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晚上做了一夜梦，梦见沈恪变成了一条狗，非常闹腾，爬床咬沙发翻垃圾桶，没个消停的时候，汪汪叫着像是要找屎吃的样子，唐晚晚手不离狗绳，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
    在梦里累了一夜，为了不让他吃屎，操碎了心。
    没睡好，直接导致她今天上班精神不济。
    刚在车间查验机床的时候，听员工说今天七夕，谁谁谁收到一大束红玫瑰……唐晚晚突然想起沈恪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
    难怪他这两天不在幸福里小区住，肯定是在陪金主。不知道还是不是开兰博基尼的那个金主。
    这么一走神，差点被机床上的攻丝搅到手。
    *
    沈宅。
    沈家四口人送走高医生，聚在客厅说话。
    沈妈妈心情很好：“就说高医生肯定有办法。”
    沈奶奶跟着说：“早知道当初就不把沈恪送出国了，国外才那么点儿人，那边的医生临床经验哪里有国内的多。”
    高二那年，寻常的一个早上，沈恪正在吃饭，突然栽倒在餐桌上睡着。
    刚开始家人以为他太困，没放在心上，后来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家人开始慌了，带他去医院检查，诊断结果是嗜睡症。
    寻遍了国内名医，都没有什么效果。
    沈爸爸有一天偶然看到一篇新闻报道，英国某医学专家在神经学上有大的突破，介绍到神经内科时，提到了嗜睡症。
    沈爸爸当天就飞去了英国，想方设法亲自见到了这位专家。畅谈之后，他心里燃起了希望。回国后，沈爸爸带着资料咨询了北京的一个老教授，证实了这些研究有被付诸实践的可能性。
    巨大的鼓舞下，家人商量后一致决定把沈恪送到英国，边读书边治病。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病情并没有好转。
    去年有人给沈爷爷介绍了国内的高医生，这位高医生年近八十，长期隐居山林，曾经治愈过一个嗜睡症患者。
    这一消息使沈家人重新燃起希望，综合多方面考虑，沈恪今年年初回国。
    今天，高医生亲自登门诊治，沈爸爸和沈妈妈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赶到家里，这会儿刚把仙风道骨的高医生送走。
    “关在屋里一个人待着，没病也给闷出病了。”沈爷爷严厉道，“沈恪这会儿干嘛呢？又在捣鼓玩具？”
    “老古董，你这个层次也就只能看到玩具。”沈奶奶护短道，“沈恪是在做人工智能，高科技的东西。去年火遍全球的那什么美国科幻大片，里面的黑科技就是沈恪构思设计出来的。还有那什么脑电波音乐，今年获了个国际大奖。我大孙子可比你们爷俩厉害。”
    “乌七八糟。糊弄人的玩意儿。”沈爷爷拐杖点地哼了声，“都是你和你儿子惯的。”
    沈爸爸：“……”你俩斗嘴为什么要踩我一脚。
    沈妈妈笑道：“爸，沈恪确实是在做自己的事业。我们还年轻，公司不等着他继承，他先玩几年，玩够了再来公司帮忙。”
    沈爷爷：“瞎折腾。”
    沈爸爸：“没关系，我有的是钱够他折腾。”
    沈爷爷举起拐杖在他背上敲了一棍。
    “我饿了。”沈恪顶着三根呆毛下楼，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你们都在啊。”
    “王姨，备饭吧。”沈奶奶对沈恪招手，“过来喝杯果茶润润嗓子。”
    “沈恪，你现在的ai做得怎么样了？”沈爸爸问。
    “还行。”
    “资金够吗？”沈爸爸豪气十足，“做，放手做。两个亿够吗？”
    “够了。”沈恪走过去喝茶，“谢谢爸爸，爸爸真好。”
    沈爷爷举起拐杖，又在沈爸爸背上敲了一棍。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开了瓶酒庆祝。
    但是沈恪吃得很克制。
    沈妈妈察觉到他的神情，问：“菜不合胃口？”
    沈恪：“我脏了。”
    饭桌顿时静寂。
    沈奶奶：“脏了是什么意思？”
    沈恪：“就是脏了。”
    当着唐晚晚的面，一头扎进垃圾桶里。结果唐晚晚这个铁憨憨居然误会他捡垃圾吃。气死。
    今天他和ai唐狗屁聊天，说：“唐狗屁，我栽进了垃圾桶里。”
    ai唐狗屁：“你脏了。”
    沈恪：“……”
    又是被ai唐狗屁气到的一天。
    一顿饭结束，沈恪起身去花园散步。
    沈奶奶放下筷子，痛心疾首道：“沈恪一定是被哪个狐狸精糟蹋了。”
