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到下一个红灯口的时候，陈楚砚从车前台拿起从家长会上带出来的期末卷纸和成绩单，他又翻了翻，随手递给叶籽心。
    叶籽心接过那些纸张的时候，陈楚砚却突然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捏住叶籽心的脸，微微抬了起来——
    在马路上忽明忽暗的车灯光线之中，他们静静地对视着。
    陈楚砚略略挑起唇角，用大拇指慢悠悠地擦了擦叶籽心的唇角，似笑非笑地说：“行啊，哥哥没白养你，挺争气。”
    第35章
    叶籽心怔住了, 她睁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陈楚砚。
    他刚才说了什么？
    挺争气……
    他说她给他争气了吗？
    叶籽心抿唇一笑, 微微低下头。
    “既然你这么争气……”陈楚砚唇边的笑意微微加深, “那么我可以奖励给你一个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叶籽心立刻想起来她离开那个地狱般的村子, 来京城的途中, 宫妍给她看的玩具熊——
    小小的“玩具熊”对于她来说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那是叶籽心新的人生，新的起点, 对于新事物最初也是最美的认知……
    她想要一只属于自己的玩具熊。
    特别想要……
    宫妍当时答应了她会送给她一只，但一回到京城, 宫妍作为“宫家大小姐”就被家族、生意、乱七八糟的琐事困住了, 忙得分身乏术, 连抽空看望叶籽心的时间都少之又少，几乎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第一次来“莱茵左岸”的时候, 她还记得忘带玩具熊了，再后来宫妍肯定忘之脑后了……
    宫妍是真心待她, 心疼她、可怜她、同情她——这些叶籽心一清二楚，她感恩宫妍，是陈楚砚救了她, 将她从黑暗的地狱带向光明的世界，而宫妍是第一个给她好吃的、带她洗澡、给她上药换新衣服的人……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宫妍对她的大恩大德呢？
    叶籽心确实想要一只玩具熊，也绝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在心里对宫妍任何想法, 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就算再想要，也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她连宫妍都不敢提，就更不要说陈楚砚了。
    如果她现在对他说想要一只“玩具熊”……
    算了……还是算了吧……不要得寸进尺。
    叶籽心微微笑了一笑，摇了摇头：“谢谢你，陈先生，我什么都不缺。”
    只是刚刚她一闪而过的失落神情并没有逃离陈楚砚的眼睛，他挑起一侧眉梢，又低沉又冰冷地“哦？”了一声。
    叶籽心冲陈楚砚开朗地笑了一下，坚定地点头：“嗯。”
    陈楚砚意味深长地看着叶籽心，红灯结束，他自然地收回了手，继续目视前方地开动越野车。
    原本叶籽心的脑海中都是宫妍手机上的“玩具熊”……
    下一秒，她莫名其妙地就回想起奚若晓的那句“他是你哪找来的情哥哥？”
    情哥哥……
    叶籽心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情哥哥”和“哥哥”有什么区别？有感情的哥哥？会有人和自己的哥哥没有感情吗？
    “陈先生……”叶籽心微微扭过脸，“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正好又遇到一个红灯，陈楚砚停下车，从车前台拿起打火机和烟盒，用指尖又敲出一根香烟，一边塞进唇间一边“嗯”了一声。
    “…………”叶籽心眨了眨眼，语气非常认真地问，“陈先生，你知道‘情哥哥’是什么意思吗？”
    “咳咳咳……”陈楚砚刚拢火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烟还没吐呢，直接咳了出来。
    陈楚砚咳了几下，将打火机丢回车前台之后，转脸看向叶籽心——只见她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着，写满了无辜和迷茫，毫无心机，完全是虚心求问的神情——
    他只觉得刚才那一口香烟直插肺管，看着眼前的叶籽心，又忍不住咳了几声，才轻轻笑了起来，“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词？谁给你说什么了吗？”
    “…………”叶籽心如实回答，“是晓晓说的。”
    陈楚砚了然地扬了扬眉梢。
    他已经可以猜到，一定是奚若晓说他不是叶籽心的哥哥，而是‘情哥哥’。
    前方的红灯变成绿灯——
    陈楚砚启动车子，夹着烟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他郑重其事地给叶籽心解释道：“‘情哥哥’的意思，就是有感情很好的哥哥，你朋友胡说八道，她根本没看出来我们两个并不是亲兄妹，也没什么兄妹之情。”
    叶籽心兴奋地双眼放光：“真的吗！那很好……”
    她就怕同学们看出来她和陈楚砚并不是兄妹关系，到时候解释不清，又是一堆流言蜚语，想到毕夏波和杜绵儿那群同学的嘴脸，她就很烦。
    陈楚砚目视前方，却用眼角的余光轻轻瞄了叶籽心好几次，紧绷的唇角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隐隐笑意——
