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宋暄和被周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无耻精神折服，一路无言一直到病房。
    萧声林打了麻药没醒，此时萧南也带人从隔壁省赶了过来，见到宋暄和几人匆匆点了头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看到萧声林没什么大事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早在路上听清楚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出了病房对宋暄和三人道：“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全部知道了，非常感谢周少、宋少、卫先生对声林的帮助。”
    道完谢，萧南开门见山道：“这件事是有预谋的谋杀，我想知道你们作为声林的朋友知道多少，能不能详细与我说一下当时的场景。”
    周楠点头，刚准备说话却见到了一边的卫臣，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卫臣识趣地告辞，“家里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先回去了，萧伯父再见，周少暄和，记得欠我一顿饭。”
    见卫臣离开，病房里没有了其他人，周楠才将之前他们的猜测以及车祸的细节告诉了萧南，但是隐去了他们认为幕后的人是萧柏琮这件事情，毕竟现在证据并不确凿，他们可以猜测，也可以由萧声林将这件事说出来，但他们两个外人直接说出来却不好。
    然而他们不说，熟知萧家此时情况的萧南却自己猜到了，他面沉如水道：“声林都已经离开萧家这么多年的，萧家却还是不放过他，这个节骨眼上闹事，绝对和萧渊穆萧柏琮脱不了干系。”
    周楠下意识看了眼宋暄和，萧南也是这时候才想起宋暄和与萧渊穆的关系，但是他却没有想要改口的意思，皱着眉道：“今天这手段，绝对不是萧渊穆和萧柏琮手下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动手的牵扯到第三方，这件事反而不好查了。”
    宋暄和道：“如果查到了背后是谁，您会怎么样？”
    萧南抬头，有些探究地看向宋暄和，问道：“你这是在替谁问？”
    宋暄和面不改色，回答：“我不是替谁问，只是想要知道，就算是查到了这件事是萧家的继承人之一做的，您现在的处境能够拿他们怎么样。”
    这番话不可谓不客气，然而萧南却并不生气。
    萧南说：“我在萧家这么多年，虽然在旁支里算不上混得多好，但也有自己的渠道人脉，这件事我没法怎么样，但只要确定动手的人是谁，然后运作一番让另一个人知道，自然有人为声林报仇。”
    闻言，周楠有些惊愕地睁大眼，道：“萧叔，您打算把这件事闹大。”
    “声林也是萧家人。”萧南面无表情道：“他的命再不值钱，也不是萧家其他人争权夺利的时候想取就取的。”
    宋暄和问：“您就不怕我因此向萧渊穆告密？”
    萧南定定审视他许久，才松缓了些脸色道：“你能坐在这里，我就知道不是萧渊穆做的了。”
    不等宋暄和开口，他继续道：“外面的人不清楚你们的关系，猜测众多，但是我却是比他们清楚的，虽然我不在萧家，但是那边的消息我从来没落下过，萧渊穆为了你直接和萧临大吵一架，并且放话他不可能为了萧家的利益和任何家族联姻，这一点整个萧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他那种性子，你们俩要是没在一起，他做不了这么绝。”
    听了萧南的话，宋暄和有些怔愣。
    不论是萧渊穆与他的父亲吵架，还是放话拒绝联姻，这两件事他都从未听萧渊穆提起过，更加没有听到丝毫风声，最关键的是，至少目前为止，他与萧渊穆并不算确定的情侣。
    至少，萧渊穆知道他坚定认为他们已经分手。
    所以并不像是萧南所说的，萧渊穆已经确定了他们的关系才敢那样做，而是在他根本什么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就做了那些事情。
    可就如萧南所说，这并不符合萧渊穆的做事标准。
    小说的描写里还是与现实里的萧渊穆有许多差别，其中冰冷阴郁以及呲呲必报可能有待考究，但萧渊穆冷静谨慎运筹帷幄，习惯将一切掌握在手里，并且笃定利益最大化原则这些特质却是书里与现实如一。
    这不单单只是一个人设，也是因为萧渊穆从小的生活环境造成的。就像是经历过地震劫后余生的人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第一时间的观察周围的逃生通道以及最佳躲避场所的条件反射一样。
    萧渊穆是一个绝对不会让自己处于下风，也绝对不愿意将自己的任何弱点暴露在人前的人，他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会确定这件事能够给他带来的所有利弊，只有笃定利大于弊才会行动，这种利弊，不仅仅包括与金钱权利相关的利益，也包括他与人相处时的主动权。
    即便知道萧渊穆并没有像书中发展一样对他恨之入骨，也能够感觉到萧渊穆甚至可能还有一些喜欢他，可宋暄和也清楚地看到萧渊穆固守着每一步底线，坚定地拒绝任何人探访他绝对不容许别人看到的地方，并且在所有的关系中他一定要占据主动地位的不安全感。
    这样的萧渊穆，宋暄和实在想不到，他会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舍弃许多的既得利益，得罪目前能够影响他未来发展的萧临，为一个自己都不确定的结果决绝地切断任何可能对他们的关系造成阻碍的因素。
