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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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恕点头,“嗯。”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明恕说:“哥,你送我件礼物吧。”
    “嗯?”萧遇安说:“想要什么?”
    明恕笑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找你要礼物?”
    “不需要问。”萧遇安说:“你想要的,我都找给你。”
    明恕耳朵渐渐发烫,眼睛里落了些路灯的光。
    其实他根本没想好要什么礼物,家里什么都不缺,从小到大他就没在物质上吃过亏。
    找萧遇安要礼物只是一时兴起,忽然说了这么一嘴。礼物是什么不重要,只要是萧遇安送的,哪怕是路边卖的羊角豆腐干都行。
    附近有一座商场,萧遇安说:“进去看看。”
    工作日的夜晚,逛商场的人不多,明恕最后挑了件刚上市的冬装,萧遇安给他搭了条领带。
    晚上,这条领带就绑在了明恕赤裸的脖子上。
    轮休转瞬过去,中间还夹了个十一,因为没有案子转来重案组,队员们即便都已经归岗,但还是比较清闲。
    明恕打算将重心放在医四巷子的案子上,但线索少得近乎于无,而许吟在上次提到迟小敏之后,就开始装疯卖傻,一会儿说看到的人确实是迟小敏,一会儿又糊里糊涂,说记不得那人的长相。
    “我怎么觉得许吟是在耍我们啊?”方远航说。
    “不排除这种可能。”许吟是易飞最先接触的,易飞每次说到这个小姑娘,心里就有种磕得慌的感觉,就像是石子、指甲等硬质物在黑板上刮过,“一个热衷于玩找尸体游戏的小孩,干出任何事都不足为奇。”
    明恕将林皎叫来,问许吟最近的情况。
    “老样子。”林皎说:“要么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玩积木,要么跑去特警总队窜门。”
    明恕问:“就没有什么办法让她打开心扉。”
    林皎摇头,“抱歉。”
    明恕自己是刑警出身,虽然对犯罪心理也有一定研究,但大体来说,走的还是传统刑侦的老路,比起玄乎的心理学,更看重实打实的线索,所以对林皎的无能为力,倒也没觉得多失望。
    如易飞所说,许吟确实有与警察玩游戏的可能,但许吟一个小女孩,根本没有途径得知迟小敏是重案组正在寻找的人。既然如此,在那么多失踪者里,她为什么单指着迟小敏的照片,说就是这个姐姐?
    只能是她看到的人确实是迟小敏。
    明恕独自想了会儿,听见邢牧他们正在小声议论什么。
    重案组的队员如果是在讨论工作,那一定是气势恢宏,嗓门一个赛一个大,现在这场面,一看就不是在聊正经事。
    被围在中间的是方远航。明恕想起来,徒弟不正常已经很久了,难不成正在聚众讲他的小话?
    明恕悄悄走过去,听了几秒钟,才知道这帮人正在计划趁没有案子杀到,去祈月山秋个游。
    秋意渐浓,冬邺市西北首泉镇的祈月山成了短途秋游的圣地。
    明恕在冬邺待了这么多年,以前就没听说过祈月山,还是去年在特别行动队培训时,有一天刷朋友圈,才在陆雁舟的秋游照中得知了这个地方。
    祈月山以前不叫祈月山,本名土得叫人毫无前去旅行的欲望,叫屎嗅山,也不知是哪位人才给取的。
    冬邺市是座发达的大城市,人们旅行需求旺盛,早几年周边的山啊湖啊就被开发得差不多了,全都叫什么“城市绿肺”、“你身边的桃花源”,一到周末和小长假,就被平时住在城里的人占领。
    而屎嗅山因为名字太低俗,一直未被开发,山上郁郁葱葱,还有一座几乎没有香火的寺庙,叫海镜寺。没有人发现它的美,也就没有人去打搅它的美。
    直到前年秋天,一位外地来的大v驴友误打误撞跑进了屎嗅山,惊叹于这满山黄得耀眼的银杏树,拍了一组喧嚣黄叶与寂静禅庙的照片,发在微博上。
    照片有白天的景色,也有夜晚的景色,白天的景色美得惊人,而夜晚只有一张照片——晴朗的夜空中浮着一轮明亮的月亮,一位僧人正在银杏树下双手合十,神情悲悯。
    屎嗅山从此有了新名字,叫做祈月山,去年大量游客涌去赏秋,陆雁舟就是那会儿抱着他刚买的单反跑去的,而重案组的兄弟们却因为去年银杏叶黄时遇到了一个大案子,没能凑上热闹。
    难怪今年蠢蠢欲动。
    “师傅,一起吧。”见明恕过来,方远航连忙道:“我已经查了,祈月山山脚的银杏叶这几天刚开始变黄,我们这周去,游人应该不会太多。”
    明恕说:“刚黄有什么好看,等到深秋还差不多。”
    邢牧反驳领导的劲头又上来了,“但我们恐怕等不到深秋。”
    明恕:“嗯?”
    邢牧挪了个位置,站到方远航身后,将方远航当挡箭牌似的,“再等下去,叶子虽然全黄了,案子说不定也来了。”
    方远航和肖满十分赞同地点头。
    “你们能别这么乌鸦嘴吗?”明恕笑,“一天没案子,日子就过不去是吧?”
    “我们这是未雨绸缪。”邢牧一边观察明恕一边说。
    明恕不是那种不爱参加集体活动的领导,虽然对祈月山这种突然冒出来的网红景点实在没兴趣,但大家都想去,他也就跟着,“这周吗?当天去当天回还是住一宿?”
