边和我们说话，一边利索的把身上的野货卸下来，看来也是前脚刚回来，“来者皆是，快快请进，今天各位可有口福了，现在动物们刚刚结束冬眠，老夫的收获可大了——”
    原来是位热情好的老猎户，放眼望去，屋里拾掇得一尘不染，清清爽爽，真是位远离尘嚣的高雅之士。一把把用竹藤编成的椅子，工艺精美，很是讲究，如此这般，居住在这深山里也是种乐趣，享受。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估计这人多半大有来头。
    “大爷为何长居此处呢？”加菲猫好奇的问。
    那大宋猎户已然整顿好了，这才慢悠悠的说起来：“这山里多好呀，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天高云淡，和风送晚。闲暇之时，看那朝霞铺满天空，看落日余晖洒遍山林，看群鸟归去，看大雁南飞，看菊花怒放，看山花呢喃，其实归隐大山，颐养天年，好不逍遥，而且天高皇帝远，对了，说到远，各位远道而来，一定还没有吃饭吧，不如今晚我就宴请大家吃几个农家菜吧——”
    “请问农家菜有肉吗？”无肉不欢的流沙说道。
    “小伙子，怎么可能没有肉呢？这里虽然不比京城，但是各种珍馐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我们这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呀，所以山大了，什么珍禽异兽都有，”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开吃呢。”大爷得意洋洋的说。
    “那麻烦老人家了。”加菲猫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不麻烦，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开吃呢。”老大爷爽朗的说。这深山老林的，人烟稀少，所以偶有人，老猎户自然视为稀，上宾对待，要是现在人山人海的，估计人家都懒得搭理呢。
    “老婆子，你在里面捣鼓了半天，弄好了没有啊，今天来人咯，得多弄点你的拿手好菜哟。”那老大爷有些急不可待的说，正如我们此时此刻的心情一般。
    “要不你们先来点果子吧。”一位慈眉善眼，腰系青花布手巾，头梳低髻的老太婆用银盘端上了各色糕点，真是乱糕渐欲迷人眼——糖糕、花糕、麻薯、糍糕、蜂糖糕、彩糕、栗糕、麦糕、豆糕，而且佐以桂花、玫瑰调香，香气扑鼻，口味甜腻，真是好吃的不行呀。
    “哎呀，老头子，这姑娘小伙子长得多俊俏呀，让我这老婆子大开眼界，好久没有来这么多人了，真是俊男美女呀，我可得再弄几个菜，可别寒碜了大家。”她抬起皱巴巴的额头，高兴的说。
    “磨叽半天，老婆子还不去——”老大爷故意佯作生气的样子。“好嘞，我这就去——”老太婆笑嘻嘻的说。
    那老猎户从窗扉打探了下外面说：“不如今晚我们就屋外用膳吧，这月色如水，甚是明媚，这蘸着月光下饭甚是妙趣横生，美不胜收呀——”这大宋到处充满诗情画意，而且重视文化，连个猎户都充满了文人气质。
    几把简单朴实的竹藤椅，一张古香古色的木桌，整齐的摆放在宽敞的庭院之中，在这样的山月之中，却是如此的别致，相得益彰。
    “大家伙儿，快点吃吧，菜来了，第一道——红丝水晶脍，”老太婆热情的招呼我们，我们端拿着银筷，品尝起来，这菜品听起来就与众不同，美不胜收，原来是加入芒硝，切成薄片的晶莹剔透的肉皮冻，但是佐以红彤彤的蘸醋细姜丝，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稍等片刻，最重要的事情差点忘记了，我去把窖藏的好酒一滴香拿出来与众位品尝一番，我这人没有其他爱好，就爱酿个小酒，闲来无事时，就和老婆子喝喝，俗话说好酒配好肉，我去去就回。”转眼工夫，老猎户又兴冲冲的回来了，一时间，酒香四溢，香醇，浓郁的香味，铺面而来，只见他拿了个造型别致的银酒壶还有各色酒杯过来了。