    这样的萧渊穆，陌生又理所当然。
    宋暄和都不知道自己在惊愕过后为什么会产生这样他理所当然会这么做的想法。
    明明一切都与他对萧渊穆的认知不符，可对于萧渊穆与认知不符的做法，面对一件根本不像是萧渊穆会做的事情，他却轻而易举的接受，就仿佛他对萧渊穆的认知深入骨血，知道他表现出来的所有不同，是由哪些平时不轻易表现的复杂面组成。
    换句话说，就像是萧渊穆在宋暄和面前无处遁形，他不只能看到世人都能看到的那些东西，还能看到萧渊穆不愿意让世人见到的东西。
    比起萧南告知他的这个消息以及萧渊穆做这件事到底符不符合他本身的性格，宋暄和对自己轻而易举的接受这件事情更加茫然。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了解一个人。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
    没有人能够真正底气十足地说自己了解另一个人，因为大多数人连自己都不了解，更何况去了解他人。宋暄和也一样，他有时候都会为自己的某些想法而感到惊讶，可也从未想过要怎样更了解自己，连自己都懒得多了解的人，就不要说了解他人了。
    所以与任何人相处，他都从来不探听别人的秘密，从来不想知道别人的八卦，也很少愿意猜测别人的想法，一切只愿意遵从心里的想法，觉得有意思就多相处，没意思就疏离下来，十分简单。
    即便是原世界里最好的朋友周昀阳，他都是本着这样的相处模式相处出来的，后来直到周昀阳离世，他对周昀阳也说不上了解，因为他就从未想过自己的好友会蠢到轻易相信别人甚至被人轻易害死的地步。
    若是他了解他，他会在知道周昀阳交了个心术不正看起来就不靠谱的朋友时就阻止他，而不是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闭上眼，闭眼之前还记挂着他——这也是宋暄和没有想到的。
    他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可今天，他却突然发现，他竟然如此了解一个人，甚至比熟悉自己更熟悉他。
    这个认知，让宋暄和罕见的有些慌乱，也让他被迫的需要更加了解自己——了解萧渊穆于他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个大佬
    确定萧声林没事之后, 宋暄和便随意定了张飞国外的最近航班离开了，没有和任何人打一声招呼，只留了两张便签，一张在宋氏楼下随便找个人捎给了宋暄霖, 一张留在了市中心的公寓里。
    宋暄霖收到这张纸条时还觉得是宋暄和的恶作剧，直到电话完全不通, 公寓里也空无一人并且留下了同样的纸条之后, 他才带着愠怒和担忧回了家，不过在李念安面前却掩饰得十分完美，让李念安认为宋暄和的离开已经与宋暄霖报备过, 所以即便是牵挂也并没有太过担忧。
    然而周楠几人却不同, 他们是在连续几天打他电话都打不通时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们先去了风桐的工作室里，然而风桐也已经许久没见过宋暄和了。
    因为宋暄和着手设计的服装已经全部完成, 他很早就没有去工作室了, 早在萧声林车祸之前, 他就对风桐说过会离开一段时间，十月份时装周之前会回来, 其他都没有交待。
    风桐也是这样回答他们的, 但是周楠却还是放不下心，直接去了一趟宋暄和的公寓，他知道宋暄和公寓的门卡在哪，进去之后，早空荡荡的客厅里走了一圈, 最后在落地窗玻璃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六个字：出去玩了，别找。
    言简意赅，绝情得令人发指。
    周楠气得直接踹了他的落地窗一脚，因为窗户过于坚固，抱着撞疼的脚单腿跳了许久才缓过来，缓过来之后越想越气，叫道：我特么担心你丫的真蠢！
    ……
    远在几千公里外的宋暄和端着相机找好角度拍了几张照，礼貌疏离地谢绝了陌生女孩搭讪的邀请之后，拿起下飞机之后随便买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刚入嘴就皱了眉，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突然打了个喷嚏，一口整齐的三明治整齐地喷了出来，吸引了其他游客的注意。
    刚刚向他搭讪的女孩本来还在附近磨蹭，见到这块三明治之后，迟疑几秒还是转身离开了。
    宋暄和随便擦了擦嘴，将刚刚不小心弄在衣服和地上的三明治擦干净或捡起来，整理好一切之后，才挑眉似是自言自语道：“幸好站得远，差点玷污世界七大奇迹之一。”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系统在宋暄和脑海里用习以为常的语气道：【这几天你不都是用这种类似方式打发缠着你的男女吗。】
    宋暄和道：【你看了这么多人类的书，收集了这么多关于人类的资料，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系统好奇：【什么话。】
    【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东西不能掩饰，咳嗽、贫穷和爱情。】宋暄和收好相机，边走边道：【喷嚏也一样。】
    系统沉默几秒，道：【我只知道在你们人类的说法里，如果有人打喷嚏，就是在骂你或者诅咒你，你觉得是哪个？】
    【想我。】宋暄和勾着唇道：【这时候估计周楠已经知道我不在国内了，可能是他想我吧。】
    系统这一次沉默得更久，然后道：【我觉得他只会骂你。】
