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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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容想了想,接着道:“我懂的不多,也没什么经验,两位管事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要是我安排的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就直接告诉我,省得我粗心办错事!”
    常仁宝和高保昌赶紧谦虚道:“二姑娘周全着呢!”
    映容又道:“还有一事,这回白事办的急,像采办,厨房,杂务这几块全都是直接交给管事们去办的,我刚刚去账上瞧了一眼,光这一上午各处支的银子就有五千多两了,但置办的东西好像没那么多呢,不过眼下忙着给祖母发丧,这些事先压下来,等给祖母发完丧再论,只是这几日要劳烦您二位多费心盯着点了!”
    两个管事听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心想这又是哪个兔崽子趁乱揩油水?
    听着二姑娘这语气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呢,可千万不能连累了他们两个!
    二人对视一眼,赶紧表态道:“二姑娘只管放心便是了!”
    毅国公府霍家之后,大理寺卿殷家,顺天府佟家,国子监胡家都纷纷到了,秦家,王家和刘家略晚了一些。
    秦家来的是小沈氏和新夫人何氏,这也是何氏第一次作为秦家的儿媳参与到京城世家的大事之中,因此形色之间略有些胆怯。
    映容见到小沈氏和何氏,上前给她们安排坐位,过了会儿赵氏从另一个屋里出来了,映容就让赵氏过来安排秦家的女眷。
    毕竟她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帮着操持些小事已经足够了,若是事事都抢先表现自己的能耐,只会让人觉得失了分寸。
    映容安排的虽然是小事,但也雷厉风行的很快办完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与往常的利落相比,她在灵堂上却表现的格外安静,没有哭的死去活来,没有争先抢后的表现自己的能耐,就披麻戴孝站在一旁,反到是后来的碧容和黛容比她更引人注目。
    碧容显然已经把老夫人的灵堂当成了自己的表演舞台,进门的时候先痛哭流涕了一场,比起慧容还要更伤心三分。
    这就让人不解了,慧容好歹是老夫人教养长大的,她哭的这么惨还能理解,可碧容又不是老夫人养的,平常关系也不是很亲近,哭成这样实在假的很,况且碧容的痛哭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光听见声音看不见眼泪。
    等哭完了一场,碧容又开始站在灵堂上指手划脚的安排丫鬟婆子们做事,本来映容都吩咐好的事,让她一搅和,那些丫鬟婆子都不知该听谁的了,二姑娘让搬凳子到侧间,三姑娘让给客人端茶点端水果,二姑娘让把放纸钱屋里的明火都熄了,三姑娘反倒让多点几盏烛灯照的亮堂些。
    碧容在那一通瞎指挥,映容险些让她气的吐血,这要不是在老夫人灵堂上,保准要开口骂她了!
    屋里正闹腾着,外头又有人叫,“傅侯爷到了!”
    映容听了心头一跳,侧目往门口看过去,正看见傅伯霆从门口进来。
    映容愣在原地,他怎么会亲自过来?
    只愣了片刻,脑子里反应过来,刚想过去请他进来,谁知道余文轩和赵氏的脚步比她更快,已经三步并两步冲到前面迎他进来了。
    余文轩又是客气又是惊讶道:“唉呦,侯爷怎么过来了?”
    傅家的礼已经到了,本以为人
    就不会来了,毕竟这样大官大位的都是忙人,秦六爷不就没来?荀家也没来人,过来做人情的大多是女眷,要么便是亲友。
    傅伯霆微微颔首致意,向木案前走过去,有丫鬟递了点燃的香给他,傅伯霆伸手欲接,谁知那香竟然从中间断了一截掉在地上。
    傅伯霆的手顿住,那丫鬟以为是自己的指甲不小心掐断了那香,吓得手忙脚乱的,映容赶紧过去,用火折子又点燃了三根。
    她伸手,递给傅伯霆。
    袅袅的烟丝腾空,缠绕后又飘散。
    傅伯霆没说话,神色淡淡的接过来,映容就站在旁边,敛襟垂手,低眉顺眼的站着。
    傅伯霆给老夫人上了三柱香,又拜了三拜才退下来,凝视她半晌,刚想开口,那边小沈氏看见他了,冲着他招手唤道:“伯霆,过来说话!”