    引得小飞垂涎三尺，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估计又有些心怀不轨了，想对古文物下手了。我随意选了个好看的鎏金花口的银盏，小飞特意拿起个青白瓷的带温碗注子，仔细赏玩起来，其余的几个莲瓣纹银碗、水波鱼纹银盏、贴摩羯鱼纹银碗、六瓣葵口银盏也花落各家。老婆子又递来了热气腾腾的清泉煮水，细细的掺入酒杯边缘，温酒起来。在宋朝，还没有白酒，多半是黄酒，果酒，药酒，烫着喝才够味。
    看他们大日子过得如此考究，估计多半是位名士，看疲倦了红尘俗世，归隐于山林之中，淡泊名利，随遇而安，这么高的境界，这人不简单呀。我心中暗自想到。“老先生，你们的日子赛神仙呀！没有想到你们这乡野人家，也如此的考究呀？”胡娇娇灿笑如花的说。
    老猎户若有所思的说：“这好酒配好杯呗，那些粗鄙的土碗土杯，不仅是失去了喝酒的许多兴致，反倒是糟蹋了好酒，暴殄天物了。生活就是得讲究，需要美，而美是无处不在的，一花一草一木，皆可寻之，如果随随便便的过日子，胡乱乱吃一番，那和牲口有什么差别呢？所以这日子随随便便不得，过一天就得有一天的味道，得有滋有味的过日子，感悟着生活之美，食物之美，讲究生活情趣，讲究风雅，妙不可言，我这老儿也年过半百了，也不知道哪天就和这青山融为一体，更得讲究些，你们说是不是？这人生无常，我老头儿也看得淡了，何苦争名夺利，哪如现在这般自由自在，逍遥快活？”
    我们一时欢声笑语，推杯换盏，浅吟高歌起来。喝了这山间老头儿自制的窖藏二十年之久的透瓶香之后，才感觉那大宋鼎鼎有名的丰乐楼的眉寿酒；忻乐楼的醪酒；和乐楼的琼浆酒；遇仙楼的玉液酒；会仙楼的玉醑酒；时楼的碧光酒；高阳店的流霞酒、清风酒、玉髓酒也不过如此，还是这酒味道更让人流连忘返，百饮不厌。
    “这第二道菜是——旋炙野猪皮肉。”老太婆笑语盈盈的说，我仔细看了一下，其实就是现在的炭火烤肉，将肉块放在小炭火上反复地翻滚而成。那吱吱作响的肥油冒到皮上，异常香脆。我们赶紧趁热吃了起来，用银筷仔细的把肉旋开，再蘸些大蒜末和白醋或者梅子酱，我赶紧选了酸酸甜甜的梅子酱，往嘴里一送，果真十分可口，其味无穷，妙不可言。
    第三道菜是黄雀鲊。据老猎户说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一道菜，因为这道菜品十分复杂，繁琐。要将刚捕捉的活蹦乱跳的小鸟剥皮，洗净，拭干，而且不可留有半丝的水渍，然后放进扁平的瓦罐，铺上酒糟、醋、盐、香料，再铺上箬叶，注意要装一层食材，铺一层。封严，装实，盖好，等一段时日后，倒掉卤水，加入香甜的米酒，密封贮藏，一年才成。
    等他话音刚落，我们赶紧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真是活色鲜香，嚼起来脆嘣嘣的，咯吱咯吱作响，如同现代社会的薯片一般，更是经过微生物的发酵，时间的酝酿，黑夜的洗礼，入味三分。
    第四道是烤笋。老猎户说这由院子里天然长成秀色可餐的新鲜烤制而成，把竹笋放到新鲜的竹叶里仔细裹好，如同包裹粽子一般，再随意丢到灶灰堆里烤熟，如烘山芋，由精致的银盘端上，果然是独具特色的山林野味，香气四溢。我取出表皮，切小块蘸醋吃，那味道极其鲜美，甘甜，真是原汁原味流溢于唇舌之间，口齿留香。
    “这里真是应有尽有，真是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呀，”小飞感叹的说。
    老猎户感叹的说：“是呀，我远离红尘俗世，来到这里修身悟道，因为山中的明月，溪流，青松翠柏，修竹，都是大美。古人云——人到无求品自高，在琳琅满目的红尘滚滚中，最容易让人失去清澈的本心，只有在这里，才能心如明镜，无欲则刚。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功名利禄最是害人不浅，我如此这般清心寡欲，归隐山林，。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与溪流山泉共喜乐，与山中明月共清欢，是多么赏心悦目，宁静以致远。这份淡泊安逸的境界你们这些小家伙自然还不能理解，须得经历世事沧桑，人生沉浮之后才能体会。还有送你们一句话年轻人，万事不要惧，老年人，万事不要悔。”