    “我想住一宿。”方远航最有活力,“山上只有海镜寺一个地方能住人,我们提前订,说不定还有铺位。实在没有也没什么,现在还不算太冷,带露营帐篷就行了。”
    明恕其实不太想去过夜,家里有萧遇安,谁稀罕去睡帐篷。
    但大家看上去都想过个夜。
    明恕只得说:“那就住一夜。”
    大伙正要解散,方远航说:“师傅,要不把萧局也叫上吧。”
    邢牧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明恕看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来一个领导还不够?还要叫上另一个?
    “萧局啊。”明恕说:“萧局是领导,这种活动叫上他,不太方便吧。”
    邢牧悄咪咪点头。
    方远航暗道:嘿!没有机会我给你们创造机会,有徒弟像我一样操心吗?你这兔子连窝边草都啃了,现在还假惺惺演什么戏?
    明恕阅人无数,这回却恁是没从徒弟的眼神中看出真相。
    方远航又说:“我们最近侦破的两起案子都有萧局从旁指点,我们一群人出去秋游,不吱他一声,这说不过去吧?”
    明恕心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吱他一声?我要去哪儿还能不吱他一声?
    “那我去跟他提一提。”明恕正儿八经地说:“不过他应该不会来。”
    邢牧在一旁松了口气。
    下午明恕上楼去找萧遇安,正巧遇到梁棹从副局长办公室出来。
    “梁队。”明恕主动打招呼。
    比起前几次见面,梁棹的精气神似乎好了许多,那张显凶显狠的脸上居然挂着笑容。
    梁棹一点头,“来找萧局?”
    明恕说:“组里有事想跟萧局请示一下。”
    “那你进去吧。”梁棹说着转身,“我这还有事,先走了。”
    明恕看着梁棹下了楼,才去敲办公室的门。
    萧遇安正在看一份文件,见来的是明恕,便随意地问:“怎么?”
    明恕将去祈月山露营的事抛在脑后,开口就问:“梁队找你有什么事?”
    “他要调去北城分局一段时间。”萧遇安放下文件,“来和我做一些工作上的交接。”
    “分局?”明恕略感诧异,一是之前没相关的风声,二是梁棹怎么可能愿意去分局。
    萧遇安说:“北城区12月不是要主办国际电子商品展销会吗?安保压力很大,梁队主动跟李局打了申请,说是想暂时调过去顶一下。”
    明恕还是有点惊讶,“这不是梁队的风格啊。”
    “梁队也在摸索改变吧。”萧遇安说:“看得出他还想往上走。”
    明恕觉得上层领导的变动横竖不用自己操心,就跟萧遇安提起秋游的事。
    果然,萧遇安说:“你们去吧,我在,你们玩不尽兴。”
    明恕已经过了时时刻刻得和萧遇安黏在一块儿的年纪,也不失望,笑道:“我忽然有点愧疚。”
    萧遇安说:“因为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明恕激情澎湃地挥舞手臂,“因为我让一个正在如狼似虎年纪的男人,孤苦伶仃地独守空房!”
    萧遇安笑,“你当年怎么不去当喜剧演员呢?”
    “当喜剧演员得演戏给全国人民看。”明恕正气十足地解释,“我当刑警,没事只演给你一个人看。怎么样?”
    萧遇安说:“什么怎么样?”
    明恕问:“有没有觉得真是捡到宝了?”
    “是是是。”萧遇安纵容道:“捡到个既能破案,还能演戏的大宝贝。”
    方远航关注了个专门发布冬邺市周边短途游讯息的微博号,每天都刷人家的图片看祈月山上的银杏叶黄了多少。因为没有持续高强度降温,所以叶子变黄的程度不太理想。
    祈月山一年也就叶子变黄这个把月里有人气,冬天太冷,春夏没特色,加上交通不方便,去爬山游玩的人寥寥无几。
    “都说了等十天半月再来,你偏不信!”赵思雁穿着一身雪白的运动服,连脚上的鞋子都是白色的,胸前挂着一台尼康单反,一边费力地往山上爬,一边抱怨道:“你自己看,这趟是不是白来?”
    “怎么就白来了?”吕晨跟在后面,穿的是鲜红色的运动服和黑色运动鞋,“一天到晚都待在学校,你不憋闷吗?早该出来透透气了。这儿空气这么好,就算没看到多少黄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是好的啊。而且咱们这才爬到哪儿啊,连半山腰都没到,叶子当然没黄咯。我就不信山顶的叶子也没黄。”
    赵思雁停下脚步,愤愤回头,“天哪,你要我爬到山顶去?你还是人吗?”
    “走啦走啦!”吕晨笑着紧跑几步,推着赵思雁往上走,“别啰嗦,你今天又是运动服又是运动鞋,不就是想暴走一通吗!听我的听我的,往上爬就对了!”
    祈月山没有正规的管理方,只有游客最多的那几天,镇政府会派人上山维持秩序。
    而现在还远没到游客最多的时候。
    两位女生为了拍到漂亮的银杏叶照,不断相互打气往山上爬,经过半山腰的海镜寺时,吕晨建议进去歇歇脚,再跟僧人们打听一下山顶的情况。
    “最好不要再往上走了。”年轻的僧人说,“山顶的银杏叶应该都黄了,但是很少有人上去,没有路,而且现在时间已经不早,等到了顶上,天肯定已经黑了,你们两个女生不安全。”
    “没事!”吕晨说:“我们都是女汉子!”
    两人一定要去山顶,僧人也没办法,只好嘱咐她们注意安全。
    晚上七点多钟,天已经黑了。
    山里不像城市,太阳落山后还有别的光线,祈月山上天一黑就是真的黑了。
    赵思雁开始害怕,“我们还是回去吧,冷死我了。”
    吕晨也没有来时那么勇敢了,牵着赵思雁的手往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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