    傅伯霆转身往小沈氏那边走,目光在映容身上淡淡掠过去,映容仍旧低着头。
    两人擦身而过,身影渐渐隐匿在喧嚣的人群之中,谁也没有再抬起一眼去看。
    第五十五章
    停灵吊唁到傍晚时分,便要按着习俗来唱孝名单。
    余家的子孙亲眷依照辈分跪着,听着山人为老夫人唱孝名单,白日里映容表现的镇定自若神色如常的,可现在跪在这里听唱名,心里却难受的不得了,老夫人是余家的老长辈,她一贯严肃,但心里却又无比清明智慧,家里的几个孙女不说爱重她,但敬重绝对是有的。
    明明不久之前老夫人还精神抖擞的,可现如今却已经是她的丧礼了。
    人间百态,世事无常,一个人生命总有走完的那一天。
    一辈子太短,岁月须臾,年华更短,或许只有离别才能教会人珍惜,爱惜。
    映容抹着眼泪,默默的想,余下的岁月,一定要好好去过。
    旁边的慧容已经哭的直不起身子了,几乎倒在地上。
    正堂里气氛凝重,不过余家人丁太少,妻族,母族加起来也没多少人,这份孝名单很快就念完了。
    宫里来的黄袍太监又端着长公主写的祭文念了一通,大约就是对老夫人曾经的贡献和功劳表示赞扬钦佩,再伤感的追忆一番开国时的几大功臣,感怀一下定元太宗皇帝。
    悼词祭文念完,众人纷纷起身,但哭声还是止不住。
    哭是不能停的,若是哪家的长辈去世,家里的子孙没有哭出来,便是极大的不孝。
    可映容的性格本来就是就不爱表露的,即便再怎么难受伤心也只会藏在心里自己承受,让她像别人那样伏在棺材上痛哭流涕,她实在做不出来。
    等礼全都过完,外头便开始摆饭了,映容吃不下,独自从小门那里出去,一个人往园子里走了。
    外边冷的很,天色也渐渐暗了,因着家里办丧事,众人全都在正堂那边,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空落落的,只剩飘零的落叶和阵阵萧瑟的冷风。
    映容裹着衣裳漫无目的走,前边是一片连绵围绕的雕花墙,没法再过去了,便停下步子寻了个墙根处站着。
    晚间的风越发冷的刺骨,暮色也暗沉下来,映容靠在墙上偷偷抹眼泪,平息了一会,又抬着头望天。
    深宅大院里的天地都像是被箍住了形状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人生一梦,恍若隔世。
    她成了古代宅门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她的整个人生中都像是固定好的路线,她的生活中只有女红,理账,管家,只有做好这些,她才能堪当一个典范的名门闺秀,曾经的自由,向往和理想统统离她远去,她也无法再拥有这些。
    其实她心里是很钦佩老夫人的,老夫人生于乱世,却能凭自己的双拳两手和老侯爷一起打下现在的昌顺伯府,开国功臣,超品诰命,历尽三朝荣光,做女人能做成这样,算的上很成功了不是吗?
    她靠在墙上发呆,三月春闱,罗孝然就要来京城了。
    她有些迷惘。
    “天色这么凉,你一个人站在外边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映容吓了一激灵,猛地回过头去。
    待看清来人,映容侧过身子,束手垂目道:“侯爷怎么来这了?”
    傅伯霆淡淡道:“屋里人多,出来透气。”
    映容有意和他保持距离,若让人看见他们俩单独在园子里,那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这么想着,便规矩行了个礼,“那就不打扰侯爷了!”