    宋暄和拿了杯咖啡，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低头看着这几天的照片，勾着嘴角浅笑道：【骂我不也得先想到我。】
    系统再一次不说话了，这大半个月的相处，从欧洲的小国到现在这个国家，宋暄和让他十分深刻的感受到了脸皮堪比城墙这句话的意义。
    它认为，当初在华国时，宋暄和可能还是顾忌一些人设，所以面对卫臣以及周楠他们时，只发挥了两三成功力。
    不过想到宋暄和刚刚说的话，不甘示弱的系统道：【爱情不能掩饰，所以萧渊穆做那些事情是因为爱你？】
    宋暄和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系统又道：【那你甩掉了他安排跟着你的人，是不是证明你拒绝了他的爱意，你不爱他。】
    【你一ai说什么爱不爱的。】宋暄和起身，提起只装了几件衣服的行李袋，淡淡道：【按拼音读起来一样也谈不了恋爱。】
    这大半个月以来，系统早已经习惯了宋暄和的打击，而且作为系统，它除了觉得虚幻的主芯片有些发烫之外，也没感受到人类那种类似于生气的情绪，所以接受十分良好，依旧用最真诚的求真精神问道：【那你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我分析到你从医院回去之后就买了机票是因为想要逃避你不想面对的事实。】
    【什么事实？】
    系统噎了下，憋屈道：【不知道。】
    宋暄和上了拦下的车，报了酒店地址后便闭目养神道：【不知道就别bb。】
    系统委屈的住了嘴，开始计算它与宋暄和还要相处多久，迫切的想要离开脾气这么糟糕还这么嫌弃它的宿主，得出只剩下小半年时间之后，不知为何它又觉得宋暄和可能脾气没那么糟糕了，只不过就算如此，它今天也不会再和宋暄和说一句话了。
    办理好入住之后，宋暄和没有第一时间回房间，而是将行李交给客房经理后，带着相机去街头找吃的。
    然而，吃的没找到，倒是先碰到了熟人。
    看到前方眼睛一亮对他挥手的少年，宋暄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换了条路走。
    关稚见宋暄和竟然装作没看见他，气得骂了声萧渊穆，抬腿跟了上去，追了好一会才追上了已经拐了几条巷子的宋暄和，道：“你看见我跑什么。”
    宋暄和回他：“你看见我追什么。”
    这句话很有问题，但关稚一时半会找不到话来反驳。
    宋暄和见他不说话，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稚眼神飘忽了一下，道：“学校放假，我出来玩会。”
    “你们学校天天放假？”宋暄和嗤笑道。
    听出宋暄和的嘲讽，关稚不乐意了，他冷哼一声道：“我们学校就是假期多，你羡慕？”
    宋暄和挑眉不言，关稚气得鼓起脸，却又找不到话说。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宋暄和叹了口气，道：“行了，你想跟着就跟着，别给我添乱就行。”
    “我怎么可能会给你添乱？你也太小看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关稚充分的证明了宋暄和真的是小看他了。
    虽然年仅十八岁岁，但不论是行程还是时间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甚至在知道宋暄和环游世界的目的是想要采风时，更是将自己十八年来踏足过得世界各地的所有美景给他介绍了一遍，让宋暄和受益匪浅。
    这个世界与宋暄和的世界版块大致相同，但是各国的发展和人文历史却有些不一样，一点点小小的偏差便能改变历史，所以短短两个月，宋暄和就充分感受到了发觉新鲜的事物以及看见前所未见的美景时的心潮澎湃。
    关稚一路跟着他从埃国到摩洛国，看着他镜头下格外独特与具有冲击性的每一张照片，从最初的惊讶欣赏到现在的钦佩，两人一路斗嘴也一路扶持，从埃国街头被人双双扒走钱包，再到摩罗国酒吧外被人围着要钱，宋暄和与关稚一路走来，感情渐深，分开时难免有些不舍。
    “你y市的展我会去看的，到时候我和我妈还有我姐一起，不过你的展之后我就要去学校了，到时候不能跟你一起玩了。”站在帝都机场的门口，关稚看起来格外伤感，他道：“到时候你吃了好吃的东西一定要记下来发给我，我让我管家派人给我买回来，不要忘了，还有等我放假再和你一起玩。”
    宋暄和看着早在卡萨不机场就应该分开却坚持和他一起先到帝都再转机回去的小奸细一脸不舍的模样，终于还是有些心软地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道：“回去吧。”
    关稚瘪嘴看着他：“你得先答应下次还让我跟着你。”
    宋暄和点头，下巴往后指了指，道：“你表哥来接你回去了。”
    关稚见到宋暄和点头这才阴转晴，只是看到身后的卫臣之后又撇了下嘴，道：“我可没让他接我，而且他现在不会去加国，应该是凑巧。”
    然而径直向他们走来的卫臣用行动表明了自己到底是不是凑巧，他走到两人面前，眼尾都没扫一下关稚，对宋暄和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你为了逃避请我吃饭才跑那么快的。”
    宋暄和笑笑，道：“去米国前我都有时间，就你的时间来。”
    卫臣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宋暄和，道：“出去玩一趟，我觉得你脾气似乎比之前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