    老太婆笑嘻嘻的说：“又在说你的人生感悟了，人家小孩子家，哪里听得明白，孩子们，还是赶紧的喝酒吃肉，这第五道菜最具特色——叫拨霞供野兔，我也入席了。”我们赶紧大朵其快，用筷子夹着薄片的野兔肉，在热气蒸腾，云蒸霞蔚的汤水中一撩拨，再蘸上酒酱椒料制成的调味汁水，入口一咬，肥嫩鲜美的野兔入口即化，那种鲜美泼辣的味道立即便激活了味蕾，真是余味绕梁，三日不绝。
    “这做法复杂不？”加菲猫好奇的问。
    老大娘淡然一笑：“这做法也不复杂，不过用山间薄批，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座上，用水少半铫。侯汤响一杯后，各分一筋，令自筴入汤、摆熟、啖之，及随宜各以汁供。所以古人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饮食，说小也大，是口腹之欲，是舌尖享受，更是一种生活态度，不得不认真对待呀。”
    觥筹交错之间，老猎户与老太太突然也心血来潮，酒兴大发，琴箫合奏李白的《将进酒》，更是古音悠长，典雅庄重，煞是好听。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老猎户柔情似水的专注的看着他的妻子，充满欣赏之情的说：“我这婆娘可比京城的茶饭量酒博士还要厉害许多呢，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这老了，老了，更是风姿卓绝，百看不厌，能够娶到你这位贤妻，我真是三生有幸。”那老太太居然如小姑娘般害羞的低下了头。
    小飞低头对我窃窃私语：“这长长的一串什么意思呀？”我不以为然的说：“哎呀，就是厨子，简称酒博士，对了，在宋朝还有茶博士，知道是什么吗？”小飞轻轻摇了摇头，我嫣然一笑：“其实指的是煎茶、煮茶、沏茶、泡茶、卖茶的师傅。”小飞恍然大悟的说：“哇，看来现代社会的博士的头衔在古代真是一文不值呀，以后千万别夸我知识渊博如博士呢。”
    老猎人又热情洋溢的对我们说：“你们这些孩儿们慢慢玩耍，这里有酒有肉，你们就不要气了，随意吃喝便是。这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你们放随意些，就像在自个儿家里一样，”我猛然间想起了现代社会和蔼可亲的父母，这古今的老人都一样慈眉善目呀。
    老人又说：“对着长空皓月，喝酒吃肉，真是痛快，饮尽千江之水，看遍万古明月，时光就这样匆匆过去了，春去秋来，白驹过隙，了然无痕，所以更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山中的日子悠闲得我都快成老神仙了，不过每日有酒有肉，有老婆子这个美女相伴，这日子过得真是惬意呀，不过我们这些个老家伙经不住这酒的后劲了，要早些休息。孩子们，这峨眉山月，自古闻名，特别是在这半山看月，更是美不可言，映衬着这山，更是相映生辉，相得益彰，如果你们到了山顶，一轮圆月跃然而来，明月当空，一览无余，反而没有留白写意的感觉了，你们好好细细看着吧，我们就不陪你们到底了，”
    “吱嘎——”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推门进去了，真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古代人的爱情也是值得我们仰慕的，在月凉如水中，我们这又借着酒兴，继续兴致勃勃，海阔天空的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