    其他人：“……”
    沈恪刚得嗜睡症时，消沉了一段时间，宅在家里不愿意出门。这些年过来，他早已习惯了这个病的存在，心态一向很好，自信张扬，从没有过敏感和自卑。
    但是这两天他宅在家里没出门。思细极恐。
    沈奶奶正在忧虑，管理家里花园的刘姨过来，说沈恪出门了。
    “出门？有人跟着吗？”沈妈妈问。
    “和司机一起出门的。少爷让我跟你们说一声，他今晚回幸福里小区住。”
    家里的佣人习惯称呼沈恪为少爷。
    沈妈妈：“他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好像没有，但是——”刘姨停顿了下，道，“少爷在玫瑰花圃里走了两个来回，最后摘了一枝刚刚绽放的。”
    “只摘了一枝？”
    “嗯。普通品种，开得也一般。就是说来非常凑巧，少爷走头一趟时它还没开，等走回来时，突然就开了。”刘姨笑意盈盈，回忆着刚才的情景，“就像是专门等着少爷似的，裤腿刚碰了它一下，它忽然就开了，一层一层的。少爷非常开心，等它绽放完，摘下走了。”
    沈妈妈最喜欢玫瑰花，专门请人在家里种了个玫瑰园。今天七夕，各色玫瑰开得娇艳欲滴，熏人沉醉。
    沈奶奶忽然一拍桌子：“糟蹋沈恪的狐狸精一定就在幸福里小区，不行，我得过去捉妖。”
    其他人：“？”
    沈奶奶站起来又坐下，若有所思道：“我挑个黄道吉日再去。”
    其他人：“……”
    沈爷爷咳嗽了声，说：“唐升一家还在幸福里小区601住着吗？”
    唐升是唐晚晚的爸爸。
    “前几年买了新房子搬走了。去年游南湖的时候，我碰见了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吃了顿饭。”沈奶奶说，“他家的小姑娘长大了，水灵的很，一看就和外面那些狐狸精不一样。”
    沈爷爷赞同地夸了几句唐晚晚，然后皱眉哼道：“沈恪这个孬种，在幸福里小区住的时候，成天作妖，变着法地和小姑娘作对。全小区的人都喜欢唐家的小姑娘，就沈恪不喜欢。”
    沈爸爸和沈妈妈并不在幸福里小区住，他们只知道对门601住的是姓唐的一家人，点头之交，彼此不太熟悉。
    沈妈妈回忆道：“我记得他家的小姑娘，高中在九中读的。沈恪高一那年，有段时间天天坐车到九中，翻墙去九中吃午饭。”
    沈爸爸：“九中的饭就那么好吃？”
    成功把话题歪到九中食堂的饭菜上，聊到最后，沈奶奶甚至想请食堂掌勺师傅到家里做顿饭尝尝……
    *
    幸福里小区9号楼。
    沈恪穿着拖鞋下楼，在楼道口的垃圾箱前站了一会儿，一脸不情愿地掀开垃圾箱盖，去拿他上楼前扔的那枝红玫瑰。
    半小时前，司机开车把他送到幸福里小区9号楼前。
    他两手空空下车，走到单元门前时，司机拿着一枝红玫瑰跑过来：“少爷，你的玫瑰。”
    沈恪像是被戳中心事的嫌疑人，反口就是：“不。是你的玫瑰。”
    “我这种岁数，不过七夕。”司机大叔憨厚笑着，把玫瑰塞到他手里，祝福道，“女孩子收到这枝玫瑰肯定会很开心。加油。”
    “我谁也不送。就是随便折来玩的。”为了力争这一点，沈恪淡着一张脸，随手把这枝红玫瑰扔到了楼道口的垃圾箱里。
    言毕，他抄着裤兜转身走进电梯间。
    司机大叔：“……”
    沈恪上楼回家，冲热水澡换上家居服。无所事事地瘫在美人榻里刷手机，满屏都是七夕相关的东西。
    戳了下ai唐狗屁，又迅速关闭。
    无聊。烦躁。生气。郁闷。无聊。
    “嚯”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踩着拖鞋下楼，去捡刚才丢掉的那枝红玫瑰。
    “唐狗屁，你不要多想，不是送你的。”沈恪自言自语，“我就是突然想吃玫瑰糕。”
    这半小时内没人丢垃圾，红玫瑰静静躺在垃圾箱里，没有被弄脏。
    他弯腰伸手拿起来。
    “沈恪？你又捡垃圾！”一道惊世骇俗的声音劈过来。
    “……”
    无处可藏。沈恪急中生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里的玫瑰塞进裤腰里。
    刚下班回来就撞见这幕的唐晚晚无比震惊：“沈恪。你怎么又捡垃圾吃？！”
    沈恪吸气：“我来丢垃圾。”
    “你脑袋都扎进垃圾箱里了，谁丢垃圾要脑袋扎进去？”
    “垃圾就不配被尊重？”沈恪转身要走，“轻拿轻放，懂？”
    唐晚晚拽住他的衣服：“你捡什么吃的了？藏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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