    映容正要走,不知怎么的就触了他的霉头,傅伯霆忽然伸手拉住她胳膊,一道劲直接把映容带回了墙根那。
    映容的后背撞上雕花的墙壁,手腕处也被拉的生疼,心里既是委屈又是不解,小声问了句,“您这是干嘛呢?”
    傅伯霆也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莽撞,轻轻放开映容的手臂。
    映容皱着眉,真心觉得这位侯爷是个奇怪的人,若换了旁人她就踹上两脚,可偏偏这位她还惹不起,也不敢惹。
    况且现在这样的场景她还不能叫人,叫了人来倒霉的是她自己,毁名声的也是她自己!
    映容心里很无奈,不知道傅伯霆到底想干嘛,走又走不了,两人就这么默默站着,谁都不说话。
    映容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臂,一边腹诽,每次遇到他就没好事,回回都被堵在园子里走不了!
    傅伯霆沉默了半晌,看她揉手臂,终于开口问了一声,“弄疼你了?”
    映容没好气道:“当然疼了。”
    都直接给她拽回来了,能不疼吗?”
    傅伯霆想拉过她的手臂看看有没有弄伤,但是映容立刻躲开了,满怀警惕的看着他,“侯爷还是站远些吧!”
    傅伯霆目光深邃看向映容,“你为什么,”
    他略思考了一下,揣度着问道:“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避如蛇蝎一般?
    映容差点被他气笑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见到外男不躲着?难道抱着?
    但是还不能直接说出来,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侯爷说笑了!”
    映容抱着胳膊缩在墙根处,目光也只盯在地面上,站了一会,不远处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是碧容带着丫鬟过来了。
    映容抬起头,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要是被碧容看见了,她可就惨了!
    不过好在天黑,碧容没往四周瞧,说着笑着就走了,等人声过去后,映容便赶紧提溜着裙子跑了。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这个傅伯霆,差点给她惹个□□烦!
    夜色深沉之中,映容跑的没了影子,傅伯霆脸上的神色也看不清明,他手里握了一支小银钗,心中叹气,本来是想把这个还给她的,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又跑了!
    *
    映容一路跑回了灯火通明的堂屋,靠在门上捂着胸口喘气,屋里的丫鬟婆子见到映容回来,忙过来问安奉茶,映容理理鬓发,换了个端庄得体的笑容同她们说话,似乎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让人看不出半分端倪。
    她从来表现出来的,都是端庄娴淑,大家闺秀的做派,即便她自己不是这样,但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可偏偏每次遇到那位傅侯爷,所有的端庄都成了狼狈!只要碰见他就没好事!
    第五十六章
    老夫人在家里停灵吊唁了三日,由着子孙风光发了丧,抬至灵台山与老侯爷同葬。
    家里忙完这桩大事,便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映容从赵氏那里拿了账本子过来,把家里八个管事一并叫了过去。
    常仁宝和高保昌心里是知道原由的,自然也有底,另几个管采办,管厨房,管杂务,管账,还有买卖奴仆,总计田庄的几个管事俱是不明所以,只跟着两个大管事往二姑娘那边过去,但全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叫他们过去。
    管采办的管事叫孙德昌,一路上就他话最多,不停的从常仁宝那里打探话,常仁宝压根懒的搭理他。
    这小子素日里就贪,还不服管,正好他自个找死,还给人省心了不是?
    等进了屋里,见着映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旁边放了张桌子,摆着的都是采办回来的白事用物,孙德昌登时心里一抖,知道今儿肯定是没好事,一边环顾左右,强撑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映容见了人先是温和一笑,“各位管事都过来了?诸位平日里都忙,难有聚齐的时候,整日为了府里也是劳心劳力的,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回老夫人的丧事办的急,能圆圆满满的过去,也是多亏了几位连夜操劳,这些我心里都是有数的!”
    几个管事连忙低着头道:“不敢当,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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