    叶籽心在读书学习这方面绝顶聪明，比陈楚砚只强不差，可在个别方面的知识，却匮乏到不能更加匮乏，她又特别单纯，陈楚砚在她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于是他说什么她就无条件相信。
    几分钟之后，陈楚砚轻声问道：“那，叶籽心，你希望我是你的‘情哥哥’吗？”
    “…………”叶籽心看了看陈楚砚，认真想了想，“陈先生，你是我的大恩人，是改变我终身命运的大恩人……所以……”
    陈楚砚开车的中途看了叶籽心一眼。
    叶籽心顿了顿，“你供我读书，我一定会更加努力，不会让你失望，至于‘情哥哥’……我觉得还是不要了吧，继续叫你‘陈先生’比较好，这是对大恩人应该有的态度，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否则太没大没小了！”
    陈楚砚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将指尖的香烟塞进唇间，用两只手转起方向盘。
    叶籽心微微撇过眼。
    陈楚砚的态度一如既往的诡异……
    难道她的回答有问题吗？
    ***
    陈楚砚没有直接开车回“莱茵左岸”。
    而是带叶籽心去了一家鱼火锅——她喜欢的海鲜类火锅。
    这家鱼火锅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只是连锁的，很多白领和学生喜欢光顾的，但味道香飘十里，是常年爆满的一家店。
    尤其是周末的傍晚，长长的排队人群，从大厅坐到楼梯拐角处。
    陈楚砚带着叶籽心刚一走进店，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不仅是排队等位的客人们，连不远处同桌客人之间便互相使眼色，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一副男帅女靓的画面，没人不喜欢。
    大堂经理也服务生们也飞快地跑了过来，站定在陈楚砚的面前，微微一鞠躬：“陈……陈总，徐秘书昨日亲自给我打过电话了，您的位置小店早就留了出来。”
    陈楚砚冷淡地“嗯。”了一声。
    两个人坐到了爆满的二楼大厅里唯一的空位置，服务生将两份菜单分别摆在两人面前。
    陈楚砚翻着菜单，问叶籽心：“你喜欢吃什么锅底？”
    叶籽心看了看菜单，乖乖地轻声回答：“都好……”
    “那就……”陈楚砚的指尖在菜单上指了指，“麻辣的、柠檬的，菜品的话，这几个鱼……”他翻了翻，“这几个螃蟹……虾……扇贝……”
    叶籽心早已放下菜单，注视着对面的陈楚砚——这个男人点起菜来大手大脚，好像是知道她喜欢吃海鲜，恨不得将菜单上的所有海鲜类都撸一遍……
    “…………”叶籽心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轻声制止道，“陈先生……我们应该吃不了这么多……”
    陈楚砚冷冷地看了叶籽心一眼，“吃不了剩下，也比不够你吃好。”
    不够吃……
    叶籽心立刻摆出一个哭丧的表情。
    平时为了不浪费食物，她拼命的吃剩饭剩菜剩汤，已经在陈楚砚的心中固定了一个“大吃货”“大胃王”的形象了吗……
    点完餐，陈楚砚就开始不停地打电话，并且每次都要背对着叶籽心轻声说话。
    叶籽心皱了皱眉。
    以前陈楚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要么会离席去外面打电话，要么就会当着她的面直接打，从来没有过背对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
    不过……叶籽心用一次性的湿毛巾为陈楚砚擦了擦筷子和碗碟，又擦了擦自己的——陈楚砚的事情和她无关，他喜欢怎么样她都无权过问。
    现煮的鱼火锅熟的很慢，两个人吃饱吃好最少过去三个多小时。
    在陈楚砚结账的时候，叶籽心拿出手机看了看，竟然已经凌晨12点半了！
    结果……
    令叶籽心感到意外的是，陈楚砚并没有立刻带她回家，而是开着他的奔驰越野车，在京城的夜景下到处逛。
    叶籽心很少有机会去“莱茵左岸”、学校、健身房、超市之外的地方转转，就算是在车上看看夜景，她依然欢天喜地。
    ***
    夜景一看就两三个小时，叶籽心觉得陈楚砚已经绕了小半个京城。
    凌晨三点钟——
    叶籽心困的眼睛半闭半睁，懒懒地缩在副驾驶位上，打着哈欠，软软糯糯的声音：“陈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啊，我好困了……”
    下半夜的京城，道路上车辆不多，陈楚砚飞快地飙车：“马上就到。”
    叶籽心闭着眼睛，尾音拖得长长的：“好~~~”
    车子停下，叶籽心一从奔驰越野上下来，冷风吹来，她立刻裹了裹羊毛尼大衣，清醒了几分。
    “莱茵左岸”。
    “707”——
    叶籽心一进屋，在玄关处脱掉棉鞋，就捂住冻得通红的脸，见陈楚砚不紧不慢的关门、脱鞋，她捧着脸看向陈楚砚：“陈先生，你都不冷的吗？”
    陈楚砚微微垂眸。
    被清冷的月光照亮的客厅。
    她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双手捧着红彤彤的脸，说不出的乖巧可爱。
    陈楚砚看了几秒钟，微微移开视线，没有回答她。
    既然对方根本不想理她，叶籽心也不想自讨没趣，就自行回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